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九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少夷君
万年前她便拒绝了他无数回,长离却越挫越勇,估摸着蛇这种异兽便是这样的,皮厚,褪了一层又一层,还缠人得很。往前她无心,拒绝时也没这样牙尖嘴利的蔑视与讥诮,径直便是一句“我与你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长离便想不通,他瞎了眼都能瞧出来她喜欢朝良,可以喜欢朝良,便不能喜欢他吗?这事儿也会分先来后到之说,朝良先遇到她,那是她尚是孤寂的一人,那他便成了她的光,往后的景物一概都不曾入她的眼中了。
哪怕是朝良能做的他都能做,朝良不能做的他也能做,朝良能抛下肩头的浮名虚利告诉她,无论她想如何他会奉陪?
想到这里,长离面上更多了几分嘲意,眼光扫到她时却发现她笑盈盈地,眯起来的眼像那一帘弯月,手指在膝头一敲,若有所思:“不过,我确然是不打算当这劳什子神君了,与你搭伙也无妨。”
她扬眉对他,语气自在极了:“你会煮粥,会熬汤么?”
长离皱了皱眉:“煮粥,熬汤?”
“是呀,”她支臂托腮看着他,慢条斯理地,眉眼间抽出一丝媚态,将天地都衬得失色,“不会煮粥,也不会熬汤,那我往后吃什么?”
她倾身去,如玉的指尖就按在他的心口,隔着他玄衣上的重重花纹,像是掐入皮肉去将他的心挖出来,那遍布着热血的心脏,在他胸腔中鲜活地跳动着,她眯起了眼,声色曼曼:“吃你么,魔君?”
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媚色惑得心神俱震,是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执念在时光中苟延残喘从未消止,如今终于窥见圆满,他不禁嘴角轻翘,恨不得现在就将自己送给她果腹:“你若是愿意,本座任你处置。”
说着便一把扯开了衣领,露出脖颈处的大片肌肤,他的皮肤因常年不见天日而显得苍白,却令青色的脉络更清晰地显现出来,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扬起了下颌:“你来,就像从前那样。”
九知嘴角的笑压了下来,暗渊里本就没有声响,连长离的那因兴奋而略显不稳的呼吸听在耳中都格外明朗,她慢慢埋下头,唇就只与长离的脖颈咫尺相隔,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上,她舔了舔牙尖:“魔君是要将欠我的八条命都还回来吗?”差一步就要咬上他的脖颈,她轻言慢语,“怕是魔君这一条命,远远不够还。”
“那你还要什么呢?”长离眼角泛红,贪欲在攀升,让他浑身都发烫,可他心间还是在计较着,“如今天界的神祗大多都欠了你一条命,不如让我陪你,去讨回来?”
他像是在诱哄:“怎么样?待你将他们欠你的都讨回来后,我任你处置,抽筋剥骨,食肉饮血,由你为所欲为。”
九知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道:“你的血这样脏,我不稀罕。”她虽是这样说着,面对那苍白肌肤下的血液,骨子里的欲/念却蠢蠢欲动起来,她微微张开了口,慢慢凑近了那明目张胆写着诱惑二字的脖颈。
封印之上的冰梅花本大多都是含苞待放的姿态,在这一瞬突然盛极,暗无天日的渊底突然狂风大作,将花枝吹得簌簌发抖,香雪迷蒙间朝良喜怒不辨的声音传来,冻如三九寒冰:“你们在做什么?”
活脱脱一副捉奸在床的语气。
九知的身体突然僵住,长离眼一眯,一把将她拦腰抱入怀中,九知措不及防地跌在长离身上,嘴唇恰好覆在他敞露在外的脖颈处,暧昧又缠绵。
长离挑衅般冲朝良挑起了嘴角:“如朝良神君所见。”
朝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重复道:“如我所见?”他喉间滚出一声冷笑,定光剑自剑鞘拔出,带着血色的光芒朝长离刺来,长离却避也不避,剑风所掠将他散开的长发在身后吹开,像一朵黑色的莲。
定光终究是没有刺中神态怡然的魔君,因两只纤长的手指堪堪将剑锋夹住,剑尖离长离仅有一寸之距,他在她身后,对着朝良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那笑容看在朝良眼中讽刺至极,朝良满腔的怒火在目光触及她的容颜时又被生生压抑住,他看清了她眼底的暗红,以及眼角慢慢溢出的血色,面色铁青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九知半跪着,要微微仰起头来才能与朝良相视,她嘴角的笑有些凉,与长离的五分相似:“我知道啊。”
声音又轻又柔,她问道:“朝良君怎么来了?”
朝良寒着脸:“我不能来?”
“破军神君呢?”
“问她做什么?”
她又笑了,只看着他:“不问她,那我要问谁呢?”
这话将朝良噎了噎,她分明摆出了一副被他坏了好事的姿态来,他皱眉:“你怎么……”
“我怎么了?”她眯着眼睛笑,“朝良君是觉得我不可理喻么?”
朝良的额角一跳,眼底的深潭像是酝酿着风暴,他开口,声音却干涩得可怕:“你知不知道我折身回去寻你却发现你不在时,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九知打断了他的话,轻嘲道,“什么都是朝良君以为,以为我不愿堕入魔道,以为我心甘情愿被拘束在方寸之地,以为你才是我的救赎,那朝良君所以为的一切,都是真的为我好吗?”
她咄咄逼人,开口便不留情:“封了我的修为,是为我好?抽筋剥骨为我剔除魔性,是为我好?将我困在紫微幻境,一步也不得出,是为我好?”那一声声笑像是刀,锋利而又决绝,“破军与我,朝良君还妄求两全?”
许是她最后的那句话将他激怒,一向情绪不外露的朝良低声喝道:“胡说!本君何时有过这种想法?况且破军她……”
他似乎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但她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并不想听他讲一句,听在耳中都是嗡嗡作响的杂音,吵得她心烦意乱,她断然道:“破军她如何与我并没有干系,朝良君既然说自己没有这份心思,那么我便问一句,朝良君当初救我,并不是因为在我身上看见了破军的影子么?”
她错着牙,冷笑道:“这么讲,我还当感谢破军了,若不是破军,朝良君当时也不会那样及时地出现在我面前。”她语气激烈起来,眼角泛出血色的红来,“感念朝良君大恩,无以为报呀!”
朝良的神情慢慢淡下来,像是无波的古井,千年不曾解封的冻雪,语调也淡漠入了骨:“我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你缘何这样激动,你若是计较于破军,那大可不必……”
她非要和他作对,偏不让他将话讲下去:“我不听!”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手腕突然被朝良用力握住,一施力,极轻松就就将她拉了回去,她拧眉瞪着他:“你放开我!”
他不放,她另只手幻出竹玉杖来就向他打去,他也不躲,直端端打在了他的前额,霎时皮开肉绽,鲜血沿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了下来,擦过了他的眼角。
九知未曾料到会当真打中他,一时惊在那里,身后长离的目光如芒刺在背,面前朝良又紧迫地看着她,语气微颤,像是隐忍着极大的哀恸。
捉着她手腕的那只手越发的用力,怕她逃了一般,再去无踪影,她终于在他向来没什么波澜的声音中听到了悲戚与隐恨,咬牙切齿,像要将她生生撕碎:“你,不就是破军么?”





九命 第60章 成魔
九知愕然,一把便打开了他的手:“朝良君怕是糊涂了,破军神君不是在九天之上与朝良君相并而立的那一位么?在下不过是破军神君当年残留在八荒间的一个影子,机缘巧合之下得以入轮回,这都是沾了破军神君的光,没有破军,哪里来的在下?如今朝良君与破军神君破镜重圆,实在是可喜可贺,朝良君又何苦再来与在下这区区一介影子过不去?”
她冷然立在梅林中,眼角的血色暗沉沉,像是积年不褪的旧伤,嘴角勾了勾:“哦,难道是因为朝良君当初误将我这影子认作是破军的转世,倾注了不少心血在我身上,现下觉得这心血白费了实在是可惜,特特来向在下讨债了?也是啊,我这条命是朝良君救下来的,理所应当由朝良君差遣。”歪头一笑,“那朝良君瞧上了我什么,都拿去好么?”
朝良默然,握着定光的手被垂下的袖口掩住,他定定看着她,良久才道:“你所谓的破军,是那个与魔君有血亲羁绊的薄朱?”
九知蓦地愣住,连带被九知制住缚身在原地的长离目光也变得晦暗,朝良又道:“我来之前,天帝等已经知晓了破军重生一事,并招她前去商议她何时归位,引得各方天神地仙都奔赴三十三重天,然而时辰已至,却久久不见她的身影,天帝命我去寻她,最后,我在离天阵的边界处看到了她的身影。”
“离天阵?”九知有些懵,长离却在她身后笑了一声:“果然如此。”
“什么果然如此!”九知拧眉,朝良看向长离,寒声问道:“是你指使的?”
长离缓缓摇头:“不,本座不知道她去了何处,更不知道她有这个胆子敢从本座这里将心玉石偷去,变作破军去窃取另一半心石。”
另一半心石?
九知蓦地转头看向朝良,字字掷地有声地问:“他说另一半心石?”
朝良默然不语,长离笑得更酣畅淋漓,他像一条吐着毒信子的蛇,怨恨地看着沉默的神君,道:“你还不知道么?你当年让薄朱将心石交给朝良神君,朝良神君转头便将你的心石一分为二,一半用来结成了离天阵,另一半才是如今被薄朱偷去的。”他讥笑道,“这便是他的情真意切,你的心于他而言不过是守护天界安宁的器物,其心可嘉!”
朝良眼神缩了缩,紧盯着九知:“薄朱?万年前这心玉石不是你在……”
他的话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出口,九知神色料峭的看着他,像是根本不曾认识他这个人一般,完全陌生,只有开口时语句间的颤栗才能知晓她按捺着的情绪,她问他:“你将心玉石一分为二?”
朝良绷着唇不出声,一副默认的姿态,九知眼角一红,猛地提起他的前襟便往梅树上甩去,他被撞得眼前一黑,落花簌簌间她又逼近,不给他丝毫抵抗的余地,只手卡在他的喉间,能听到她将牙咬得格格作响的声音:“我交给你好好保存的心石,你便这样轻易的将它斩开?”
她拔高了声,那声色尖锐地刺耳,像一把锋利的刀从朝良的心间割过:“朝良,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这不是关键,”燥郁突然填满胸臆,朝良低喝了一声,“方才长离说,万年前将心玉石给我的人是薄朱,那……当时你又在哪里?”
他几乎是带着哀求的语气问出的这话,九知怔了怔,不知该如何作答,又听他继续道:“当年通天路开启,却引来风雪之灾,之后的事情我便没有什么印象了。只知道再醒来时,你已经不见了,天帝与天后道是你想起了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去办,若是不办,那天地众生难逃大劫,让我等。”
“好,你让我等,我便等,等到后来,竟是油尽灯枯的你,强撑着最后一息来见我。你说,你化了天地间最大的一个劫数,却是以你的性命为代价,”他的声音漫着浓稠的哀切,“你说,你就要死了,要我别再等你了,将你的心交给我,对,就是那颗心玉石,让我好好保管。”
“但你并没有!”九知头脑一阵发烫,厉声道,“先不提你为何将心玉石斩成两半,也不提你为何要用它来镇守离天阵,便是剩下的那一半你也未曾保管妥帖。你知道那另一半我是在何处寻得的么?是在朝歌,我从尸首与血土中找到的,你若是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那它为何会无缘无故遗失在朝歌?!”
朝良皱眉:“你知我未曾找过?另一半遗失是在两千年前,因贪狼失手而落入八荒,我曾因此寻遍八荒各土,朝歌我也到过,那时魔族正率部与朝歌交战,但我并未在朝歌境内寻得心石。”
两千年前,朝歌,交战,九知脑中闪现出某个些画面,她喉头哽了哽:“你途径朝歌遇到魔族与朝歌交战,便顺手清除了魔族,是吗?”
凤凰记性好,朝良微微眯了眼,点头道:“是。”却又觉得奇怪,“你为何知晓?”
“我为何知晓……我为何知晓……”九知惨笑着,眼角似有零星的泪,她将他的脖颈扣得死死的,看着他因呼吸不畅而面色潮红,慢慢埋下头来,将前额抵在他胸口处,听着他跳动的心脏,哽咽道,“朝良啊,你欠了我两条命,你要怎么还我?”
“两条?”朝良敛眉,恍然知晓后便面色大变,长离似局外人般,瞧着这命运将二人作弄,大笑道:“所以啊师父,你看人的眼光不佳,他害了你多少次,若不是他,你能有如今这样的局面?你万年前来寻我的时候是怎么同我讲的,你说……”
“闭嘴!”九知勃然喝道,梅花香瓣倏忽化作锐刃从他脸颊划过,长离舔了舔自己的尖牙,觉得她将头埋在朝良怀中的姿态实在是刺眼,遂别过头去,笑道:“好,我闭嘴,您继续。”
却不知如何才能继续下去了,万年前未曾收拾好的烂摊子摆在面前,恩怨纠葛,算也算不清。她依旧将头埋在朝良胸口,不愿说话,她记得那一日的从天而降的神君,霎时便扭转了战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挥剑割破自己的喉咙。
能怨他么?不能,那时他是神,而她是魔,他杀了她,是理所应当。
隔了许久,朝良才轻声开口:“我欠你的不只是两条命,但你若要我还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万年前你消失后究竟在何处。”
他的声音越发轻,像是冰雪落在手背上消融后再也不见晶莹,甚至还带着笑地问她:“是魔界?和长离在一起,是吗?”
“问这些还有意义吗?”她冷冷地回答,朝良笑了笑:“有啊,怎么没有。”
又是这耐人寻味的沉默,朝良也不急,只等着她的回答。静默片刻后九知抬起头来,慢慢松开了扣住他喉咙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对他微微一笑:“是啊,当时我是和长离在一起,然后呢?”
她就是这样,用最若无其事的神情对他举起刀刃来,看着他遍体鳞伤,朝良嘴角扯了扯,牵起一抹不算难看的笑:“你去寻长离,这便是你的要紧事,是吗?”
“是的。”九知突然觉得有些冷,她抱紧了双臂,扬起下颌来看着朝良,“之后的事情你还想知道什么?那是长离要历劫,我替他挡了天雷,这便是我灰飞烟灭的真正原因。”
她勾起的嘴角很是讽刺:“本是不想让朝良君知晓的,但朝良君非要深究,如今将这一切都坦诚地告诉朝良君,朝良君满意了?”
这番话说得痛彻心扉,每个字从唇齿间吐出都将自己凌迟了一遍。就像万年前的那日,她浑身淌着血,身上寻不出一块完好的肌肤,尽是被那混沌之气割出的伤,风雪停歇后,在众生的冰像消融之前,她仓皇逃离那条通往至清之境的通天路,哪怕是她以自己的血肉补上了那因神族擅自开启通天路而被撕裂的混沌隙缝。
她只记得眼前是一片血红,教她连路都看不清,只能凭着本能去寻,本就是亦神亦魔的体质,稍不注意,那一直被她压抑住的心魔就趁虚而入,侵吞了她仅有的理智。
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魔界了。
此前因不愿往天界封神而负气出走的长离正在她身旁,殷红的印记将他的眼角勾得斜斜上挑,穿着玄色的袍子,原本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这般看起来竟生出了寻常人难以企及的风华。
他听到了动静,支肘一眼觑过来,似笑非笑地道:“今日不是神族飞升天界的日子么,您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样,是怕徒儿只身在魔界太过寂寞,所以也入魔道来作陪?”




九命 第61章 相求
长离生性比她还更要离经叛道,九知动了动手,却觉得皮肉都被扯得疼,她皱起了眉,听长离又在一旁说道:“您浑身上下都是伤,若是想死得再快些,不妨继续。”
她这才停了下来,将手放下,开口时声音虚弱得很,像是一口破碗敲出来声:“我本来就快死了。”
“胡说!”长离倾身过来,捻起她的一缕发,那原本醇黑的长发竟已显得灰白,像一把散乱的枯荣草,颓败而没有生机,只需零星半点的火就能将她付之一炬。
她唇角勾了勾,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又疼得咧嘴,然而痛上加痛,她却一声都未曾喊过,她的笑容越发地趋于平和:“你知道我从不胡说八道。”
长离见不得她这一副看透生死的神情,径直拂袖而去,九知独自在床上躺了许久,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疲惫不堪,但口干得很,长离又不在,她只能自力更生去给自己倒水喝。
稍稍一动伤口都要被扯得疼,仿佛全身上下每一块皮肉都被撕碎过,如今只是些勉强拼凑在一起的肉块,她拖着身子往桌前走,慢吞吞地替自己倒了杯水来喝,虽然身上还是很痛,但这样的痛对她来讲不算什么,她可以忍受。
彼时长离已经是个很自恋的少年了,所以他屋内势必少不了一面镜子,这面镜子恰恰就放在与桌子相对的地方,九知喝水时慢悠悠地打量长离屋内的布置格局时,也漫不经心地往那面镜子扫了一眼。
“啪嗒——”
本是握得好好的杯子,突然便从手中滑了下去,落在地上摔成般般碎片,碎瓷有锋利的棱角,能将皮肉割得血肉模糊,渗出的血结成痂,斑驳可怖。
她呆愣愣地看着镜中的人,原本灿若骄阳的眉目已然血肉模糊,那张曾摄人心魂的面容被切割成数块,不计其数的伤口在原本光洁的脸上盘根错节阡陌纵横,显得狰狞突兀。她不可思议地摸着这一张面目全非的脸,掩在袖中的手也露了出来,依旧是伤痕累累,寻不出一块完好的肌肤。
她的双手开始隐隐发抖,唇开了又阖上,像是躺在干涸河床上的一尾鱼,也没人与她相濡以沫。入魔后情绪本就难以抑制,随手翻覆镜子哐当一声就被扔出窗外,身上的剧痛根本算不了什么,她慢慢地退向屋内最阴暗的一处角落,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上。
心里像是被撕扯着,如同又在那混沌中走了一遭,锋利的刀刃切割在心上,将她仅存的期冀都斩碎,消靡殆尽。
世间最令人难过之事莫过于美人迟暮,然而她如今的情状,怕是比迟暮更让人痛彻心扉。
后来长离气性过了回来时,首当其冲的便瞧见了那面被扔出窗口的镜子,心里只觉不好,飞身便往屋中去,却见她好端端地坐在床榻上,盘着腿,一头灰白的长发垂在腰间,眼角通红,隐隐渗出血色来,但面上确实一派平静,见长离入内,也对他笑:“回来了?正好,我口渴了,你替我倒杯水来。”
长离依言去给她倒了杯水,发现少了一个杯子,便翻起了另一个杯子。递水给她时,她抬起手来,宽大的袖口将手指尽数遮掩了去,只露出半点指尖,瞧着依然是莹白如玉的模样,她慢慢地将水喝干后,双手隔了衣袖捏着杯子,看向他,声音轻柔地道:“我这样子吓到你了吧?”
她微微扬起自己的脸来,下颌还是那样小巧而精致,那张被毁去的容颜映入长离眼中,有痛楚的神色从他眼底掠过,他不禁抬手抚上她的脸,手指触及那些斑驳的伤痕,让他的心颤了颤,再接着,他便俯身下去吻上她的脸颊,像是亲吻一朵柔软的花般,并将她惊愕的神情纳入眼底,长离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没有啊,这样的师父更让我迷恋呢。”
他舔了舔唇角,邪肆地道:“这样的话,就再也没有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来与我抢师父了。”
尤其是那只死凤凰。
结果话音刚落,便被九知抬手一巴掌给扇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在墙上,站稳了后脸颊上火辣辣地疼,回头看过去,九知正坐在桌边揉着手,笑眯眯地看向他:“你再乱说一句,我便撕了你的嘴。”
长离最爱的便是她一脸正经的模样,他本就是血海中生灵,在无休无止的欲念中苟且挣扎,恰遇了这神祗,得她怜悯得她慈心,将他从血海中救了出来,助他脱胎换骨。
但欲念却从未停止过,身体内的血液也不曾因那些道法自然而变得冰凉,他只要想到那日她俯身时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他就觉得血脉贲张,想要将她的喉骨捏碎,让她那双总是带着悲悯的眼角露出绝望的神情。
那该是多么动人心魄的画面。
所以成神本就不是他的正途,他不过就是想要追随她罢了,待到真要往那就三十三重天去时,他便断然拒绝。
去了有什么用,他心里的欲念未曾休止过,难不成要假戏真做,去当那无欲无求的破神仙?
想想那样的日子,长离都觉得生不如死。
若是某一天他对她不再有渴求,那一定是他灰飞烟灭的那天,只要他的心还跳动着,那他便不会停止对她鲜血的渴望。
就像她现在一样,哪怕身躯都残败不堪了,她看着他的眼神依旧是悲悯,仿佛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他在她眼中不过是区区蝼蚁。
唇角都被她打出了血迹来,长离用手背将血痕抹去,又伸舌见血卷入口中,魔对血的眷恋是从骨中与生俱来的,他眯起眼来,眼底掠过红芒:“你难道不知道我做梦都想死在你手上吗?”
“我知道,”她讥诮地勾起了唇角,逆着光教她的面容有些不大清晰,掩住了那些狰狞的伤痕,她还是一贯的倨傲与仁慈,从未将他放在眼中,“但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旁人杀你。”
“为什么呢?”他沉沉问道。
润玉般的指尖罩在袖里,搭在桌上敲了两下,她笑道:“我这人没什么大的喜好,唯一热衷的便是护短,我当初既然救了你,便是容不得你被旁人欺躏。你身上烙下的是我的名字,你的命自然是归我管,况且,谁又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呢?”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添上一句:“当然,除了我之外。”
她脸上有出现了某种无人能懂的落寞,微微眯起了眼,笑得格外无奈:“除了我,便在没有人是为了死而生的了。”
1...2324252627...30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