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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宫令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兰Lady
赵皙双手搀他,蹙眉问原因,王慕泽说出了实情:“臣罪该万死,欺瞒了殿下……当年郦贵妃没有换子,冯婧也不是贵妃之女。”
赵皙一怔,旋即怒意大炽,拂袖将他推倒在地:“你为何要撒这种弥天大谎?”
半个时辰以后,赵皙终于步履沉重地来到福宁殿,意态甚萧索。赵皑见人已齐聚,遂让殷瑅把昨夜周宅中事当着众人面叙述一遍,并将两名宦者押来,宦者承认是受王慕泽指使。皇帝讶然问何故如此,在赵皑示意下,蒖蒖上前把来凤阁青盐之事前因后果细细说出,皇帝明白了大半,垂目不语。
“周之祁多年来暗害贵妃,可见是受王慕泽指使,但此事是王慕泽个人所为,与太子无关,太子亦受其蒙蔽,并不知情。”赵皑旋即说明,然后将王慕泽如何以冯婧身世欺骗太子也和盘托出。
“内人吴蒖蒖发现贵妃之子与冯婧出生之时内藏库尚未启用竹编食匮盛赠礼,故此推测王慕泽所言不实。而我让人细查当年贵妃生子后离开郡王宅的侍女去处,找到两位,已带到临安,若陛下认为有必要,她们随时可入宫作证。这是她们的证词。”赵皑将证词呈给皇帝,亦向众人说明,“她们都说贵妃当年生的确实是一位小公子,只可惜出生当天即夭折了。她们担心自己侍主不周被追责,所以主动请辞归故里,并非如王慕泽所说,是目睹换子之事为贵妃忌惮才逃走。”
“臣夫妇,当年生的确实是女儿呀。”冯婧之父冯硕随即上前,躬身向皇帝上呈一卷文书,“这是小女冯婧出生当天,张国医记录的浴儿书,上面写明小女姓名、父母名、生辰八字、出生地点,以及身长体重,体貌情况,包括一块隐于她脑后头发中,常人看不见的红色胎记。若有必要,可请女官验看。”
“张国医……”皇帝若有所思,“云峤?”
“是和安郎张云峤。”冯硕肯定,解释道,“当时齐家四处寻找他,他避于臣宅中。适逢臣妇生产,他便悉心照料,并在小女出生后写下了这份文书。”
寻常浴儿书上的字皆作小楷,而这一份上的则如奔蛇古藤,游云流曳,竟是狂草。
皇帝细看之下淡淡一笑:“果然是他的笔迹。”
他将文书示与众人,并着意注视着赵皙说,“云峤不会作伪。”
赵皙看了看文书,默默低下了头。
“还有非时送赠礼一事,还望一并说明。”赵皑继而对冯硕道。
“这个,我来说。”郦贵妃忽然开口,看着赵皙兄弟,平静地道出往事,“那个孩子,我怀得无比辛苦,整个孕期症状百出,临近生产,我又感染了阳证伤寒,为我诊治的两位医官都不敢给我用治伤寒的药,怕伤及胎儿。所以我生产之前受尽临盆和伤寒双重折磨,苦不堪言。临盆那日几番晕厥,张国医得知,在冯家为我煎了药,让冯家人送进郡王宅。可是我的主治医官是先帝指定的,若我不顾他们诊疗方案而用他人的药,传进宫中,先帝必然不悦,所以,我妹夫遣人与在郡王宅照顾我的母亲商议,决定借互送赠礼之机把药藏在礼品盒里,悄悄带进来。迫于我病况,已等不到天亮,故此费尽周折,深夜送入宅中,可惜那时我孩儿已经夭折……”说到这里她难抑哽咽之声,拭了拭眼角的泪,才努力往下说,“张国医的药很有效,我服用后伤寒症状很快减轻了。”
这时冯硕补充道:“张国医说,临近生产,治疗伤寒的药已经不会影响到胎儿,完全应该对症下药。他随后给贵妃用的药,是寻常剂量的两倍。”
皇帝颔首:“有此魄力,是他作风。”
“真相就是这样。王慕泽知道大哥关心则乱,平时又不与贵妃娘家人往来,不会深究每个细节核实真伪,所以敢如此构陷贵妃。而臣没这顾虑,为还贵妃清白,会追查到底。”赵皑言罢,朝皇帝深深一揖,“臣不敢望陛下恕臣擅自行动之罪,但只要此事辨明,臣甘领责罚。”
皇帝叹了叹气,命众人退去,仅留太子一人在殿中。待周遭无人,皇帝问太子:“你听明白了么?可还信王慕泽一面之词?”
赵皙朝父亲跪下:“臣来福宁殿之前,王慕泽已向臣道出真相,承认是他撒谎……臣愚鲁,轻信谣言,恳请陛下严惩。”
皇帝追问:“王慕泽是怎么跟你说他动机的?”
赵皙默然,一时没回答。
皇帝便推断:“他一定是告诉你,他服侍安淑皇后多年,看不惯郦贵妃狐媚惑主,甚至在安淑皇后缠绵病榻之际仍夜夜留我在她房中,不得照料你母亲,导致她郁郁而亡。后来见你又被贵妃外甥女诱惑,所以他便是拼了命,也要设法阻止冯婧成为太子妃,乃至将来的皇后。”
赵皙伏拜,一言不发,状似默认。
“好,既然你如此介意,那我就与你说说,郦贵妃当年,是如何获我‘专宠’的。”皇帝目光落在殿内窗棂投于地面的光影上,怆然回忆旧事,“那时太师齐栒独揽大权,在朝中大肆排斥异己,只手遮天,连先帝都不得不顾忌他几分。我年轻气盛,几度与他对抗,他也视我为大敌,几番欲构陷于我,幸而我有良师益友相助,谨小慎微地侍奉先帝,他抓不到我错处,才没有得逞。后来你母亲病重,他又另起了心思,选择党羽之女向先帝推荐,要我接纳。我怎可能容许身边有他安插的人,故此我刻意夜夜去郦氏房中,并让所有人知道,她是我心仪的女子,我根本无暇他顾。”
赵皙依然伏拜着,看不出是何表情。
皇帝继续讲述:“为何选择她?因为她是太后赐给我的人,原是太后的侍女,深得帝后青睐信任。我宠爱她,帝后不会不满,还甚感欣慰,而齐栒也无话可说,且不敢借她攻击我沉湎女色之类。你母亲过世后,齐栒再给我推荐正室人选,我依然表示独宠郦氏,为了她,决定暂不续弦。太后见我如此表态也很高兴,向先帝进言,许我暂不娶新夫人。”
“而事实上,我对她,谈不上爱。”皇帝叹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子,就是你母亲。我的三个儿子皆她所出,而郦贵妃……当年我虽夜夜留宿她房中,但心忧国事,又记挂着你母亲,常常整夜地与她相对无言,真正与她亲近的时候,屈指可数。”
赵皙的肩动了动,稍后他徐徐抬起头来,有些讶异地看着父亲。
“但她真的堪称温婉贤良,无论我如何待她都毫无怨言,即便心里委屈,也还是努力配合我做戏,默默做着表面的宠妾,一直承受着家中朝中的关注和攻讦,也包括你的怨怼。”
赵皙再度伏拜,两滴泪随之坠落:“臣知错,多年来误信谣言,害人害己,请爹爹责罚。”
皇帝摆首,亲自过去将儿子搀起:“你轻信谣言,我也有错。以前总觉这些闺房之事不堪与人提及,要与自己的儿子说,更难。却不想王慕泽一再以此构陷贵妃,蒙蔽于你,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严惩的是他,不是你。”
皇帝当即扬声唤门外的入内都知进来,要他传令皇城司,捉拿王慕泽。而赵皙闻言又向他下跪:“爹爹,适才臣已将他放出宫去……请爹爹看在他悉心服侍臣二十余年的份上,给他一条生路。”
然而结果令人惊讶,王慕泽并未如赵皙希望的那样跑出宫求生,而是逃往了后苑山上。当被宫人发现时,他以白绫悬于一棵树上,已气绝多时。
皇帝下令彻查王慕泽党羽,东宫宦者受牵连者甚众,翰林医官院与王慕泽或周之祁有私交的医官也多被贬黜,韩素问原也在问罪名单中,好在蒖蒖请郦贵妃向官家进言,说韩素问职责是为医官们配药,并非仅为周之祁一人服务,不能因调和过青盐便断定他是周之祁党羽。他对周之祁所为毫不知情,坦然将青盐细节告诉蒖蒖,无意中揭发了周之祁恶行,不应该被追责。
皇帝亦以为然,不再追究韩素问罪责,许他继续留在翰林医官院。
冯婧身世之事水落石出,赵皙已无心结,皇帝遂与郦贵妃商议,想让太子纳冯婧为侧室,以使两位有情人长厢厮守。郦贵妃含笑道:“妾以前不愿意冯婧成为太子妃,是因为知道太子对妾有怨气,担心冯婧嫁入东宫,日子久了,他们难免会因妾而心生嫌隙,渐成怨偶。如今误会已消除,他们既两情相悦,官家也愿意让冯婧服侍太子,妾自然没有继续反对的理由。”
于是帝妃将冯婧召来,将此事告知,不想冯婧当即下拜,伏请官家收回成命。
皇帝诧异地问她是否已不爱太子,冯婧摆首,道:“我对太子的心意从未改变过,哪怕他弃我而去时,我也不曾怨恨于他。我庆幸官家查明了真相,让太子与我再念及对方时,想起的仍是初遇时美好的样子。但如今太子与太子妃鹣鲽情深,而我也在尚食局找到了想做的事,那么,请官家允许我们保持现状吧。与其让我进入东宫,面临在妻妾争宠中变得面目可憎的可能,我更希望自己在职事中找到长久的安宁,而太子也能怜取眼前人,不因我的缘故,伤害到爱他的太子妃。”
皇帝与郦贵妃相顾一眼,一时都不知该如何表态。
冯婧举手加额,郑重再拜:“请官家成全,让我与他,继续在彼此记忆中完美。”





司宫令 6.舞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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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婧自福宁殿出来,发现赵皑手握一卷邸报立于门边,见她出来立即朝她一揖为礼,想必是来找官家,看她适才在殿内,所以没立即入内。
冯婧向他还了礼,欲离开,走了几步,却听他说“请留步”,便驻足,见赵皑跟上来,将手中邸报向她展开。
“官家之前采纳大哥建议,命太史局面对庶人开设算学考试,选拔了一批民间算学人才,邸报上有录取名单。”赵皑展示名单,又道,“以往太史局官员来源以举荐为主,以后像这样考试选拔的会越来越多。这批人才会主修天文历法,按大哥的设想,以后将作监和国子监、太学,也会增加类似的考试,从民间选拔更多算学人才监管营造和参与教学。”
“那很好呀,”冯婧微笑道,“太子睿智,官家英明。长此以往,国朝算学人才辈出,必将造福社稷,功在千秋。”
“大哥说,是你的出现让他想到这点。”顿了顿,赵皑忽然问,“你不再考虑一下么?”
这问题令冯婧一怔,旋即意识到他应该听见了她之前在殿内说的话,遂摇了摇头。
“其实,我们自小在宫学也学算学的。”赵皑似乎另起了个话题,含笑告诉她,“《九章》、《周髀》、《海岛》、《孙子》、《五曹》、《张丘建》、《夏侯阳》等算经都学过,不过那时就当游戏,玩着学,也不觉得有多重要。我学得不太认真,每次考试只能考第二。”
冯婧浅笑问:“那谁能考第一呢?”
赵皑答:“大哥。”
面对她随后的沉默,他欠身拱手,不失礼数地道别,然后进入了福宁殿。而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启步前行,集芳园中的往事如书页一幕幕翻过,三七之数,悠长朱庑,葭生南渚……原来他隐藏了自己的优势,来换取与她相处的借口。
她勾了勾唇角,似乎想笑,但骤然蔓延开的心痛令她放弃了那徒劳的尝试,顷刻间已泪流满面。
再见太子时,已入冬了。
那日夜间冯婧沿着锦胭廊回尚食局,长廊两侧的木格长窗大多已装好以御风雪,不过隔两楹仍留一格未封闭,方便通风观景。冯婧捧着一叠从凤仙处借来的《太平圣惠方》,走在长窗遮蔽的廊下,两行宫灯晕染出的忽明忽暗的光影里。须臾,步履稍滞,她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衣袂飘然,渐行渐近。
她定了定神,继续目不斜视地前行,直到与他对面相逢。
“殿下万福。”她施礼如仪。
赵皙欠身还礼,看看她手中的书,和言问她:“需要帮手么?”
“多谢殿下,不过书不多,我自己可以拿。”她敛眉回答。
“我以为你会说,已到尽头,不用了。”他微笑道。
他们明显处于长廊中段,所以他的话令她一愣,但这句熟悉的话很快引她寻回了快被她遗忘的一页记忆。
原来那日她撞到的人是他呀,是他……
她忍不住错愕地笑,虽然带了一分苦涩。
他们都带着一点笑意,相对而立,却久久找不到打破沉默的话题。
最后是她先开了口:“殿下,我还可以提个问么?”
他颔首:“请讲。”
她说:“一座宫城,长六里,宽三里。甲从东门出,乘马前行,马一个时辰能行八十里。乙从西门出,马一个时辰能行一百里。若甲乘马出发半个时辰后乙再出门前行,马速如上述,请问要过多久乙才能追上甲?”
赵皙没有被这一串数字干扰,直接回答:“方向不同,追不上了。”
冯婧浅笑:“是的,他们都不会回头。没有相互追赶,只有各自前行。”
赵皙与她相视,暂时未说话。这时有风自他们身边未闭合的窗格外袭来,带来几片细碎的雪花,落在他们眉梢鬓边。原本遥遥跟在赵皙身后的小黄门见状立即奔来,拉阖了那扇长窗,将漫天飘散的雪花与一夕风月都隔绝于这朱色廊庑外。
冯婧再朝赵皙裣衽为礼,赵皙随即长揖还礼,两人互道“珍重”,然后赵皙侧身让路,任她朝着不同的方向,与自己交错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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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香梨儿欢快地弹着琵琶,无心无思地唱着这曲子,听得她身边的姑姑江凝烟搁下手里的绣棚,对蒖蒖笑道:“这傻孩子,琵琶和曲儿都没学好,就偏要在你跟前卖弄。这下露怯了吧?把《七张机》唱得这么没心没肺的,整个仙韶院里也只有她了。”
蒖蒖亦笑,但道:“没事,唱得欢快,说明她心情好呀。宫里开心的人不多,我平日见的很多姑娘不是紧锁眉头就是拉长着脸,像她这样爱笑的真的很少了,随她怎么唱我听着都高兴。”
“就是呢,吴姐姐不愧是我知音。”香梨儿放下琵琶,蹦跳着过来拉蒖蒖的手,“琵琶和唱曲都不是我的主业,你难得来看我,我给你跳一支最擅长的舞吧……跟我来,你看看哪件舞衣好。”
她把蒖蒖带到里间,打开衣橱,让她看里面精致绚丽,璀璨夺目的各色舞衣。
这是菊夫人故居,与芙蓉阁的瑰丽相较,倒是显得清幽许多,虽然从院落中清理过后仍残存不少的枝枝叶叶上推测,这里当年曾有一番花果蔚茂,芳草蔓合的景象,但屋舍及内室都是色调素雅的,乌木窗格白窗纱,幔帐多为青色,十分清冷。唯一的例外便是这衣橱,一打开给人的感觉是满屋色彩都被锁在了这里。
“原来你有这么多好看的衣裳。”蒖蒖抚着那些如烟云一般的纱罗,不由感叹。
“其实这些都是菊夫人的。”香梨儿笑道,“院子打开后我们发现里面很多她用过的物品都还在,包括这些舞衣。仙韶院使已经取走很多了,这几件是留给我的。”
说得兴起,她又牵蒖蒖走到梳妆台前,拉开一抽屉,让蒖蒖看:“这里还有一柜子的妆品,大多没怎么用过。虽然搁到如今也不能用了,但这些胭脂粉盒都很精美,我也舍不得扔。”
那些妆品盒子金银、漆器或木制的都有,或雕花錾刻,或镶嵌珍珠螺钿,琳琅满目,煞是好看。
蒖蒖拾起一个粉盒,打开赏玩,发现里面隔层有三道,一层置粉扑,一层盛妆粉,最下面一层没有妆品,却有一张叠起来的纸。
蒖蒖取出纸,展开看,几行龙蛇飞舞的字旋即跃入目中,看得蒖蒖眼花缭乱,却也没认出几个。
这菊夫人听起来是个绝代佳人,怎么笔迹竟如此狂放?蒖蒖想着,正准备搁下那页纸,忽闻香梨儿从旁说了句:“这不是翰林医官院开方子用的便笺么?”
蒖蒖一愣,重新看去,果然辨出这是御医们用的处方笺,继而感觉到,这字迹有点眼熟,跟上次官家向众人展示的张国医的字有点像。
“姐姐,菊夫人得的是什么病?”香梨儿好奇地问,显然她也是认不出上面的字的。
“呃,这病有点复杂……”蒖蒖思量着,问她,“能不能让我把这处方笺带走,找个医官问问,下次告诉你?”
香梨儿爽快地答应:“姐姐问清了告诉我就行了,这便笺和粉盒都带走,不用还我了。”
蒖蒖迅速去翰林医官院,找到韩素问,递给他这页纸,要他解读。
韩素问一看就乐了:“如此狂草,这显然是我们医官的字呀!”
他很快解读出上面的字:“空赐罗衣不赐恩,一薰香后一销魂。虽然舞袖何曾舞,常对春风裛泪痕。”
蒖蒖听后诧异道:“原来不是开的方子……听起来像是一首情诗。”
“嗨,什么情诗!”韩素问不以为然,“我们医官虽然非富非贵,但给喜欢的姑娘写信,好看的信笺总能买起几张的吧?用处方笺写给姑娘,那不是说人家有病么?”
蒖蒖不禁莞尔:“那你说说这诗是什么意思。”
韩素问低头细细品读一番,然后道:“我觉得吧,这是写给一个会跳舞的姑娘的。从诗意看,这个姑娘获得了官家或者什么贵人赐的舞衣,她很珍惜,经常给舞衣薰香,但是一想起赐她衣裳的人并没有给她想要的恩宠,就觉得很悲伤,虽然穿上了舞衣,但没有跳舞,而是频频用袖子抹眼泪。”
“那这诗为什么会写在处方笺上?”蒖蒖追问。
韩素问想了想,道:“多半是这个姑娘整天悲伤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家人一看,觉得病得不轻,就去找医官给她诊断。那医官一见就明白了,于是开了这方子扔给那姑娘,意思是:你得的是相思病,得治!”
蒖蒖佩服得连连赞叹:“可以呀!听起来很有道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头脑这么灵光,诗书也学得好。”
韩素问骄傲地扬首:“那是!当初我考入翰林医官院时,可是第一名呢!”随即展颜一笑,对蒖蒖道,“我也在练狂草,来,我给你看看,一会儿你说说,练到你认不出的程度了么?”




司宫令 7.升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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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宜进补,赵皑见凤仙煲的汤颇有食补功效,便命她煲了一盅,自己带着她亲自给郦贵妃送去。郦贵妃含笑收了,听凤仙说了此汤妙处后,又留赵皑叙谈半晌,见他不时提起蒖蒖,亦心领神会,便唤来蒖蒖,要她送二大王回去。
蒖蒖送赵皑步入锦胭廊,说了声“二大王慢走”,便欲转身回来凤阁,赵皑立时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手指前方,说:“大哥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冯婧的。”
蒖蒖诧异地问:“他们初次见面不是在集芳园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赵皑向她招手,“来,往前走走,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因着对太子与冯婧之事的强烈好奇,蒖蒖回到廊中,一壁听赵皑讲述那段廊下初遇的往事,一壁不自觉地随他走了下去。
凤仙跟在他们后面,见赵皑兴致勃勃地与蒖蒖说着话,并没有回顾自己的意思,不免有些落寞,自行落下几步,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
听赵皑讲完,遥想二人翩翩风采,蒖蒖不由叹息:“可惜了,本来多好的一对才子佳人,随便撞一下都撞得这么美……”
“这个主要看人。”赵皑道,“冯婧是娴雅端淑的美人,又身处这颜色绮丽的锦胭廊中,怎么看都是美的。所以人家这初见,自然有诗情画意。不像某人,当初骑匹脏兮兮的马,握着条鞭子就来偷窥半裸男子……啊……”
那声“啊”是被蒖蒖击落在他手臂上的巴掌激发的。蒖蒖虽跟凤仙说过与赵皑初遇之事,但并未说他们光腿打马球等细节,如今听他这样说笑,担心被凤仙误会,又气又急,忍不住便动手了。
赵皑却还不住口,护住被她打的右臂,又补充道:“……还两个。”
蒖蒖只觉眼前一黑,旋即双目怒瞪,双手连挥,又啪啪啪地打了他好几下。赵皑只笑着招架,完全不愠不恼。
凤仙在后面看着,唇边系着面对贵人时无懈可击的微笑,在他们手臂相触的时候默默垂下了眼帘。
以往虽说皇帝的膳食名义上由裴尚食料理,近年来皇帝却更依赖柳婕妤。皇帝膳食与众不同,称“御膳”,御厨中有多达两百余名的厨师,称为“膳工”,另外还有两百余名打杂供膳的“膳徒”,均由御膳所管理,但每日食谱的制订和膳食先尝的工作应该尚食来做,而这两年来这些事大多都由柳婕妤代劳了,还常常自行进献饮食给皇帝。
不过如今柳婕妤有孕在身,皇帝担心她过于劳累,且也不适合再主御膳先尝之事,便示意裴尚食,另选一位年轻的尚食局内人协助裴尚食做这些事。
裴尚食观察众内人,觉得凤仙行事稳重,入宫以来从未出错,清华阁中工作也做得可圈可点,又颇懂食补之道,便有意提拔她,将她叫来告知此事。不料凤仙竟不受这天大的恩泽,跪下对裴尚食道:“奴出身民间,厨艺与宫中内人相较并不出色,且入宫未久,规矩都未曾学明白,幸而被分到二大王阁中,他待人随和,不苛求礼仪细节,奴才能平安度日至今。若去官家身边,奴怕每日战战兢兢,难免出错,恐怕会辜负尚食举荐之恩。”
裴尚食好言相劝,凤仙仍不答应,见裴尚食皱起了眉头,凤仙忙轻声道:“奴倒是想到一个合适人选,比奴合适十倍。”
裴尚食问是谁,凤仙答道:“吴蒖蒖。她与奴一样来自浦江,当初尚食局选拔时,她的名次是高于奴的,是秦司膳首选之人,可见厨艺比奴精妙。而且她味觉异常灵敏,之前来凤阁的青盐,便是她尝出异味的,官家身边的尚食内人,最要紧的不就是味觉灵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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