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方为不讳之朝、迩安远至、国泰民安也。”
于谦的意思朱祁钰大体明白,就是说文治文臣去做,将兵武官去做,内臣去维持朝堂纲纪。
这样的朝廷才是个像样的朝廷。
于谦是不反对内臣参政的,之前有御史提出要废除镇守太监之事,就被于谦和石亨联名否决了。
于谦是怕边将做大导致藩镇,石亨是觉得没了镇守太监,反而被御史们随便弹劾,那日子过不过了?
但是于谦主张限制内臣的权力,他们是皇帝耳目,但不能是皇帝的手脚。
皇帝有手有脚。
朱祁钰带着群臣参观了下讲义堂和讲武堂之后,就来到了校场。
一千余学员,已经站在了校场上,等待着朱祁钰的训诫。
朱祁钰走上点将台,看着下面一个个朝气蓬勃的面庞,深吸了口气,大声的说道:“今天是讲武堂开堂的日子,朕问你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办这么一个讲武堂呢?”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十年不决口?
朱祁钰问学员们为何要办这个讲武堂,讲武堂成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有些人,总觉得这天下的仗啊,都跟着太宗文皇帝打完了,功劳,也跟着太宗皇帝立完了,就开始马放南山,整日里游手好闲,聚众享乐,赌博狎妓为乐。”
“提笼遛鸟,斗蛐蛐,斗鸡,并以此为荣。”
“武备之松弛,朕见痛心不已,有些个勋将之家,连骑马都不会了,骑上了马,反而被马给撅了。”
“忽军旅之事而不修,玩祖父之功而不恤。”
朱祁钰先是说了他看到的问题,而且这的确是切实存在的问题。
他刚说完,勋戚子嗣的二百多人,都低下了头,若不是这次土木堡之惊变,他们还是之前那副样子。
“朕皇祖于军职,虽行世袭之制,实有考选之典。故后之有功者,可以升授。而不才者可以汰减,万世不易之法也。”
“咱大明的军职,虽然世袭,但是也是有考选的,如果不才,是可以汰减的。”
“最近,朕听说,有些人,觉得留级就留级吧,名字贴到了京师讲武堂的外面布栏上,不过是丢人。”
“朕今天告诉你们,留级一次,减半俸;留级两次,发开平府镇守一年;留级三次,发交趾。”
开平府,是元上都,忽必烈登基称帝的地方,现在在大明的手中,杨洪继承父亲爵位镇守边关就是在开平,这一镇就是四十年。
交趾现在还有北方在大明手中。
朱祁钰最近听到了很多勋戚子弟们,说留级就留级,决定继续摆烂。
摆烂是吧。
朱祁钰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第二次依旧留级,就会送到开平府去镇守一年。
如果回来了,第三次又留级,那好了,直接送交趾去,自生自灭。
京师讲武堂不是开着混日子的。
朱祁钰直接了当的告诉了他们,贪生怕死勿入此门。
既然出生在勋贵之家,就得拿起祖宗的荣光来,既然他们家教不严,管不住,那就由他这个皇帝来管。
英国公府是勋戚典范,即便是英国公张辅,殉国在了土木堡,新的英国公张樊才九岁,但是张樊也进了这讲武堂来。
虽然他年龄很小,甚至看起来有点老实,但是张樊似乎并不打算当个米虫败类,而是打算继承父亲遗志。
张樊从头到尾都没有低下头,即便是他的哥哥张忠因为骑马摔断了腿,无法承袭爵位。
但是张樊依旧来了。
朱祁钰下谕问过,张樊上奏说:岳飞子岳云,十二岁随父从军,上阵杀敌,冲锋在前,十六岁先登随州城,再复登州。
虎父无犬子,方为将门。
勋贵和勋贵之间的差距,有的时候,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朱祁钰宣布了规矩,之后继续说道:“去年,咱们大明败了,土木堡之变,连稽王都被俘了。”
“朕看着堪舆图,做梦都是金戈铁马之声。”
“朕承继大统之位,这大统之位,所承载的是大明列祖列宗的期许,承载的是大明江山社稷之重任,更承载了我大明万万臣工黎民的希冀。”
“朕在这里要求你们,到讲武堂来,认真求学,完成课业,与朕一起分担如此重任!”
朱祁钰之前训斥张輗、张軏,说勋将乃是皇帝的肱骨,那可不是空口白牙,他们烂了,大明真的好不了。
他们是军队的主要军官,他们都烂了,大明的军队烂了,大明好的了才怪。
石亨站到了点将台上,他作为暂代祭酒,也是要宣讲条例,尤其是讲武堂的条例,违反了也会有相应的惩罚,和军队是相同的十七禁五十四斩。
违背任何一条,都会让讲武堂的锦衣卫们,将其逮捕处罚。
“这里是讲武堂,不是卫校,更不是国子监,更不是私塾。”
“这里就是讲武堂!”
“违反十七禁五十四斩,不遵讲武堂条例者,要想想自己到底几个脑袋!”
“好钢就该铸利剑,好兵就该打硬仗!你们都是在战场上,拼过命、流过血的人,我不希望你们将来死在了战场上!”
“水不动就是死水,人不动就是废物!”
“累不死,就接着练!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石亨和朱祁钰的说法完全不同,他就是个常务副校长的角色,更多的是承担教务主任。
杨洪才是祭酒,回京之后,才是常务副校长。
石亨不需要讲那么多的大道理,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训练的嗷嗷叫,到了战场上,上阵杀敌。
他和朱祁钰的职责完全不同,所以,他讲话,就凶狠多了。
石亨和杨洪的治军方式,也有点不同,石亨更喜欢打硬仗,更喜欢冲锋在前,杨洪更喜欢调度有方,运筹帷幄。
开学典礼很快就结束了,军校也没那么多的废话。
大家都是来习解器械之用法、战阵之指挥、敌人之伎俩,未来是要上阵杀敌的,废话凭多,又有何用呢?
朱祁钰终于当上了京师讲武堂的校长。
这些军卒全都是天子门生,未来的资历也是大明皇家陆军学院出身。
朱祁钰和于谦就讲武堂的这些事,又深入的交换了一下意见,最终确定了一些朱祁钰心里还有些疑惑的地方。
“朕打算让陈镒去张秋,跟着徐有贞治水,还有巡查黄河流域,深入地方,体察民情。”朱祁钰说到陈镒。
陈镒之前在燕兴楼大放厥词,说什么太阳落山了再接着干,说什么夸上天之类的说辞,显然是升的有点快,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朱祁钰当时要做大事,削了太上皇帝号,就借着陈镒发酒疯训斥了都察院,为自己削太上皇帝号做铺垫。
陈镒做事能力还是有的,密云土城的百姓,都是他安排撤离,前往了昌平砖城。
在地方巡抚多年,颇有民心,尤其擅长安抚百姓。
于谦俯首说道:“陛下仁慈,陈镒咎由自取,妄自揣摩圣意,有点功劳就沾沾自喜,不是为臣之道。”
“陈镒巡抚地方多年,擅长安民。”
仁慈,是于谦很少用在朱祁钰身上的一个词,兴安将陈镒在燕兴楼上说的话,复述给了于谦。
于谦当时,人都傻了,人怎么可以这么蠢?
当得知陈镒喝酒喝大了,舌头都卷了之后,于谦只能摇头,明明一个鲤鱼跃龙门的机会,从小卿到六卿的机会,就在眼前,这陈镒,把握不住。
于谦也没法帮他,京官任命是皇帝要用谁就用谁,他举荐了,陛下本来都打算批了,结果酒后狂言,还被御史们给弹劾了。
“徐有贞从张秋上奏,治水之策。”朱祁钰将徐有贞的奏疏拿了出来。
在徐有贞之前,有十四个治官前去,最后的结果都是无果而终,到了地方,徐有贞才发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于谦拿过来了那封《言沙湾治河三策疏》,认真的看了许久,又还给了陛下,十分慎重的说道:“陛下,臣巡抚地方,深知治水之难。”
“这沙湾、张秋运河段已经决口整整四年,却无一人可以治理,但是徐御史到了地方,依旧觉得自己可以治水,臣以为,可以让他试一试。”
徐有贞善治水,朱祁钰是知道的,这也是这个把家人送到了南方,多次提出南迁,甚至为凤阳诗社、奸商求情的人,还能活着的原因。
治水不仅仅是个工程问题,还涉及到了地方方方面面,十四人前往,却屡次无果,可知其阻力有多大。
朱祁钰又拿出了一份奏疏,这份奏疏也和治水有关。
于谦拿过了来看了半天,说道:“漕运都御史王竑上奏,认为沙湾、张秋,漕渠淤积阻碍漕船运输,要求徐有贞尽快堵塞决口,以确保漕运畅通。”
“这个王竑,之前就去过沙湾、张秋,治了半个月,结果水势更大,田、产、池皆潢,乘船居然可以来往四方,此人说辞不可信。”
于谦对这个王竑是了解的,他跑去治水,越治水越大,最后从京官贬到了漕运去,此时王竑上奏,大约有痛打落水狗的嫌疑。
“朕记得王竑与于少保有旧,对吧。”朱祁钰有点好奇的问道。
按理说,这有关系,不是该帮着王竑说话吗?
“国事在前,臣不敢私。”于谦赶忙说道。
他和王竑的确关系不错,但是国事就是国事,谁有道理听谁的。
徐有贞认为可以花半年的时间,设置水门、开挖支河、竣通运河,王竑则是尽快堵口,让漕运通过。
“堵不如疏啊。”朱祁钰也倾向于徐有贞的法子。
王竑说堵上漕运过去再说,可是张秋、沙湾运河段,几乎是整个京杭大运河,河患最严重、行航最艰难、河防设施最多的地方。
简单的堵一堵,那倒是容易,但是日后怎么办?山东百姓,深受其害。
于谦知道陛下心中已经有了决议,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臣以为调五万京营前往张秋,徐有贞一个人在那边,臣怕他力有未逮啊。”
于谦巡查地方十九年,张秋、沙湾那地方,真的好治理,也不会陆陆续续去了十四个人,而得不到任何的改善。
京营是保持大明政令通达的保障,这等需要大规模治理黄河的时候,就用到了。
朱祁钰摇头说道:“于少保为徐有贞考虑,他也早就想到了,在奏疏里说什么,京军一出,日费不赀,遇涨则束手坐视,无所施力,自足集事。”
“嗯,他说不需要大明朝廷的帮忙,他自己可以。”
于谦愣了愣,他略微有些怀疑的问道:“没有京营将士,他…行不行啊?”
不是于谦怀疑,实在是徐有贞有的时候,就是喜欢吹牛。
朱祁钰拍着手中的奏疏,颇为肯定的说道:“他自己说了,不效则治罪,三十年内决口,则引颈受戮。”
“三十年?”于谦眉头紧皱,如果说五年十年,那还好,居然说三十年内决口,徐有贞哪来的自信?
“可不是吗?牛皮倒是吹出来了,朕看他做不到如何收场。”朱祁钰点头,这军令状立一下。
三十年的时限,这万一大暴雨,他岂不是得脑袋搬家?
徐有贞这可是白纸黑字写着呢,这可是军令状!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春暖花开时,没一个好消息!
“于少保,你信吗?”朱祁钰握着奏疏,徐有贞是赌自己执政不了三十年吗?
于谦摇头说道:“我不信,三十年不决堤,那到了前元,怎么不封个宰相,是说不过去的。”
于谦说的是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典故。
元末的时候,黄河这条烛龙肆意的神龙摆尾,前元强征民夫修治黄河决口,这一征,挖出一只独眼石人,天下皆反。
黄河是在北宋末年,南宋初年,被彻底激怒的。
当时的东京留守杜充,转进如风,挖开开封段黄河口,意图阻拦金国大军南下,仓皇南逃。
宋朝京师开封,被淹到了开封铁塔附近,自此黄河夺淮入海,这条烛龙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常公精神在大宋,还是大宋阴魂在民国,这就说不清了,反正这一对儿卧龙凤雏,把黄河折腾的够呛。
金国和黄河较了一辈子的劲儿,最后被黄河一尾巴打的晕头转向,直接被蒙古和南宋联手给灭了。
南宋搞了一处端平入洛,意图再回他们的都城开封,结果淮河流域一片滩余,后勤补给不利。
等到了元朝,直接因为修黄河征调民夫,导致了全国范围内的起义。
黄河这条烛龙,它真的不好治。
“黄河清则圣人出,若是这徐有贞,真的能拿的住这烛龙,也算是大功德一件了。”朱祁钰十分肯定的说道。
于谦认真的思考了半天,犹豫的说道:“他靠什么治水啊?又不让京营去,有人吗?”
于谦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徐有贞到底准备怎么做,他叹息的说道:“能依靠的就只有百姓了。”
大水漫灌,缙绅早就溜之大吉,徐有贞依靠谁?
只有依靠最多的百姓。
朱祁钰从袖子里翻了翻,笑着说道:“说起百姓来,朕这里有份密报,是瓦剌虏营的,那喜宁在中军大帐,大言不惭,朕之农庄法,乃是乱命。”
“并以此鼓动了也先再次南下。”
于谦拿过来看了半天,喜宁的核心观点,其实就是百姓最过于狡猾奸诈,不可信。
于谦却是摇头说道:“谗臣不会胡搅蛮缠,那还是谗臣吗?”
“奸贼喜宁,这喜宁说百姓们,表面忠厚但最会撒谎,不管什么,都说谎!”
“一打仗就去杀残兵抢武器,所谓百姓,最吝啬、最狡猾、最懦弱,不可依仗,更不可信。”
“他怎么不说,是谁把他们逼成了那副模样?一到春秋二税,明明拼不过,还是要拼一下,看能不能保住自己的粮食。”
“打仗那些兵匪践踏农田、烧毁村庄,不打仗的时候,缙绅们随意差事、私役成风,还动不动就借着青苗贷,把人家女儿、妻子强占了,那百姓能怎么办呢?”
于谦对最广大的百姓抱有极深的同情心,这和他十九年来,巡抚地方有很大的关系。
他看到的,比他说的还要可怕的多。
比如他就亲眼见到过缙绅勾结山匪,但凡是不接受摊派的村寨,都直接烧杀抢掠。
于谦平匪的时候,可是见到过啸聚山林的山匪,将孩子烹着吃,还把孩子的头骨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当装饰物。
当然那缙绅连带着土匪,都被于谦奏请之后,尽数杀了。
不过他没说,陛下已经足够暴戾了,作为一个臣子,他要始终谨言慎行,不能让陛下的心性更加暴戾。
“该杀!”朱祁钰的脸色一变,语气森严的说了一句。
于谦俯首说道:“陛下,喜宁其实有一点说的没错,百姓是愚昧的,是盲从的。”
“臣在推行农庄法的时候,就发现。”
“相比较之下,他们更愿意相信,陛下是真武大帝转世,也不愿意相信,那些农庄法的好处,所以,他们是需要陛下的圣训教化。”
朱祁钰认真的品味了一下于谦这段话的含义,喜宁是个谗臣,贰臣贼子,于谦当然不是在肯定喜宁的话,只不过是借着喜宁说的事,劝谏陛下行仁政。
于谦俯首说道:“是谓:凡,人君有动作,兆亿庶众咸瞻仰,以为则而行之也。”
皇帝有任何的动作,天下百姓都会瞻仰,以为是行为准则,而跟着一起做。
于谦不反对陛下的严刑峻法,朱祁钰要杀什么人,要做什么事,他从来也不拦着。
他只是希望,天下皆私,陛下公耳,执掌神器的陛下,做天下之表率。
朱祁钰知道于谦的意思,百姓是需要领导的,否则这股澎湃的力量,只是无序的,也是无法使用的,甚至对大明是有害的。
“谨受教。”朱祁钰接收了于谦的谏言。
陈循那厮,讲的其实也是这一套的君君臣臣,但是陈循只会念经,从来不根据实际案例去讲,而且还喜欢掺私货。
于谦赶忙俯首说道:“微臣唐突。”
朱祁钰有些感慨万千。
他继续往前走着,语气颇为森严的说道:“圣贤书,教人道理,可总有人抱着这圣贤书,觉得读了书,就高人一等,读懂了道理,却一点人事儿不做。”
“三分人样,没学会,七分兽性,根深蒂固!”
朱祁钰说的就是那些个与当地乡绅勾连,为祸乡里的官僚,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别说圣贤了,连人都不做了。
于谦无奈的摇头说道:“正需要陛下去约束他们,训诫他们,管教他们,陛下乃是天下人君父,敦敦教导,若是死性不改,那自然是雷霆之怒而下。”
“圣贤书的道理是道理,也只是道理,若是道理,天下通用,那国师杨禅师,现在也感化瓦剌人,把稽王送回来了。”
杀人诛心的朝臣们,把杨禅师一干人等,送去了迤北,度化瓦剌人,让他们送回稽王。
杨禅师的大隆兴寺和崇国寺,都被改成了掌令官讲义堂和武庙了…
道理说得通,就讲道理,道理说不通,就拿刀子,于谦是极其务实的。
“讲义堂的第一课,于少保要不要去听一听?”朱祁钰走到了讲义堂。
他一个月四节课,每节课半个时辰左右,内容不多,但是讲的东西,绝对是当下大明所没有的。
“臣恭领圣训。”于谦跟随着朱祁钰走进了掌令官讲武堂。
于谦和朱祁钰奏对中,谈论到的被朱祁镇册封的国师杨禅师,已经被送进了瓦剌大营之内,可惜的很,杨禅师并没有感化瓦剌人,反而深陷囹圄之中。
他现在穿上了那件带来的袈裟,大明朝廷送他们走的时候,每人只让带了几件衣服,其余之物全都留在了寺庙。
那尊大铜佛,也被重锻成了火铳。
瓦剌人逼着杨禅师干一件事,做法事,除了祈福南下顺利之外,还要镇压真武大帝。
京师盛传,陛下乃是真武大帝转世,瓦剌人借着法事,寻求一个心理慰藉,也算合情合理。
杨禅师虽然反复强调,真武大帝乃是道门尊神,他们佛门管不着,但还是被架着,把这法事给办了。
也先乐呵呵的看完了这场水陆法会,他看不懂,但是不妨碍热闹热闹。
春暖花开,草原上又刮起了东风,风不再刺骨凛冽,青草吐出了嫩芽,成群的牛羊从圈内被赶了出来,草原上再次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虽然还有倒春寒,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又挺过了一个冬天。
“大石,脱脱不花和沙不丹送信过来,他们说去岁南下大明京师,损失惨重,此次大石相邀共伐宣府,鞑靼和兀良哈…都不去了。”伯颜帖木儿靠着也先,面色沉重,低声说道。
也先本来笑容满面的脸,立刻变得面若寒霜,他愤愤不平的说道:“一群比草原上的豚鼠还要胆小的家伙!他们有什么损失?!”
伯颜帖木儿忧心忡忡的说道:“大石,大明大皇帝陛下,向宣府调去了四百万石米粱,数万斤火药、火炮、火铳繁多,盔甲等物,更是一眼看不到头。”
“大石,要不别去了?”
也先重重的吐了口浊气说道:“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即便是没有鞑靼部,没有兀良哈部,我们就不去了吗?”
“草原上的雄鹰,难道会因为没有风,而放弃在天空飞翔吗?”
伯颜看了眼朱祁镇的方向,他们手中唯一可以用的棋子也失去了作用。
伯颜帖木儿继续小声的说道:“大石,大明大皇帝陛下,削太上皇帝号了,眼下…这位是稽王了。”
也先一瞬间就呆滞住了,他转过头,看着伯颜帖木儿,愣愣的问道:“此话当真吗?”
“当真。”伯颜帖木儿无奈的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封黄榜,这是从东胜卫乘人不备,冒险摘下来的,这么大的事,不是胡诌两句就可以的。
也先打开看了两眼,看懂了,因为这圣旨,用的是俗字,而且有句读,并不难读。
也先母亲是汉人,他也有学汉学,不喜欢反而学得越好,越了解对手,才能越容易的击败对手。
若是比书写汉字,脱脱不花不见得,能比得过他。
“可恶。”也先将那张黄榜给攥成了一团,看着杨禅师咿咿呀呀,反而更觉得心烦意乱,他大声的说道:“停停停!”
“升帐议事。”也先恼火的站了起来,春暖花开的时候,没有一个好消息。
瓦剌留着朱祁镇,不就是为了太上皇的名头,打着送太上皇回京的旗子吗?
现在这仅有的旗子的作用,也消失了。
也先怎么能不恼怒,师出无名,不仅对己方的士气是一种很大的影响,还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后果。
现在朱祁镇被削了帝号,已经完全失去了打着送回京师的旗号了。
但是也先不得不南下,他有自己必须南下的理由!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一百五十章 国运之争
(本章出现的所有地名,本章说和章节末尾都有标注。)
也先深吸了口气,站在了中军大帐之中。
他的面前放着一份巨大的堪舆图,这份堪舆图极其的精细,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着大明山外九州的各地军堡,还有水文、山脉等等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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