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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动星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姬神霄
如此想着,他便跳过桃神的问话不答,转是说道:“贫道此来是受燕赤霞所托。燕兄在与人斗法时动摇了道基,以至不能践约前来烂柯寺,托我捎话给二位——只等日后伤愈,再来领教高明。”
“燕赤霞?”桃神与柳鬼对视一眼,又齐同疑惑地望向聂冲,“那是谁?”
聂冲见他们的神情不似作伪,心中亦自生疑惑,于是举起混洞归墟剑,借由厌神通当空画出一面镜子,将燕赤霞的形貌显化了出来。
“唔,是这个大胡子,我想起来了。”柳鬼见得燕赤霞画影,顿时消了敌意,咧嘴笑道:“原还道你别有用心,没想到真是来传话的。先前对不住了。”
桃神这时也收了媚态,笑盈盈地对柳鬼说道:“这大胡子自命侠义,我却说那是傻气,料他早晚要吃大亏,如今可不就应验了?”转又望向聂冲说道:“实没想到大派高门出身的冥河弟子,竟会为个野道士的托付前来传话。之前听你在寺外自报来历,还以为是要来索拿我俩哩。”
聂冲对桃神、柳鬼有着成见,不愿与之深交,闻言便道:“二位来历虽奇,与我冥河却不合契。”
柳鬼粗枝大叶,不知此言的深意,只点头说着:“是极,是极。”
桃神心思却细,听出聂冲这话是讽刺他俩两个自命不凡,实则根本入不得冥河法眼。许是惯以女身示人,日久真就然生了一副女子肚肠,她这时颇有些不忿地说道:“听你的语气,该也知晓我俩的根底。既如此,我就不信我俩真愿相投时,你会推拒不取。”
聂冲闻言一笑,将这桃神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终而摇头道:“说实话,你二位,我真消受不起。”随后拱了拱手,辞道:“话已带到,贫道这就去了。”
“且慢!”桃神见他要走,越发感到生气,“我俩到底是有着根基,便是品次跌落,灵性却未磨昧,如何就令你看不起了?”
柳鬼听到这话,却也回味了过来,但他并未着恼,只是伸手拉了桃神一下,说道:“被人看不起又没什么坏处;真惹高门大派出手,你我不是又要回到从前?”
“那另是一回事。”桃神白了柳鬼一眼,凝目望向聂冲,“我就是要听他亲口说解因由。”
见她如此,聂冲摇了摇头,自于心中拿捏一番措辞之后,出言道:“于修者而言,随身法器或才真正称得上是道侣。一件法器勤加祭炼,水磨功深乃成法宝,耗费的心力或已足够再成一场道业。二位不念成就之恩,居然弃主而去,这挣脱枷锁的手段固能令人惊叹,品行却……嘿……除却些被法宝威能迷了心窍的无根散修,又有哪个明眼的道人放心将心血倾注到二位身上?”
“你哪知究竟!”桃神嚷道:“天蓬山上那对师徒最不是东西!否则两百年前我俩……”
“且住,”聂冲摆手打断柳鬼,“作为外人,内中隐情我也不问;但这或能洗去污名,却无关二位的性情。我辈在世,求的是超脱寿限、永恒长生;器灵虽非生灵,所求亦该相同。你们虽被打落了品次,不复为法宝,但以近年行事来看,似乎并未追求提升?”
“太清灭法之事,如今已是有道皆知。这方天地对修者而言,像极是一局将要终了的马吊。底蕴深厚的高门大户,早已赢下了满袋金银,自然有恃无恐;那些根基浅薄的小门小户与无根散修,却都开始拼命抓牌抢,要抢在终了之前也和上一把,赢回换局的本钱。”
“如此关头,二位仍未下|注择主,反倒来这寺中躲清净,更还有闲戏弄‘修为平平’的野道人,”聂冲再度摇头,“若将这样的器灵依为道侣,我怕会被拖累得一事无成。”
这话说完,他神魂一散,化作烈风卷起神剑,倏然遁去了寺外。
桃神这次却没有阻拦,转是看向柳鬼轻叹了一声,言道:“原来我俩在真道人眼里竟这般不堪。”
柳鬼气闷地哼一声,愤然道:“若非找寻盘古权柄改换根基一事不能外传,当叫他知晓我俩的志气!”言罢就化作一团黑烟,重又回了井中。
桃神独自在井边踱步良久,愁眉不解地自语道:“究竟是在烂柯寺,还是在烂柯山?又或许那消息根本就是灵峤派的帮混蛋抛出来害我俩的?为着不知真假的事物空耗许多光阴,也许真就不及寻个合契的道人戮力同行来得稳妥……”终而一咬下唇,亦自投进井中。
另一厢,聂冲已在归途。
此刻他心中无事,赶起路来更觉轻松,于是放慢了速度,细细扫量起了来时忽略掉的山河美景,一边与后世所见去做比对。
“今时的景致源出天成,便是荒芜之所,也自壮伟雄浑,观之开人胸臆,诱发向道之心;后世造物虽更精致,却使淫巧技艺蒙蔽遮蔽了天地,令人再难重见造化瑰奇。”
“那人道煌煌大力,或就是太清所欲?嘿!得蛋失鸡,是智是愚却非我这境界所能揣测……”
聂冲一路缓行,不久有座城池直往灵觉中撞来,却正是来时扫量过的孝顺镇。
比起会稽山东侧的长乐镇,孝顺一地就差了许多,城中不但房舍残破,更连人影都不见几个。这又不像是金华,百姓少去街头,大多呆在家中,而是真正绝了人烟。
“想是时局动荡,百姓自觉不安,都逃往大城避难去了……咦?”
正思索着,聂冲却见一道矫如金蛇的剑光一条巷中升起,直往自家射来,当下怒道:“我自安生赶路,却是哪个手欠的来刺我?”一边也不耽误应对,动念御使混洞归墟剑往下一落,迎着袭来的剑光斩了过去。
须臾间两剑相接,聂冲的就觉对方剑上力道奇大,若非他剑心通明,及时用出了飞旋泄力的变化,剑身怕都会受到损伤。
然而那来剑得势不饶人,见得聂冲神剑不支,竟又化作三道精光追斩了上去。
“哈!以多打少?”聂冲气得笑了,发动剑中厌咒法阵,却自幻化出七十二道几可乱真的神剑虚影,凭着心念指引,各使一路剑法朝着三点精光围斩了过去。
许是出手之人没料到混洞归墟剑会有这般变化,又没有分辨虚实的手段,那三道精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抵挡,直被一口在虚影中不断变换方位的神剑真身斩得狼狈异常。
聂冲占得上风,心中对那出手之人也有了评价:“这口飞剑神异,运剑手段却太粗糙。换做是我来面对这乱局,仅需使剑器结环旋斩,自然就破了虚实变化。”
待将逼得精光重又聚合为一口飞剑之后,他便使漫天剑影团团将此剑围住,神魂却直往场中扑去,“我便先将这口飞剑锁拿住,看是谁在欠手招灾!”
一忽来到近前,聂冲穿过自家布下的剑影,心念一动,万法入灭旗便从心境之中飞了出来,兜头往那飞剑罩去。
这一面宝旗蕴含人道意志,煌煌能辟万法。那飞剑不识厉害,不但不作躲避,反要上前扎穿。转眼两者相触,附在剑上的法力顿被镇压得难生变化。聂冲窥见机会,连旗带剑一把抓到了手中,笑道:“这才真正是旗开得胜。”
以他今时的修为,神魂一抓的力道已在六千斤上下,说来已胜过寻常阴神,配合一面宝旗,更令这飞剑无法挣扎。
这时出手之人急得跳了出来,站在一间屋顶指点嚷道:“你快撒开我的金光剑!”
聂冲灵觉照去,却见出言的是个高不足三尺的小儿,穿着一身绣袍,似出于富贵人家。
未待他开口说话,又有个略微年长些的女童显出身形,手中扣着一枚擅动雷光的珠子作势欲投,同样焦急唤道:“速将我金蝉弟弟的飞剑放回,否则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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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动星河 章四九 一剑泯恩仇
“金蝉?”心中嘀咕着,聂冲细细看过那小儿的模样,“莫不姓齐?”
这时那满脸杀气的小儿却急恼地朝身边女童嚷道:“朱文姐姐,他定已看到啦!快拿雷珠打他——快呀!你还和他废什么话!”
听到这话,聂冲才知对方是因怀疑自家撞破了他的行事,这才御使飞剑来袭,心中奇道:“这金蝉小儿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那被唤作“朱文”的女娃似被金蝉嚷得头疼,眉头一皱,叱道:“好啦!就被这厮撞破又如何?只待我帮你取回飞剑,咱们就回凝碧崖,师姐他们可还在等着。”
言罢,她冷着一张小脸望向悬空而立的聂冲,出言道:“你依仗修为窥人行事已是犯了忌讳,如今又抢了飞剑不放,却真要与我俩为难不成?我数三声,你将飞剑还来便罢,咱们各走各的;若是不然,这颗雷珠便赏给你了。”
许是怕聂冲不知厉害,她又加一句:“这雷珠乃是七劫高人所炼,料你抵挡不得。我只心疼此物珍贵,望你不要逼我。”
一旁金蝉闻得此言,怒道:“好呀好呀,我的名声在姐姐眼里居然还比不得一颗雷珠!既如此,飞剑我不要啦,雷珠你也留着吧!”恨恨瞪了聂冲一眼,将身一纵,使动法力往城外飞遁了去。
“金蝉弟弟!”女童朱文一把拉了个空,待要追赶,却又记挂着金蝉小儿的飞剑,恼急之下抛出雷丸祭在头顶,怒视聂冲道:“快将金光剑还来!”
聂冲原还恼怒这一对小儿霸道自大,待见得金蝉小儿与朱文翻脸之后,怒气却消失无踪,反而感觉好笑,心道:“不过是两个熊孩子。这朱文没有一味逼人,我便留饶他们一次也罢。”
如此想着,他将万法入灭旗一抖,就见一道金光电闪而落。
那朱文只道是对方含怒还剑,心中也不在意,当下放出剑丸往那金光剑迎了过去。熟料两者相遇,她便觉金蝉的剑上另有一丝怪异气息,居然扰得自家法力不稳。剑丸因此失了掌控,却与俨如死物的金光剑一同跌落在地。
聂冲这时一抖万法入灭旗,收了暗中发出的一丝龙气,望向朱文嘲道:“归还飞剑是因懒得理你,却非怕你那什么雷珠;毕竟宝贝再好,也要能打到人才见厉害。”
朱文这时已将剑丸与金光剑收回手中。闻听聂冲所言,她抬手收了雷珠,冷笑道:“你倒是好自信!眼下有事,我也无暇同你计较。便请留下名来,峨眉朱文日后自会寻你讨教!”
“果然是峨眉的崽子。”聂冲心道:“以我所知,这一窝贼道不惮以大欺小。今日既没使用辣手灭口,倒不便留下真名,否则日后定生烦恼。”
心生此念,他便随口扯道:“我的道场便在黄石山灵感庙。你若有胆,尽可往我庙里多砸几颗雷珠,看是能否伤得贫道分毫。”
“这是你说的!”朱文强抑怒火瞪了聂冲一眼,随即不再停留,循着金蝉小儿所走的方向追赶了过去。
“峨眉……嘿!”口中念叨一句,聂冲便也要往回返。可走出不远,他又想到一事,心道:“那金蝉小儿究竟做了什么事,竟这般敏感畏人撞见?”
因是心中生疑,他便停了下赶路,神魂化散风中,转往孝顺镇里略去。
俄而落在金光剑最初升起的一条巷子,聂冲使动灵觉感应,顿在一处死寂无声的院落里发现了血煞气息。神魂随即疾掠而入,就见这院中躺了几具仆丁打扮的尸体,内中有男有女,死因俱都是被利器割喉。
只从尸身躺倒的方位上,聂冲便看出这些人是从内堂逃出,于是逆向步入其中。
甫一进门,他就见一位相貌俊秀中年人惨死在一张雕花交椅之上。此人一副惊愕遗容,却是死不瞑目,一手犹自捂着胸口,但显然难止血水奔流。
隔着小几,另有交椅一张,前方躺倒一位持剑在手的女子,生得是花容月貌,惜哉亦已魂消。
“一对夫妇?”聂冲皱起眉头:“朱文说那金蝉是为了结阻道之魔,可看眼前景象,他分明是对这一户凡人出手……内中究竟有何情由?”
正思索着,他忽然听到一声悉悉索索的响声,警觉一望,却见是发于已死的女子怀中。
“什么东西?”
聂冲动念施展擒拿神通,顿将作响之物取了出来,却见是一只小巧精致的镂空银球。细看时,又其中有着一抹鬼影游动,想来正是使这银球作响的因由。
“是一件拘有鬼魂的法器?若非发出响动,倒险被瞒过了感应。”
自将银球定在身前,聂冲御剑一斩,便使此物碎裂两半。下一刻,一股犹如实质的怨气喷涌当初,当空结成一位女子的形象,看模样与那持剑身死的妇人一般无二。
聂冲见状心奇,暗道:“看来这银球该就是此女的保命手段了。”
想是新死不久的缘故,那女子显然还不能适应鬼身,吃得天地间的阳和之气加身,顿就发出惨叫。
“莫慌,”聂冲动念分出一道法力,助这满身怨气的女鬼隔绝了阳气煎熬,随即问道:“你们为何遭那小儿屠戮?”
闻言一怔,俄而放声哭号。
聂冲感其遭遇凄惨,这时也不催促,只借助厌咒印的妙用,暗使幻念安抚。过不多久,女鬼重拾清明,却自压抑悲伤盈盈一拜,口中道:“多谢道长相救。”
聂冲原待说声不必,却又见她再施大礼叩拜,口中含恨求道:“白林氏不知前生造孽多重,竟使阖家妄于亲生儿子之手。今愿身受驱策,只求道长助我这九死难消的深仇。”
听是这般说法,聂冲大感意外,“难道不是死于那金蝉小儿之手?若我所知不差,他既不姓白,也不姓林,该随峨眉掌教姓齐才对。”
“正是如今的齐金蝉!”心中怨念升腾,白林氏的面容陡然狰狞起来,望了堂中尸身一眼,恨声道:“内中情由还请听我道来。”
“小女本是武当弟子,亦自修习过道术。只是师长算定我有尘缘未了,要等完结之后才好成道。于是我便依师长所言,将身来到此地,果然遇到情投意合的白朗,两心相许做了夫妻。”
聂冲不知武当道法的奥妙,对这尘缘一说不好置评,于是也不做声,听她继续讲述。
“安家之后,因是夫君待我极好,小女便将修行之事抛去了身后,只想为他生儿育女,使这姻缘完好,日后再说其他。不久腹中结胎,隔年诞下一儿,我俩俱都欢喜不已,各自发帖相邀好友庆祝。”
“小女只传信给同门几个好姐妹,没想到一位平素待我极好的师叔也随同来到。她在席上未作多言,入夜却来找我,说这孩儿另有来历,乃是一位仙流世,告诫我多做提防。”
“因是爱子情深,我听这话只感一阵厌恶;又想到,纵然是仙流转生,这一世为我孩儿却不作假,况且转世之人能不能解开胎中之谜还是两说,何必去做多想?于是便没给师叔好脸色看。她自轻叹一声便回转了房中,隔日独自归山,一句话也没留。”
“直到三年前,峨眉剑派醉道人到我家中,说我那孩儿前世乃是峨眉掌教前世之子,今生要重新渡回门中。这时我已知师叔当年所言不假,也信了醉道人的说辞。然这孩儿乃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血肉,如何舍得旁人来抢?于是一通好骂,气走了那醉醺醺的贼道士。”
“不料他贼心不死,半夜施法将我孩儿掠了走。以我的修为,比起醉道人来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于是只能向师门求助。可同门听说事关峨眉,没一人肯帮我;转是当年被我开罪过的师叔,安慰我说:‘那孩儿毕竟是你所生,纵与前世父母相认,当也不会抛下今生的爹娘。峨眉势大,做这事情又有因由,宗门便想帮你也不好下手。’随后赐下一枚银球,说是日后兴许用的上它。”
“无奈之下,小女只有返回家中,与夫君一起苦等我儿归来。去年这时,他总算回到家中,习得一身峨眉道法,修为比我更为高明。也是女人家擅妒,我吃酸他又添了一对父母,叙话时便骂了他一声不孝。许是颜面上挂不住,他也未作辩解,就自飞遁而去。我先是气得要命,过了一阵却又心生悔意,只盼他早早回来,做娘的再也不说那伤人的话了。”
“不成想他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年,直到今日才重返家中。我俩见他神情古怪,只道这孩儿还在生我的气,于是小心言语,怕又惹得他离家出走。用过一顿饭后,夫君带他到这堂中叙话,不想还未开言就听他起已重归前生父母膝下,并改了名号作‘齐金蝉’,此来家中就是为了断绝亲缘名分。”
“夫君闻言大怒,拍案问他如何对得起生养之恩。怎料这孽子二话不说就使飞剑取了我夫君性命。小女当时惊呆了住,未等回过神来,却也吃他一剑绕颈,幸得师叔所赐银球将我神魂化作鬼物。”
“好贼子,”聂冲心中一阵烦恶,脱口道:“难怪他想杀我灭口,原来做的是一剑泯恩仇!”i1387




剑动星河 章五十 北海
“一剑泯恩仇……”白林氏接口念了一遍,心中最后一丝不舍也被抽离了去,只凭满腔恨意支撑,苦求道:“我那师门畏惧峨眉,想是借不上力的;如今只有相求道长助我将齐金蝉挫骨扬灰。小女愿以阴身为报,便是取我灵性炼器,也任由道长施为。”
“那齐金蝉早走得远了,这时怕已与同门汇合,我便不惧峨眉剑派,这时追去也难得结果。然我却可有一法,可助你亲报大仇。
口中说着,聂冲合十一拉,掌心灵光显化出油锅地狱一座,“你神魂受怨执所染,已然折损根基化为鬼类。这时再要修行,也只能走鬼仙的路子,苦修百年未必能及齐金蝉修行数载的功果。而若与我这一门神通相合,却可牵引罪业、运转功德,从此根基植于地狱,不问自身强弱。好处是可倚这神通成就长生;坏处便是生死由我掌握。”
白林氏亦自有些见识,这时出言问道:“道长身怀如此贴合鬼类的法门,莫非出自邙山哪位圣君座下?”
“非也。”聂冲道:“我一身学根本出自冥河剑派,这一门地狱手段,实不过是兼修而已。只因感你遭遇凄惨,我才舍出一座地狱尊位相与寄托。愿不愿来都由你。”
言罢,他将手一推,地狱幻景顿时化显在院落之中。
白林氏情知眼前之人若想加害自家,实也不必如此麻烦,于是并未犹豫,起身便往地狱所在行去。俄而步入其中,她的灵觉顿受神通蒙蔽,眼前除了一口硕大无朋的油锅之外,便什么都见不得了。
心中不知该如何施为,她只好出言问道:“道长,我该如何动作?”
聂冲这时指点道:“你且将真灵化入油锅,我来助你重凝法身,与这地狱相合。”
白林氏依言动作,一跃进了油锅,旋就感到鬼魂之躯似被烫出了无数燎泡,如潮剧痛疯涌心头;与之同来的,更有生平做下的重重错事,譬如错爱狼子、误解师叔、牵害夫君与家仆,一件件一桩桩,直令她痛不欲生,偏偏还求死不能。
便在这内外煎熬愈演愈烈的关头,一股陌生的道韵加持过来,却似一道甘泉,冲散了她一身苦痛。
借这一时清明,白林氏福至心灵地发愿道:“小女林秀琼,愿以自身相合油锅,从此侍奉尊主、代天行罚,牵引罪业、运转功德,只求地狱圆满,不求自身解脱。”
此念一发,地狱立生感应,沸腾的油锅里“呼啦”一下燃起了碧火。下一刻,火焰当空结成一张宝座,中心一点灵光勃发,却又显化出一位手执印玺、名册,身姿曼妙迷人的掌狱冥王来。
新躯一成,林秀琼便从这片天地发散的道韵中领悟了地狱神通的妙用,心中讶道:“此法深植于罪业果报,立意实已高深至极。若是放在武当,定以被奉为镇派道法,非真传道种不可得;落在尊主手中,却只用来兼修?却不知他倚为根本的冥河道法又该是何样的厉害?”
因同地狱相合,这位掌狱冥王已能看穿幻景之外的现世。瞧见聂冲正含笑望来,她便压下一应杂念,举步出了地狱,含泪叩谢道:“小女林秀琼多谢尊主成就之恩。”
“林秀琼?”
“秀琼不知师长当年所言的尘缘是不是该这般了结法,但夫君如今已逝,我又托身地狱道,除却铭心之恨,实与红尘再无瓜葛,故又用回自身姓名。从今时起,秀琼便一心运地狱;只求尊主早日将那狼子擒来,由我施还果报。”
“你且放心,”聂冲应道:“齐金蝉所为,实令人神共愤。只等日后时机适当,我必将他打入地狱,任你随心炮制。”
李秀琼已知自家这位尊主出身高门、所学不凡,此刻再得承诺,顿即放下心来。复又拜了三拜,她将身站起,使动新得的法力洒出几点油花。待落到满庭尸身之后,油花立生碧火,却将这些枉死之人俱都炼成了飞灰。
兴许心也成灰,此女不再留恋家园,转是循着神通感应,化作一抹灵光投入了自家尊主的心景之中。
聂冲这时摇了摇头,心道:“峨眉之人行事当真可恨,难怪会遭曲真人所不齿。惜无盖世手段,不能打上门去除了这一窝道贼!”
恶念一发,却有一条金甲天龙被斩了出来。他随即跃上龙首,令其飞遁升天,转往来处归返。
一路上风平浪静,过不多久他就回到了肉身所在的东阳地界。
及待神魂归窍,聂冲散去天龙,起身东盘算道:“依照师门老树经所言,修为到了我这一步,该做的便是一边摄取食粮、增养道韵,一边观想符纹,祭炼归墟漩涡。及待功行圆满,老树种子破发新芽,便采冥河浇灌,化生老树阴神。这本是一场水磨功夫,当要耗时良久。而我借由老树真种补全了七十二种道韵符纹,自身根基已偏离了冥河,转是靠向先天魔神。如此一来,成就阴神怕要拖延更久……”
思及前路漫漫,聂冲叹了口气,接着迈开脚步,转往东方行去。
这一回,他却是要赶往北海,试看弄否将丁引许诺的《血神经》与《心魔咒血集卷》拿到手中。
对于这两门道法,聂冲原本抱的是可有可无的心态,但这几日赶路的经历,却激生了他一睹半部《血神经》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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