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艾秋
“正是呢,绮罗倒是一语中的。我正想说草原上这些人。既然我们去都有诸多不适应之处,那草原上的人要是来我们中原,想必也要克服许多吧。”莫瑶道。
慕托丽草原对于玲珑来说,是此生最美好的回忆,哪怕有着不堪的乌尔西,她依然因为这段不幸,而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生死契阔。
她听莫瑶与玲珑又提起草原,或许是有草原上的什么人要来京城作客?于是问道:“是哪位首领要进京了?”
莫瑶不知应该承认还是否认。首先,的确是有首领要进京了,其次,她想说的却不是首领。想起玲珑与信王府的那段瓜葛,莫瑶决定,还是不在她面前提起那个王府,玲珑不一定想听那些关于景妙言的得意吧。
事情往往就是出人意料。你穷尽办法去打听,可能一无所获;你淡若秋水的怀念,却会在一处转角偶然邂逅。
第二日,在永宁皇后的昭阳宫,淳昭仪莫瑶比所有嫔妃都去得早。皇后已洗漱完毕,彩卉正在给她梳头。
“皇后好久不梳这样的髻,今儿莫非有贵客?”莫瑶见皇后的脸上施了淡淡的轻粉,又敷上了薄薄的胭脂,往昔略显苍白的脸庞透出一丝玫瑰色。
皇后真是一位大气阔朗的美人。
“再过些时候,今年新进宫的嫔妃们就要过来请安了。既是第一次来昭阳宫,本宫亦不能太过失礼。”
说话间,张妈妈递过来一张单子。皇后略瞄了一眼,又递给莫瑶:“昭仪你也瞧一瞧,这是景尚书家的公子娶亲的礼单,依你看,是否妥当,可要增减?”
“昨日不是刚看过?”莫瑶有些意外。
“皇上说,得按着王族娶亲的规矩办,本宫便让贵嫔重拟了一份,这才送过来。”
莫瑶这才领悟,轻轻地“哦”了一声,接过皇后手中的礼单,认真地查看起来。侍立在门口的玲珑却有些纳闷,虽说景尚书身居高位,公子娶亲能惊动皇上倒也是非同小可。难道是因为景妙言?原来当王妃有这么多好处,连家里都可以深受恩惠。
却听莫瑶一边查看,一边开口,恰好就解答了玲珑的疑惑。
“这景家出了个王妃,如今又要出个金刀驸马,真是光耀门楣,景尚书这可是几世修得的福份啊。”
皇后也是颇有感触,说道:“可不是,旁人瞧着,只道景家实属运气难得,可我们却知道,也是人家一双儿女养育得极是秀美,也怪道赛娜郡主一场赛马下来,独独看中了景良言。”
原来如此,是慕托丽草原上的旧相识赛娜郡主,看来完哲力终于替女儿完成了嫁给汉家儿郎的心愿。有趣的是,她当初曾对信王肖珞情有独钟,如今却要嫁给他的小舅子。
也怪不得莫瑶昨晚那么一问,原来是担心这位郡主会不会水土不服呢。玲珑却一点都不替她担心,她结实得像头牛,健康得好像马上可以奔腾万里,不用担心她能不能适应这边的生活,倒应该担心景良言这样的汉家男子能不能搞得定草原姑娘才是比较迫切的问题。
就在皇后与昭仪刚刚将礼单商定的时候,吴管事来报,范美人、葛才人、陈才人等一众新晋嫔妃已在殿外等待。至此,吴管事这个临时选秀小组的使命正式宣告结束,这些最终脱颖而出的佳丽们,从此便正式融入了后宫。
对于此次选秀,不仅皇上满意,皇后也很满意。品德如何另说,一时半会儿也难看得周全,起码从才貌来讲,是历届选秀中最出挑的一届。永宁皇后不吝对吴管事的褒扬,并给了丰厚的赏赐。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赏赐再丰厚,也是精神鼓励的意义更重大。虽说吴管事这次算是圆满完成任务,却也不见得他就清廉如水,从中所得的好处只怕数倍甚至数十倍于自己所赐。
可什么叫聪明人?聪明人就是既不亏待了自己,还能将事办得漂亮。
吴管事极会说话,领赏赐之时,一直宣称自己受之有愧,是皇后娘娘独创的最公正公平的选秀方式,才保障出了最好的结果。当然,这一切都没妨碍他最终还是将赏赐一件不剩地搬回去了。
现在,她们终于可以来看一看传说中资质最为优异的一届佳丽——大齐后宫新晋嫔妃的真容。不消说,为首站立的一定是范楚楚,今年唯一被封为美人的范楚楚。可惜,晚上起了风,早上变得异常凉快,所以淳昭仪包括绮罗和玲珑,都没有机会看到范美人那极致的淑女风范了。
第一女官 第一百九十六章 皆为一时新
众人朝皇后施了礼,虽是桃红柳绿,众人杵在一起也无非凑成一个黑压压。佳丽们凝神屏气,望着大殿中央端坐的皇后。皇后并没有宝相庄严,而是穿着家常的服饰,稍事修饰,微笑地看着大家。
在永华殿前众嫔妃已与皇后相见过,但彼时皆是远远相望,偶有近前,也是心慌意乱,无暇多顾。今日原都是提着一颗心来到昭阳宫,却见皇后威严中不失和善,那颗心便暗暗放下了一半。
“以后大家都是姐妹了,不用如此拘礼。本宫这些年,就在昭阳宫这个地儿,见过了一批又一批你们这样的姑娘,总让人羡慕你们花儿一样的年纪,年轻活泼的心性真好,瞧得本宫和昭仪都觉得自个儿年轻起来了。”皇后乐呵呵地,欲调节一下气氛,转头道:“昭仪,你说是不是?”
“臣妾可觉得皇后娘娘和臣妾都还年轻,未曾老过。”莫瑶软软地反驳。
底下的嫔妃这才注意到,在皇后的下首坐着的这位,娴静优雅、清丽出尘,一身浅绿刺绣裙装衬着丁香色轻纱披肩,显出苗条纤瘦的身段,便是她似笑非笑的样子,都能在嘴角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真是教人一看便醉了。
皇后这才想起,还未跟大家介绍这位呢,赶紧地补上:“这是福熙宫的淳昭仪,众位是第一次见吧。”范楚楚不愧排在首位,果然最为机灵靠谱,连忙躬身行礼。众嫔妃连忙跟上,一时间大殿内此起彼伏。
不能怪众嫔妃不够训练有素,实在是昭仪娘娘一身低调轻装,又不曾浓妆艳抹,无声无息地坐在那里,缺了几分高级嫔妃该有的霸气,众人都未曾特别留意。
“早就听闻今届佳人如云呢。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有幸,在皇后这儿撞了个齐全,真是秀色倾城、各具风姿。”一场相谈,若从夸赞开始,走势都不会太差。
果然范楚楚道:“臣妾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昭仪娘娘的风采真让我等自惭形秽。”此话是否有水分,且不管,反正也算是讲得不错的场面话。
有陈琴玉陈才人道:“素闻昭仪娘娘品貌双全、秀外慧中,往后臣妾有甚不周全之处,还请娘娘多多指点。”
这个就说得更进一步,不光是仰望其风采,还要仰慕其品格。莫瑶在宫内的形象的确有点“高大上”,但她最大的好处便是不会去强调这种“高大上”。
她微微一笑,没有就自己的品貌开展一番谦虚行动,反正这些嫔妃们最终都会有一个关于昭仪娘娘的定论,不用莫瑶自己去手动点赞或手动消灭中差评。
“我不太会说话,亦不是伶俐的人,只望日后各位妹妹似一家人那般亲睦相处,少让皇上皇后烦心,便是我们当嫔妃最最要紧的本分了。”寥寥几句,有期盼,有忠告,当算是尽了前辈的心。明知她们做不到,却还是要耳提面命,指望着哪怕有一点点的效果也好。
嫔妃们又各自说了一些场面话,气氛倒甚是轻松和谐。玲珑在一旁,将这些嫔妃的言行举止看了个尽。
这自然成为回宫后一项最主要的谈资。
“我觉得范美人最漂亮。”绮罗道,“所以皇上第一个就宠幸她呢。”刚说完,又突然意识到有点问题,立马加上一句,“当然我觉得跟咱娘娘比还是有差距的。”
还不如不说,真是画蛇添足。莫瑶却被逗笑了:“我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还去跟她们比年轻美貌不成。”
绮罗却认真地说:“娘娘,我说句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比年轻自然是她们胜,比美貌,我可觉得今天那么多嫔妃中,没一个及得上你。”
玲珑亦重重点头:“我也同意绮罗,真的不是夸张。不是说她们不好,只是总觉得还不那么完美。”
哎哟真是受不了,幸好玲珑说这话有着不为人知的背景,她夸莫瑶,其实就是夸自己前生相依为命的珊珊呢。她对珊珊深沉的情感,用多么夸张的语言去表达,皆不为过。
“哪有完美的人,总有各自的小缺点,不过,有些缺点瞧上去竟还别有韵味。比如那个……一直没说话的……”莫瑶努力回忆那位嫔妃的名字。
“娘娘说的,莫非是葛才人?”玲珑却想起了那个人堆里并不美艳,却很独特的身影。
莫瑶被她一提醒,果断想起:“对,便是葛才人,芳名似乎叫葛含章?”见玲珑肯定地点点头,她放心地说了下去,“葛才人瞧着并不出挑,初时吴管事介绍之时,我甚至觉得皇上皇后是不是挑错了,比她美貌的大有人在,怎么偏偏她就成了两位才人之一?”
“是啊,我也瞧着奇怪呢。难道是她家世特别显赫?”绮罗傻傻地问。
“却不是,她有一种说不清的风情。不是漂亮。”莫瑶侧着头,似乎在想应该如何去形容。
玲珑知她想说什么,便问道:“三年前,如今的袁美人,当初的袁才人,同样不是最漂亮最出挑的,却封了才人,不就是因为她有着特别的小骄傲?人家都玩端庄,她那种气鼓鼓的自傲便别有了情趣。”
这番话说得真是颇有见地,倒将男人的心理摸了个一清二楚。莫瑶赞赏道:“很是有点意思。玲珑你说,葛才人又是怎样的情趣?”
玲珑想了想,分明就是愁眉苦脸的情趣。她其实更喜欢神采飞扬或空谷幽兰,但是,男人不就那点儿征服欲和保护欲么,如果用优美的语言来形容,便是玲珑接下来的回答:“弱质纤纤、愁眉啼妆,真叫一个我见犹怜。”
绮罗不屑:“切,你还不如直接说,就是个病秧子,这样我还听得懂。”
“咦,你能这么讲,说明你也听懂了啊。”玲珑打趣她。
“整天跟娘娘在一起,我也不能老是不学无术啊。”绮罗白了她一眼。
这回轮到莫瑶表扬她了:“不错啊,绮罗,不学无术也是个成语哎。”三人笑倒。
第一女官 第一百九十七章 长生道观求长生
良辰美景,欢愉不觉久长。数日后,进宫的这些佳丽们开始从最初的欣喜与期待中逐渐清醒。她们发现,除了范楚楚与陈琴玉,其余的姑娘们都并没有很快承恩。
越是这样的时候,长信宫越是不能一个连一个地抬进新人。天宸帝可是大齐王朝数代以来口碑最好的皇帝,并有幸逢着风调雨顺的盛世。若是因为后宫来了些新晋的美人儿,便接连不断地新试女色,天宸帝还是不是百官眼里英明的圣上了?还是不是百姓眼里伟岸的天子了?
反正都在这金丝笼里,插翅也难逃了,急什么。
眼见着抬完了范楚楚与陈琴玉,其余嫔妃们心中小鹿乱跳,掐指算着总觉得就要轮到自己了,见到长信宫的太监打自己跟前走过,恨不得就要激动得立时晕倒,可天宸帝紧接着却住手了。
这天早上,她们那颗打了好几天鼓的心,在各自打听到最新消息之后,纷纷如鲜花般凋零。
皇上今天翻的是福熙宫淳昭仪。
不言自明,在后宫这些嫔妃中,皇上到底还是最宠淳昭仪,这份宠爱甚至敌得过数十位娇艳欲滴美娇娘的殷殷期盼。青春美娇娘们本来还觉得淳昭仪态度和善,妆扮朴素,心中隐隐有些轻视,经皇上如此一翻,对淳昭仪皆肃然起敬
莫瑶也心情甚好。她知道,皇上宠爱自己固然不假,要让自己这个长公主的母亲在新晋的嫔妃面前树立威信,这或许是更深的原因。
福熙宫绝不会如范美人的锦画堂、或陈才人的蕴秀宫那样,一闻接驾便喜大普奔。福熙宫毫无动静,既没有往仪服局领衣饰,亦没有去珠宝局寻首饰,更没有去御医院找御医开些香体滋阴的方子。福熙宫以往是怎样,今日还是怎样,宛若仙子般出尘的淳昭仪牵着瑞雪公主的小手,照常去翠宝园逛了一圈,半新罗裙,脂粉未施。而后回到福熙宫,静静地享用小厨房准备的新式甜品,一切都闲适安宁。
有数个年岁尚幼的小良人,聚在翠宝园的湖边,望见莫瑶扶着瑞雪公主去攀援低矮的山石,发出由衷的赞叹:这才真正是后宫历练出来的淡定,像沙滩上晶莹的鹅卵石,无论潮起潮落,始终那样圆润而坚硬。
玲珑让朱延九带出的信却有了回音。帕子回来了,模样未变,却不是以前送出宫的那方,外加一本书。玲珑将书收在架子上,没并有翻阅,而后将丝帕浸入水中。
洁白的丝帕上显出隐隐的字迹,写得细细麻麻,竟是一封很不短的信。玲珑仔细辨别着,不由笑了。想来霍英姿是没这能耐,让他办实事可以,让他书写丝帕,生生一个张飞学绣花,估计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从丝帕来看,真正的“寇玲珑”果然厉害,这么漂亮的一手字,便是放在皇宫也不多见,怪不得寇世源那老头子觉得吃了大亏。玲珑却不管这些,她赞叹着霍英姿的福分,心服口服地暗暗拜了一下嫂子。
这事当然是要跟莫瑶汇报的,但丝帕却被玲珑趁人不备,扔进了小厨房灶头下的炉膛,当即便化成了灰烬。这灰烬的余热,煮出了灶头上的糥米小果。
“娘娘,婕妤的哥哥沈玉郎前阵的确在宫外找了偏方。”玲珑对莫瑶说。
“还真的被他找到了?”莫瑶问。
玲珑点点头:“找到了,不过……”
莫瑶知她必有后话:“你且说吧,这些偏方来路不明不白,我不会轻易尝试的,你放心。”
“噗!”玲珑一笑,说道:“娘娘以为我担心您也去尝试?我敢说,听了真相,别说尝试,说不定还想去救人。”
“哦?我什么时候变得跟我们寇玲珑寇侠女一样仗义了?”莫瑶轻笑。
玲珑不理会她的调笑,将丝帕上的信息说给莫瑶听,并不忘言明,这是宫外万福客栈的老板弄来的信息,而这个万福客栈老板则是寇玲珑的把兄弟、世家哥哥,总之关系十分铁,信息十分可靠。
且说那沈玉郎果然机灵,打听到离京城数十里外的一处道观,道观内香火鼎盛,吸引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善男信女。沈玉郎当然不会愚蠢到以为去烧几柱香就可以让宫里的姐姐隔空怀孕,他是打听到,来这里的人基本上就是来求得一子。
嗯,用寇玲珑上辈子的话说,基本上就是北京新兴医院吧。
沈玉郎办事还是比较谨慎的,暗中联络了数位求子成功的社会人士,发现这些人不管男女,不论长幼,凡是家中女眷去过该道观求神,回来不多久,基本上都能怀孕,虽也有个别失败之例,但“未孕”的个例被普遍的“喜孕”远远地超越,并成功掩盖,最后忽略不计。
在作了分散且有代表的采样之后,沈玉郎认为,此道观可信。于是,他求偏方来了。
道观里的道长人称长生子,道号倒也起得恰如其分。可长生子却说,所有求子的女眷都需前往道观,由他亲自作法治疗,否则不能灵验。
沈玉郎却毫不气馁,他将此理解成高人的小小怪癖,没有点怪癖太正常的能叫高人吗?答案自然是不能!
在他又一次捧着巨资前往求一味偏方之时,这巨资有多巨呢?嗯,还好啦,基本上也就是能把长生子的道观买下来十次八次而已。
长生子终于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并且给了他一副药,说好,先付三成,待女眷成功怀孕之后,再将余下的付清。
如今,随着丽婕妤的成功有孕,药资已成功落入生长子口袋。玲珑不禁感叹,古人果然有诚信,沈玉郎也算半个好人,不拖不欠不赖账。
“京城外竟有如此道观,我们宫里的娘娘们一无所知,有这本事,便是入朝奉为长生圣人也不为过。”莫瑶惊叹于长生子那偏方的功效,竟让多年未孕的丽婕妤都怀上了,委实惊人。谁想玲珑却颇有意味地一笑:“娘娘们就妒忌去吧,人家做完丽婕妤这一票,也就退隐江湖了。”
第一女官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华音殿之诞(一)
“什么意思。”这次是绮罗问的。一般这么没有营养的问话,都会出自于绮罗。
“我世家哥哥受我所托,既然查到这份上,也顺道带领嫂子去道观求个子。嗯,求子,他们也要多生几个呢对吧。却见道观大门紧闭,竟是没有一点人息的光景。这才过了多久啊,之前还香火鼎盛,人声鼎沸,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是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绮罗百思不得其解。
莫瑶也重复着:“的确奇怪,怎么凭空就消失了。”突然,她双眼一亮,望着玲珑道:“难道……”
玲珑知她想到了什么,缓缓地点点头:“钱已到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那药……”莫瑶不敢说出一句整话,这个猜测若属实,牵连甚大,不亚于在后宫投了一颗定时炸弹。
“奴婢不敢下结论。”玲珑一说奴婢,就郑重了,“奴婢觉得,来日方才,且看看丽婕妤能否将龙胎平平安安地怀下去吧。”
话虽这么说,可是,若能平平安安地怀下去,长生子为什么要匆忙撤退?福熙宫要做的,便是什么都不做,甚至要将颐华宫避得远远的,以免哪天那个肥皂泡炸开,惹自己一身肥皂水。
夜幕初垂之时,肖璎来了福熙宫。福熙宫的小厨房早就准备了皇上最爱的小菜,清清淡淡,家长里短。恰如淳昭仪给人的感觉,恬淡、出世,却又充满着回望的慈悲温度。
瑞雪公主陪着父亲和母亲一起用膳。两岁的孩子,已能独自像模像样地自己用小勺子吃饭,偶尔莫瑶疼爱地替她擦掉小嘴旁的饭粒。
这是最能体现世间寻常温暖的夜晚,肖璎爱来福熙宫,便是因为这种世俗温暖经由这个一点都不世俗的女人来展现,美得超乎寻常。
然而,在夜间歇息的时候,他们一定不会像寻常夫妻那样,让稚童睡在身边。与瑞雪公主亲昵了许久,她终于开始打哈欠。
嗯,她要是再不打哈欠,就轮到她亲爱的父皇打哈欠了。人家等待许久了好不好。
公主被奶娘带回了自己的寝殿,接下来,皇帝殿下和昭仪娘娘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点什么了。当然我不说大家也知道他们到底干了点什么,成年人的游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上古到二十一世纪……不对,寇玲珑从二十一世纪又回到了这中不溜秋的不知节点的时空中。
那些招式其实能有多大变化,无非你上我下、你左我右、你进我退、你强我弱、你哭我喊、你死我活。
可人却是不一样的啊!
我们要的其实不是技术,而是一个对的人。每一个痴痴迷恋于技术的人,其实都是内心孤独的人。
肖璎偶尔也会觉得淳昭仪是那个对的人,但更多的时候,他依然会被技术所迷惑。好在,如今昭仪娘娘技术也不弱。
往日,在这张卧榻上,事后的肖璎总是睡得异常安宁的。今日原本也不例外。
下半夜,在外室值守的绮罗和玲珑首先便被叩门声惊醒。这声音轻微却急促,似是有急事却又怕惊动了众人。
片刻,钱有良从门外跑进来,压低了声音对绮罗道:“里面怎么个情况,我有要事,得进去通传皇上。”
“正睡着呢。”
钱有良略一犹豫,却走到了分隔内室与外室的珠帘之外,轻唤着:“皇上!皇上!”
半晌,肖璎睡意浓重的声音从碧纱帐中传出:“何事?”
“华音殿那边来话,袁美人要生了。”原来是这事!可距离袁美人临产还有些时日,莫非竟是早产?
肖璎问:“御医去了没?情况怎样?”
“御医和稳婆都去了,说是提前动了胎气,这会儿袁美人正一阵痛似一阵呢。”
“行,那你过去守着。若有消息,赶紧遣人来通知朕。”听这意思,肖璎不打算亲临现场,起码不打算这么早就亲临现场。同样是产妇,同样替他生孩子,待遇果然还是有所不同。
却听帐内淳昭仪对着肖璎窃窃私语了几句,钱有良竖起耳朵,却听不真切。片刻,只听肖璎说了句:“嗯,如此也好,瑶儿想得周到。”
只听莫瑶提高了声音,喊道:“玲珑!”
“奴婢在!”玲珑一听召唤,急忙也走到珠帘之前。
“我和丘良人生公主的时候,你都在跟前,算见过了些世面。赶紧跟钱公公一起去华音殿,也好当个帮手。”莫瑶的声音从帐后不紧不慢地传送出来,真正是临危时亦如往常的淡定。
玲珑应允而去,跟在一路小跑的钱有良身后。
“钱公公你体力真棒!我都跑不过你呢。”玲珑向来觉得自己在宫里还算脚头勤快的,也跟不上钱有良的健步如飞。
“你们这些当行侍的小姑娘,一个个养得比普通人家的小姐还矜贵。哪像我们,东奔西走的命。”
“才不能这么说,有用的人、得力的才,才东奔西走。若谁个闲得发慌,那才是没有行情。这么些年,谁不知道皇上最信任的就是公公,那些大大小小的事,自然也得您亲自去跑,皇上才放心。”这马屁真是浑然天成,极为沁人心脾。
钱有良脸色果然格外红润,脚步也稍稍慢了一点,以便让玲珑能少费些力赶上自己。
与福熙宫的温馨安逸相比,华音殿今晚灯火通明。几位管事的嫔妃中,倒是与华音殿住得最近的锦瑟殿的岚昭容已闻讯赶来。稳婆们要什么,岚昭容便赶紧遣人去张罗什么。见钱有良赶到,岚昭容如突然来了救星,有些人有些事,她支使不动的,来了钱有良,便等于来了皇上,一切都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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