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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房忆萝
这不是拿我做幌子吗?但事到临头,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再说又不损失什么,我便也顾不得了,答应跟她去见那个姓王的老总。
王总肥头大脸的,一见到我眼晴便眯成了一条缝。他做的是化妆品生意,全国很多家超市都有他做的化妆品。我们一到,他就很快热情将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堆满在我们面前的桌子上,还承诺我们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说话间,杭宗峦便上了洗手间,王总肥厚的手掌立刻试探地放在我的大腿上。要是我自己跑单时,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是二话不说,立刻走人。但这次,我知道不可能那么冲动。但我的神经还是立刻僵硬了,身上也起满了鸡皮疙瘩,脑子里飞快问自己:卖了?难道我今天就要把自己卖了吗?
但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我:不能卖!同时想,倘若这个“老王八”的脏手再拍我的肩膀时,我一定要要骂他!果然,刚说一会儿话,他的脏手第二次又抬起来。正当我想骂他时,杭宗峦适时走了进来。“老王八”只好讪讪放回了手,坐直了身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脑子昏昏沉沉的。“老王八”侃侃而谈自己的奋斗史,言语间不乏成功人士的得意,边说边偷偷向我飞着媚眼。那双老眼周围本来就布满皱纹,这一飞,那皱纹更是密得象蜘蜘网了。幸亏我早上没吃饭,否则肯定要大吐特吐。
杭宗峦分寸拿捏得极到好处,不住对他说着肉麻的奉承话,目的当然只有一个,就是签单!“老王八”却是极狡猾,只是用眼光看着我,说什么也不签单!但最后,他还是答应给无偿给我们三千块钱现金。在给钱时,他再次向我飞了个媚眼:“这都是看在你们两人的面子上噢,特别是杨小姐。”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108.第108章
临走的时候,他让我们挑了几款化妆品,还不断叮嘱我:“一定要保持联系哦。”我学着杭宗峦的样子,连连称谢。
拿钱出来后,我们俩哈哈大笑,早将他的话忘到了九宵云外!
初战告捷,杭宗峦当即表示:“在他身上也只能榨这点油水了,我这儿还有一个大单呢,我都缠了半年了,只要你配合,保准能签个封面!”
虽然知道这样做很不光彩,但事己至此,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再说没有卖身还不用挨饿,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本来这三千元钱现金我们完全可以不交上去的,但杭宗峦说:“赵直一直嫌你没签到单,早就私下和我们说要赶你走了。交上去吧,先稳住他再说。”
当我们把钱交上去时,赵直脸上立刻放出了光,多日来,第一次对我露出了久违的笑脸,鼓励道:“加油干,我知道你行,我一早就看好你。”
想起没签单时他那阴云密布的脸,我心里冷笑,脸上却乐成了一朵花。天知道,我感觉自己越来越不象原来的我了。
与杭宗峦搭档后,确实签单容易多了,半个月果然签了一个封面。
和那个满脸淫笑的某机关下属企业罗总是在一家夜总会见面的,他在这里有一个专门的ktv包房。这种地方我以前从未来过,当杭宗峦带着我,一路穿过大厅、舞台,走过一个个人头晃动的包房时,见惯了这种场合的杭宗峦是神态自若的,我却感到十分拘谨。
此时正是夜总会最热闹的时刻,大厅里霓虹闪烁,舞台上一个只着几缕薄纱的性感女子在跳钢管舞,都引来一片口哨或尖叫声。我杞人忧天地想:这女子也是爹生娘养的,倘若她的爹娘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子取悦于男人,不知作何感想?
我悄声问杭宗峦:“罗总在这里有专门包房,要好多钱吧。”
杭宗峦撇了撇嘴:“再多钱也不怕,反正不是自己的。你没听说啊,他们这些当官的,连包填房都可以报销,更不要说ktv包房了。”
所有这一切,对于在流水线上埋头苦干的我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啊。
不愧是有钱人,罗总虽是个秃顶老男人,出手却十分大方,虽然同样的酒水和水果,夜总会比外面贵几倍乃至几十倍,但,他还是点了满满一桌子。看到如此美味的食物,我十分贪婪,不停往嘴里塞着亮晶晶的葡萄,大口大口喝着红艳艳的西瓜汁。
我原以为罗总会因此轻看我,但没想到,他认真地说:“到底是年轻,胃口好,真羡慕你。”
我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不吃啊?”
他摇摇头:“现在,再好的食物放在我面前,都引不起我食欲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忽然暧昧地看着我,笑眯眯地说,“不过,你放心,性欲还是很旺盛的。”
我按照杭宗峦的指示,羞涩地低下头,并装作不小心的样子,碰了一下他的大腿,他眼晴一亮,双手便开始不安分了。但碍于杭宗峦在旁边,到底也还不敢太放肆。于是拿起话筒:“我们来唱歌吧。”
我点了点头,他立刻唱了那首《披着羊皮的狼》,当他唱到那句:“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你是我的猎物是我嘴里的羔羊。”,他还不住地向我大抛媚眼。望着他那张肥头大耳的脸,我那个寒啊,全身的鸡皮疙简直比鸡蛋还大,恶心得差点儿喷血。
但我故作仰慕地望着他,宛如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虽然这一切都使我鄙视自己。但想起一个炒粉分两份的生活相比,我便也心甘情愿了。
对面的杭宗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冲我使了个眼色,便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房间。房内只剩下罗总和我,他立刻放下话筒,肥胖的身子朝我身上倾斜过来,色眯眯地问:“今夜,你们俩谁陪我睡觉?”
听了这话,我恶心地真想把正在喝的半杯西瓜汁倒在他那溢满民脂民膏的胖脸上,但我忍住了,反而娇滴滴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极尽温柔缠绵之能事。
但最后的防线,我始终坚守。这就让他更加着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姑奶奶,姑奶奶”地叫着我,最后都下跪了,真是丑态百出。
谁知他刚一跪下,杭宗峦便笑眯眯地推门进来了,并向他指了指手中的肩包。我狐疑地看到,罗总的脸色,瞬间大变。
第二天再见面时,罗总就垂头丧气地签了个封面,眼光里满是无奈和怨恨。
我不相信地问杭宗峦:“我又没和他上床,怎么签了这么一个大单?”
她不屑地撇撇嘴:“现在的男人比泥鳅还滑,一定要用手段。否则,就是上了床也未必能签到单。”说完,她亲热地攀着我的肩,笑咪咪地,“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总之有钱大家赚,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尽管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但签了这个封面,如果拿提成的话,就有一万二千元了。有了这一万二千块钱,不但赵直不会解雇我了,更不怕以后会挨饿。
因为成功签了这个单,赵直非常高兴,为方便我以后的工作,还给我办了个记者证。虽然我不知道这证件是真是假,但望着记着证上自己的照片时,我还是高兴了很久。
有了这个记者证,我们去采访那些老总们就更加方便了。在专题部呆久了,杭宗峦、同事以及我的工作性质越来越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我知道,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不是改变自己就是离开东莞。我对很多事物的认识也从不接受到熟视无睹,我传统的道德观逐步瓦解。以前常听说,女人变坏就有钱,不是没有道理的。
正在我考虑要不要去酒店见那些约我的老总或直接被他们包起来时,忽然接到沈洲一个电话。
电话中,沈洲的口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海燕,你现在还好吗?”
我以前对他无限的依恋己在他的若即若离中冷却下来,自从和杭宗峦一起跑单,他的我心目中的位置也越来越不那么重要了。我淡淡地说:“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呢?反正你也是不关心我了。”说到后一句,我还是委曲地哽咽起来。
他却很激动:“谁说我不关心你?我一直关心你,你忘记那次我带你去看病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你回来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有话要和你说。”他的这句话,我听了很多次,总以为他真的有话要和我说,比如他会和小颜分手,比如说我们的未来。但每次高兴而去却总是失望而归。
所以这次,我丝毫不为所动:“你带我看病我也给了你钱,以后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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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109.第109章
他急了:“这次我是说真的,你一定要回来,我要和小颜分手!”
听了这话,我心脏立刻停止了跳动,这么久的坚持和守候不就是等他的这句话吗?我急不可待地一遍遍追问:“是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表白道:“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以前我可从来没有给过你承诺呢。发生了很多事,你回来我会告诉你的。”
放下电话,我立刻请了假,兴冲冲地赶了回去。一路上,我不停地问自己:我的好日子真的来了吗?他真的会娶我吗?
赶到金秋厂门口时,正好下班。沈洲看到我,立刻大大方方地走过来,一把搂住我的肩,温柔地说:“一定累坏了,先去吃饭吧。”
说起来真是心酸,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以前在公众场合,他总要和我保持一定距离,从来不会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我心里不由一甜,在很多人惊奇的目光中,紧紧依偎着他。
他带我进了一家川菜馆,点菜时,耐心征求我的意见。这让我很是感动,要知道,以前在一起吃饭时,他从来只点自己喜欢吃的菜。这小小的变化,让我感觉到,他现在是真的把我当成他的女朋友了。
回到房间,他便告诉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和小颜吵架,原因是小颜在家里给他找了一份工作,是在法庭上做书记员,月薪五百元,但只是临时工。小颜的意思是让他先做着,然后再想办法转成正式公务员。而沈洲则以为,他在这边加点加班每月可拿三千八百元左右,零头也比家里那份工资高,所以就不太愿意回去。小颜很生气,骂他目光短浅,不能高瞻远瞩,说有本事的人都在家做公务员了,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出去打工!并且,她还骂他其实只是个黑人,一个没有正式工作的人,除了一张身份证,什么也没有!
说到这里,沈洲仍然火气很大:“我也想通了,与其被她看不起,被她称作黑人,回去拿那几百元一个月,还不如就在东莞不回去了。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就跟她分手!”
这是我们相识这么久,他第一次给我明确的承诺。想到付出那么多的感情总算没有白费,我不由哽咽起来。
他将我抱在怀里,坚定地说:“我们还年轻,只要努力,一定不比在家做公务员过得差!你也别在东莞做了,我跟孟姑娘说说,你再回金秋厂来吧。一边打工一边去学电脑,明年四月份你就开始报自考,最好学一门外语。如果你同意,明天就回去把东西带回来。”
我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明天就回去拿东西!”
他满意地点点头,捧起我的脸不住亲吻着:“海燕,你真美。”话音刚落,他便把我放在床上,轻轻褪去我的衣衫,小心压在我的身上。做这一连串动作时,他从未有过的温柔。我始终紧闭着眼睛,心里甜丝丝的,他终于不再把我仅仅看成一个女人,而是看成他的妻子了。甚至于,他进入我身体的时候,不再向以往那样草草结束,而是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并且,在他隐忍的喘息中,我第一次有了隐隐的快感,虽然这快感,远不足以让我欲仙欲死,但对于我来说,己经是很满足了!
从此,我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向别人宣布:我有男朋友了!我感到自己的生活展开了新的一页!
第二天,当我兴冲冲地回到专题部时,杭宗峦正心事重重地在宿舍里抽烟。听说到我要回去,很多人都为我感到惋惜,杭宗峦更是反应激烈。
她义正言辞地说:“我们搭档半个月就签了两个单,你为什么还要回去?你确信那个男人这次没有骗你吗?就算他娶你,他能为你买房买车吗?在东莞,我们每天接触那边多有钱有势的人,你还年轻,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为什么要嫁给一个穷打工仔!”
我对她的话很不以为然,我要的并不多,仅仅是一份给我温暖的感情就足够了。感情稳定下来,我就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了。所以任她说什么也听不进去,这让她很是泄气。
遗憾的是,赵直有事外出,要第二天才能回来,我该得到的一万二千元提成只好等他回来结算了。于是给沈洲打电话说明情况,当晚就留在了专题部。
因为我快走了,便请平时待我不薄的杭宗峦和小韩去吃饭,为了助兴,还要了几瓶啤酒。小韩津津有味地讲着她的老公、儿子和家庭,一脸满足。杭宗峦开始还插几句,到后来便不停地灌酒,直至烂醉如泥,放声大哭。
人常说,酒后吐直言,这话确实不假。从她的醉话中,我终于知道她闷闷不乐的原因:己经和她多次上床的老贺却拒绝了她结婚的要求!
好不容易把她弄回宿舍,便累得再也不想动了。但想到即将到来的幸福和一万二千元,我兴奋地久久不能入睡。
刚迷迷糊糊糊睡着了,但半睡半醒之间,却被小韩用力推醒:“快起来,快起来,你的电话。”
这时谁还会打电话给我?我迷迷糊糊地爬下床,跌跌撞撞扑在电话机。电话己挂了,我赶紧打过去,是一个陌生人接的,他告诉我:“你男朋友沈洲因为没有暂住证,被派出所抓了,现在关在派出所,你赶紧拿钱来赎人。”然后他说了hm镇一个村派出所的名字。
我吓得一个激凌,立刻睡意全无。来东莞这么久,身边同事、朋友的经历让我早就知道没暂住证的严重后果。如果被治安队抓去,会关起来等人拿钱去赎;如果没人去赎,就会带到别的地方做苦力,完全没有人格尊严,累死累活做三个月,这三个月的工资就当做谴送回家的路费。如果被谴送回家,家里人还以为在外面不知犯了什么罪了呢,那是很没面子的事情。
虽然我心里万分焦急,但现在半夜,我又没有暂住证,一个女孩子怎么敢去h派出所呢?
正在我对着电话发呆时,阿宝和另一个叫王义的男同事来到大厅,阿宝还不住地埋怨:“半夜三更的,打什么鬼电话!我正做梦娶媳妇呢,刚入洞房,就被电话吵醒了。”
我赶忙道歉:“对不起,我男朋友被治安队抓去了。”
阿宝不屑地“切”了一声:“你那也叫男朋友吗?”
我心情不好,也懒得理他。
王义却义愤填膺:“他们凭什么现在还在抓人!东莞、深圳、广州及长三角等等沿海地区,如果离开了优越的地理环境,离开家家优惠政策扶持,离开数以亿计外来工的血汗,能有今天的繁华吗?他们任什么查我们的暂住证?在自己的国家,我们还是暂住吗?再说,自从广州收容所打死了一个叫孙志刚的大学生,国务院己经发文件,明确规定废除暂住证和收容谴送了。他们怎么敢有法不依?你打110投诉!”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110.第110章
我不敢相信地问:“废除暂住证和收容谴送?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阿宝说了句:“这事你们也相信?真是天真!”便打着哈欠回了宿舍。
王义严肃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你打吧。”
我疑惑地拿起电话,拔了十几次“110”才打通,我激动地说:“国务院己经明确规定废除暂住证和收容谴送,但刚才,我的一个朋友还是被治安队人抓去了。”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110警察竟然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我们东莞就是要查暂住证,现场应该有公安局领导在指挥查证,你问他们吧。”
然后是“啪”地一声,电话就被挂断了,“嘟嘟”的声音响了好久,我都不敢相信我刚才听到的话出自“110”警察之口!
我将“110”的话重复给王义听,他也不相信,但再拔110时,却怎么也打不通了。
最后的希望破灭后,我只好静静地守在电话机旁,睁大眼睛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度日如年。第一缕亮光出现在窗口时,我立刻跑出去搭车。
可是当我急忙赶到hm镇那家派出所时,值班警察却冷冷地说:“这里没人!”
我立刻怔住了,但还是哀求道:“那请你告诉我,昨天抓来的人都被关在哪里了?”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隔壁治安队问问吧。”
原来隔壁还有治安队,我赶紧跑到治安队,请值班治安员查看昨天的记录,但治安员强硬地说:“先交五块钱填表。”
虽然我知道一张表格五块钱太多,但还是什么也没说,乖乖地交五元钱领了一张表。生活早己教会我,反抗不但无用,还自取其辱。表格无非是被查询人姓名、性别之类的。填好了,还要再交三十元的查询费。拿了钱,那个治安员才帮我查询。结果表明,确实有个叫沈洲的昨晚在路上被抓进来了。
查看了工作单位及年龄、性别,我确信这就是我要找的沈洲,便急切地问:“要交多少钱才能赎人呢?我要赎他。”
那个治安员却摇摇头:“你不能赎人,必须由他所在的工厂厂长才能赎人。”
每个厂都必须有一个本地厂长,这些厂长拿着一份高工资,平时很少在厂里出现,只有工厂和当地政府需要沟通时,才由他出面。可我不认识“金秋”厂的厂长,只好硬着头皮打电话到“金秋”厂总机,接线员一听ie主管被抓了,立刻答应帮我找厂长。
大约半个小时后,迈着八字步的本地厂长终于出来了。厂长姓莫,我们都叫他莫厂长,一副典型的东莞五十多岁老男人形象,衣着朴素,貌不出众,听说在进“金秋”厂之前就是一个种田的农民。莫厂长倒还和气,答应和我同去赎人。因为沈洲在厂里的职位比较重要,厂里破例派厂车前往。由莫厂长出面,我交了250元钱,治安队才答应放人。
不一会儿,被放的一行人走了出来,这些人中就有沈洲。不过是一天不见,他象是换了一个人,步履僵硬,头发零乱,目光呆滞。我刚想迎上去,却听见旁边一声怒喝,出来的人便在治安队的铁门口全部跪下,看到面前的情景,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立刻涌了出来。沈洲,在厂里他是多么高傲的人啊。
那些人跪过后,便在一个治安员的带领下,一个个在门口值班的本子上签了名,然后才穿着鞋走出大门。我赶忙跑到沈洲面前,焦急地问:“怎么样?他们没打你吧。”
他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嘴里喃喃道:“那里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还好没挨打,不过三天后若还没人来赎就会被打。里面有搜身的,也有专门替我们打电话的,打一次十元钱。因为太晚了,厂里总机下班,我才打了你的电话。吃了一顿根本不能称之为饭的饭,价格也是十五元,不吃还不行。”
沈洲是认识莫厂长的,赶紧走到他身边千恩万谢,并讨好地说:“你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去喝茶,好吗?”
莫厂长看了看沈洲,冷漠地说:“不必了。”说完这话,便撂下我们,独自走进派出所对面的一家颇具规模的香港茶餐厅。
沈洲冲我摊了摊手,再次苦笑着摇了摇头,向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昨晚下班后,差不多十点了,他冲洗了一下,便趿拉着拖鞋出去买报纸。走过一个路口时,见到几个治安队的人堵在那里查暂住证。虽然他也是交了钱的,但“金秋”厂人太多,从来没发过暂住证,遇到治安队,出示一下厂牌就行了。
可当时是因为冲凉后换了衣服,挂在衣服上的厂牌便没有带出来,于是就想退回去绕道走。没想到退路也堵住了,好在他对地形熟悉,知道还有一个小巷可以通行。走到小巷口,才知道此处也被治安队的人把守了。
正在他不知所措时,走在他前面的一个戴眼镜的男孩被治安员大声喝令:“站住,暂住证!”
“眼镜”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们这是侵犯人权。”但还是胸有成竹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暂住证,理直气壮地递了过去。
治安员接过暂住证看了看,未置可否。沉默了一会儿,治安员突然再次喝令:“身份证!”
“眼镜”的声音也高起来,不满地说:“你们是查暂住证的,又不是查身份证,我有暂住证!”
治安员怒了,大骂:“仆该(粤语,死在街上的东西)!你有暂住证,我叫你有暂住!”边说边将“眼镜”的暂住证撕开,再撕烂,扔在地上,还不解恨似的,又狠狠地跺了几脚。
“眼镜”想去阻拦,被赶上来的另一个治安队员一通拳脚制服,并被喝令抱头蹲在地上。这时又过来几个治安队员围住沈洲,任他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只好学着眼镜的样儿,乖乖地抱头蹲在地上。不一会儿,有治安员用对讲机呼来一辆专门抓人的车,“眼镜”、沈洲还有几个人便被强行塞了进去。
说到这里,沈洲从我手里接过刚才治安队所开的罚款单收据,忽然指给我看:“你看这项,真好笑,水电费五十元。”
我刚才并没有细看,惊讶地问:“你又没租派出所的房子住,何来的五十元水电费?”
沈洲苦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因为心情不好,他便打电话向厂里请了假,没有去上班。回到出租屋,他立刻去冲凉,我则煮了一大锅面条。他换好衣服出来,端起面条便狼吞虎咽吃起来,差不多两斤面条全部吃光了。放下碗,他上了床便沉沉睡去,梦里还紧皱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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