江山不若三千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焰
攻城掠地他冷静近乎冷酷,可一旦牵扯到青葙,血流漂橹中杀伐而面不改色的王者却成了疯魔之人,任谁都劝阻不了
“我说回城!敢有异议者格杀勿论!”惊雷般的喝声传达甚远,一时间议论四起,还夹杂着不少不满的抱怨正打算杀一儆百时,大军后半部突然陷入沉静之中,并且这沉静逐步向前扩展,眼看着就到了面前
队伍无声地分为了两列,刻意留出的过道两侧无数目光震惊追随宁静纯白的身影瘦削却挺拔,马蹄声声,人语寂寂
雪衣如华,乌发轻束,素面朝天却摄人心魄,这就是让夜阑帝王魂萦梦绕不惜一切换去的女人不是传说中一笑倾城的红尘绝色,却有令人同样难以直视的雍容气息,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繁华浮躁的漆黑双眸倔强而高傲
他深深吸气,所有理智与冷静瞬间回归:“青葙”
白凰衣没有反驳,她不想让辰砂在众人面前无法下台,但这并不等于接受了“青葙”的身份
“陛下若要回城,我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单薄纱衣在凛冽寒风下猎猎飞舞,玄色大军中这抹纯白清净得刺眼,然而她所说的话立刻安定了浮躁军心
不知为何,见到她就安心了辰砂平复心境,不禁为刚才自己的失态感到可笑,同时也对她的出现表示困惑:“为何不逃走?”
“为什么要逃?”白凰衣挑眉反问,“苍绝城百姓因我而受难,这灾厄亦是你造成的,你我必须为此负责,怎可弃百姓于不顾愧对天下苍生?”
“若不是听说你失踪,我又怎会停止行军?”
“身为君王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再说如果不是被你囚禁于宫内,我何必要费此周章?”
辰砂无奈,论言语他从未胜利过,他问上一句便有一百句一千句回问,且字字有理有据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七章
夜阑大军继续征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高昂情绪在行伍间涌动
大军之中,玄白两道身影于万军护卫下鞍辔相邻,齐头并进,具是天纵神姿的出色人物辰砂侧头,身边平静如水的女子清冷坚定,没有半丝寻常人家姑娘小姐的矫揉造作,看上去竟有些阳刚之气,飒爽英姿
“没想到你竟会追来,胆大得很”
白凰衣刻意不去接触他的目光,语气一如既往的生硬:“你是皇帝而我为皇后,陛下御驾亲征国母怎能独留后宫?虽然不懂什么用兵之道,但至少我可以骑马伴你身边,总好过被人斥骂是红颜祸水,倾国妖孽”
“不是因为担心?”辰砂淡笑,意味深长,而她没有回答
将自己生命看得那般重要的女人怎么会因为流言而赴身险境?看她避开的目光闪烁,分明是在掩饰什么他相信,追赶上大军与他同行是青葙的意愿而非白凰衣,因为只有青葙才会心甘情愿与他共度生死,那个自私且聪慧的女人绝不可能这么做
青葙的感情已经凌驾了她的心智之上?至少,在那一刹那
少见的和煦笑意隐现唇边,冥冥中又多了一丝期待辰砂转头与戚将军说着什么,影子里薄薄暖意挥之不去,然,清隽面容上那两潭深邃明眸并未看到,马上白衣翩跹的女子黯然失色
她本想干脆地说,是,我为担心你而来
只不过这并非他想要的答案,同样一句话若由身为青葙皇后的人说出会令他欣喜若狂,而由身为白凰衣的人格说出,恐怕,他的面色会愈发阴寒从她降临于此世开始,那双凛冽清寒的双眼透过空气所见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牵挂,担忧,便是连这些心情都仿佛不再属于她,只要稍显关心在意,他就会把自己彻底当做另外一个女人,而那正是最无法接受的因为,她希望辰砂看见的真正的她,白凰衣
初遇时节她已服下剧毒,从此将某个身影某个声音刻印于生命之中,即便粉身碎骨也无法清除,不知道是因为前生的眷恋,或只是今世那一眼风华无双的痴迷
想说的话都忘了,想得到的回答都放弃,随着无人知晓的苦涩一同咽下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她白凰衣的,除了这一捧说出口便会被打碎的爱慕
三生三世,白首不离,与君许约者非我,君所盼唯她
一场浮生,再陷沉沦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八章
行军打仗不比外出郊游,虽不至风餐露宿、栉风沐雨,却也是起早贪黑一路劳顿,第一日的路程下来,白凰衣便已经浑身散了架般酸痛
直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刻辰砂才下命止步扎营,啃着干粮熬过一整天的将士们纷纷卸去兵武席地而坐,炊火缕缕升腾,一派宁和,昼时的沉闷一扫而空
“吃些东西再休息”走进营内见白凰衣疲惫地枕在毡毯上,辰砂将手中碗筷放在她身边,“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去,沙场无情,女人吃不了这种苦”
黑白分明的眸子扫了他一眼,白凰衣翻身坐起:“沙场再无情又怎会比你更无情?你胜了,我要在万里之外提心吊胆;你败了,我要面对惑乱君心的指责与其生不如死煎熬着,倒不如亲眼看到你的结局,便是输了也可豁出这幅皮囊为你挡上一刀半箭,总好过从此世间再无相识之人”
“你太执拗偏激,与她完全不同”他叹息,“八年前青葙为救我跃下山崖,而今我又怎会眼看着那一幕重演?无论你是青葙还是白凰衣都不可以再为我而死,这番痛苦我不想承受第二次”
“说得倒好听”一直以来想要她消失的人不就是他吗?如今说什么为谁而死,潜进灵魂深处看他与前世缱绻恩爱,岂不是比死更痛苦百倍?还不如落得个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想到这些不由得心口压抑,皱着眉按在胸前
然而,这行为让他又燃起希望——青葙也常有如此动作
“青葙?”他试探叫道
心口的压抑突然疼痛几分,到这时他依旧想着那人白凰衣恨恨地挥手打翻碗筷,欠缺红润的下唇快要咬出血:“够了,别再叫那个名字!”
突如其来的躁动让白凰衣心绪难平,她虽算不上什么名媛大家,却也是敢爱敢恨颇有名气的民国才女,要伪装成另一个人窃取所爱之人的心她做不到,更别提自己不过是别人替身或者连替身都不如,只不过是个行尸走肉皮囊傀儡这种事
“就算她是我的前世,可青葙已经死了,死了你懂吗?她不可能在回到你身边,就算我的记忆中还残留着有关你的事情,但这并不等于她还有复活的可能为什么你不想想,所谓的转世就是灵魂的重生,那么我也是她的一部分啊!我就是青葙,青葙也是白凰衣,就算样貌性格都变了,对你的喜欢却从未改变……”渐渐平复的声嘶力竭到了最后化作干涩苦笑,无力而苍白,“担心你的人是我,情愿与你同生共死的人也是我,你却连我的名字都不曾唤过一次,这般绝情的男人,不配说爱”
不过是一声呼唤而已,竟然演变成如此局面,辰砂措手不及,意外的同时心里却也有些许不忍——她说的没错,既然是前世今生,那么青葙与白凰衣应该是同一个灵魂才对,自己企图使其破灭涣散的,正是青葙的另一半
还有另一件事让他不得不在意,那就是身为白凰衣的她,居然说喜欢?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九章
预料之中的冷嘲热讽并没有到来,墨衣黑发的男人有些失神,似乎被出乎意外的言语所震惊,直到帐外催促熄火的更声响起才打破沉默
“因为与她共有同一灵魂,所以彼此互不相让吗?”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颀长身影微晃,恍惚间已经到了白凰衣面前宽大衣袖扬起,攥着纤细手腕的手掌只是微微用力,对面苍白的脸上就显出痛苦的表情
他的笑,有些森冷
“便是她的转世又如何?终归是一个躯体一个魂魄,你死,她生,不过是看谁坚持到最后罢了我已经为她手染鲜血、背负了天下罪恶,不在乎多你一条性命,既然你不肯降服于她,那就由我来摧毁你活下去的意志”修长手指在她眉心一点,不知何意,却倍感怀念辰砂不会蠢到去伤害这具躯体,他必须想办法从精神上摧毁她,这样才能迎来青葙的重生
“把我的话刻在心里,一个字都不要忘记——你的出现就是为了死亡,成为她复苏的契机我要的是青葙,与你白凰衣没有半点瓜葛”
果然是字字清晰,铿锵有力
白凰衣明白,自己不该再抱有任何微末的期望了
“那么,便看谁笑到最后”她仰起头,冷冷宣战
陌生而又冷漠的异世没有能保护她的人,她必须成为自己活下去的力量及勇气,就算是为了报复他的绝情冷酷也要笑着死在他之后
她得不到的,他也别想得到
这是一场比短兵相接更为残酷的厮杀,他们都拼尽全力在摧毁对方的心,胜者伤人三分自伤七分,败者,亦然
“睡觉”辰砂吹熄残烛和衣而卧,白凰衣思虑片刻,毅然躺在他身侧
听得到规律平整的心跳,嗅得到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如此无间的距离却不能相濡以沫心心相惜,这便是所谓的咫尺天涯
一声叹息,一夜无话
之后的几日依旧在疲惫行军与凄冷深夜中度过,对外人来说,夜阑国之帝王辰砂耽于女色罔顾天下虽是事实,但皇后青葙乃是红颜祸水之说已被推翻,她的素面朝天,她的傲然容华,早已深入人心
只有马背上并肩而行、秋帐里同榻而眠的两人才清楚,戎马与共举案齐眉不过是种假象,无声的战役已经拉开序幕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章
苍绝城戾气重重,火光暗哑,一半人声喧嚣,一半鬼影凄厉
若不是庶民重臻主动提出由自己说服苍绝城那群不死不活的怪物,青梧王定不会同意此次出兵,而重臻也没有辜负期望,成功地收服了上万令人望而生畏的怨灵如今青梧十万大军与苍绝城两万被轮回抛弃的城民驻守城内,等待着民心尽失的夜阑皇帝辰砂出现,人,要讨他的天下,鬼,要索他的性命
城头上两道浓重身影迎风而立,面向着夜阑军应该出现的方向
“没想到你这被罢黜的皇子竟然还能号召如此之多力量,只是我想不通,你究竟是为了夺回夜阑国,还是为了向那个男人复仇?”衣锦含笑的中年人手握蛇头拐杖,身旁俊美无俦的年轻男子闭着眼,听到有人问话时习惯性下颌微沉
青梧国远征夜阑的军师重臻,每当他面相数万苍绝冥灵时都会听到他们痛入骨血的呼唤,臻皇
三年前他身为夜阑太子,举兵讨伐谋权篡位自立为王的辰砂,沿途兵不血刃直闯帝都,不但生擒逆贼发配大漠,更当着他的面逼死皇后青葙,登基为臻皇而三年后,辰砂如他当年一般突然出现于皇宫之中,再次夺回夜阑王位
夜阑漫长历史铭刻下最耻辱的一笔,而太子臻,也成为夜阑国正统皇室最后的血脉
“两者都有”闭着的细长眼眸并未睁开,声音意外地轻柔温润,“为民者为王,他不是合格的帝君,不过是个为情而逆乱且不懂得安抚天下苍生的愚者罢了,没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难得军师仁君之心,只是苍绝冥灵与夜阑大军交战乃是手足相残,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重臻沉吟片刻,枯瘦的手掌在虚空中仿佛摸索着什么,然而那双难得睁开的细长眸中仍是一片死灰——这双眼,已经永陷黑暗
“终有一天太子殿下会明白在下心意即便要流着泪看子民互相厮杀,重臻也不愿见夜阑的未来如我之眼,永失光明”
失了势瞎了眼,如此光景还想着社稷百姓,也不知该笑他傻还是痴青梧太子凛年过三旬,本打算打打猎赏赏美人坐等皇位,谁知偏偏跑出来个被赶下皇位的夜阑国臻皇大谈联合,父皇亦为了吞并邻国之地不惜以其为军师、命太子亲率,硬是把他从温柔乡里给拖了出来
“罢了,反正这军中指挥调度都有你负责,我只想等夜阑帝都城破之后看看传说中三次倾国的青葙皇后”
又是个登徒子,重臻心内苦笑
几个月前被卷土重来的辰砂赶下皇位他并没打算复仇,直到听说苍绝城满城百姓因为国君发动禁术复活青葙皇后而遭受诅咒成为冥灵,从此不人不鬼不生不死,既不入轮回,又不能往生,如此惨境让他无法坐视不管那是他的臣民,怎能如鱼肉一般任人宰割牺牲?
就算被骂做卖国贼也好,从此再无夜阑国也罢,只要苍生安好他纵死亦无怨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一章
两军对垒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
苍绝城外数十里,青梧军与夜阑军首次交锋,这次,任凭白凰衣如何坚持,辰砂都不肯带她同上前线
厮杀与悲鸣持续了半日之久,远处不时响起的怒吼震得她五脏如冰,而这不过是互相试探而已,未来时日中将会有更漫长、更残酷的战役写入历史书页
战事期间她一直在门口守望,生怕有人会一脸绝望带来噩耗,告诉她不必再想不必再等,那人已经不会回来
原来等待如此煎熬
当带着浓重杀气的黑色身影跨入帐中时,白凰衣忍不住扑了过去,前前后后确定他无伤无恙方才安心
“我没事”或许真的是累了,一向冷冽的眼中带着倦意,温热的手掌抚上因担心而毫无血色的面颊,竟是久违的柔和
生死分别的惶恐击败了白凰衣,辰砂说的对,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冷漠负气比起这世间唯一一个与她有所关联的人,根本不值一提
“他们若想要这王位给了便是,你说过并不在乎天下江山的,何苦冒如此风险为并不重要的东西拼命?”她近乎哀求
他没回答,丢下剑把一反常态的女人揽入怀中,好像刚带她回宫时那般,不留一丝空隙紧紧拥抱着
有青葙的温柔,也有白凰衣的倔强,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已经不想再去推测,他只想感受她的真实存在,告诉自己青葙还活着,还需要他保护
“没有王位,我拿什么来保护你?”声音低沉,坚定,虽然明知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白凰衣依然哽咽在喉
“现在的我有足够力量保你无忧,许你的三生情缘,一世荣华,再不会有任何遗失”
肩上的头颅太重,压得她自尊寸寸短去无力的语气,不肯放弃的呼唤,他的软弱暴露于前没有带来任何胜利的喜悦,反而四顾茫然的迷失感笼罩了她所有心心念念岁月呼啸而过,漫长的八载天人永隔,究竟是如何执着的爱恋让他对故去旧颜不离不弃,甚至逆天命,反伦常,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换回她的一点痕迹?
有君如此,红尘之中的任何女子都会嫉妒不已
但她心里明镜,不属于她的东西强求不来,追寻着虚浮幻影只会落得一无所有,与其习惯了他的气味却要失去,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拒之门外,不给彼此习惯与贪恋的机会她是极端的性格,凡事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纵使落得肝肠寸断也不甘心假扮其他人
“我是白凰衣”离开温暖的怀抱,果断而决绝
“我知道”握紧的手却不肯放开
再次被驳回在他的预料之中,白凰衣的强势每一分每一毫都看在眼内,包括她偶尔的动容与失落如果可能,他希望寻得两全其美之法,既能唤回青葙又可保证白凰衣不会消失,毕竟,她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全部源于他的私念
青葙或者白凰衣,他不希望有谁灰飞烟灭,化作指间砂在他的生命之中扬散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二章
随着战事进展,辰砂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并不是说夜阑军在对战中实力不足,而是因为最令人恐惧的苍绝冥灵们没有出现,没人知道那些可怕的怪物在哪里,是不是正躲在阴暗的角落中狞笑着,等待给予夜阑军致命一击
不,不对,是给予他致命一击
两次篡位夺权,若说大逆不道,他自称第二便无人能认第一;为了青葙他又两次大开杀戒,使得生灵涂炭,怨声载道,此番更是施用禁术连累苍绝满城沦为鬼域
被忠于臻皇的大臣怒骂时他曾冷笑道,别跟我提三尺神明,若苍天有眼,早该降下天谴罚我于阿鼻地狱中永世不得翻身
自己背负了多少怨恨与诅咒,他还是很清楚的
“这几日连败敌军数里,眼看就要攻进苍绝城了,怎么反而如此低沉?”华丽温暖的帅帐中,一杯温酒递于他手上
渐入深秋,夜寒风冷,每晚最放松的时刻便是她精心准备的几碟小菜,半壶清酒
“对战半月却不见苍绝鬼军,总觉得不详”
鬼神之事她原本不信,到了这里依旧无法想象冥灵组成的军队会是何样,或许只是民怨下的流言也未可知
“来便来,不来便不来,胡思乱想徒给自己压力”见他仰头一饮而尽,白凰衣又添了一杯
“有备无患,毕竟是些怪物”辰砂略略皱眉,拉过白衣黑发素颜似雪的女子倚在自己肩头——都是习惯了的动作,总也改不掉,“就怕他们暗中出手,防不胜防,届时你的安全也难以保障”
这几天他似乎变了个人,不再冷冷排斥她的存在,除了心平气和与她交谈外偶尔也会有些亲昵表现,不过都是无心之举,浅尝辄止或许是好的开端也说不定,白凰衣顺着他,懒得考虑更多
月悬西江,皎洁倒影如素练千尺,江边火光点点炊烟袅袅,明烛暖帐中得一人相依相偎,此情此景何等赏心悦目,不羡孤仙
可惜历来好景不常在,片刻宁静未完,辰砂忽然推开白凰衣重拾长剑直插入脚下土地,一蓬发着腐臭的黑红血雾喷出,溅落在他朱色裾角这一刹的惊魂未定,帐中变化陡生,接连几处地面砂土翻动,无数腐尸肢体从中伸出,四面八方传来凄厉鬼嚎
“出去!”拉过惊恐的白凰衣,辰砂足下发力跃到帐外
然而,外面亦是一片混乱
皓皓月光不是何时变得血红诡异,弥漫在夜阑军中的腐臭味道与浓重雾气吓煞了铁骨铮铮的男儿们,竟然忘记反抗纷纷愣在原地
那是何等惊骇之景啊,遍地腐肢张牙舞爪,阴风阵阵冻结五脏,比起尸横遍野血流漂橹有过之而无不及
辰砂一口凉气倒吸:“苍绝冥灵!”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三章
担心变成了现实,还是比预想糟糕得多的现实
以人力搏鬼神,其结果可想而知地下爬出的半人半鬼都是苍绝城受禁术影响的百姓,如今尸骨腐烂风化而魂魄囚与其中不得解脱,六道轮回中备受煎熬之苦,枉遭无妄浩劫之恨,所有冤仇今日终于找到了发泄对象,自然积怨更重,势不可挡
事已至此,畏惧已然无用辰砂将白凰衣护在身后,一路倒退着挥砍开辟血径,踉踉跄跄退到人群之中
“戚将军,带她先走这些冥灵冲我而来,暂时不会追击其他人”又一条腐烂断臂被砍断,溅着气味难闻的粘稠血浆滚落一旁
戚将军左右为难,既不能抗命,又不愿离开追随多年的主上身边,何况这种情况下便是英勇如神的辰砂亦插翅难飞
“愣着干什么?我让你带她走!”
辰砂想发怒,只是向来清冷惯了,便连呵斥也似冰川冻水,只剩魄力而无逼人之势
“臣……遵旨”青葙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值得为其牺牲世上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跟随辰砂多年的戚将军深谙此事,今夜若是不保得青葙转世的安全,他便是死,也不得瞑目
“青葙皇后,请跟臣先行离开”戚将军伸出手
“我不走”
淡漠的声音平静坚定
他皱眉,眼中焦急愈盛:“快走,我没时间保护你”话音甫落,一把将白凰衣推向戚将军怀中
“时间紧迫,还望青葙皇——”劝解的话戛然而止
“我说了,我不走”字字重音,尤为冰冷
“你干什么?!”细长黑眸一紧,指尖不由得轻颤
白凰衣倒执短刀抵于颈上,面无表情:“谁再逼我走,我就死给他看”
戚将军后悔万分,竟然一个不小心被女人夺了腰间短刀,眼下情景真不知要如何收场
“我不是玩物任你呼来喝去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要走,也是你带我走”锐利的刀锋割破白皙皮肤,殷红血滴沿着皮肤轨迹流淌到锁骨之上,染红了金丝绣纹的白色衣襟,“这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明明是你说的,缘定三生白首不离,黄泉碧落,生死与共!”
记忆残渣生生刺痛着她的每寸骨骼
凤凰树下,残阳似血,多少次他的唇瓣吻过面颊,如雨打清荷,温润微冷铜镜中与自己相同的容颜娥眉淡扫,粉黛略施,眼底脉脉秋水含波,虽未着华裳赏绮服依旧一派雍容,端丽无暇,而背后撑着双臂弓身站立的,正是辰砂
“岁月如白驹过隙,指间流砂,会不会有一天你发现我老了、丑了,便不再爱我?人老珠黄,暮景悲哀,若是这样还不如早些死掉算了”
“说什么胡话”他笑得温柔,轻轻拥人入怀,侧脸帖在她额角,“你我的命运早交错难分,不管是老是丑,三生三世,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白首不离便是渡忘川,过奈何,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生死,我们都不可能放开彼此之手”
是了,那便是他的许诺,三生三世,白首不离,黄泉碧落,生死与共
那是他对青葙的誓言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四章
这是只属于两个人的誓约,外人不会知道,是她吗,身为青葙的记忆?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白凰衣面色迅速褪为死灰,一直以来她极力抗拒的所谓前世竟在不经意中占据了上风,单凭一句话便让他神色大变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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