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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艾秋
躲在菩提树下,竟未发现天色竟然暗了下来,一阵狂风,说来就来,完全没有预兆,像是偷袭的强盗,饶是盛夏的菩提,却还是被狂吹落一地绿叶。
这可不是好兆头!玲珑抬头一望,顿时心惊,不知何时,亦不知何处,竟来了一大片乌云,迅速地遮住了刚刚还肆虐的太阳。
嫔妃们在阔大的殿堂内休憩,浑然不知外面已然变了天色。帝后跟随住持虚尘大师去了方丈室,想必在里面授予玄机。大殿里挂着诸多围幔,有僧人坐在围幔后不住地礼忏颂佛。
方才在骄阳之下,很难想象殿内的幽暗与阴凉。如今众皆在殿内,却又不能发现天空的变幻。玲珑从大殿偏门闪入殿内,众嫔妃正在默默地听着僧侣们的吟唱。只见芳贵嫔已端坐在为首处,而丽婕妤在另一个方向,深深地躲入围缦的迷阵。可纵使只露出衣衫的一角,玲珑也能一眼望到她。若不是对自己够确定,玲珑差点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们看起来毫无瓜葛,天各一方。
一声炸雷,惊动了慵懒歇息着的嫔妃们,意料之外的大雨很快席卷人间。
“下雨了!”
众嫔妃皆惊慌,站起来涌到门口去观察雨势。却见天地昏暗,狂风肆虐,寺院中的树木被吹得哗哗作响,苗圃里的花朵早就被掠夺了容颜,花瓣零落碾入尘土。
正在嫔妃们七嘴八舌地表示着对这场暴雨的个人见解时,一道刺眼的光线闪亮了众人的眼睛,她们似乎预见了即将到来的又一个炸雷,纷纷第一时间捂起了耳朵。
果然,一声雷暴滚落人间,劈在大雄宝殿的屋檐之上。瞬间一个火球升腾而起,大雄宝殿那庄丽的檐顶顿时枯焦,琉璃瓦变成碎片,从檐头滚滚落下。
“回屋,大家都回屋去!”一个精壮的僧人冲出宝殿,将院落中逃窜的小沙弥拉回宝殿。碎裂的琉璃变成锐利的凶器,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精壮僧人的光头之上,顿时一股鲜血涌出,流了一头一脸。僧人却浑然不顾,抹开眼睛上的鲜血,匆匆跑回殿内,再也不见。檐顶上的神兽们被火球燎过,焦黑难辨。屋顶上的火苗挣扎着窜了几下,被无情的暴雨打压得再也抬不起头来,直至最终湮灭。





第一女官 第一百九十二章 偷听和反偷听
皇帝与皇后一年之中难得来进一次香,大雄宝殿竟然被雷劈了,这事说起来有点好笑。肖璎的心中顿时蒙上一层阴影。
很多人之前并不信那些鬼神之说,但是在那些难以言说的巧合与难以解释的自然现象之外,人们找不到相应的、可信服的答案,于是将这些都赋了神灵的力量。
那位勇敢的、受伤的僧人,最终受到了怎样的救护,嫔妃们都看不到,玲珑也没看到。那一瞬间的义举,成为这场皇家进香中,唯一让玲珑感到震撼的细节。
他从众生中来,又往众生中去。若以后再有机会来大林寺,他将混迹于僧众中间,或迎客,或礼忏,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焕发出的光芒。
这样的雨并不长久,不多时,雨势便明显的小了。狂风在吹折了枝桠、吹落了花瓣之后,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离去了。这个心惊胆颤的人间,便在他落下的细微的饱嗝余威中,渐渐地平复着心情。
有僧侣打着油纸伞,将帝后二人同样送到了大殿内。他们沿着寺院内的游廊而来。
不用说,肖璎的脸色铁青。
在远远地望了对面断成两截的木檐之后,他说:“注意头上掉落的瓦片,然后将殿内的人悉数撤出。”
心中的不快没有影响他的英明,到了晚间,大雄宝殿受伤的那个角落果断坍塌了。
不过那是晚间。皇帝与后宫佳丽们在大林寺用了素斋之后,雨势已停。所有人等忙碌起来,准备归程。玲珑将那顶“雨伞”也好,“太阳伞”也好的东西悄然收了起来。
可皇帝显然不光记住嫔妃们的动人,也会记住他内心所有的不满。在走过莫瑶身边时,他皱着眉道:“以后这种晴天,出门别带着雨伞了,求来的雨太不吉利。”
玲珑心中大大地一震,所有的奇思妙想,都有玩坏的一天,是时候收起自己那套标新立异的活法了。
除了上车时,寿全多看了她几眼之外,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莫瑶并没有责罚她,反而在马车上安慰她:“谁也想不到会有那样一场暴雨,若带把雨伞就能求得一场大雨,天下便也没有旱灾了。”
玲珑差点当场落泪,却忍住了。只是暗暗下了决心:我寇玲珑在大齐王朝的有生之年,必全力护着你,我的王妃。
回到宫内已经黄昏,众人皆已疲累,早早地吃过晚饭歇了。肖璎今夜召了怡修仪去,阖宫无话。
绮罗放下莫瑶的帐缦,却听莫瑶问道:“虚尘住持给的香包可有收好?”
“已经给了奶娘,她说放在公主屋里最是稳妥,也免得日后宫里事务繁忙,这些小事若都交给娘娘您照应,烦也得把你烦死。”
“这样也好。不过要跟奶娘说,必得收得妥妥的,不能出差池。”莫瑶的声音隔着湖水绿色的轻纱,传了出来。绮罗应承着,透过轻纱隐约可以看到她散落一枕的秀发。
“玲珑呢?”莫瑶问。
“今儿她一直蔫蔫的,我便让她回自己屋睡去了,外间是丹桂值夜。”如今若不是皇上驾临过夜,外间偶尔也会让丹桂和小意轮流值夜,替换一下玲珑。
“被打击了呗。她那颗心就不该被这后宫拘着,若将她放到宫外头去,多少鬼灵精怪的点子,皆是极有意思的。”莫瑶一想到玲珑回宫时在马车上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
“在宫里头,安全第一,其次才是出人头地。”绮罗并不擅言辞,这句总结已算是有感而发。
莫瑶在纱内动了一下,似乎是换了个侧卧的姿势。“唉,这话若是玲珑,兴许不这么说。她会说,出人头地了才能确保更长久的安全。”
那语气,爽快而清亮,活脱脱就是一个玲珑。绮罗轻笑:“娘娘学得更像。”
真正的寇玲珑躺在自己的宫侍人员的小屋——那间福熙宫的侧屋里。她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原本她想将此事第一时间跟莫瑶汇报,并加入自己的判断。可是,大林寺的雷劈事件给了她一个严重的警示:聪明和来事,有时候仅一步之遥。
她要再观察一下,既然自己心里对芳贵嫔的安排心存疑虑,那就着重关注自己疑虑的东西。只关注,不动手,也更不参与,想来是正确的态度。
无论是数年前的小厨房事件,还是后来莫瑶孕中的冬青树事件,所用手段其实万变不离其宗,而透露消息的方式,总是延用着最古老的方式,偷听或反偷听。
偷听这事大家都会干,故意让人偷听了去,这个就需要手腕和耐心,还要有严密的计算。
谁知道今天菩提树下的,是不是芳贵嫔与丽婕妤策划精当的一场“反偷听”?
寂静的夜里,有轻轻的叩门声,若不是玲珑久未入睡,或许根本听不到。
“谁?”她低声问道。
门外是个老实人,乖乖地答了一句话:“玲珑姐姐,是我。”
原来是小意。这个情节真是既不浪漫,又不恐怖,也完全没有一点点悬疑。
屋里并不是暗无天日,有一轮明月,将它无私的清辉洒到福熙宫每一间屋子的窗棂上。玲珑没有去点燃蜡烛,若只是姐妹间的闲谈,这点儿清辉足够将对方看清。
小意撒娇般地往玲珑的床上一躺,挤占着她的位置。玲珑只得往旁边挪了挪,以示接受她这种特殊的亲热。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睡,晚上不害怕吗?”小意问。
“皇宫里戒备森严,不可能有小贼进来。虽说史书里老是记载宫廷中的刺客。可我们女流之辈,又不是啥重要人物,谁要来刺我们啊,岂不是吃饱了撑的,人手嫌多了么。”
“好像有点道理。”小意转念一想,又道:“可见我们害怕多半并不是因为贼,就是怕黑。”
“还怕孤独吧。”玲珑取笑她。“有点吧,平常有丹桂陪着我呢。今天她去值夜了,我只好来找玲珑姐姐你了。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真的不怕黑、不怕寂寞吗?”




第一女官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们都是孤独的孩子
这话一下子问到了玲珑的心上。上辈子的简玉,就是一个寂寞的人。可怕的是习惯,当人习惯了寂寞,连黑暗也能看出各色花纹来。所以这点寂寞算什么,起码在这个宫里,还有这么多与自己一样的人在守夜、在变幻。那么多可以琢磨的人和事,你可有空去感受寂寞?
“小意,你知道寂寞和孤独的区别吗?”小意披散的长发弄在玲珑的脸上,痒痒的,好像多年前的珊珊。那时候,她与珊珊挤在一张床上,珊珊的长发就这样摩挲着她的脸庞。
小意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轻轻柔柔的:“不都是一个人吗?就是没有人来陪着你、关心你,那就是寂寞和孤独。”
“寂寞是需要人陪伴,孤独是渴望心灵的通契。”玲珑想起,在前世的时候,她无数次在深夜里失眠,但却从没想过要去寻找谁,现实里没有,网上也没有。她要的不是陪伴,而是一份默契。
黑暗中,一阵沉默,大约是小意在咀嚼她的话。过了片刻,小意问道:“玲珑姐姐,那你现在是寂寞还是孤独?”
“我既不寂寞,也不孤独。”
“为什么?”
这话叫人如何回答,玲珑试图蒙混过关:“呵呵,我有你们啊。”
小意却比她相像的更敏锐:“就算我们可以在日常的时间陪伴你,可我们能和你心灵通契吗?”
“为什么不能,当然能!”越是心虚,越是在语言上表现得斩钉截铁。
“玲珑姐姐在骗人,日常的陪伴容易,心灵的投契多难得,你可别为了掩饰自己,把心有灵犀给说得不值钱了呢。”
“哟,小嘴真利啊。”玲珑撑起身子,去看背对着她的小意,却发现小意在偷笑。“臭丫头,笑什么。”
小意翻过身来,撑着头,毫无惧意地望着玲珑:“我笑你言不由衷,我笑你心口不一。”
“真后悔教你识字,想用成语打败我?”话虽这么说,玲珑可一点没有要跟小意斗成语的想法。和小意掉书袋,基本上就跟白天和乌龟比耐心一样,属于特别愚蠢的行为。
当然了,并不是说小意是乌龟,阿弥陀佛……
“小意读书识字,不是为了打败谁。”小意有时候会显得特别认真,认真地学习,认真地表达着自己。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能看懂那么多美丽的故事,懂一些做人的道理。”
这是多么可人的姑娘,她清澈的眼神,便是最暗淡的黑夜也不能将其埋没,清澈真是一种极有力量的状态,不坚硬,却也绝不妥协。
“都说深宫黑暗,我却遇见了你们这些明亮的人,上天真是眷顾于我。”玲珑伸手,慈祥地抚了抚小意的头发。
慈祥……说实话,手刚抚过去,玲珑就被自己内心的情绪给震动了。她发现了自己内心的慈祥,然后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有点苍老了。
“带着明亮的心,便会觉得自己遇到的人也是明亮的。”小意这话真是说得极好,玲珑忍不住唏嘘,小意不光有着超强的记忆力,还有着很强的领悟力。这真是一个不能小看的姑娘。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著名的……”玲珑刚想说诗人,又收住了,现代诗放到大齐,大齐的人们理解不了,哪怕对方是聪慧如小意,还是理解不了,“有一位著名的文学家吧。他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要用它寻找光明。’听到这句话,我恍若当头棒喝,从此心头明亮。”
小意喃喃地重复着顾城的诗句,却又好奇地问:“是哪位文学家,说出这么有力量的话?”
碰到个喜欢追根问底的姑娘,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要不是玲珑身经百战,很可能被她搞得抓狂。“顾城,或许你没听过吧。”能将这个回答说得如此笃定,玲珑还是有点佩服自己的。
当然没听过,听过才怪!小意又惋惜道:“看来我要学习的还很多很多,我去哪里可以找到他的书呢?玲珑姐姐你有吗?”
姑娘,你有必要这么好学吗?女学究一点都不可爱好吧。
玲珑耐着性子说:“没有哎,我也是进宫前看过的了。似乎宫里没见过,可能是不太符合皇家的胃口吧。”这谎扯得真是天衣无缝。又跟小意说道:“小意,你也别太执着于学问,咱姑娘家,能断文识字固然很好,可人生也该有点其他乐趣。”
“有啊,我也有其他乐趣。”小意一本正经地回答,“比如说,玲珑姐姐你每次告诉我的事,我都牢牢地记着呢。”
说起来,这事还真得夸奖她一番。自从发现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玲珑就常把一些细枝末节的八卦说于她听,并嘱咐她要记牢,以便自己需要什么信息的时候,一问她,她就可以随手整理出来。看来这姑娘的乐趣的确够正能量,不是学习,就是工作——如果八卦也算工作的话。
“福熙宫有你,真是幸运。”玲珑由衷地说。这完全不是吹捧,是她发自内心的夸赞。
“是我幸运才对,要不是遇见玲珑姐姐,我或许已经丧命在思过堂的后院了。”
“不会的,能遇见宛容华,就说明你是个有福分的人。有福分的人,即使不遇见我,也会遇见其他人,这是你的命。”玲珑从来不愿意居功,也不需要别人对她感恩。她觉得自己从某种程度上说,也在利用小意,不想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
小意却沉默了,玲珑见她许久不吭声,轻轻地问:“小意,睡着了?”
小意却喃喃地说了一句:“宛容华。”她回忆起了宛容华,这个疯癫的女人,疯癫却又用最善良的本能救了她的女人。
这个念旧情的乖巧的孩子,此刻让玲珑心疼,她搂紧了小意,安慰道:“宛容华是好人,一定会上天堂,她活在世上太遭罪,老天一定是不忍心再让她受苦了。”
半晌,小意哽咽着说:“我会替她找出真相的。”
“真相?”玲珑一愣,她是说宛容华那段事隔多年的真相?
小意坚定地点点头:“我需要时间,等我有了头绪,以后一定告诉玲珑姐姐。”玲珑不得不承认,小意已经不是个孩子。




第一女官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宫殿依旧,心事已成非
天宸十五年。
这一年的夏天来了几场暴风雨,秋石榴被打得七零八落,凡是能坚挺地挂在枝头的,无一例外在秋天咧开了红嘴巴。几位怀孕的嫔妃往翠宝园的石榴树上挂了祈福牌,希望自己能像这些坚强的果实那样,多子多福地笑到最后。
今年入宫的佳丽,如三年前一样,经历了层层筛选,最终的三十人同样站在永华殿前洁白的玉石地面上,由皇上亲自甄选。
永华殿,那是一个玲珑入宫三年从来未能踏足过的地方。那些从永华殿走过来的佳丽们,最终被分到各个宫殿,或为一宫之主,或与人合居。她们在那方玉石地面的上的故事,已先于她们本人,在宫内流传开来。
由于这届的佳丽筛选方式与众不同,能选出什么样的姑娘来,真正是众所瞩目。从各局抽调的临时小组的人选皆由皇后亲自选定,仪服局吴管事为组长,每一轮筛选都按事先拟定的标准严格执行,凡达标者,再由小组成员集体商议,最终由组长拍板决定。
不得不说,这种方式真是到目前为止最最公平的方式。当皇帝站在永华殿前,阳光照射着如下三十位佳丽,他的眼睛亮了。不敢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至少是环肥燕瘦、各具风采。
这一刻来得太晚了,以至于皇帝大人最近两年召幸的热情都有所降低,偶尔还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在这些佳丽中间,有一位,当场就成了传奇。
初秋的太阳已不如暑期那样威猛,但佳丽们穿戴整齐,环佩叮当,在毫无庇荫的广场上列着整齐的队,还得保持亭亭玉立的仪态,这其实是很累人的,暗地里要使不少的劲。未几,不少佳丽额头鼻尖就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待到唱名结束,皇后以后宫之主的名义发表了一段简短的讲话之后,个别佳丽脸上的微笑已经有点挂不住了。
这正是考验她们仪态的最佳时机,稍稍有点不端,便会让高高在上的皇帝或皇后望在眼里。所以,微笑挂不住也得挂,一个个都拿出当代麻豆的专业精神来,笑而不僵,挺而不刚。
佳丽们一个接着一个,按着顺序前往帝后跟前,行礼,自我介绍。以便让帝后观其行,听其言。偶尔有皇帝瞧着特别中意的,还会询问几句。如此一番下来,便已为时不短,有些佳丽已是香汗淋漓,湿了衣背。
偏偏这最后一位,款款来到帝后面前,施了礼,轻启朱唇竟是语出黄莺:“臣妾司礼卿范知铭之女范楚楚,今年一十六岁。”肖璎望去,只觉得她肤色比寻常人都更为白晰,那般娇嫩,便是宫里有名的淳昭仪也稍逊一筹,虽说个头没那么高挑,但身型苗条且挺拔,倒是一派极沉稳的范儿。
以上,都只能说明这姑娘美得出挑,美得亮眼,却还不能让她从一众美不胜收的佳丽中拔得头筹。是皇后发现了她最最奇特之处。
“范小姐,秋日骄阳余威仍在,我看这些姑娘们个个都闷热难当,缘何你却肤色一如往常,更是一点汗珠都没有?”
肖璎这才注意道,这位楚楚动人的范楚楚,果然周身干净如新,未见一丝一毫的汗渍。不免也觉得好奇起来。
却见范楚楚嫣然一笑,那黄莺般的声音又响起:“我娘说了,所谓千金闺秀,当以不失仪为第一要务,哪怕是酷热难当,亦要静心自凉。”
永宁皇后却还是有些不得其解:“如此说来,竟能修炼到不流汗么?这倒是桩大本事了。”
“回皇后娘娘,流汗乃人之本能,怎能逆天而行。臣妾无非是靠着从小的修身养性,可以做到不在人前失仪罢了。”
虽说范楚楚言明不能“逆天而行”,但听这语气,倒是可以控制住不在人前排汗的意思,永宁皇后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心想:“就是这样也够逆天了。”
这果然是将淑女功夫做到了极致。在这届佳丽争奇斗艳的局面中,拼美貌已然不能奠定胜局,就看如何凭借自身的特殊优势,突围而出,引起皇上的关注。
还有什么比范楚楚这一招更厉害吗?那么多佳丽憋尿都不行,别说憋汗了。
第二日,皇上一道圣旨降临永华殿,昨日一鸣惊人的范美人果然拔得头筹,封为美人,赐居锦画堂。另有葛含章与陈琴玉二人,因姿容秀雅,仪态端庄,被封为才人。葛才人赐居玉堂宫,陈才人赐居蕴秀宫。其余良人各自归位不提。
曾经辉煌一时的锦画堂与玉堂宫,随着主人的离世,变得破败不堪。殿堂与人一样,都需要爱护与抚慰,它们的新主人会带去无尽的人气,当那些窗棂、那些游廊有了人气的滋养,它亦会焕发出生机。
这一夜的锦画堂,重又风生水起。范楚楚被入夜时的一乘软轿抬进了长信宫。是夜春色,当不逊锦画堂当年。
“锦画堂终于又有新主人了。”莫瑶给瑞雪试完了新衣裳,让奶娘把她抱回自己屋里睡觉。想起自己竟是在锦画堂开始了与皇上的重聚,心头一酸。
宫里一下子添了这么多佳人,也意味着,原来的那些人将再一次地把皇帝分一点出去。如果说皇帝是一块蛋糕,她们可分到的将越来越少,终有一天,连放蛋糕的桌子都挤不上去。
“锦画堂、玉堂宫,都有新主人了呢。”玲珑接着莫瑶的话。
可在她端着洗漱的水出去,见到了廊下的小意之后,小意却问了这么一句话:“玲珑姐姐,你知道蕴秀宫吗?”
玲珑将水倾倒在花圃里,饥渴的土地立刻发出滋滋声,将水尽数吸尽。“蕴秀宫可不是新来的陈才人的寝宫?”
“之前呢?”小意问。
这下倒被问住了。之前呢?之前好像根本没有注意过蕴秀宫,它离福熙宫颇有一段不近的路程,虽也曾经路过,却一直当它是个闲置的住所,从未多加关注。望着玲珑茫然的表情,小意惨然一笑:“那里曾经是宛容华的宫殿。”




第一女官 第一百九十五章 无边光“景”
其实,每一个宫殿都是这样,埋葬逝者,凝望生者。它们最知悉深宫的故事,却从不叹息。
夜里,突然起了风。像是一场冷空气要袭击京城。有一扇窗户没有关牢,被风吹得啪啪作响。玲珑放下手中的针线,走过去将窗户拴牢。
莫瑶走过来,捡起玲珑扔在桌上的鞋面:“这花色新鲜,倒是没有见过,很是富贵艳丽。”
“这花产自极西的地方,叫郁金香。”
“郁金香,都是富贵的字,偏搭配出雅致来。我于植物上头果然甚是不通,此花又没见过呢。”
“这倒不怪娘娘不通,实在是全大齐王朝,应该也没几个人见过这种花。”玲珑笑了,这话其实还是保守了,应该说,整个大齐王朝,也没人见过郁金香。
“那你又是如何能得见?”
“有一年西域的商人送了我父亲几株,第一年开得极好,便是这绣图上艳丽的一片,第二年竟再没了动静,想来是西域的东西,倒不合我们大齐的水土呢。”说完,玲珑又默念一句,商人父亲就是好,欧耶!
“你们说,这花儿需要一方水土,人是不是也一样呢?”莫瑶突然问玲珑和绮罗。
绮罗正在换床铺,听她这么问,一时住了手:“想来也要吧,我去年跟你去草原那会儿,初时还颇吃不惯呢。可我看着夜宴上那些草原上的人们,好像羊肉便是天底下最最美味的食物,可我就觉得有股子让人难受的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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