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动星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姬神霄
“这……不好吧?”吕莽迟疑道:“你先在雪魂观前大闹一场也还罢了,可方才咱俩又同峨眉的人打了照面,我这时回去,那两方一通气便会同时对我起疑。”
“不必担心这个,”聂冲呵呵一笑,“我所知的峨眉弟子,一贯无利不起早,故能断定那四人是奔着雪魂珠而来。想那几个仙门新秀见得峨眉弟子赶去相助于辟邪,亦不会猜不出他们目的所在。两方同有得宝之心,若能够和睦相处才怪了。更兼齐金蝉与朱文一流,眼睛都长在天上,人话是一句都不会说的;偏偏几个仙门新秀也不是好脾气。这两伙人遇到一块,当真是水火难容,不打起来已是不错了。”
吕莽心作一番思量,只觉聂冲所言真有几分道理,于是又问道:“可我又该如何做?旁人倒还罢了,那女尼一身阳和气息着实骇人,怕不已渡过了两三次雷劫?以我的修为,就连盯梢都难做到。”
“我问你,那于辟邪推算的宝珠出世之日,大概是在什么时刻?”
“他说三五日就见结果。”
“三五日……大概也够用。”聂冲沉吟片刻,说道:“我也不需你去盯梢。那女子厉害,我便是手段尽出也没有胜她的把握,故而要去找些个得力的帮手来。到时我会使人打上雪魂观,而你便在最后关头演一场戏,将峨眉之人带进另外一处埋伏。”
听是这般打算,吕莽倒便心放了下,暗忖:“这姓聂的如今修为了得不说,心情也自狠辣,我若不答应他,后果着实难料。好在不是让我火中取栗,这事便帮他做了。”如此想着,他便点头应了下来,一边又道:“大师兄要找谁来做帮手?”
“峨眉自命正道,对付这一派的人,自然要找魔头来做。”小说一句,聂冲问他:“这些年来你可听说过血神子丁引么?”
“丁引?似乎……没听说过……”
“那你可知晓四尺头陀?”
“这我倒知道,”吕莽言道:“据说此人是西方魔教一脉,依仗一面魔旗,在西南作恶多年。后被指玄观一位长老,一路撵他到浙江,却自不见了踪影。此人手段邪异,凶名在仙凡间都有流传。便是咱们慈航老师,都曾叮嘱我行道时要小心逼着他。”
“魔旗……心魔咒血旗么?此宝炼有伤天和,但威能却着实厉害。真若炼成一面,倒也足够支撑他张扬作恶了……”聂冲皱眉思索,“逃去浙江的话,倒极有可能是躲去了周举的洞府。我要对付峨眉,最好的帮手便是丁引。而要找他,便非得从四尺头陀这样的魔教妖人手来去挖线索不可……三五日……但愿剩余时日还够布置的。”
心中有了打算,聂冲便同吕莽作别道:“光阴紧迫,我这就走了;你也往雪魂观去吧。”这话说完,他化身一道细如发丝的血光,一个闪烁便遁出里许远去,不久没了踪影。
吕莽定定站了片刻,过会嘀咕道:“《冥河老树经》居然能使肉身变化?早知如此,我当初也修这一门道法该多好……”随即想到自家心性与《鬼神演圣法》才真正相合,他便自嘲一笑,旋也调头回返。
用了顿饭的工夫,吕莽赶到雪魂观前,却瞧见十秀中出自五行宗的“柯尊圣”与出巧器门“司马瞻”,正同齐金蝉与朱文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而那尼姑与儒装青年,则站在旁边不发一言,也不知是如何想的。
“真被他给料中了……”心里咯噔一下,吕莽对那位大师兄又添忌惮。
聂冲却懒得去猜雪魂观一地在上演着什么。为能赶在雪魂珠出世之前找到丁引的下落,他这时正全力地赶着路,心中一边想着:“以我如今的积累,当可去渡雷劫了。只是这一关非同小可,无论如何准备都不会嫌过多。神部道法,法出于心,若不扫尽心中破绽,万一在险要关头生出心魔,那可真要人命……”
“想我行事有着准则,挂累自心的事情真也不多。阿幼朵的指点之恩算一个,但已早偿还了掉;这次若能完结对林秀琼的许诺,或许还该去找王摩维那胖子做些补偿……数来也就这么两桩心结;待都了却,应能为渡劫更添一丝把握?呼……远的也不去想,眼下最棘手的便是斩破林秀琼与齐金蝉之间的因果。吕莽那边,只好当做一颗闲子落下,能有结果自然最好不过;关键却在丁引身上。”
一路思索着,不知不觉就出了出了极北之地。
回想起当初来时的艰难,聂冲自觉欣慰,“当初修炼血神道法,却真是再明智也不过了。若有肉身拖累着,哪能将路赶得如此快法?以这般遁速,最多两个时辰出头,该就能到浙江地界了。”
终也如同预料,只用了两个时辰多一点,他便已到了东钱湖畔。
行至此地,聂冲就想起了结识燕赤霞场景,于是使动灵觉往那尚存的一座百味楼里探去。待见得内中食客皆已不复大明衣冠,一个个脑后垂着辫子,他心中一阵别扭,暗自喟叹:“对照前生今世,不难看出满清入主乃太清道祖一手推动,当是要借夷狄之手打破家国循环,使得人道再度演化,趋近他心中所求。此举固然会令如我一般根在华夏的仙家情生厌恨;但细思起来,似这等灵光笼盖天地、一念摆布苍生的存在,却又真让人敬仰羡艳。”
随即联想到不久前得意于阴神成就、飞遁迅捷,他在心中自警:“长生于我而言,不啻于万仞山岗,如今才登高尺寸,实不该得意忘形。便有一日登临山顶,头上还有道祖那般高一重天在。道业漫漫,唯勤修笃行或能通达彼岸。”
此念一生,却如灵泉灌顶,将他十二载苦修积攒下的躁火一发浇熄了掉。i1387
剑动星河 章五六 血魂引
周举的洞府离东钱湖不远,聂冲行不多时便赶到了地头。见得地貌未改,他显身上前,运转法力往石门上重重一拍,边唤道:”四尺道友可在?当年故人前来,还请不吝一见。”
大力拍打之下,石门一阵摇晃,便连机簧都跟着嘎嘎作响。
不多时内中传来一个女声,语含愠怒地道:”何人拍门?”
聂冲早已启化了自性灵光,一应记忆无论巨细都不会遗忘,故而一听嗓音便想起自家曾见过里面那女子一次,当下回道:”四尺头陀可在?冥河聂冲来访。”
听真这话,女子沉默片刻,回道:”你且等等。”脚步声随即在一起了。洞府深处移去。
又过一阵,石门隆隆抬升,却有一杆三角小旗飘了出来。
聂冲注视过去,瞳仁顿时尖缩,心道:”心魔咒血旗!四尺头陀果然躲在这里……”
因已得全《心魔咒血集卷》,他深知此宝的厉害,当即运转起静心法门,将心灵中或许有着缝隙的部分尽数闭锁了住;旋将双肩一摇,一面”万法入灭起”打从背后升起。如此还嫌不够,他又张口吐出屠神斩仙剑丸,化作一道宝光悬于脑后,一边取了混洞归墟剑在手,这才说道:”四尺,你放出这旗来,却是想与我较量一下?早前听说你仗着奇宝威风大涨,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聂冲惊悸于心魔咒血旗的厉害,四尺头陀却也对”万法入灭旗”的妙用大感忌惮。此宝蕴含人道意志,辟易外道诸法,眼下一被祭出,顿使他感到似有一座大山砸来身上,半数法力都要用来对抗重压。
自觉没有必胜的把握,四尺头陀不再逞凶,转将心魔咒血旗一收,阴神显出形来,哈哈一笑说道:”居然真是聂道友!我先还以为是哪个债主找上来门来。”旋又出言试探,”十几年未见,道友是从何得知我在此处的?”
聂冲见矮子身具阳和之气,心中先自叹道:”心魔法门当真厉害,以这矮子的修为、心性,居然也能渡过雷劫;却不知哪家仙门的道种在渡劫时被他害了性命?”
对于矮子的问话,他自然不会如实作答,于是扯谎回道:”仙家尽多妙法,只凭一点因果牵扯,大事小情无不可查。要寻道友下落,实也不会太难就是了。”
闻听此言,四尺头陀眉头一皱,心中显然不大舒服。只因更为忌惮聂冲的手段,这时却没翻脸,转是笑道:”道友专程来寻,足见是将我放在来心中。来来来,先进洞府,咱俩把酒叙话。”
聂冲无暇与他虚应世故,摇头拒道:”四尺道友不必多想其他。我今日来此,只为向你打听一人的下落。”
”道友要问谁来?”
”我有些要事,欲寻血神丁引。”
听到是找丁引,四尺头陀怔了怔,略做思索问道:”这也是道友推算的?那何不直接算他,却要寻我来作转折?”
”哈,”聂冲一笑,”我自家哪有推算天机的本事?道友请放心,只需将丁前辈下落告知与我,小弟便转身就走,且不会多舌将你下落讲给旁人。”
见得矮子迟疑,他便又送上一颗定心丸,”我与血神渊源颇深,此番寻他乃有要事相告。道友只管说出所知,我保证他不会怪你就是。”说着,肉神一阵疾颤,就在此人面前化作一道血影。
丁引因血神道法成名,这血影神通自已成了他的招牌。四尺头陀惊见聂冲也懂得这一门手段,便不再疑他口中所言,当下只道:”我有肉身处有信香一根,这便把与道友。”言罢,阴神返回来洞府,待以肉身行出,掌中却多出来一根长不足三寸的殷红事物。
聂冲见得此物,心中咯噔一跳,暗骂道:”这蠢货,竟将"血魂引"当作信香傍身收藏。”
”血魂引”乃是血神经中记载的一门秘宝,乃取生灵精血与一点神魂为材,使用心火煅烧,一边行咒加持,寄托法力上去。炼成之后,哪怕相隔千里万里,亦与本体有着感应,只需意念一动,便能使之化作血影分身伤人性命。
似这事物,妙效原不在传信,而是用来接引神魂的。譬如在与人斗法时力有不支,便可发动此物掠食精血,神魂寻着冥冥中的一点联系,自会被接引到千里之外重新化生。
”丁引将怕是没安好心,早就将这矮子视作了食粮。”
暗自摇了摇头,聂冲也不伸手却接,只说道:”为使道友安心,便请亲手引燃信香。贫道当着你的面与丁前辈说上两句便好。”
听是这话,四尺头陀自无不应,当下依照丁引的传授,使动心火烧了上去。
下一刻,变故骤起。就见那血魂引忽然化作血光,游鱼也似地钻进了头陀的鼻窍。
”怎会如此?”四尺头陀惊呼一声,却是发现自家的阴神竟被锁死在了泥丸宫里。
用不上一个呼吸,他便感到有一道意念破空降来,心中一个激灵,忙就求道:”前辈,我是四尺呀!前辈……前辈……饶我一命!”
然而那意念冷硬如铁,根本就不理他的哀求,积蓄大势之后猛然灌进了他的肉身之中。
聂冲退避旁观,却见这矮子的七窍涌血,肉身随即枯缩了起来,不过三五个呼吸便成来一具轻飘飘的干尸;转是涌出的血液,当空汇聚一团,片刻后化显人形,正是血神子丁引的模样。
显身之后,丁引的神情颇有些惊讶,”初还道是小矮子遭遇劫数才燃起了血魂引,后来发现居然是小友你引出的变化。”
”说得却也不差,眼下这矮子可不就遭劫了么。”聂冲暗叹丁引心狠手辣,表面却不动声色,只将一抹笑意挂在脸上,出言道:”前辈脱困重生,神通更为了得,当真可喜可贺。”
丁引微微一笑,上下打量聂冲,忽然眼神一亮,赞道:”不愧是冥河道种,这些年来未见,你居然已将《血神经》上的道法炼成了。”
”若非前辈赐下经书,聂冲如何能见血神妙法?更休说是成就丹鼎合一了。”口中说着,聂冲深施一礼,随后合手一拉,招出一座地狱之门,动念取出藏有《血神经》与《心魔咒血集卷》的铁匣,双手递去又道:”如今道法已成,经书自该万璧归赵。还请前辈收下。”
丁引不急接过,转是盯着地狱之门看了起来,终因窥不破内中奥妙,收回视线说道:”小友手段繁多,瞧来令人惊讶。”随后一边收回铁匣,一边出言试探道:”血神道法虽归于神部,但却牵涉到肉身变化。修习之人,十个里倒有九个要折在入门一关。你能将此法炼成,可见资质不凡。然而《血神经》有着残缺,我也是强借心魔道法才接续上其中变化;不知小友又是以的何法?”
聂冲不愿告之实情,于是三分真七分假地说道:”心魔手段原与仙家道法不合,非是前辈这般有大智慧、大勇气者,谁敢将它化入道基?是以晚辈未循此法,转是借着本门《冥河老经》中的一些道理,勉强修成了血神道法。说来也只是借着丹鼎合一的妙用遮盖了神部修行肉身不足的破绽,论起神通变化,远不及前辈分身万千来得厉害。”
丁引人老成精,自能听出这话里有着水分。但他自负天资,一向认为自家推演出来的手段不比世间任何一门道法差,于是也不追问,只说道:”小友此番寻我,可是要践行当日一诺,引我去见贵宗的前辈高人么?十余年来蛰伏不动,我等的便是这一刻。”
”前辈见谅,今日还不成,”聂冲说解道:”当初老祖让我出山时,只说不渡雷劫便不要回去见他。如今我一身道法虽已有了些根基,但心灵之中尚存缝隙,离着渡劫还差了半步。此番来寻前辈,却也是为弥补道心破绽,以期早日渡过雷劫,好能回山面见师长。”
因是同走神部道路,丁引自不会不知心灵破绽的危害,当下点了点头,说道:”你要我如何助你?”
”此事关乎峨眉,”聂冲一言道出,便见丁引神情有变。猜是勾起了此人的旧恨,他适时又道:”我欲杀一个名唤"齐金蝉"的。此人乃是峨眉掌教与妙一夫人前世爱子,今生重归膝下承欢,身边却有许多修为胜过我的峨眉同门在。”
先自道出目的,聂冲又开讲因由,打从齐金蝉孝顺镇里弑父杀母说起,直到峨眉弟子赶往雪魂观助拳于辟邪而止。
峨眉一向是丁引的执恨所在。聂冲这一番讲述,直让他杀心难遏,当下也不迟疑,爽利地出言应道:”好,我便助你屠了那几个狗种!”说着伸手虚捉,却从四尺头陀的干尸之中招出一样事物,正是心魔咒血旗。
转将此物抛向聂冲,丁引说道:”你既读过《心魔咒血集卷》,当知此物的妙用,便先拿去祭炼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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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动星河 章五七 心魔咒血旗
”心魔咒血旗”又名”三角心魔旗”,乃是西方魔教一脉最为厉害的一件宝贝,以之配合心魔道法,可生万千变化。
然而聂冲嫌弃心魔道法路数不正,并未修习入门,是以无法使动这件宝贝的最大妙用,不能攢聚众生心魔化为无穷法力。
虽如此,心魔咒血旗于他而言仍有许多用处,此刻有便宜可捡,自然不会挑剔不要;便在丁引将此宝抛来的同时,运转法力将之接过,而后依照《心魔咒血集卷》中记载的步骤祭了起来。
晃眼过去两个时辰,聂冲已在这件奇宝中打下了自家的法力烙印,随即运转灵觉,清晰地感应到了一方旗中天地。
这方天地之中有着生民十万,同住在一座城池里,不但衣着相貌均与现世常人无异,更还分了士农工商七十二行。然而这些人并没有依照王法与俗律繁衍生息,转是喜爱阴谋架祸––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算得你对影独伤––无论男女老幼,俱都乐此不疲。
聂冲沉心观照片刻,待将意念从出旗中天地移出,心中便感叹道:”这满城老少,当是被四尺头陀的心魔道法所害,真灵沉浸魔念之中,俱已污秽不堪,便是有天大的法力也拯救不得了;哪怕是太清道祖出手助其转生,或也只让世间多添十万魔头罢了。”
丁引这时从周举的洞府里走了出来,想是有些合心的收获,神情很是得意。瞧见聂冲手持心魔咒血旗唏嘘感叹,他轻笑一声,说道:”你又不是大德高僧,却扮什么菩萨心肠?”
聂冲起身回道:”我只是感叹这心魔道法的厉害。若依着《心魔咒血集卷》来修行,那就终生都要沉浸在生灵魔念之中;相比地火炼形,这才真正叫作煎熬。”
闻听这话,丁引摇了摇头,”修习魔法,自需秉持魔念,如此便能乐在其中;如若强留人心,受那道德拘束,却是自讨苦吃,忍耐煎熬也是无果,不如直接死了省事。”
似被这番感叹勾起了自家回忆,他呼出一口浊气,不就此事多言,转而说道:”有你当年提示,我脱困后便未正面对上峨眉,只在暗中做着准备,如今已联络了不少与峨眉有恨的帮手,多是几百年前正邪之争中败散了去的四方魔教。”
”《心魔咒血集卷》,便是西方魔教的根本法。如今这一脉的高人,只剩一位"西方野魔"雅各达还在;另有传承鬼魔道统的东方魔教教主尚和阳与传承天魔道统的北方魔教教主朱灵。至于传承业魔道统的南方魔教,早已精华不再,如今被个妄人窃据教主之位,我也懒得理他。那雅各达与尚和阳、朱灵三人,论修为与我仿佛,各自也有不小的神通,只是当年败得凄惨,过往积累尽遭毁去;而峨眉那时则在长眉老狗的主持下,趁机占去不少好处,一众二代弟子,都不缺法宝护身。这一加一减、一胜一败,就注定了我等赤手空拳对上峨眉断不会有胜算可言。”
说到这里,他凝眉望向聂冲,”是以我等一边搜集资材炼制法宝,一边等待有高门大派能做倚仗,不到时机来临,不会轻举妄动。你要杀戮峨眉的小辈,我便给你法器与人手,自家却不便亲自出面施为。”
言罢,他闭合双目,口中念念有词,终而断落四根手指,飘飘悠悠投入了聂冲手中的心魔咒血旗中。
做完此事,丁引将身远去,只留话道:”欲寻我时,便来西昆仑独脚峰上摇动心魔咒血旗。”
聂冲对着天边一抹宛如彤霞的血影施了一礼之后,便又将心念灌入来心魔咒血旗中,这一回却见有四个血莲骨朵沉浮于旗中天地。
因是研习过血神与心魔两卷道经,他也没费多少力气便认出此乃魔种一流,一旦依法催发,便可使各自对应的心魔傀儡身受摆布。
”不知丁引暗算了何人……”
心中一念闪过,聂冲诵起了经文,不久就见血莲骨朵缓缓绽放开来,花心各自显化出一道人影,却两男两女,二僧二道。
借助与魔种有着勾连的心魔咒血旗,聂冲大致扫量了一下傀儡的生平,由此得知这四人乃是神居山悟空寺的胭脂和尚、南海剑派独目神尼肖火钰、四门山穿心崖飞絮仙子,以及东海鼓浪屿散修无根叟。
这些人俱都修为高深,便连道行最差的胭脂和尚,也已渡过来五次雷劫,正是再好不过的帮手;而然其中一对僧尼却令他大皱眉头。
那胭脂和尚托身隐修的悟空寺,乃与杀生观同处于高邮城外的神居山。
聂冲借由魔种得知,此人六根不净,尤好女|色,前些年便因此引发了劫数,惹来一位厉害的旁门女仙攻打神居山。当时丁引恰好路过,便是趁他遭遇劫数心神不稳的关头,巧将魔种栽了下去。
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那一次山上死了不少并无修为在身的和尚,聂冲因此担心起来杀生观里的道长们也会受到牵累。
另一位独目神尼肖火钰,生来嫉恶如仇,见人行差走偏时,也不问过错大小,一律斩杀了事。便是同门也吃不消她这脾性,常常委婉劝告,要她收心制怒莫走极端。然而此人脾性强硬,偏又自以为是,只道自家所行才是正路,不惧杀性扭曲自心。终因这自负的性子遭了算计,被人暗插魔种却不自知。
而聂冲之所以会犯愁,却因此人正是他幼时好友蔡阿姜的授业恩师。自知魔种发作起来,后果已无法挽回,他最终叹了口气,心道:”阿姜失了老师,一身道业会怕会被耽搁住……日后却要想个法子拉她一把。”
便在他苦恼的时候,身植魔种的四人已都生出变化。
神居山上,胭脂和尚原本在坐着死关,此刻却然而心动,无端从定境中跌了出来。因是惊于道心失控,他忙就依着佛门密传的一门道术追溯因果、掐算福祸。不久喜上眉梢,打从蒲团上长身站起,情难自禁地脱口道:”原来是我渡过第六次雷劫的机缘到了!极北之地,雪魂珠??”
说着,他探手取过墙边一根六环锡杖,扬手抛向高天,使之化作了一条金龙;随后飞升龙背,化作金光投往了北方。
与此同时,身在南海逍遥岛的肖火钰也长身站立而起。蹙眉感应良久,她独眼骤然一亮,旋对正在听她讲道的一众小辈弟子们说道:”我有剑心感应,关乎日后成道,要往宗门之外走上一趟。今次讲道到此为止,你等且都回转住所去吧。”
因知这位师长的脾性,小辈们不敢啰嗦半句,只齐齐施了个礼,便都飞快地走了出去。
唯独穿着一身红裙的阿姜姑娘,倒不怎么害怕自家老师,这时上前耍娇,拉住独目神尼的一条手臂求道:”师父,你便带我一同去吧。入门十几年,少有透气的机会,我在这岛上都快闷死啦!”
也是一物降一物,这肖火钰从不给旁人好脸色看,但对自家这个灵秀天真、常发奇想的徒儿却生不起气来,当下只温言许诺道:”只待采得机缘回转,便放你出山回家探亲。这几日你便去你苦行师叔那里听讲吧。记得讨他欢心,赚几颗上好的丹药回来,日后送去家中为长辈续一续阳寿也好。”
听她这么一讲,阿姜倒不好再求,于是道:”那师父你要早点回来。”
独目神尼点头应下,接着伸手一招,旁边精舍中便有一口飞剑窜了出来,载着她直冲天际,不久没了影踪。
许是师徒情深助长感应,阿姜目送神尼远去,心中忽觉怅然若失。但她常年呆在师门之中,并未经历世间风霜,故也没往坏处寻思,只用手指搅玩着鬓间长发,一边想道:”当是闷得紧了,叫人喘不过气来。只等师父放我回家探亲,便到冥河剑派去找冲哥儿一趟。十几年没见,也不知他修行得怎么样了;料想他那里不会缺少了闲时好耍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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