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修真

第一女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艾秋
“是。”玲珑应了一声,继续说。“我去看望,会尽量避免与宛容华扯上关系的。”
“玲珑——”莫瑶唤了她一声。
“是。”玲珑答。
莫瑶却许久不出声。
过了良久,烛花儿也不耐地晃动起来,莫瑶才说:“如果是以前碰到这样的事,我一定要叫你回避,不要找麻烦。可现在我想法有些不同了。我绝不会主动出击,去害什么人。可是,如果在宫中一无所知,我也会变成丘良人。”
“雀儿有雀儿的活法,老鹰有老鹰的活法。雀儿飞得太高,也许会摔死。老鹰只吃粟米,也许会饿死。娘娘如今已经不是雀儿的活法了。”
莫瑶抬头看着玲珑,她收却了一点孩子气,以前略显肥嘟嘟的脸蛋已经收成了美丽的下颌弧线,她的言谈还是那么有内容,莫瑶喜欢听她说话,随着年岁的增加,突兀渐渐地少了,她由机灵变成了聪明,这是意义很大的一步。机灵只是机变,突发的对策。聪明却可以造就一种人生态度。
玲珑发现了莫瑶在注视她,有点不好意思,垂下脑袋,长长的睫毛又映出一个美丽的弧线。
“玲珑,你有没有想过,思过堂是个怎样的地方?”莫瑶望着前方,等待玲珑的回答。
“表面看,那是个待罪宫人的聚集之地,污浊、混乱,人活得没有一丝尊严。”
玲珑顿了顿,见莫瑶不言语,便知她要的不是“表面看”,而是“实际上”。这个“实际上”,自己的想法又会不会与她不谋而合呢?
“可是,却没有人发现它的价值。”
价值,是的,玲珑说了价值。莫瑶眼睛一亮,价值,她也想到了。莫瑶跃跃欲试的神情鼓励了玲珑,玲珑继续说道:“每一个正在受惩罚的宫人,都是因为触了某种底线,才被关到那个地方。可是,底线是什么?它会不会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些宫人身上,藏着太多太多的故事。”





第一女官 第一百一十九章 浮出水面
看到莫瑶频频点头,玲珑突然觉得,莫瑶或许并不需要自己点拨。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恰恰说明,两端都是英雄。
果然,莫瑶说:“如今安睡在每一张卧榻上的胜利者,她们经历了什么,思过堂那些睡在冰冷的石板地的失败者,她们便同样也经历了什么。胜利者或有难以启齿之不堪,失败者却没有任何顾忌,只是她们想启齿,也没地方倾诉了。”
这是那个恬静无争的莫瑶吗?在她温柔的外表之下,有着聪颖犀利的洞察力。她只是以前太孤单,没有人来为她助一臂之力。
玲珑突然想起一个场景,当思梅从荷花池里被捞出来,那个泡得肿胀的尸首让多少围观的嫔妃宫人捂着鼻转过脸,可是,玲珑没有转,莫瑶也没有转。她们都极其冷静地看着太监将思梅的尸首翻过身来,目睹了思梅那个黑洞洞的缺了牙齿的嘴巴。
从那个时候起,玲珑偶尔就会觉得莫瑶其实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比如柔弱隐藏下的坚强,让她熬过了毒发;比如不争隐藏下的不放,让她重新夺回了皇帝。
想到思梅,玲珑突然一震,白天那个匆匆返身的背影,太像了,简直太像了。
莫瑶见玲珑不出声,抬头看她,恰好就看到了她脸色剧变。
“玲珑,你怎么了?”
“娘娘,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她急切地抓住莫瑶的手,“你有没有注意,今天我们在翠宝园遇见丽婕妤,远远地见着的时候,有个男人没和她们一起过来,当时就转身离开了。”
莫瑶略略一想,点头:“的确如此,走得似乎还很匆忙。”
“若不是如此匆忙,我还想不到是他。这个背影……”玲珑鼓足勇气,她知道自己一旦出口,福熙宫可能会冒多大的风险,“太像与思梅幽会的男人。”
这下轮到莫瑶脸色剧变了,她瞪圆了不可置信的眼睛,颤声问道:“此事重大,若不确定,千万不可乱说。”
“我明白,所以只说于娘娘一个人听,再不会多言。身形相象还在其次,最最关键的是,此人转身之时,有个奇怪的小动作。转身,左右观察,然后极快地用右手从后往前擦一下右边耳朵的轮廓。”
莫瑶由衷地说:“这个小动作可够特别,用的人不多啊。”
“是啊,所以我今日一见,内心里面一直琢磨到现在,刚刚提起思梅,总算豁然开朗。若不是他或者丽婕妤担心在我面前露了行迹,何必要远远地就匆忙跑开,委实太可疑。”
“玲珑,此事只可慢慢私下打听着,切不可打草惊动。我还是那句话,没把握的,宁可放弃。我不想再涉险,也不希望你们涉险。”
玲珑知她谨慎,也许就是因为谨慎,所以之前才沉寂数年。“玲珑谨记娘娘教诲。不过,今日已与茉莉私下问过,说颐华宫那边并没有什么细节传过来。所以暂时还不知那男人是谁。”
“我想,我大约知道。”莫瑶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把握。
“娘娘知道?”玲珑诧异。
“还不是昨日徐美人过来闲聊说起的。”话说徐美人都快把她的尺子剪子都搬到福熙宫了,经常一边给孩子制着小衣,一边讲宫里的传说。
原来是莫瑶又念叨自己的哥哥,说虽然书信已经联系上,终究难以见上一面。
徐美人说,嫔妃的父母兄弟进宫,也是人之常情,只需皇上同意,然后按程序进宫出宫,又说丽婕妤的哥哥也在京城,就会时不时地进宫来看看妹妹,只是落夜时分便要出宫,不能过夜逗留。
如此一推算,今日在翠宝园见到的,十有**便是丽婕妤的哥哥了。
可是,丽婕妤会为了扳倒一个雅容华,就牺牲自己的哥哥吗?这似乎说不通,况且,知晓雅容华怀孕,还是在思梅溺水身亡之后。丽婕妤再怎么渴望独宠,也用不着走这么婉转的路线、付这么大的代价。
玲珑与莫瑶说了一阵,又觉得依然没有头绪,唯有暗中细细查访着,一时不能喧哗罢了。
第二日,玲珑凑着小滑头送饭的时间,自个儿去到了思过堂,恰逢值守思过堂的太监开门放小滑头进去。
玲珑也不与小滑头打招呼,只装作不认识。小滑头也机灵,见玲珑不与自己招呼,也是眼皮一垂便进了门,反正宫人和太监不是一处的,不认识也很正常。
往值守太监的手里塞了银子,一切便好商量。思过堂全是犯了事的人,值守太监天天看着一群骂骂咧咧的女人,原本心情就不可能太好,这些女人也再没有什么东西可孝敬,所以太监的心情就更不好。
人看思过堂,皆避之不及,在思过堂当差的人,自然也是一点油水都无,突然有个年轻宫女来讨好自己,太监心一喜,问玲珑是来给谁办事的,要办什么事。
“大哥不认识我了吗?”玲珑忽闪着眼睛,死命地卖萌,想当年,她可就是用这招,才让自己在离开思过堂的时候与眼前这位太监稍稍有了点和谐美好的离别之情。
太监看了她半晌,终于认出来了:“是你啊!你是不是以前在思过堂也呆过?”
“对对对,大哥好记性。”玲珑热情地吹捧着。
“你还嫌这里不够苦啊,又跑来作什么?”见是旧识,太监又收了银子,态度十分放松。
“想着当时在这儿,大哥对我颇有照应,如今我得着容华娘娘的赏识,大哥也有功劳不是,做人要知恩图报,早就想着要来谢谢大哥了。”玲珑故意作出一副世侩模样。对付什么人,需要不同的面具。世俗之人,若以清高之态对之,必让对方觉得疏远。
“姑娘可真是客气,姑娘叫什么?”
“玲珑,我叫玲珑。呵呵。”“当时,我就觉得玲珑姑娘和其他人不一样,聪明、机灵,他日必有出息。果然没有看错。”得,思过堂原来还藏着一伯乐呢。




第一女官 第一百二十章 最后的温度
伯乐大人姓田,玲珑内心称他为“田伯乐”,大致与金庸笔下的采花大盗田伯光是排名的兄弟,只不过“田伯乐”是没有采花的机会了,而且除了见到银子两眼放光之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喜欢女色的样子。
难得碰上一个这么识趣的小姑娘,而且看她的表现,现在的确混得不错,田伯乐与寇玲珑相谈甚欢,甚至还回忆了一下在思过堂的不美好往事。田伯乐表示,自己对她当时的确有所关照,虽然玲珑不一定感觉得到,但他心里满满的都是关怀。
如此被关怀着的小姑娘,提点儿要求自然也不算过分了。当玲珑提出来,想进去探望一个旧识的时候,田伯乐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毕竟思过堂都是直着走进去,躺着抬出来的人,看望一下也误不了什么事。
当然了,他还是很友好地提醒她,最好长话短说,里面的好些人,疯疯癫癫地不太正常,玲珑这么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姑娘,万一被这些疯妇伤到就不好了。
玲珑就在田伯乐温暖慈爱的目光中,走进了思过堂的朱漆大门。
小滑头推着的车子已经从旁边的通道穿过,去向后院。思过堂大殿里里外外污浊的人都好奇地看着玲珑,大约是在揣摩,这小姑娘是进来受罚的吗?可她怎么一点不慌张呢?
玲珑无暇顾及她们的眼光,只捡角落边沿处走着,往大殿后面闪。
突然,腿被抱住了。玲珑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这人却认得,是以前初来之时,一把抢夺了自己食物的中年妇人。“嘻嘻,你又来啦,我认得你。”她拽住玲珑的裙摆,咭咭地笑,露出掉落了好几颗的焦黄的牙齿。
“放开,你放开!”玲珑想把自己的裙摆抽出来,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妇人抓得紧紧地,手指如秃鹫的爪子:“你又犯事了啊,这下别想再出去了。他们给你分的东西好啊,比别人的都好,我只要盯住了你,就有的吃,哈哈。”妇人的声音刺耳如钢刀刮骨,让人不寒而栗。
“谁犯事啦,你放开,再不放开我喊人啦!”玲珑心中恼怒,这还没见着正主儿,就被这疯妇纠缠上了。
“啊——”妇人突然一声怪叫,滚落到一旁。
玲珑一看,竟然是小滑头,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一脚将抓着玲珑裙摆不放的妇人踹出去老远。嘴里犹自骂着:“疯妇,找死。”
玲珑从前没有觉得这些人可怕,甚至替她们想着各种各样的故事,每一个似乎都是不得已来得到这里,是受苦的、可怜的。可今天,她只想远离这些人,感觉这些人身上聚集了人世间的残忍和怨气,让人半点也不想接近。
“姐姐别理她们,你跟我从这边走。幸好我还没走远,听见姐姐在后面被人欺负。”小滑头带着她,打开一扇边门,闪进了后院。
今日送食物的只有小滑头一人,故此他比往常大胆得多。一边走,一边跟玲珑说:“小意跟我说,那个娘娘也就在这几日了,我想着,娘娘要是去了,小意还在这里就太受苦了,姐姐快想法子让小意出去吧。”
小滑头这几句话说得倒是真情流露。玲珑看他,发现他重重的眼皮竟然也可以抬起来,期待地看着玲珑。
“我也不过是个宫人,哪有那么大本事,想让谁出去就让谁出去。”只见小滑头的眼光顿时黯淡下去,玲珑却又不忍起来,放柔了语气道,“我也只有回去求我们娘娘,成不成,真也不知道的。”
夏日的阳光照在后院里,同样火热奔放。可是,一股腐臭的气味扑鼻而来,玲珑差点当场吐出来,干呕了好几口才稍稍好些。同样的阳光低下,有鲜美,有清香,也有这样的腐朽和恶臭。这才是一个完整而残忍的世界。
小滑头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是哪条虫子又死了吧,他们是不是好几天都没来收尸了。”
似乎是听见了小滑头的声音,一个小脑袋偷偷地从头一间矮房子里探出来。
那是玲珑曾经遇见宛容华和小意的矮房子。
小脑袋一探出来,便再也没有缩回去。那是小意的小脑袋,怯生生地看着小滑头和玲珑。
“是姐姐……”小意竟然认出了她,轻轻地呢喃着。
“小意!”玲珑又惊又喜,加快脚步向小意走去。
小意也从门后闪出,要过来迎接玲珑。她的腿有些拐,却比之前好了很多,若不仔细观察、或是走得太急,基本看不太出来是曾经受过伤的孩子。
“小意,你还认识我?”玲珑牵着她的手,将她从头看到脚。虽说肮脏得没什么看头,却还是能看小意的变化。她从一个小女孩,开始渐渐地有了少女的姿态。
“当然认识,姐姐走的时候跟我说,要好好照顾宛容华,我便照顾着呢。”
小滑头在旁边插嘴:“玲珑姐姐,这后院是不是比以前干净了?”
玲珑缓缓地点了点头,虽说那股恶臭依然顽强地提醒着众人这后院的残酷,但眼前的景象,的确比以前玲珑来到后院的时候有了天壤之别。
“难道是小意?”想起小滑头说过,在那个大雪过后的冬日里,小意如何存储着雪水,来照料自己和宛容华的生活。
“正是。小意不仅照顾宛容华,还努力打扫着后院,让大家都能少些辛苦,大家都得着她的好处,所以才没人出卖她。”小滑头的赞美之情挡都挡不住。
玲珑有些为小滑头叹息:一个小太监,却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小宫女,小滑头心中的美好,日后难免会被沉重的叹息覆盖。
小意想去牵玲珑的手,却见自己衣衫褴缕,又自惭形秽起来,将手缩了回去。玲珑发现了,悄无声地伸出手去,拽住了她。
“姐姐,我带你去看宛容华,我好怕她就这样再也不醒了。”纵然是仲夏,小意的手却冰凉,还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来自世外的凉意。
“嗯,我们都在,小意不怕。”玲珑只说了两句话,她要让小意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暗沉沉的屋子里,宛容华与阴暗的背景、以及黑乎乎的地面融为一体。她蜷缩着躺在地上,像一团被随手丢弃的杂物。
小意过去,扶起了她。她瘦得皮包骨头,轻飘飘地像一具骷髅,任由小意如何折叠着。
“容华娘娘,容华娘娘。”小意轻声唤着,不像是宫人在呼唤娘娘,倒像是母亲在轻声呼唤沉睡的孩子。
眼皮动了一下,深陷的眼珠微微转动。宛容华睁开了眼。她看见了眼前的玲珑,想伸出手来指她,只抬了抬手,又垂了下去。
“是你……”她的声音细不可辨。
这两个人,竟然都还记得自己!是后院从来无人光临的缘故吗?
“皇上啊,呵呵!”宛容华痴痴地笑了两声。
原来不是。她不记得玲珑,如第一次见面那样,她将玲珑当成了皇上。
她的心里,或许只装得下皇上。
宛容华浑浊无神的眼睛里,溢出一滴泪,伴着她无助地呢喃:“皇上,你不来。”短短五个字,无限委屈。纵然她已灯尽油枯,这个故事里的怨恨和期待还是由这五个字,幽幽地渗了出来。
玲珑再也忍不住,跪于她身前,捉起她的双手,握于自己的掌心。
“容华,我是皇上。是我。”
“你终于来了,终于来了。”她努力地说,却不支地停下,大口地喘着气。
玲珑将她枯瘦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庞上,那手冰凉,不同于小意不见阳光的冰凉,那是一种带着死亡气息的寒意。宛容华喘息渐停,靠在小意肩上的脑袋挣扎着竖起,想要靠向玲珑的方向。
那是皇帝的方向。她在寻找她的皇上。
玲珑将她轻轻地揽过,尽量像个男人一样,拥她入怀。“我来了,容华。”玲珑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意会像唤醒一个孩子一样唤醒她。她轻得出乎意料,是她的灵魂已经从躯壳里飞走了吗?
“皇上不怪我了?皇上相信我了?”她好像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纵然一动不动地躺在玲珑怀里,玲珑却能感觉到她无力之下的惶恐不安。
“再也不怪了。”
“我没有害芳昭仪。皇上终于不怪我了。”
玲珑拥着她,看似一动不动,内心却在翻天覆地。芳昭仪,是现在的芳贵嫔吗?宛容华的落魄,与芳贵嫔有关?
宛容华却没有察觉到玲珑思绪的变化。她沉浸在自己最后的梦幻里:“皇上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玲珑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却见小意已在一旁抹泪。她预感到了什么。
“回去。我要回去。那是乐坊新编的曲子吧,真好听。”宛容华的声音越来越细,“皇上……对我真好,皇上带着如此……好听的曲子……接我回去。”
“接我回去……”
宛容华的眼睛终于缓缓地闭上,那滴泪溢了良久,终于滚落,挂在她的脸颊之上。玲珑伸出手,轻轻地将泪拭去。有余温。这滴眼泪,是宛容华留在这世上最后一样有温度的东西。




第一女官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后宫往事
虽说小意一直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可她也知道,这一天终究要到来,人的生老病死,是最最对抗不过的天意。她伏在宛容华渐渐僵硬的身体上,无声地哭了很久。
小滑头原本在门外,却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小意无声的哭泣比嚎啕更让人听得揪心,他悄悄地走了进来,想劝劝小意,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玲珑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小意的伤悲。
对于小意来说,宛容华是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救命恩人,也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不思量着打她骂她倒卖她的人。宛容华疯了,疯得常常不认识人,可她就算处在疯狂里,也保持着对奄奄一息的小意的怜惜。
渐渐地,小意哭累了,那些不长不短的往事,也在心里发酵得满满的,足够她在以后回忆少年时代的时候,温暖而又凄凉地抚慰她。
哭累了,这才发现其实玲珑也累了。她原本抱着宛容华,再伏上一个小意,她便承担着两个人的份量。小意歉疚地起身,与玲珑一起,将宛容华放在地面上,端正地摆好她的手脚,尽量整理好她的衣服,让她去也要去得有尊严。
小意对着宛容华恭恭敬敬地跪拜,这是她最后能为宛容华做的事情。
“呆会儿我出去的时候跟看门的大哥说,他们会来处理……宛容华的。”小滑头想说“尸首”,又觉得这是个曾经活生生的人啊。于是小心翼翼地避开。生怕惹了两位生气或伤心,那都是极大的罪过。
“请你一定要跟他们说,不能像扔别人那样,扔上车,又扔下车。她是容华娘娘,她会疼的。”小意天真地说。
小滑头觉得这事有点悬,可又不想让小意这会儿失望,只好随口应付着:“嗯,不扔,不扔,我们好好放。”
说完这事,小意徒然一阵空虚袭上心头。之前她有任务,有目标,如今宛容华故去,她的人生竟然无处安放。
玲珑见自己在思过堂已经呆得久了,怕引人注目,便要告辞离去。她让小意别去前面大殿,那儿的人争抢意识太强,小意这样的去,反而不一定能得到好的。倒是在后院,虽说残羹剩饭,却无人与她争抢,小滑头若要施点儿照应的手段,也容易出手。
“姐姐,你要想法子让小意出去啊。”在从后院出来的途中,小滑头就一直这样朝着玲珑碎碎念。
玲珑哑然失笑:“小滑头你是不是魔怔了。我都跟你说了,这事得我们娘娘拿主意呢。”
“容华娘娘也是好人,她一定会帮忙的对吧。”小滑头又念上了。
执念。真是教人无从开解。
凭着小意目前的健康状况,从思过堂出来并不难。为难的是,玲珑没有想好应该让小意去哪里。
好在,绮罗亦是关注着宛容华的。玲珑告诉绮罗,宛容华是怎样在她的怀中死去,怎样在最后一刻还在念着皇上。绮罗听一回,唏嘘一回。
“绮罗姐姐,我还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芳贵嫔,在成为‘贵嫔’之前,又是什么位分呢?”
“芳贵嫔与安淑容是皇上当太子的时候就在身边了。皇上登基,她便封了昭仪,安淑容当年则是封的修华。后来安淑容有孕,又晋封了淑容,原本也是风头甚劲。可惜……”
“可惜什么?”玲珑很好奇,这个深宫到底有哪些手段,看起来不分时间地点,不分人员场合,完全是要从开天劈地,斗到地老天荒。
“可惜,孩子没了,是个皇子呢,都成形了,硬是给小产了。唉。那段时间,宫里风声鹤唳,皇上那是心情差到了极点,据说不光后宫整隶,便是前朝,也手忙脚乱了一阵。”
“所以后来,安淑容就成了闭门不出的永远的安淑容,芳昭仪却一路高奏凯歌,变成了如今芳贵嫔?”玲珑听了前半段,总是可以将后半段猜得**不离十。
“大致便是这样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宛容华临死前提到了‘芳昭仪’,我不太了解,所以问问。”
绮罗却紧张起来:“她说什么?”
“只说自己没有害过芳昭仪,那时候她也说不清楚话了,我们纵使听着,也只能连蒙带猜。”
绮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冤情,只有自带着手段去申冤,千万别指望青天大老爷。这人一去,很多往事,也都随着她入墓了。”
入墓,如果往事都沉在心里,自然便是一起随着入墓的。
“绮罗姐姐,我只是还放不下小意。”玲珑想起小意的样子,虽还是衣衫褴缕,却比初见时干净了些,似乎是就着雨水清洗过自己。
“她是死里逃生的人,原也没有天大的罪过,关一阵再放出来,也是很说得过去的。这事朱公公便可以办了。”
1...4041424344...173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