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脱脱不花后来查明之后,才知道冤枉了脱古的母亲,但是脱古对脱脱不花的仇怨,也就比捕儿海稍小一些了。
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却对脱脱不花恨之入骨,脱脱不花重重的叹了口气。
脱古面色凝重,战事不顺,他一清二楚,父亲想什么,他多少也能猜到点儿。
“父亲,是有差遣吗?”脱古拉着自己弟弟的手,平静的问道。
脱脱不花拿出一封信来说道;“是,有大事要你去做。”
脱古从脱脱不花的手中拿过了书信,看了两眼,点头说道:“孩儿知道了,孩儿对父亲有怨怼乃是私怨,但是公事,孩儿身为元裔的台吉,知道该怎么做。”
“孩儿告退。”脱古拉着马可的手,走出了脱脱不花的大营。
大军就要撤军,大明军队是否会衔尾掩杀,让整个军营里一片萧索。此次南下,可真是…一无所获。
马可抬着头看着哥哥的脸色,颇为天真的问道:“哥哥,父亲让你去做什么事啊?”
脱古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摸了摸马可的脑袋,笑着说道:“哥哥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很久很久不会回来,你要听母亲的话,知道吗?”
“哥哥教你的课业,一定要按时做完,否则哥哥回来会生气的。”
马可一想到脱古的那些课业,就是愁眉苦脸,但还是点头说道:“知道了,哥哥,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脱古看着马可的表情,颇为宠溺的捏了捏他的脸颊说道:“放心了,哥哥怎么会不回来呢?哥哥每年都会托人给你带去新的书,每年都会给你留课业!”
“要是完不成,可是要吃戒尺的。”
“你要好好读书,明事理,帮助父亲好好治理我们的国家,让百姓们不再颠沛流离。”
马可面色凶狠的看着脱古,忿忿的说道:“不许捏我的脸,都捏大了,如果不好看,就娶不到可敦了!”
脱古一听马可这么说,终于长笑了起来。
“阳光灿烂,大地宽广,驼羔从睡梦中醒来,烘干好的奶酪香,在风中飘荡。”
“肯特山是我们的家乡,年末的雪,带来了春天的雨水,带来了无数的牧场,睡吧,明天醒来时,牛羊在草场上欢唱……”
脱古拍着马可的肩膀,哼着儿歌,最终将马可哄睡。
一个侍从在旁边低声的说道:“摩伦台吉,该上路了。”
“嗯。”
脱古借着夜色,带着三个随从,向着德胜门而去,这三个随从是脱脱不花派来的,脱脱不花派人联系大明,这三个随从就是居中联系的人。
三个随从趁着夜色,将脱古送到了德胜门外,下马拜别了脱古。
而此时的郕王府内,朱祁钰挑着灯,在努力的研究于谦写的匠爵的奏疏。
“陛下,脱脱不花请求徘徊北古口处外三十里外,待也先从紫荆关撤离之后,想要与陛下秘密会盟。”
兴安从门外一溜烟的跑了进来,呼吸急促的说道:“于老师父就在门外,随行的还有一人,乃是脱脱不花的儿子,脱古。”
“会盟?”朱祁钰一脸茫然的问道:“莫不是诱敌之策?”
这是朱祁钰的第一反应,随即反应过来,说道:“宣。”
朱祁钰第一次见到脱古,这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不卑不亢的行了一个稽首礼说道:“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免礼。”朱祁钰认真打量下脱古,这蒙兀人的王子,居然是个汉人打扮,他也是头一次见。
会盟这个词是非常对等的,但是以现在北元汗廷元裔的实力,也有结盟的资格吗?
朱祁钰倒不是非常热络,但是瓦剌势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他倒是清楚。
若是平时,像脱古这类的台吉朝贡,也都是鸿胪寺的四夷馆接待,想要面圣,那真的不够资格。
奈何大明现在就像巨龙被抽了筋儿,翻个身都困难,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
“所为何事?”朱祁钰四平八稳的问道。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六十八章 士农工商,高低贵贱
“臣带来了父亲的手书,还请陛下过目。”脱古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侍在一旁的兴安。
脱古是个懂规矩的人,他的外祖父沙不丹曾经多次朝贡大明。
而且兀良哈首领沙不丹,多次还带着脱古的母亲,希望与大明达成姻亲之实。
但是大明这边反应平平,最后脱古的母亲,只好嫁给了脱脱不花。
朱祁钰接过了书信,打开之后,有些茫然的说道:“这是蒙文吗?”
“父亲写的是汉字…”脱古为之一愣。
他随即反应过来,他父亲的字实在是太丑了,他看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朱祁钰看着书信,这字能写的这么差劲儿,看起来的确是脱脱不花的手书了……
这绝对没人能模仿的出来。
于谦接过了书信,瞅了半天,才开口念道:
“统一四海的大皇帝陛下,猎鹰向陛下带去了长生天的问候,愿陛下如同天上的日月,明照四海而不遗微小,又如同山岳,连绵巍峨而颐养万物…”
朱祁钰觉得这个马屁实在是太过于生硬了些。
大明的文人比较含蓄,他们利用文言文的说话方式把马屁拍的不是这么露骨。
当然也有可能是于谦在润色,毕竟脱脱不花字都写成那样了,内容也不会优美到哪里去。
脱脱不花的这封书信,主要内容有四点。
第一:希望在也先退出关外之后,大明皇帝能够抽个时间到北古口外一趟,他准备了传国玉玺,献给大明皇帝。
第二:请印信封爵,希望大明皇帝能册封一个王爵给他,得到大明的支持。
第三:则是希望和大明互市,以方便商贸交通的来往,每年三千匹未曾阉煽的后山马为礼物,朝贡大明皇帝。
第四:则是希望大明军队不要对元裔撤出关内发动进攻,他们也将主动归还掳掠马匹、百姓、战俘等,来表达诚意。
朱祁钰看着脱古,又看了看于谦,于谦一言不发,而脱古则是一脸的坦然。
脱古是脱脱不花的诚意,他将自己最出息的儿子,送到了大明京师,并且会作为质子留在大明京师。
朱祁钰拿着手中的书信,笑着说道:“天色已晚,兴安,你领着摩伦台吉去四夷馆住下。”
他没有马上回应,而是先让脱古住下,商议后,再通知脱脱不花。
于谦知道皇帝有事问他,自然没有离开,等待着朱祁钰的询问。
“石总兵、广宁伯、范指挥使,孙都督,都出发了吗?”朱祁钰先问了下军事,按照预期,石亨、刘安、范广、孙镗都会在夜里出发,向着预定战场而去。
于谦俯首说道:“都已经出发了,只是…”
“只是石总兵走之前,看着瓦剌大营兵荒马乱,就又去袭扰了一番,将子母炮置于瓦剌营帐之外,连续炮轰了数次。”
“直到瓦剌人整兵备战,石总兵,才回营整备,南下去了清风店。”
于谦的脸色颇为无奈,石亨这人,走就走把,拔营之前,先去夜袭一番,才离开,可谓是便宜占尽。
“可惜了。”朱祁钰再道一声可惜。
他颇为无奈的说道:“瓦剌阵脚大乱,若是我大明精锐尚在,可一战灭敌!安能让瓦剌在京师门前逞凶!”
朱祁钰恨的咬牙切齿啊,大明朝啥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倘若大明京师三大营尚在,这群瓦剌人一个都跑不掉!
只是大明军队眼下都是训练月余的预备役,防守有余,进攻乏力至极。
若是围攻,反而可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脱脱不花可是真心投诚?”朱祁钰拿起了脱脱不花的那封书信,满是疑惑的问道。
于谦十分认真的说道:“陛下,他真心与否,又如何呢?”
“我们要的也不是他的忠心,而是要他牵扯瓦剌人的兵力,待大明国力恢复,无论忠心与否,真诚与否,都不值一提。”
朱祁钰思索了片刻,说道:“马匹的数量有点少啊,后山马三千匹未曾阉割,太少了些,最少也得万匹以上,我大明养马,三千匹连填满御马监都不够。”
于谦颔首言道:“臣去谈就是了,这些价码都会谈好的。”
“但是臣以为陛下至塞外这件事,极为不妥,其他倒是都可以谈。”
“陛下的战马就是后山马,虽然稍矮,但是耐力十足,向来都是怯薛军专用,臣以为战马之中的良马,可以算是脱脱不花的诚意了。”
朱祁钰两世为人,但都对马匹这种事,了解不深,郕王别看是个亲王,可是他那一年三千石的俸禄,也就正好养住郕王府的人罢了。
大白马和战马都是御马监的马匹,这还是监国之后才有的待遇。
于谦主持兵事多年,怯薛军是蒙兀军队中,精锐的精锐,数量不多,却又半数以上皆是重骑,三千匹真的不算少了。
整个肯特后山,都不知道有没有十万匹,能充当战马的则少之又少。
“好。”朱祁钰放下了脱脱不花的书信,拿起了于谦匠爵的奏疏,有些奇怪的说道:“于老师父平日里公务缠身,案牍劳形,为何要费这么多力气写这本匠爵奏疏呢?”
“条条陈陈皆鞭辟入里,是早有这个想法吗?”
于谦看着朱祁钰满脸的疑惑,满是感慨的说道:“陛下,其实臣这个问题想了很久了,此大明之病入骨髓之疾,却无良药,是陛下以匠爵二字点醒了臣。”
“臣才连夜想明白了,之前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事,自然要连夜写下这奏疏,臣怕死在了城外,这奏疏就永无天日了。”
“陛下,所谓四民,士农工商,乃是自古以来的国之柱石。”
“但是陛下,士子读书识字明理,却终身为仕途奔波,大明进士一科进士不足三百人,庶吉士只有三十余人,即便是算上举人,不足千数。”
其实在进士及第之后,除了前三甲,也就是状元、探花、榜眼之外,其余的进士还要考一轮,被录取之后,才能成为翰林院庶吉士。
这一轮考试决定了他们的仕途,考上了庶吉士,就可以在京任六部主事、御史,考不上庶吉士,进士及第,也不过是出京任各地县令。
一辈子不见得能进京为官。
大明读书人的内卷也是离谱中的离谱,卷的厉害。
于谦继续说道:“可是大明读书人又有多少?不下百万。”
“虽然大明律,中举可为官,可多数都是县丞,终身辗转无法升迁。”
“这么多读书人,读到垂垂老矣,还不见得能考得上举人,臣是在为他们寻摸了个出路。”
朱祁钰终于理解了于谦的目的,无心之语,却是给于谦指明了一条道路。
士农工商,皆为国之柱石,虽然明面上没有高低贵贱,但实际上,却是分的非常清楚。
士,其实都是学者和官员两种身份的结合体。
这么些读书人为了试图奔波一辈子,却连入仕的门槛考上举人,都摸不到。
读了一辈子书,手无缚鸡之力,打仗又打不了,匠爵,似乎可以成为另外一个选择。
“臣担心,他们不乐意啊,依旧在这小池塘里折腾,又能溅起多少水花呢。”于谦再次摇了摇头。
他只是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是读书人愿不愿意走这条路,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朱祁钰放下了匠爵的奏疏,颇为肯定的说道:“乐不乐意,那就由不得他们了。”
“陛下…”于谦赶忙俯首准备劝谏,可是皇帝没说具体怎么做,让于谦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朱祁钰笑着说道:“于老师父安心,朕知道轻重。”
太史公说得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读书人为啥在考不上举人,死读书,考不上举人的怪圈里转悠?
说到底,不过是名利二字罢了。
这群读书人,他们要是体面。
至于怎么体面,朱祁钰暂时没啥功夫去思考,暂且放一放,专心应对战事为好。
朱祁钰目露兴奋的说道:“于老师父,缇骑可曾安排出战之事?”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六十九章 撤撤撤,连夜拔营!
于谦感觉整个人都站不稳了,眼睛瞪得老大,俯首说道:“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上次德胜门外,陛下涉险,的确有百般无奈。”
“可眼下,大明大胜在即,臣请陛下三思!”
朱祁钰咂咂嘴,也知道大明皇帝亲自领兵出战,的确是满离谱的,最终点头说道:“那就不去了。”
于谦重重的松了口气,好悬没把他吓到,他还以为陛下又要一意孤行,带着锦衣卫们,带头冲锋去。
他这么大岁数了,可受不得这等刺激。
脱脱不花所率领的元裔,对大明的进攻意愿并不强烈。
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想法,整个旧北元汗廷的元裔,大约都有一种,能做大明的鹰犬是一种莫大的荣幸的想法。
他们看着兀良哈部吃香的喝辣的,自然是艳羡的很。
脱脱不花的嫡系,都是东蒙兀人,他们长期与大明交流,如果能开两三个互市,就是遇到白毛风,他们也不怕了。
白毛风是一种草原上极其恶劣的天气,雪下的极大,把营帐的顶都要盖住的雪。
关内人是很少见到那么厚的雪,一旦起了白毛风,就是几十天看不到天日,人马牲畜,万里踪灭。
脱脱不花本人对进攻大明,是相当抵触!其实八月初,脱脱不花就已经到了北古口,但是一直未曾南下,但是土木堡之战,大明精锐尽数阵亡,紫荆关接连被破,瓦剌人不停催促。
瓦剌势大。
他作为黄金家族的后裔,有自己的傲气!
他们曾经建立过一个世界上最大的帝国!这就是他傲气的源头。
但是傲气这东西不能当饭吃,也扛不住白毛风,更扛不住元裔们想要自己的子女活下去的愿景。
更加扛不住元裔不断脱离汗廷,成为大明的鹰犬。
大明长期保持着大规模建制的鞑靼马队,这些鞑靼人哪里来的?
自然是脱离汗廷统治的元裔变成了鞑靼马队。
战马需要十选一,难道马队的骑卒,就不用遴选了吗?
在这背后,是无数的元裔离开草原,翻过长城,等待着大明的皇帝大赦天下,这群人就会换成明人的身份,正大光明的活下去。
元裔为黄金家族蒙羞吗?
脱脱不花放下了手中双青龙游戏火珠,此乃嘎啦宝石印信,乃是黄金家族的圣物。
桌上的另外一样,则是他要献出的玉玺。
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本来刻着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字样,早就被磨平了。
谁干的?
当年的中书右丞相脱脱。
献出玉玺,代表着一种服从的态度。
毕竟明太祖、明太宗皇帝就多次寻找此物,献出去,也是算是让朱明皇帝,得偿所愿了。
现在的局势发展,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大明京师并没有兵败如山倒,而是挡住了瓦剌人进攻的步伐,甚至把屡战屡胜,士气高昂。
瓦剌人把他们鞑靼人拖入了战争的泥潭,不可自拔。
只是大明皇帝会答应自己会盟的条件吗?
要知道上一个出塞的皇帝是朱祁镇,已经直接被生俘了。
不过他本就没报什么期望,只希望单独朝贡,能换的大明朝廷的支持,元裔要和那群肯特山下的养马奴瓦剌人对抗,就不得不依靠大明朝廷。
“可汗。”一个近侍跑了进来,俯首说道:“可汗,大皇帝陛下答应了可汗,居庸关杨王和都督孙镗不会对我部撤离进攻。”
“但是我们必须留下所有的俘虏、牲畜、和百姓。”
“好!”脱脱不花站了起来,用力一击掌,兴高采烈的说道。
会盟成不成另说,安全的撤出关外,最大的保存他们的兵力,是燃眉之急。
“可有大明皇帝的敕喻?”脱脱不花立刻反应过来,这种事口说无凭,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几分真假,但是连封敕喻都没有,那就更不可信了。
“有。”侍从从怀里掏摸了半天,拿出了一本敕喻说道:“在这里。”
“哦?”脱脱不花拿起了敕喻,认真的看了半天,不得不说,大明皇帝这个字,写的是真的好,颇有气势。
观字识人,人如其字,大明皇帝想来也是一个英气勃发的雄主才是。
“可惜了,大明皇帝只答应我们撤出关外,并未曾立刻答应我等会盟之事,实在是可惜啊。”脱脱不花郑重的收起了敕喻,说道:“来人!”
“满都鲁,立刻命令我部准备离开,辎重除粮草外全部舍弃,军报记录留好,放置妥当。”
“立刻拔营至密云安营,再至北古口,三日内,离开关内!”
“撤!撤!撤!连夜拔营!”
“静悄悄的,不要让瓦剌人知道。”
满都鲁是脱脱不花的第二个弟弟,异母弟,现在才十五岁,但是已经跟着他征战两年有余,算是他的嫡系中的嫡系。
满都鲁可比阿噶多尔济靠谱多了。
“是,可汗。”满都鲁问都没问,领命而去。
脱脱不花在做什么他一清二楚,他下的命令比脱脱不花更加严格,严禁喧哗,低声撤离。
那些打西面来的瓦剌人,被石亨炮轰了一番,正在梳理营寨。
此时正是悄悄撤离的好时候。
走的时候,满都鲁还让伙夫们,分给了俘虏、百姓三天的口粮和水。
这要是战事拖延,大明无法接收,这些俘虏要是饿死了,就耽误大事了。
有时候满都鲁很想问问脱脱不花,被西面来的瓦剌人架空,难道就不让黄金家族孛儿只斤氏蒙羞了吗?
他们是绰罗斯氏!是肯特山下的养马奴!
但是满都鲁从来没问过。当年的事,他年龄尚幼,完全不知其详,也不好多问。
但是现在他的这个哥哥,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也开始接受现实了,放下了那些莫名其妙的黄金家族的自尊心。
对于元裔而言,这是好事。
……
月朗星稀,朱祁钰依旧在处理着闽南来的公文,宁阳侯陈懋传来了消息。
朱祁钰拿着福建的战报,非常认真的斟酌着,征南大军,依旧在福建收尾。
他手中的军报,就是关于邓茂七余部与大明官军的战报。
【闽南道险而狭,山势险峻,纠纷盘互,灌木丛生,不逞之徒,往往跳穴其间。内可以聚糗粮,下可以伏弓弩,急可以远遁走,缓可以纵剽掠,将兵者难扑灭,地险然也。】
【又况括苍诸坑,颇产贡金,椎埋嗜利者因缘为奸,趋之如骛,聚众益多,若春风吹灰,经久不绝。】
陈懋大骂闽南刁民,说福建民乱占尽了地利,他的剿匪推进如何的难,希望朝廷不要怪罪。
但是在奏疏中,却提出了几个意见。
这几个意见,却和他大骂刁民截然相反,反而处处对百姓多有回护之意。
请示朱祁钰的意见。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七十章 位极人臣,封无可封
征南将军陈懋的意见主要有两个。
第一个就是首当其冲的矿坑,银矿的监管上,是不是可以取消盗矿者死刑?对民间采矿之事做出规范,减少官矿坑的定额等等。
化解矿工的怨恨。
第二个建议,就是严办福建布政使宋新,他庇佑士绅,为官不仁,治下无方,因为兵祸是否可以免掉闽南诸郡,税赋劳役三年,以安民心。
安定农民的惶恐。
朱祁钰认真想了很久之后,对着兴安说道:“你去唤来户部尚书金濂,朕有事问他。”
金濂正在忙着清点牛肉,反正一觉醒来,就又是一次大胜,城里的牛肉都快用完了。
大明皇帝八百里分麾下炙的想法,只能用更便宜点的牛肉和鸡肉来推动了。
他接到了宣见的旨意,就放下了手头的事,前往了郕王府。
“金尚书,这是宁阳侯陈懋的奏疏。”朱祁钰将陈懋的奏疏递给了金濂,让金濂拿拿主意。
“朕未曾到过福建,也不曾深入了解过叶宗留和邓茂七,更不知道为何福建到了民怨滔天的地步,宁阳侯陈懋的这两条意见,到底能不能安抚福建,乃至江南诸省百姓之怨气。”
金濂认真看了半天,他带着兵去的福建,并且在福建数月,多问问没什么坏处。
一场规模不亚于黄巢起义的大动荡,朱祁钰不得不认真对待。
金濂看了半天,俯首说道:“臣以为宁阳侯的想法,是极为妥帖的。”
“这就够了吗?”朱祁钰愣愣的说道:“就只是取消盗矿者死,设置监理查验矿坑,查出布政使宋新,整治冬牲,免赋三年,就够了吗?”
“这还不够吗?”金濂有些疑惑的说道:“陛下,百姓求的本就不多。”
朱祁钰依旧有些迷茫的问道:“求得不多,怎么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这是一县一府一省之事吗?”
“波及福建、广州、江西、浙江数省之地的乱子,百万人影从,就做这些就足以平民愤了吗?”
金濂愣了很久才低声说道:“百姓们要的只是一口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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