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处特工皇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潇湘冬儿
“况且,我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对她说了。”
楚乔那时候静静地看着他,似乎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时她首先想到的人却是那个吊死在梧桐树上的芙公主,那个为了洛王而死在李策大婚当日的慕容芙儿。
她当时不无怜悯地想:如果没有那件事,这家伙也许会是个正经人。
眼角又有湿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风吹过来,那么冷那么冷,红艳艳的海棠花瓣落下来,漫天飘洒,好似下了一场花雨。
风萧萧穿城而过,于苍穹之下,扬起一地泣血般的残红。宫中的黑幔被换下,挂起了白色的棉纱,一夕之间,皇帝驾崩,皇太后殁,一连七七四十九日,宫中丧钟长鸣,天下举哀。
李策入葬皇陵之日,楚乔搬出了金吾宫。秋叶寂寂,一片苍茫,她穿了一身棉白色的软裙,站在西兰门高高的城楼上,目视着绵长迤逦的送葬队伍渐渐消失在驿道尽头。
夕阳洒下了一地金黄,唐京外的荒原马场上长着高高的蒿草,随着萧瑟的秋风来回摇动,像是一片金子般的海浪。暮色四合,鸟雀南飞,天边燃起了如火的云彩,她的身影被拖得老长,细细的一条,倒映在百年风雨的唐京城楼上。
李策,原谅我不能去送你了,此去路遥,你一路保重。
太阳渐渐落下山去,一轮远月爬上山巅,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衣襟之上,寂静如水,一星星攀上苍白的脸颊。秋夜的空气吸入鼻中如细细的刀锋般凌厉,一丝酸楚由心底生出,慢慢爬上背梢,心里如同下了一场白茫茫的大雪,无休无止的清冷茫然蔓延开来。
梅香走上前来,轻声道:“小姐,咱们走吧。”
她最后望了一眼尘土迷茫的驿道,终于一寸寸地转过身去。城楼暗影狰狞,像是一座盘踞着的猛虎野兽,张开噬人的巨口,将要将她仅剩的坚强掠去。
尘土在脚下轻轻翻飞,天空中有大鸟张开黑色的翅膀,她就这样一步步地走下去,恍若走进幽深的泥潭洞穴。在她背后,是一片荒芜的旷野,更远处,是卞唐巍峨的群山、繁华的市井,然后是连绵的边关城池,那一头,便是大夏的土地。
山川万里,家国锦绣,她终究逃不出世事的樊篱,如蜉蝣般随波逐流。
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城下,孙棣一身青衫,俊朗出尘,恭顺地站在一旁。见她过来,小声说道:“姑娘请上车。”
“我想一个人走走。”楚乔静静地说道,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有半点颓靡的波澜。
梅香正要说话,孙棣却拿着一只灯笼递到她手里,沉声说道:“夜路难行,姑娘早些回去。”
上好的宫制白纸将灯笼包裹住,发出白惨惨的光。楚乔淡淡地点了点头,提着灯笼转身就走。梅香着急地要跟上去,却被孙棣一把拉住,年轻的男人微微摇了摇头。天上一弯圆月静静地照在远去的女子身上,好似笼上了一层烟雾,就要化在夜色之中。
今日李策出殡,路上没有一个人,唯有路两旁的海棠随风摇曳,不时撒下一片清淡的花瓣。
“乔乔乔乔……”
依稀间,她似乎又听到一连串的呼声,男子挑着眉,一双眼睛像是狡黠的狐狸,笑吟吟地瞅着她。
水镜如幻,波光粼粼,云雾笼罩着男子的眉眼,渐渐变得苍白清寂。终于,他依靠在藤椅上对着她虚弱地笑,张开双臂轻轻地唤:
“乔乔,让我抱抱你。”
一滴清泪从女子的眼里涌出,她也不去擦拭,只是静静地走着。灯笼里发出惨白的光,像是天上的月亮。
十多年生死冷暖,半生坎坷飘零,她便如雨中浮萍一路跌撞,终究还是走到了今日的末路穷途。曾经的她为情所困,几多羁绊,被动无奈,固执、脆弱、黯然神伤,而如今,那个颓靡无能的女人终于还是随着这多舛的命运一同死去。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身受世间诸般痛楚。”
诸葛玥,你说得对,可是我早已如你一样,抛身于荆棘之地。那么,与其封闭本心,莫不如挥剑斩断刺身的荆棘!
眼泪落进灯笼里,一阵风吹来,那烛火噗的一声熄灭,只有袅袅青烟一路盘旋而上。
她深吸一口气,将灯笼抛于地上,挺直了脊背向前走去。
她发誓,这是她此生的最后一滴眼泪,从此以后,即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会再无能饮泣。
前方光线蓦然大盛,远远望去,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坐落在花红柳绿之中,灯火辉煌,一派锦绣。
孙棣轻袍磊落,站在门前,手拿一只宫灯,正在静候她归来。
“姑娘可想清楚了?”
楚乔看着他,月光如银倾泻,洒下满地银白,她默默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再清楚不过。”
孙棣一笑,将手中的灯笼递过来,含笑说道:“夜路难行,这盏灯笼就给姑娘照明吧。”
“烛火能被风熄灭,心却不能。”楚乔越过他径直走进那座巍峨的府邸,沉声说道,“从此以后,我的眼睛就是我的灯笼,我的心就是灯里的烛火。”
乍一踏进朱门,迎面而来的灯火异常猛烈,刹那间几乎灼伤了她的眼睛,正门到前厅之间以一条汉白玉道相连,两侧开凿的池水清明如镜,楼阁数栋,刻画雕彩,居香涂壁,锦幔珠帘,暖玉铺地,金镶为栏,浓浓香意似三月清风,迎面袭来几欲让人迷醉。
11处特工皇妃 第234章
秋穗走上前来,恭敬地沉声说道:“当年姑娘离开之后,陛下就着手修葺这座府邸,一连修了两年多,如今终于大好了。”
多名仆从跪在地上,见楚乔走来齐齐磕头,高声请安。
楚乔一路走进,只见殿内檀木为顶,水晶为灯,玉璧沉香,绡幔若海,一颗颗巨大的夜明珠镶嵌于灯座上,闪闪发光,好似明月一般。殿柱上雕刻着五彩鸾鸟,以金粉为饰,在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镏金镂空的红笺之上,画着几枝清瘦的玉兰花,香气袭来,依稀间又是多年前那个晚上,他孩子气地抢了宫女的头饰,和一朵玉兰一起插在她浓密的鬓发上。
咨尔楚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知书晓理,恭顺谦和。秉德佑而温恭疏,知古今而性喜善,特下此谕,晋锡荣封(),后绥永福。
下面,则是李策的印玺,只是荣封后面的封号并未填上。
孙棣走上前来,沉声说道:“陛下当日还未想好给郡主晋封的封号,和左右商议许久,司礼院也拟了几个称谓,只是陛下都不满意,所以就一直空了下来。原本想等到日后再慢慢商议的,不想一耽搁,就再无机会。”
楚乔静静默立,灯火如魅,淡淡洒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嘴角殷红,手指捏着那张圣旨,死死用力,指节泛白。
只见里间一片金碧辉煌,各种珍稀瑰宝应有尽有,那都是他为她准备的嫁妆,已放在此地多年了。
她的眼眶有些发烫,眉心忍不住紧紧皱起,声音如碧湖般幽深,淡淡说道:“既然还未下诏,郡主之称,也不必再提了。”
孙棣点了点头,“姑娘所言极是。夜深了,姑娘先休息,在下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朱门缓缓关合,沉重的声音如同闷雷,暗暗滚过地面。
梅香拿着一封书信走过来,眉心微蹙,轻声说道:“小姐,诸葛少爷又来信了。”
楚乔神色微微一动,接过信笺拿在手中,却并不拆开,手心的汗水一丝丝沁入信纸,微微泛潮。
梅香皱眉说道:“小姐,这已经是第九封了,你再不回信,诸葛少爷要着急的。”
楚乔默默地坐着,也不说话,眼睛定定地望着窗前的烛火,久久回不过神来。
燕北和大夏又开战了,雁鸣关下已经打了四场,战线扩大绵延至巴图哈领地的南端。赵飏和岭南沐氏、景小王爷景邯串通一气,全权掌握了西南兵马,与诸葛玥和赵彻的北方雄兵对峙于凤凰台,危机四伏,一触即发。
皇帝久病,已有一年不上早朝,魏光称病,也不掌政事,谁也不知道这只老狐狸在打什么主意。大夏的局势已然成了一锅将沸之水,只要投进去一捧薪炭,立刻就会沸腾而起。这个时候,谁也不能有丝毫大意和轻举妄动。
这一点,她明白,而他又怎会不明白?
梅香忍不住问道:“小姐,我们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楚乔的目光缓缓看过来,眉眼有如寒霜,静默冷垂,她声音低沉地缓缓说道:“等。”
新帝登基于第二日举行。
国子大殿,金碧辉煌的巨大龙椅上端坐着一名年幼的孩童,座后吊起垂帘,两名身着锦绣宫衣的女子端坐其后,分别是皇长子的母妃袁太后和皇太妃詹氏。
宽敞的大殿上,詹子喻以太傅摄政王之尊,安静地坐在殿下,巍峨高冠,一身玄黑色朝服赫然绣着六蟒盘龙,唇边含着一丝淡淡的笑,犹如冷月照水,波澜不惊。
李策后宫后位悬空多年,本身也无姐妹兄弟,如今猝然驾崩,太后也已不在,一时间朝中大臣只能遵照李策的遗诏奉皇长子李修仪为帝。然而皇长子的母妃袁氏乃宫廷末等浣衣女出身,不够资格垂帘听政,于是后宫中妃位最高的茗太贵妃顺理成章成为皇帝的养母,随同辅政。
皇帝仅仅六岁,太后、太妃垂帘听政,皇权自然旁落。然而袁氏少时籍没入宫,乃宫人出身,并无家眷亲族,是以卞唐皇朝大权顿时掌控在了曾经被逐出卞唐的詹氏兄妹之手。
朝野上的风云变动,便如同冰湖下流动的暗涌,看不见丝毫锋芒,却激涌如潮,呼吸间便可杀人于无形。
以孙棣为首的前朝宠臣无不遭到打压,一律被扣上洛王党羽的罪名被投入尚理院查办,当日李策大去时身边随侍的宫人全部斩首,所有的夫人舞姬低等嫔妃一律被赶出皇宫,遣往佛山安化寺出家。
新皇的新政雷厉风行,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横扫卞唐朝野,冰冷的长剑悬于整个大唐之上,任何不甘的声音都将遭到无情的铲除。
而在这样的高压政治之下,原本犹豫彷徨的老臣们也纷纷倒戈,每日早朝之后均聚拢在摄政王詹子喻的府门前,蝇营狗苟,如同一群食腐的豺狗。
然而出乎楚乔意料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人却是那个曾经屡屡和李策作对的柳阁老。
九月初一,金吾宫城门前,柳阁老当着詹子喻的车驾怒斥詹氏兄妹是乱臣贼子祸乱朝纲,还说当日先皇于柔福殿被刺一事疑窦重重,乃出自詹氏兄妹之手,詹子喻、詹子茗谋刺先帝,其罪当诛。随后一头撞死在詹子喻护卫的刀尖上,死前大呼李策的王号,血溅三尺,当场而亡。
詹子喻当时就坐在马车里,从头到尾没露面出一声,直到柳阁老的尸体被抬走,他才施施然下了车,并甩下三百两金铢银票,给前来收尸的柳家子侄,要他们安葬老父。
楚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吃饭,平安将这件事情小心地告诉她后,她的手微微一滞,勺里的莲子汤洒出半盏,她静静地沉思了许久。
柳阁老一事在大唐传开之后,引起了一波不小的乱潮。各地学子齐聚唐京,激愤的学子们书写了上万篇文章,通过有门路的人传进朝野,要求尚理院、三司府和军部严惩杀人凶手,还大唐朝野一个清明。
然而两天之后,詹子喻就派出中央军对学子们展开严酷的镇压。一时间,尚理院天牢内人满为患,盛满了激愤的声音。尚理院的院判愁眉苦脸地去问詹子喻,年轻的摄政王峨眉高冠,淡淡地撇下一句:“城郊黄泉坡不是还有地方吗?”
满头白发的三朝院判顿时浑身一凉,城郊黄泉坡是乱葬岗,摄政王的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当天下午,尚理院牢房不慎着火,烧了大半边牢室,里面的囚犯死伤大半,一具具年轻的尸体被胡乱抛诸黄泉坡,连副棺木都没有,就那么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成为豺狼虎豹果腹的夜宵。而尚理院不过是交出两个喝酒渎职的牢头就敷衍了事。
九月二十七,大风,秋深。
今日的早朝和平日略有不同,完全是由摄政王詹子喻统理,垂帘之后也只有詹子茗一人。御医说皇帝受了风寒,今日不能上朝,太后也在照顾皇帝,是以今日的早朝完全由太妃主持。
还没等群臣有什么反应,内侍就从殿后抬上一座金碧辉煌的宝座,上刻九尾明黄蟒龙,乍一看去,与蟠龙王座几乎一模一样。
传旨内侍上前对詹子喻歌功颂德一番,然后拿出皇帝的圣旨,说此座乃皇帝亲自命人所造,怜惜詹子喻病体,以后上朝可坐于其上。并且将金吾宫内凌霄殿赠予摄政王,免其受日日奔波之苦。
詹子喻推托一番,最后在众人的劝诫下无奈坐下。群臣拜服其下,仰头看去,只觉那摄政王位几乎和皇位比肩,金光璀璨刺目至极。
当天晚上,楚乔放下传信的书简之后,深深吐了口气,对着铁由说道:“回宫去看好皇帝,就近了。”
三日后的晚上,一阵巨大的喧嚣突然自金吾宫内传来,所有醒着或是熟睡中的人都被惊动,高官和百姓们相继奔出房门,站在各家的院落里,仰头向着声音的发源处望去。只见金吾宫的方向一片灯火辉煌,红影弥漫,似乎是哪里着了大火,而且喊杀声不断,凄厉入耳,恍若鬼哭。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惊得面如土色。胆小的男人搂着妻儿急忙跑进屋子里,将门窗死死关紧,生怕遭受池鱼之殃。唯有一些朝野高官震惊地望着宫门,喃喃念道:“怕是又要变天了。”
三更时分,宫门被攻开,陆允溪衣袍上全是鲜血,持剑冲出来,身后跟着三千彪悍狼兵,对着泰安门前的楚乔沉声说道:“姑娘,已经攻下凌霄殿。”
漆黑的天幕下,楚乔一身玄色长袍,上绣金色青鸾,面如白玉,秀丽凌睿,身后是黑压压的一万秀丽军战士。贺萧面色冷静,端坐在战马上,紧紧地护卫在她身侧。白底红云旗飘扬在众人头上,夜黑风高,阴云密布,无星无月,血红的火把光映照在楚乔的脸上,使她看上去像是一柄冷厉的剑,看不到任何表情。
“进宫。”淡淡的声音冷冽地响起,像是刀子划过磨砂,尖锐地刺进众人的耳膜。
大风吹来,翻飞起楚乔的衣角,她仰起尖瘦的下巴,双眼微微眯起,双脚轻击马腹,驱马进入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巍峨宫廷。
凌霄殿最后一名侍卫倒下的时候,西殿的大火已被扑灭,杜平安带着一众士兵奔上前来,年轻的孩子眼中闪烁着坚韧的光芒,好似一夕间就已长大。
上万名侍卫站在楚乔身后,明晃晃的火把照亮了半面天空,映照着一地的尸首。
楚乔一路策马登上白玉石阶,平日宫人都不敢抬头正视的摄政王宫门牌匾被人摔在地上,马蹄践踏上去,发出阵阵破碎的声响。
一名善于察言观色的宫廷内侍急忙跑上前来,跪在地上高声说恭迎大将军下马。楚乔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即竟真的踩着他的脊背下了马,一步步走向那座威严的宫门。
宫门霍然洞开,带着檀香味道的冷风迎面而来,呼的一声吹起楚乔的玄色披风,腰侧的佩剑如同森冷的冰,寒意顿时刺入心底的极深处。空荡冷寂的大殿上,詹子喻一人独坐,依稀间仿若仍旧是多年前的江水船头,青衣男子独坐于木质轮椅之上,面对着滔滔江水,笼着一汪清月,眼神清寒若山泉,声音醇厚地静问:“谁在那边?”
11处特工皇妃 第235章
风入雕窗,吹落一张明黄浅龙纹的宣纸,竟是皇帝草拟圣旨的御用之物。
楚乔步入大殿,脚踩过那张圣旨,眼神淡漠地看着幽深层幔里的暗影,沉声说道:“我来取你的命。”
詹子喻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想不到会是你。”
“我也想不到再次与你见面会是此情此景,你以一介落魄之身,五年之间爬上如此高位,已是不易。”
楚乔平静地说道,表情淡漠,看不出半丝波澜。
詹子喻笑道:“你这话可是在宽慰我?也不错,能被名满天下的秀丽将军称赞一句,也属不易。”
楚乔淡淡道:“你还有何心愿未了?”
一丝落寞突然划过詹子喻的面孔,他微微蹙眉,随后似是很不甘心地说道:“没将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卞唐贵族杀光杀净,总是心有不甘。”詹子喻笑道,“楚将军,为何李家可以坐这江山,我就不可以?这天下当初不也是李家从前朝手上夺来的吗?为什么他们就是天下正统,而我就是乱臣贼子?”
詹子喻眉目间隐现一丝峥嵘之色。他微微仰头,看着高高的屋顶,显现枭雄之意,淡淡道:“况且,李家欠我的,我拿回来,又有什么错?”
楚乔不为所动,语调平静地说道:“那是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
她缓缓上前,脚步如同暗夜更鼓,回音一声声响彻大殿四壁。
“你害死了我珍视的人,我就要杀你报仇。”
锋利的宝剑一寸寸拔出剑鞘,闪烁着月夜的寒芒,像是一汪璀璨的星火,冷冷地照射在詹子喻脸上,划过一条白亮的光影。
“你还有何话说?”
“放了我妹妹,她只是一个女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楚乔看着他,久久不语,心底一丝酸涩缓缓升腾,外面的风从极远处吹来,吹动两人的衣摆,像是玄色的徽墨。
“对不起,我做不到。”
一腔血突然喷射而出,溅在楚乔玄墨色的衣襟上,迅速渗透进去,凝成一团暗影。
楚乔弯腰捡起地上的人头,男人墨发梳得一丝不苟,脸白如玉,眉目温和,仿若只是睡着了一样,断颈处却鲜血淋漓,一片狰狞。
噗的一声,楚乔将人头一把扔进一名侍卫的怀里,沉声说道:“将人头挂到宫门上去,给攻门的中央军看看。”说罢,她走出凌霄殿,翻身上马,对着左右说道,“去柔福殿。”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洒下一片惨淡的清辉。凌霄殿渐渐冷寂下来,身着铠甲的士兵匆忙离去,徒留下一地尸首,天上的乌鸦哇哇叫着,黑色的翅膀好似死亡的灵幡。空荡荡的大殿上,无头的尸体仍旧在那张蟒龙金座上静静地坐着,看起来阴森恐怖。
柔福殿的战役此时已经结束,铁由和孙棣联袂而来,两人身上都有血迹,可见战事何等激烈。
楚乔跳下马来,对孙棣说道:“委屈你了。”
孙棣哂然一笑,说道:“无妨,只是牢里的伙食太差,饿得我瘦了许多。”
“姑娘,詹太妃已经被拿下了。”铁由沉声说道。
楚乔略略扬眉,“皇帝可好?”
铁由眉头微微一蹙,“只是受了些惊吓。”
“那就好。”楚乔松了口气,问道,“那为何愁眉苦脸的?”
“袁太后殁了,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她以为是詹太妃的人,还没等我们说话,她就一头撞死了。”
楚乔闻言顿时紧紧地皱起眉来,没想到袁氏竟然怯懦如此,枉她殚精竭虑为他们母子布下这一条生路,她竟然这样一声不吭地死了。
“姑娘,”孙棣走上前来,沉声说道,“詹氏兄妹刺杀先皇,结党营私,谋刺皇帝,欲图拥立荣王的罪状全都搜查在此,明日便可公布天下,昭告他们的罪行。”
楚乔缓缓接过,不过寥寥几张纸,她却觉得重逾千斤。
“让我出去!你们这群奴才!放我出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突然传来,富丽堂皇的柔福殿如今已然一片衰败,大火焚烧,处处都是瓦砾尘埃。詹子茗一身大红鸾袍,正在奋力与两名宫廷健妇厮打,极力想要跑出寝殿。她双目通红,脸上哪里还有一丝雍容华贵的美艳。
看到楚乔和孙棣等人,她突然愣住,双眼直勾勾地瞅着她,“我大哥呢?”
楚乔面色不变地缓缓道:“死了。”
詹子茗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过了许久,她突然涩涩地笑起来,声音凄厉,好似苍穹之上的夜鹰,目光寸寸成灰,充满死气地看着楚乔,沉声道:“你杀了他?”
“是。”
“好,好,他看上的人,果然很好,难怪阖宫上下三千脂粉,他只对你一人真心。”
楚乔冷眼看着这个美丽却疯狂的女子,目光沧桑且怜悯,似乎透过她这张美丽的皮囊看到了心底深处。
“你打算如何处置荣儿?”
“他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李策的孩子,我会善待他。”
詹子茗颓然点头苦笑道:“好,我满手血腥,连他也害了,若不是为了大哥,早已不想活了,你动手吧。”
那一瞬间,楚乔似乎透过她凄婉的微笑看到了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幼年对哥哥的仰慕,让她义无反顾地听从詹子喻的安排,然而进宫之后,她却不由自主地渐渐爱上了李策。这份爱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直到按照计划刺杀他之后,才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当日仪心殿外,她的悲伤不似作伪,只可惜,她一生所爱的两个男人,一个从未爱过她,一个不能去爱她,她终究成了命运的一个笑话。
“赐詹太妃毒酒白绫。”
楚乔凛然转过身,向着殿外大步走去。外面的风呼的一声吹来,黑夜像是浓浓的潮水蔓延开来,金吾正门火光通明,喊杀声却渐渐消减,一道尖锐的鸣金声刮过清冷的夜空,漫漫征尘的味道、万千杀戮的味道、无数灵魂死亡的味道,瞬时间覆雨翻云而来,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
她手握银剑,一身染血墨袍,身后是万顷刺目的火光,黑甲战士们站在她的左右。她的目光那样冷,牢牢地注视着天地的尽头。那边,是极遥远的北方,翻滚着寒冷的清寂,她的目光一眨不眨,似乎在看什么人,却终究淹没于一片虚空之中,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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