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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只要能够见到朱祁镇,岳谦就有把握,万无一失。
那袁彬孔武有力,的确是一个狠人,但是他岳谦何尝是吃素的?
况且还有两名无名缇骑助阵,一个袁彬,不足为虑。
此时的岳谦并不知道,袁彬也收到了旨意,要杀朱祁镇。
“两位天使,我家大石有请。”一个瓦剌人走进了营帐之内。
岳谦面色一喜,便领着季铎,向着中帐而去。
此时,袁彬看着上皇御帐灯火通明,只能没由来的叹气。
朱祁镇既然选择了信任喜宁,袁彬这数日来,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
也先送来了不少的美妇,朱祁镇在御帐内,寻欢作乐,好不快活。
实乃是大明之耻!
尤其是那胡不思的胡琴声一响,这个面对数万溃军、面对复杂的战场、面对穷凶极恶的天气,都未曾皱眉的校尉袁彬,连头皮都是阵阵发痛。
再怎么样,也不能自己弹胡琴才是啊!
袁彬只觉得气血一阵翻滚,这辈子,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喜宁突然也被瓦剌人给叫到了中帐之内。
但是帐中依旧有三名怯薛大汉守着营帐,袁彬还是没有机会。
喜宁来到了中军大帐,却是看到了也先、伯颜、岳谦、和季铎,正在相顾无言。
显然,没谈拢。
“来,喜宁大珰,你过来。”也先看到了喜宁,也算是松了口气。
大明这俩使臣,无论如何也说不通,不给金银、不给牲畜、不给百姓,甚至连饭钱都不给!
太过分了!
朱祁镇吃了瓦剌多少粮食、牲畜?为了供养一个皇帝的奢侈生活,瓦剌本就贫瘠,养这么个玩意儿,可比养万匹马还要费劲儿。
他也先问大明讨要膳食所需的费用(膳费),过分吗?
大明连膳费都不舍得给!
要么放人,要么等到大明天兵伐虐,自己来取。
“喜宁!陛下已下敕诏,若你回京师,必然千刀万剐!”岳谦一见到喜宁,直接拍桌而起,直接大声痛斥。
喜宁,整个大明除了朱祁镇之外,最糟心的人了。
喜宁作为宫里的大珰,他前面作为瓦剌使者,进京讨要了九龙缎这种天子御物;而后又为敌画策,直接领着人,为瓦剌前驱,亲自破紫荆关;随后在京师大肆散播谣言,离间陛下与于少保;
为瓦剌人卖命可谓是不余遗力!这桩桩件件,都记在岳谦的心里!
若非陛下丝毫不为其所动,喜宁就是瓦剌人破大明京师之首功!
太招人恨了!
喜宁被岳谦的眼神吓了一大跳,尤其是那怒火,似乎是肉眼可见,要将他打杀了一般。
季铎的眼神也是极其凶狠的盯着喜宁,多少百姓因为喜宁带路,遭了殃?
卖国求荣的贰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陛下就把所有的奸细,都拿去做了医疗贡献了。
“这里是瓦剌大营!”也先终于忍不住了,这里是瓦剌,不是你们大明!
不要太嚣张了!
这两个汉人使臣实在是太过于跋扈了,这里是瓦剌中军大帐,不知道还以为在你们大明的京师呢!
瓦剌不能承受这样的屈辱!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一百三十九章 百姓最是狡猾奸诈(打赏加更)
岳谦和季铎的态度可谓是寸步不让,他们要求无条件释放太上皇朱祁镇,而且是要礼送,对于也先提出的所有条件,全部拒绝。
作为使者,岳谦秉持了历来汉使的那种居高临下,这让也先非常的恼火。
这是来赎人?还是来下战书的?
岳谦为何如此的强势,甚至到了狷狂的地步?
因为陛下曾经亲自叮嘱岳谦。
既然瓦剌大军拿不到,那谈判桌上,也别想要拿到!
这给了岳谦工作指导意见,也给了他无限的底气。
瓦剌人孤注一掷,在京师城下丢盔弃甲,未讨到半点好处,那他们使臣,自然不可能将大明的金银绢布和百姓,当做筹码,换一个已经不重要的稽王了!
现在已经是稽王,不是太上皇了!那更加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也先提出的土地主张、赔款要求,大明的臣工不答应,大明的百姓不答应,大明军士不答应,大明的陛下更不答应!
岳谦并没有告诉瓦剌太师也先,大明已经在京削太上皇帝号了,这是他手中的一个筹码。
而也先眉头紧皱的看着喜宁,他本来是打算让喜宁过来,以太上皇身边的近侍,来训诫也好、斥责也罢,无论如何,大明得拿点好处出来。
但是反而把事情弄的更糟了些。
这些汉使,对太上皇帝没有丝毫的恭敬之心了。
岳谦看到了喜宁更加不喜,一甩手站了起来,掷地有声的说道:“条件如此,大石考虑清楚,若是不打算放了,那就自己留着吧!”
“若是要战,大明万万袍泽,随时恭候!”
他说完就大步流星的向着门外走去,路过喜宁的时候,恶狠狠的啐了一口。
若不是身上陛下密旨重任,此刻的岳谦,非要将喜宁打杀了,才能解开心头之恨。
岳谦的态度让也先无比的失望,怎么说也是你大明的天潢贵胄!你们连点膳费都不肯出,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强势了?
但是这也是土木堡天变以前,大明汉使一贯的样子,一切不过是回到了以前。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罢了。
也先是打算送朱祁镇回京了,主要是养不起了。
喜宁作为一个谗臣、佞臣,一眼就看出了也先的打算和犹豫。
上次忽悠也先南京之议,短暂的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但是只能勾起也先一时的野心,却无法长久。
喜宁脚一跺、心一横,为了自己这条命,豁出去了。
他俯首说道:“大石,无论从什么角度讲,大石也是大明的敬顺王,二人实在是太过于目中无人了,没有丝毫恭敬之意!”
也先自然恼怒汗使的态度,但是他却是深知喜宁这种人秉性,不懂声色,看着喜宁,等待着他的下文。
“去岁七月,大石率兵围困大同、大石又命脱脱不花带领兀良哈部进攻辽东,阿剌知院则进攻宣府,同时第四路进攻了甘州,彼时,四路齐下,大明边镇岌岌可危。”
“而后,大明精锐土木堡一战丧葬,此时京营实力未复,山外九州更是一团乱麻,京师的那个僭主,现在又在山外九州搞什么农庄法。”
“简直是可笑,一群黔首,今日附明,明日附贼,后日又摇身一变,成了大石之前驱!”
“若是问,这世间什么人最是狡黠!自然是这群无君无父的黔首了!”
“京师僭主,以为百姓是可以依靠的,可笑至极!”
“百姓其实最狡猾,要米说没米,要酒说没酒,其实呢?”
“掀开床板看看!有米、豆子、酒!去山间深谷看看!有隐藏的稻田!”
“百姓就是狡猾、奸诈的代名词!”
“京师僭主连这个都不明白,他还想依靠山外九州的百姓,来抵抗大石的强兵悍将,实在是可笑至极!”
也先坐直了身子看着喜宁,喜宁说的是事实。
百姓最是狡猾了,这点他非常同意,他的面色变得犹豫了起来,他沉思了许久许久。
也先出生之后,他父亲就已经是顺宁王了,作为瓦剌人的首领,他的母亲讲的那些道理,他不是很愿意听,喜宁说的就很有道理。
百姓是不值得依仗的,在瓦剌也是如此。
那些个黔首们,整日里就想着怎么逃到大明,逃到关内,等待大明皇帝大赦,成为大明的顺民。
简直可恶。
喜宁继续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说道:“大石想要立长子为草原太子,皇上是支持的。”
“若是能够再度出兵大明,可立赫赫之威,若是能逼迫京营塞外出战,一战立威,何愁太子之位高悬呢?”
“大石已经赢过一次了,这次,山外九州破败不堪,僭主昏聩,依仗百姓,简直是可笑至极。”
“之前大石出兵大明,乃是四路出击,若是这次能够把拳头攥到一起!”
“必然大获全胜!”
也先终于站了起来,盯着山外九州的堪舆图看了许久,沉思了许久。
出兵大明,至少要打出几个大胜来,以壮自己立长子为太子的声势,若是能够逼迫大明京师京营出动,再打出一次土木堡惊变来!
喜宁再次长揖,低声说道:“大石,已经甘心了吗?”
“甘心打出了土木堡之大胜特胜之后,什么好处都没有,就这么结束吗?”
“甘心元裔守着黄金家族的旧日荣光,占着可汗之位,瓦剌人却被他们蔑称为养马奴吗?”
“大石,已经甘心了吗?!”
喜宁火上浇油的能力,是也先从来没有见识过的,这种三言两语之间,就勾起了他熊熊野心。
也先用力的在堪舆图上锤了一下,拳头握紧,眼神变得凶狠了起来,再战大明!
四路合为一路,形成合力!
至少拿下宣府,立自己长子为太子!
喜宁终于长松了一口气,自己这条小命又保住了,一旦也先开始妥协,把太上皇送回去,他就彻底死定了!
无论是被送去出使,还是作为献礼,他都活不成。
但只要也先还对大明用兵,那就证明,也先还不死心,只要也先还不死心,那就大有可为。
喜宁稽首的嘴角勾出了一抹冷笑,他低声说道:“大石!岳谦等使臣,如此言辞激烈,如此折辱大石!若是不杀!如何能够立威!谁还会恭顺大石?”
“这太子之位,大石立还是不立?”
“臣请杀二使,以壮南下声威!”
也先立刻转过头来说道:“不妥,阵前斩使,那是不死不休,你若是敢妄动,我必把你五马分尸!”
使者是一个传话筒,这是双方最后的一个沟通渠道,也先一点都不想,彻彻底底的断了和大明沟通的渠道。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最基本的道理。
也先虽然一次次的被野心冲昏了头脑,但是他总是保持着最后一丝的清明。
在阳和,明明已经攻破紫荆关,他已经急不可待,但是依旧等到了四路大军合为一路,才向着紫荆关进发。
即便是在京师城下,孤注一掷的想要拿下京师,但是也先依旧留下了重兵防守紫荆关。
即便是在清风店遇伏,惶惶不可终日之时,也保持者最后一丝清醒,次日立刻逃窜,才没有被郭登堵在紫荆关。
现在,他已经被野心蒙蔽了眼睛,无论如何,最次也要拿下太子之位,南下势在必行,但是他依旧不肯斩大明使者。
喜宁非常的失望。
岳谦那口唾沫,他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何时开始,这群丘八,也能够对着黄衣使者如此狷狂?!
真是反了天了!
就是英国公张辅,面对喜宁等人侵占英国公府宅亩,也是不敢吱声!
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指挥使,就敢如此的对待天子近侍了!
喜宁并不甘心,俯首说道:“大石!之前在京师城下,派遣的使臣,不就被僭主给一刀杀了吗?是他僭主不仁在先,怎么能怪大石不义!”
也先听到这里就是一阵血气翻涌。
他曾经多次派遣使臣,想要索要金银财物,结果所有的使臣,都被乱枪打死了…
连朱祁镇身边的宦官也不例外,御马监少监跛儿干,都被大明的皇帝给斩了。
大明皇帝下了敕谕,不接见任何瓦剌使臣,凡瓦剌人,皆阵前击杀,不死不休。
也先只感觉血气翻腾,眼睛里全是怒火,他用力的攥着拳头,最终还是摇头说道:“不妥,当时瓦剌军队,兵逼京师,大明大皇帝陛下,为了守住京师,是不能露出丝毫的缓和的态度,否则军心不定。”
喜宁不停的眨着眼,他完全没想到,也先居然为京师那个僭主,找到了杀使臣的理由…
这算是什么?
喜宁一时间有点呆住了,这算是未战先怯吗?
喜宁也明白了过来,也先…
只是想要为立太子立威罢了。
“大石!大军调动,两个使臣待在阵中,岂不是要做了大明的耳目吗?我军的一举一动,岂不是尽在大明掌控之中?”喜宁呆滞的问道。
“万万不妥啊!”喜宁长揖在地,他要借着也先这把刀,斩杀岳谦,这口唾沫,太过于耻辱了。
但是也先却冷哼一声,他的弟弟孛罗对喜宁这等,贰臣贼子极为憎恨。
也先也不例外,谁会喜欢这种东西?
他嗤笑的说道:“你在想些什么,就像愚蠢的狍子翻着着肚皮晒太阳一样,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命令,你必须遵从!”
也先清楚的意识到了喜宁这等贰臣贼子,谗言是多么的可怕,这寥寥数语,就把内心的野心再次勾起,如同离离草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三五句话,居然要他杀掉汉使。
这要是过几天,还不得刺杀自己?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一百四十章 英名无损,功业无瑕
也先对大明的实力是非常清楚的,他定下了南下的作战决心,但其实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长子坐上太子之位罢了。
这可能是朱祁镇最后一点的利用价值了。
若是打着奉还大明上皇的旗号,依旧拿不下宣府…难不成去打鞑靼人?直接多了汗位?
也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让自己缩在了大氅之下,他用力的咳嗽了几声,颓然的坐在了火盆旁。
去京师这一战,也先损兵折将,连亲弟弟孛罗,都死在了大明皇帝的刀下。
他恨!
但是他老了,若是再立不了长子为太子,他儿子还要像自己一样,一直做元裔们的养马奴。
元裔在京师之战中,居然丝毫未损,反而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这对也先是个再坏不过的消息了。
草原上,强者恒强。
此次合力主攻,一来是逼迫大明议和多少赔点,意思意思,要不这就很没意思了。
二来则是借着大明的手,杀一杀元裔的威风。
火盆里的火光明灭不定,也先的脸色颇为颓然,他已经不是那个年轻时候,可以长生天下翱翔的海东青了。
当年的雄鹰,已经失去了往昔征战察罕汗国和兀良哈、女真部时的英姿。
也先在感慨岁月的残忍,岳谦则写好了密奏,放在了帐篷下的缝隙里,塞了出去。
无须多管,自有人送信至东胜卫,再至京师。
也先要出兵南下的消息,岳谦已经尽数知晓了,而且合力一处,最有可能的目标,就是宣府。
也先兵败京师,主要就是宣府未能攻下,居庸关拿不下来,还被两面包夹,只能溃逃。
如果要选择目标,宣府绝对是首选。
岳谦当然只是将自己的意见写到了密奏之中,至于陛下如何抉择,那是陛下的事了。
书信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大明京师。
大明四通八达的水马驿站,就是大明天子的耳目喉舌。
若是这驿站没了,大明皇帝岂不是被关在了京师之中,天下之事,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他说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了。
圣旨、敕谕不出京,那还是皇帝吗?
驿站象征着皇权延伸。
朱祁钰手中拿着一本奏疏,这是礼部尚书胡濙,对于削太上皇帝号的一份补充。
他发现,其实这礼法,是可以随着皇帝的旨意,而发生一些变动的,而且理由颇为充分。
中国的历史太长了。
【臣观自古以来夷狄之祸,未有甚于今日者。】
【也古者,如晋怀愍陷于匈奴,宋徽钦陷于女直,其时皆先因边塞外破,藩镇内溃,救援不集,播迁无所,然后有蒙尘之祸。】
【未有若今日天下之大数十万之众,陷上皇于沙漠者,也至于晋宋既遭此祸,之后元帝继统,高宗嗣服,皆舍弃故都,偏安一隅,然尚能奋既哀之势,以御方张之敌。使刘曜、石勒歛其虐焰,而不侵梓宫,韦后因其讲和而来归……】
胡濙乃是引经据典,举了两个例子。
晋朝时候晋怀帝、晋愍帝,宋朝时候,宋徽宗、宋钦宗,被北方夷族俘虏。
他们的俘虏是必然的,边塞破了,藩镇逃窜,天下勤王军来不及救,皇帝也没地方跑,才有了皇帝被俘蒙尘之时。
但是今天,大明皇帝拥兵数十万之众,大明皇帝被俘虏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且是因为添油战术和指挥失当导致。
但是胡濙立刻话锋一转,西晋在晋怀帝、晋愍帝手中灭亡,北宋在宋徽宗、宋钦宗手中灭亡。
然后司马睿也就是晋元帝继位,建立东晋,赵构也就是宋高宗继位,建立南宋。
两人奋既哀之势,整饬军务,力主北伐、兴国,最后司马睿迎回了韦后,赵构迎回了宋徽宗的灵柩梓宫。
陛下要承祖宗大义,没有禅让诏书承继大统,有理有据,哪里称得上篡呢?!
这是在为朱祁钰削太上皇帝号,继承皇位找法理依据,他们效忠的陛下,乃是继承祖宗大义,而不是篡位上来的。
但是胡濙立刻就说,别的朝代皇帝被俘之后,只能播迁南方,但是大明的皇帝被俘之后,陛下力挽狂澜,保住了宗庙社稷。
皇帝废太上皇帝号,也是为了防止瓦剌再借此名义犯边,有根有据。
胡濙这份补充,总结来就是一句话,陛下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陛下无错,都是瓦剌的错!
宗族礼法,有的时候,要有着非常灵活的道德底线,也要有非常务实的革故鼎新。
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太上皇,和一个锐意进取的当今陛下,怎么选,朝臣们很清楚。
毕竟,宗族礼法是为了皇权服务的,皇帝要做事,那宗族礼法,就必须为皇帝找到根脚,不能成为皇帝的绊脚石。
否则宗族礼法不能为皇帝服务,那要他还有啥用呢?
这不,就找到了吗?
朱祁钰收起了胡濙的奏疏,递给了兴安,让他送到古今通集库里备案,将来写实录的时候,这都是材料。
“朕给袁彬和岳谦的敕谕,一同拿去古今通集库。”朱祁钰想起来那两份敕谕。
兴安从袖子里抖了抖,这涉及到了陛下英名的两份敕谕,兴安从来都是贴身带着。
兴安毕恭毕敬的将敕谕递到了朱祁钰的面前,俯首说道:“陛下,这两份改改?”
“现在太上皇已经是稽王了,陛下擒杀藩王,这个用词,是不是可以推敲一下?”
陛下对名声不甚在乎,但是兴安作为臣子,要极力为陛下挽回名声!
这是臣子的本分!
兴安一直揣着这两份敕谕,是毁掉也不是,是备份也不是。
毁掉,乃是不恭顺,是违背陛下旨意。
备份,是让皇帝蒙上污名,这是臣子失职。
兴安左右为难,纠结了许久。
陛下终于废了太上皇帝号,那擒杀藩王和杀太上皇帝,就是两个性质了。
那敕谕内容自然要改一改。
“还没送去吗?改一改倒是可以。”朱祁钰点头,拿起了两份敕谕,重新誊抄了一下,将太上皇改为了稽王镇。
兴安看到,长长的松了口气,将两份敕谕、一份胡濙的奏疏,收了起来。
这两本敕谕、一本奏疏入了古今通集库,陛下的英名无损,功业无瑕!
完美。
作为臣子,尤其是兴安这种宦官,首先考虑的自然是皇帝的英名了。
当然,兴安还是没有将两本敕谕归档,一直要等到朱祁镇真的殡天了,他才会下定决心,到底是归档还是销毁。
此事极为机密,朝中只有王直和于谦知晓,汉使岳谦、季铎知道,再有就是袁彬了。
“陛下,那日太常寺内唱曲,大宴赐席上唱天命有德的女子,臣寻到了,是锦衣卫都指挥唐兴之女。”兴安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朱祁钰当然记得那颇有穿透力的歌声,也记得唱帝姬怨时那种铿锵,原来是锦衣卫都指挥的女儿,那有铿锵之音,倒也是说得通了。
“小名唤作唐云燕,取意燕云十六州之燕云,出自建昌府南丰人藕塘村,其父一身好胆,锦衣卫遴选,成为锦衣卫校尉,随后凭功升为都指挥。”
“德胜门前,随陛下冲锋陷阵,斩首一级,获头功牌。”
“唐云燕其人,年方二九(十八岁),体态轻盈,身材袅娜,皮肤白皙,丹凤眼、柳叶眉,唇红齿白,婉丽优雅,性情容止皆称得上贤良淑德。”兴安将一份写好的详细资料,递给了朱祁钰。
朱祁钰之前在大宴赐席上,看了那女子一眼,兴安知晓后,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把唐云燕和唐兴的老底儿都给翻出来了。
尤其是唐兴的背景,也是查的一清二楚。
朱祁钰看了看奏疏,十分严肃的说道:“朕又不是山匪强盗,哪有强抢民女之事?尤其是锦衣卫!”
“你这调查可曾惊动其家人?若是仗势恃宠,朕决不轻饶!”
朱祁钰当然要严肃,锦衣卫是他除了宦官以外,他的第二道护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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