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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少夷君
朝良都被她这番说辞逗得略略勾了勾唇角,却又听她画风一转:“来这里瞧什么呢,瞧我曾经是睡在怎样的一个山洞里么?瞧我是如何孤僻,如何嗜血,如何喜怒无常,如何视生灵如草芥,如何杀人不眨眼,如何日复一日地在怨魂索命的噩梦中醒来的么?那山洞又阴又冷,石床冻得骨头都在疼,但也只有这样,才能将背负在我身上的怨气给镇住,如若不然,我早被这些怨魂给吞噬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她分明是在笑,朝良却觉得她是在哭,她眉目里有极为浓重的哀戚,平日里轻快的声线变得僵冷:“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瞻仰的呢?倒不如什么都不留下,干干净净地去了,免得留下些让人诟病的把柄,若在我死后都还有人说我坏话,我怕我会变成怨魂来索他的命。”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哦了一声:“我忘了,我若是死了,那必定是灰飞烟灭,六界中都寻不
到我的存在了,还怎么能变成怨魂来索命呢?是我痴心妄想了。”
那时的他看着她,回应的只有沉默,他以为她向来都是开朗无忧的,却未曾料到在她心间会有这般剧烈的阴郁,早已将她吞噬,暮光又艳又烈,她的笑灿烂得像盛开的花瓣,盛极必衰,仿佛很快就会迎来凋零的命运。
她将手负在他身后,轻轻地喊了他一声,他问她什么事,她道:“我活了这么久都是很孤单的,现在你与我也算是有些交情了,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请你务必要答应我。”
朝良将手里剥好的瓜子递给了她:“本来是给窃脂剥的,但它们不知去了何处,还是给你吃吧。”
她将瓜子接在手里,向朝良道了声谢,一边吃着瓜子儿一边看他:“你到底答不答应?”
“答应又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答应了的话,你便一定要言出必行,若是不答应的话,”她眨了眨眼,“那也无妨,我以后还会和其他人有交情的,届时我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答应我。”
朝良神色一顿:“你说吧。”
“你这是答应了?”见他点头,九知又笑了,她将朝良剥好的那一把瓜子儿从左手倒腾到右手,又从右手倒腾到左手,她才说道,“若是我灰飞烟灭了,你便将这些东西都替我销毁了吧,我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些东西,也算是全一全我的颜面。”
她想让他将那些有关于她的东西都一概抹消,这样无理的要求让朝良气息一乱,不知为何,对情绪一向拿捏得极有分寸的他心里升起怒火来,他面色一冷,也忘了此前才答应她的那些话,径直说道:“恕难从命。”
“啊……”她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有些失望,又有些理解地道,“也是,这对于你们而言是一件冒犯帝神威严的事,是我唐突了,你不愿便算了吧,我是很善解人意的,不强人所难。”
他被她的话梗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帝神威严,这于他来讲并不算什么,他只是觉得她对生死这般无所谓的态度令他心生暗火,想将她丢进泉水里醒一醒,也想知道她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奇怪的念头,上古神族都是与天同寿的,除非受到极大的创伤无法恢复,从而灰飞烟灭,否则想死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谁会成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计较起自己的后事来?
但之后她便专心致志地去寻找尾羽去了,直到他走时,她也未再和他讲过一句话。
朝良这回到山洞前的时候,瞧见山洞门前的景象还一如昨日,山洞门前的青草极有灵性,它们似是很喜欢九知,往前九知每次赤着脚从上面踩过的时候,那一对形状美好的压痕总会在草地上保留许久,而现在青草上连压痕都没有,朝良便晓得九知是一整日都未出山洞。
只略略一想,他抬步便往山洞里走,幽暗的山洞没有丝毫亮光,这让耳朵与鼻子变得灵敏起来,朝良皱了皱眉,似是闻到有血腥味在湿冷的空气中蔓延。
她出事了!
朝良身形一动,瞬息便至了石床之前,红衣的她正躺在石床上,双目失神地望着洞顶,面色苍白,搭在手腕上不知被什么划开了寸许的口子,正汩汩地向外渗着血。
他呼吸一窒,却有条不紊地施了个诀将她定住,抬起了她的手替她将血止住,又将她腕上的伤口包扎好,才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用手捏住她的下颌,正对上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
轻呵一声,“大胆怨灵。”
并指点在她眉心,有耀眼的金光迸出,五行三才尽绕在他指间,那侵占了她神识的怨灵一声刺耳的尖叫,被金光渡向往生。
她渐渐恢复了意识,朦朦胧胧地看向他,有些懵,想要抬手揉揉眼睛,却发现手腕生疼,她哎哟一声:“这是怎么了?”
朝良看了她一眼:“你被怨灵侵占神识了。”
“啊,”她用那只未曾受伤的手抚了抚心口,吐吐舌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这么可怕呀,幸好幸好。”
“幸好什么?”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她抬起眼来正对上他的目光,嘴角一弯,“幸好有你呀!”
心嘭地一下,因为她的一句话变得柔软起来,朝良连带神情也柔软了许多,看得九知有瞬间的失神,他嘴角也跟着她嘴角的弧度翘了起来:“怎么就被怨灵趁虚而入了?”
她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哎呀,我要是晓得怎么被趁虚而入的,那怨灵还能趁虚而入么?”
她是存心和他打马虎眼,朝良却偏不让她得逞,穷追不舍地问,她架不住他的目光,唉声叹气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是一块红艳艳的石头,躺在她掌心,瞧起来品质上乘,上面似是遍布着脉络般,纵横交错地红线,比石头本身的颜色还要更深一些。
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她手指一蜷,将那块石头牢牢地握在手心,对他道:“你瞧呀,这就是我的心。”





九命 第52章 昆仑
他唇角的笑意凝住,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反问道:“你说什么?”
她眨眼看着他,又将那一块玉石在自己的掌心握了握,像是珍宝般地小心翼翼,怕太过用力便将这块石头捏碎,他听她说:“你知道的,这世间有很多的怨灵,他们不肯入轮回,也不愿归顺鬼族,怨念太重,渡化起来也很淘神费力。所以帝神他呀,在养育我的时候便将我的心给取了出来,炼成了拘禁怨灵的神器,喏,便是这块玉石。”
洞口有微弱的光线传了进来,她将玉石对着那道光,半闭着眼:“帝神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比如将怨灵拘禁在一起,届时渡化也要方便很多,再比如怨灵的怨念也是很强大的力量,我能借助这些力量,保护自己以及那些自己想要保护的事物,更重要的事,我已经没有心了,自然也不会被这些怨灵趁虚而入,帝神说,无欲无求,才是真正的强大。”
朝良只觉得喉间像是被灌入了苦涩的汤药,她的眉目近在眼前,却越发地遥不可及,她笑得无所谓,仿佛没有心了,她连悲伤都不会:“世间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盛,我却是连一个都未曾尝过是什么滋味,帝神对我一向疼爱有加,想必取出我的心也是因为不忍我受这些苦痛摧折。”
她再看向朝良的时候,笑得有点尴尬:“嗳呀,我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总之这块玉石是拘禁怨魂的神器,我一直贴身揣着它,从未出过事的,但昨日不晓得为什么,竟然被怨魂给挟制了。”她挠了挠头,“这件事有些丢人,不过要谢你,若不是你,还真不晓得要发生什么。纵然流这区区一些血不足以令我灰飞烟灭,但还是会元气大伤,届时神魔两族再打起来,我便也不能为你们出什么力了”
满腔的热血一点点冷下来,那块殷红的玉石映在朝良冷清的眼中,像是将熄的火芒,他淡淡地道:“你与我如今本是同僚,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九知哦了一声:“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她眼神亮晶晶的,像是期盼:“我以为你喜欢上我了。”
朝良顿了顿,将头别开,矢口否认道:“你想多了。”
“我也觉得是我想多了,”她盘腿坐在石床上,伸了个懒腰,对他笑眯眯道,“我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人喜欢的呀,我还以为你会是第一个例外的呢。”
朝良嘴角一抿,看着她从石床上跳了下去,赤脚恰好踩在了那一滩血迹里,溅起了一星半点的血珠在朝良的袍角,她眯眼看过来:“啊,抱歉呀。”
朝良低头看过去,这样的距离,看上去仿佛就像他的袍角刚好覆住她的脚面一样,他眼色略略沉了沉,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衣袍,那踩在血泊中的玉足便跃入他眼底。
玉白与血红,这样的艳色无边,这样的动人心魄。
她的美像是一柄出鞘的剑,带着迫人的侵略,攻城略地,教他无所防备,她怎么会以为没人有喜欢她?
没有人喜欢也好,只有他一个人喜欢更好,是他眼光独到,又或者是她的美只为他盛放。
朝良有些后悔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地要将袍子撩开,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急剧而热烈,让耳廓都微微发烫。
但愿她听不到。
再抬眼,正对上她那张嘴上说着对不起但却丝毫看不出来歉意的脸,朝良突然释怀,他紧抿的嘴角一松:“无妨。”
这样也好,他将这句话缄默于心。
即芳此前说他,瞧上便去追,剖心剖肝的表白有什么用,直接强吻,你连被她打一巴掌骂流氓的勇气都没有凭什么说喜欢她。这不晓得是即芳从哪里看来的歪理,但朝良当时听在耳里觉得有点道理,是以今晨才揣着一颗趁她未睡醒时强吻的心来的石洞,哪知却知晓了她的隐秘,在听她讲出口时朝良竟生出些许茫然来,这是打他从凤凰蛋里被孵出来的头一次,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凤凰这类神兽,本就是孕天地灵气而生,骨子里没沾上半点□□,是以在这方便较别类要迟钝许多。且凤凰蛋的孵化是极为讲究条件的,朱雀火海中拍了满满当当的凤凰蛋,至今破壳而出的也只有朝良这一只凤凰,便证明凤凰确实是骨骼清奇的神兽,不与旁类同流合污。
朝良这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只凤凰,遇上这等相关情爱的事情,笨拙得有些手足无措。
即芳自告奋勇地想要当他的恋爱导师,朝良本想着姑且信一信她,但事实证明他实在太高估即芳了,她那些不晓得从何处听来的歪理放在九知身上丝毫不管用。
因为她本身就是跳脱于五行之外的存在。
那些道理都离不开因果循环,可她无因无果,或许只是帝神寂寞了,随手捏造了她来排遣创世的孤寂,她甚至连心也没有,没有心,便不会动情。
她百毒不侵,失魂落魄的只有他而已。
此后便是安安稳稳的岁月,不能再静好,神魔两族在此前的一场战役中都伤亡惨重,好不容易安生休整一段时日,朝良照旧每日过来,把尚在睡梦中的她拉起来煮粥给她喝,别的菜式他似乎做得不是很好,但粥和汤的火候却掌握得极其到位,九知好奇地问他,他接过她递来的碗,又给她舀得满满当当,不咸不淡地道:“当年在朱雀火海中没什么吃的,我就自己给自己熬粥吃,吃腻了就熬汤。”
原来他的手艺是这样练出来的,九知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试着炒炒菜呢?”
他嘴角抽了抽:“朱雀火海那样的火,菜还没入锅就熟了。”
她擦了擦嘴,点点头,感叹道:“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你天天来和我搭伙吃饭,紫微那边没有说你吗?我记得紫微是个很严谨的人,你这样早出晚归的,似乎有些不符合你们神族的纪律。”
确实如她所说,神族与魔族正值交战之际,随意外出都有可能遭遇魔族的伏击。但之于朝良,除非是魔尊亲自前来,旁的他向来不看在眼里,但思及她是孤身一人待在这里,若是再遇上上回那种情况,被魔族趁虚而入,难保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的心紧了紧,状似随意的开口:“你说的很有道理,不如……”
瞧见她竖起耳朵来听他说话,天真剔透,让他的心为之一动,他倾身在她耳边,圆润小巧的耳垂就在他唇边,他只要再靠近一点儿便能将珠玉含在口中,但他不能,他只能压低了声音,让湿暖的气息绕在她耳畔:“不如和我一起住吧,这样我便免于奔波了。”
却换来她的一记白眼:“好好说话。”
这些油嘴滑舌的混账话,他向来只在她面前说,许是仗着她无心,又或者是想再试上一试,说不定能换来那一星半点的回应。
他无奈地对她勾了勾嘴角:“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也不是很稳妥。”又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她,她听后沉思片刻,欣然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这便将她给拐到了神族本府昆仑巅中去了,朝良突然觉得她有时候也挺好骗的。
介于她是帝神养女,神族众人对她的到来无不是翘首以待,纵然知晓她性情乖僻的名声,但本着瞧热闹的性子,大家都还是想看一看这位帝神养女的真容。
平日里那些素来无欲无求冷清高贵的神女们大多也都在心里对她的到来计较了一番,但本着自己平时的形象,都作出对此漠不关心的态度,只是在旁人提起时淡淡地哦一声表示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仅此而已。
但当真到了那一天,最早等在昆仑巅的开明门前,穿得花枝招展,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也是这些此前对这消息漠不关心的神女。
昆仑巅屹立于大荒西北,延绵千里,有万仞之高,开有九门,正门朝东,面向汤谷,东君即芳每日都驾驭着烈焰车辕自汤谷升起,是以这一面门称之为开明门。门前有只守门的神兽,本是只为祸八荒的妖怪,在吃人是正好遇上了途径的紫微帝君,并还想将帝君也一起吞入腹中,结果生吃帝君的想法未遂,反倒被帝君制服,脖子上被系上了捆仙索,只能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给神族看大门。
开明兽守门守得无聊,打了个哈欠,不晓得为什么平日里这冷冷清清的开明门今日会有这么多神族守在这里,肩并肩地向远处眺望着,一个个都快将脖子给望断了。
它虽然很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他对神族有怨,若不是迫于紫微帝君的威压和自己脖子上的这一条捆仙索,它早血口大张长舌一卷,将这些混账神族吞入腹中了。
但它眼下也只能是想一想,所以面对这些可以被自己吞入腹中的神族,它提不起丝毫的兴趣来结交,也不想纡尊降贵的去问他们,开什么玩笑,它可是有自己的底线与兽格的,从来不和比自己弱的人搭讪。
所以开明兽轻轻地哼了一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浊气来,正好熏到了站在它旁边的一位神女,那神女对它翻了个白眼,十分嫌弃地走得更远了些。
敢嫌弃老子,等老子挣开了这捆仙索,老子头一个吃了你。开明兽不屑地想着,突然听到有个神族低呼了一声:“来了!”
谁来了?
威风凛凛的开明兽朝东方看过去,云蒸霞蔚间,有一身红衣乘风而来,霎时令这苍白乏味的昆仑巅生动艳丽起来。




九命 第53章 照顾
在去昆仑巅之前,九知很是紧张,她自有意识起便从未正正经经地和那么多人来一次亲切诚恳的见面,她一般都是在别人打架的时候路过,心血来潮便去掺和一脚,看哪边势颓便帮哪边,用她的话来说这是见义勇为。又或者是在她心情不大爽快的时候,她便会孤身一人去骚扰骚扰就近的宗族,抢些宝贝回去赏玩,但那些宝贝都没有自己的心玉石好,她把玩几天后便腻了,也就还了回去。
她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答应朝良跟他回昆仑巅,也许是自己孤单太久,实在是太过寂寞了,许多人畏惧她阴戾乖僻的性情对她敬而远之,唯独朝良。她最初怎么也想不通他这样的神君为何会主动来靠近她,后来她便想通了,大约是他也很寂寞。
他煮的粥和熬的汤确实很好喝,其实她也不知道好喝的定义是什么,因为帝神羽化之后她便再也没能吃上过一顿正常的饭,是帝神当初对她太娇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难以想象帝神那双劈开天地的手会拿起菜刀和炒锅,替她煮上一顿美味的饭菜。
她曾经很恳切的评价朝良熬的汤很有当初帝神的味道,朝良不知为何黑了脸,任她怎么逗当天都未再开过口,接连的一周也对她没什么好脸。
当天她与朝良乘风往昆仑巅去的时候,见着开明门前乌泱泱的一大片人便觉得有些眼花头晕,她往朝良肩上靠了靠,小声说道:“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嗯?”朝良只略略偏头来看了她一眼,她扶额道:“我实在是见不得这么多人,我绕道从后门进去,这边你先替我应付着,行吗?”
她言辞很恳切,但朝良偏拿捏起了格调,抄着手不为所动:“为何?”
“什么为何,”她摸了摸脑袋,“你我之间不是同僚么,现在同僚有难,你帮还是不帮?”
“不帮。”斩钉截铁的回复,九知瞬时便炸了,瞪眼看他:“你说什么?”
一双手险就要拎着他的衣襟,朝良却轻飘飘地扔来一句:“求我。”
“哈?”九知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等他又再说了一次后,十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撞邪了?”
朝良满脸的不求拉倒,眼见着开明门越来越近,九知头大的不得了,眼睛尖刀似地剐了朝良一眼,软下声音来,焦急地道:“求你了……”
朝良也未曾料到她就这样服了软,措不及防一声娇娇软软的腔调,让他当头一懵,愣了片刻后,她已经捏着两指来掐他,气急败坏地在他耳边怒道:“你到底帮不帮啊!”
帮,当然帮,他怎么央得住她这样的求法,看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倏忽之际到了开明门后,对翘首以盼的神族众人淡淡地道:“破军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先去找士衡看一看。”
众人失望而归,朝良揣着手慢慢往里走,不经意往镇守着开明门的神兽那里瞥去一眼,神兽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朝良皱了皱眉,觉得大概是自己多虑了,便收回目光往此前为九知收拾出来的院落走去。
那段时日且算是九知过得最为舒心的日子了,除了最开始因为朝良替她铺的床褥太软有点认床之外,别的都很好。认床这个问题她最初是企图通过将那一床软绵绵的褥子给扔出窗口来解决的,但就在她还琢磨着怎么才能将这张木头制的床变得更硬更冷的时候,朝良面无表情地从外面推门而入,同时将她刚刚扔出去的那床被褥给抱了进来,又替她铺好后,看着她:“好好睡觉。”
九知硬着脖子反驳:“这床太软了!我睡不着!”
朝良被气得反笑:“我从未听过谁是因为床太软了而睡不着的。”
“我就是!”
她现在这幅模样和撒娇没什么区别,与他大眼瞪小眼的,嘟着嘴鼓着气,天真可爱,朝良被她的样子逗笑,气消了大半,其实他不过是觉得她向来薄待她自己,心疼她罢了。喜欢一个人便是想要她好,别再睡那又冷又硬的石床,也别再住在那阴森怖人的山洞,早起早睡,好好吃饭。
他是真的心疼她,从没见过谁能把自己糟蹋成那样却又觉得理所当然的,他不由分说地将盘坐在地上闹脾气的她给抱了起来,惊得九知瞪大了眼睛,用力一拳锤在他肩颈,怒道:“你干什么呢!”
他哎了两声:“你轻点,我抱你到床上去,在地上我怕你凉着。”
九知朝他翻了个白眼:“我不要去床上,我就要在地上!”
“听话,还不是为你好,床上舒服一些……”她不晓得他的声音为什么突然间变得暧昧缠绵起来,方才与他的对话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但来不及细想,她就已经被他丢在了那又绵又软的床上,她奋力一挣,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弄疼我了,一点儿也不舒服!”
说着还啪啪啪地拍了几下床褥,沉闷而又余韵悠长,朝良在旁憋着笑,压着声道:“怎么不舒服了?这儿又软,我觉得可舒服了!”
她瞪着他:“那是你!你自己觉得舒服,问过我么?”
“好好好,”他低沉的声音可真动听,像是施了某种失传已久的媚术,撩得她耳朵发痒,“那怎么样你才舒服?告诉我……”
“我要硬的……”她不耐烦搡了他一把,“你走开,别凑那么近,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边说边捏了捏身下的褥子,嘟囔道:“其实习惯了还挺舒服的。”
抬头时正撞上朝良的目光,她瘪了瘪嘴:“你那样瞧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你舒服就好。”
总觉得他这句话意味深长,突然将他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那一片白皙结实的胸膛,九知惊得一声叫,捂住了双眼,刚想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却发现他已起身往门口去了。
朝良哗地一声打开了门,只见士衡与即芳二人正猫着腰蹲在门口,听墙角措不及防被捉了个现行,即芳显得很是镇定,想来是老手了,已经习以为常,她一本正经地站了起来,目光清澈地看向朝良:“我就是听说破军来了,且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带士衡过来给她瞧瞧,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不妨事嘛,哈哈哈哈……”
说着,即芳撞了士衡一下,士衡猛然醒悟,一拍脑门儿:“对对对,没错,是这样的,就是即芳说的这样!”
朝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俩,嘴角牵带起没有感□□彩的一抹笑:“哦,是吗?”
“当然啦!”即芳特别仗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了两声,“看到你这么生龙活虎的我就放心了,但作为同僚,我还是要将你劝上一劝,你大抵是初尝这其中的滋味,食髓知味在所难免,不过还是要注意一下节制。毕竟破军她初来乍到的,可能会有些水土不服,你让她多休息休息,老折腾别人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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