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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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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铜天王(二)
    出来的匆忙,连捎午也没顾上吃。

    在码头边等了一会儿,韩秀峰饿的慌,让潘二去买来几个锅盔,刚就着茶吃了几口,姜六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一见着他就兴高采烈地说:“四哥,真被你给料中了!要是就这么在码头上眼巴巴的等,那帮龟儿子把事办完了我们也不晓得。”

    “来了”韩秀峰一阵激动,下意识站起身。

    “来了,一共来了三个。他们鬼的很,假扮成从贵州来的客商,也不敢去找牙行,跟做贼似的鬼鬼祟祟,要不是你让我提前派人盯着,真会被他们给骗过去。”

    “他们不找牙行还能找谁”

    “自然找买卖做得最大的那两家,也只有那两家才吃得下那么多货,”想到既能发笔财又能借这个机会报一箭之仇,姜六激动的无以复加,也不管桌上的茶是给谁倒的,端起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连嘴都顾不上擦就又道:“我晓得你不放心,先回来跟你说一声。这么大事不亲眼盯着我也不放心,我这就回去,再有啥动静我让猴子来报信。”

    韩秀峰心想全被料中了,这次解运滇铜的运官比前几年的更死猪不怕开水烫,胆子竟然大到如此地步,但想到跟那个运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实在不想把事做绝,禁不住说道:“六哥,你先去盯着,大白天到处是眼睛,他们交易肯定会在夜里。等铜天王到了我先上船求求那个运官,先看看他愿不愿帮这个忙,他要是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不义。”

    “四哥,那个运官要是答应你坐他的顺风船呢”

    “那就当啥也不晓得,就当啥也没发生过。”

    姜六苦着脸问:“可这么一来我们不就白忙活了吗”

    韩秀峰岂能不晓得姜六是咋想的,紧盯着他道:“六哥,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晓得那可是要解运京局铸钱的官铜,跟官银差不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将来追究下来,运官是革职查办,你们要是被查到那是要掉脑袋的!”

    “富贵险中求,不冒点风险咋发财”

    “六哥,你不怕死,我怕!”

    姜六实在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急切地说:“你现而今是官身,我都不怕你怕啥”

    “我怕连累你那帮弟兄。”

    “可是你还跟我说这有搞头!”

    “是有搞头,但要看咋搞,而且这是没办法的办法。”韩秀峰再三权衡了一番,紧盯着他双眼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六哥,别的事我不管,但这事你得听我的,我不想看着你被砍头,更不想看着你手下那些弟兄被问斩。”

    姜六回头看看码头上那些个正朝凉棚这边张望的脚夫,尽管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好吧,全听你的,反正不搞我们也不会亏啥。”

    “谢谢了。”

    “自给儿兄弟,说这些太见外,我先走了。”

    “去吧,有啥动静就让人给我捎信,我不发话绝不能轻举妄动。”

    “晓得,我不会拿弟兄们的身家性命开玩笑的。”

    韩秀峰想想还是不太放心,回头道:“潘兄,你陪六哥去。”

    潘二晓得整个计划,刚才是既激动兴奋又担心,听韩秀峰这一说心里踏实了不少,不假思索地说:“好咧,我跟六哥去。”

    ……

    姜六和潘二一走,韩秀峰就边吃着锅盔边在心里反复推敲接下来该咋做,也因为心思不在吃上面,所以吃得很慢,真是细嚼慢咽,几个锅盔竟不知不觉吃了大半个时辰。

    正准备去凉棚外看看天



第四十八章 铜天王(三)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的喧哗。

    韩秀峰和关捕头走出凉棚一看,只见十几只船顺流而下下,直奔朝天门码头而来。能清楚地看到船上插满旗帜,甚至能看到船头上“肃静”、“回避”的木牌。

    大老爷出巡,在路上遇到要回避,遇到大老爷的官船同样要如此,不然挨一顿鞭子都是轻的。何况来得不是一般的大老爷,而是赫赫有名的“铜天王”!

    码头上是船家不想冲撞“铜天王”,更不想被“铜天王”堵在码头边几天走不了。货主们比船家更急,扯着嗓子喊“快走”。然后靠在码头边的船太多,系在外面的来得及,缆绳系岸上的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干着急。

    想到每天都有船家或货主因为被“铜天王”讹诈去衙门告状,大老爷都是和稀泥,关捕头禁不住叹道:“又来了,一年又一年,啥时候是个头!”

    韩秀峰苦笑道:“除非朝廷不再用滇铜铸钱。”

    “这咋可能呢,朝廷啥也不缺只缺钱,没有滇铜和黔铅,朝廷拿啥去铸钱。”

    “所以这样的事根本没有个头。”

    这时候,过去近百年每年都会发生一次的事再次在二人眼前重演。

    十几条船一字排开,在船工们的号子声远远的中兜了过来,横篙系缆,把码头边竖着停泊的大大小小三十多船围在岸边,立有“肃静”“回避”衙牌的头上站着几个衙役,有的鸣锣,有的高喊“君子不重则不威”。

    “这次的运官是个县太爷。”韩秀峰喃喃地说。

    “四哥,你咋晓得的”潘二好奇地问。

    “这还不简单。”不等韩秀峰开口,余有福就得意地说:“鸣锣七下,衙役喊君子不重则不威,这是州县正堂出巡的仪仗。”

    “还有这讲究”

    “有啊,”韩秀峰觉得余有福没说清楚,如数家珍地解释道:“鸣锣七下就是常说的‘打七棒锣’,提醒告诫军民人等齐闪开。君子不重则不威,是因为州县正堂是亲民之官,接触百姓最多,要想有威信就必须自重自持。”

    潘二似懂非懂,想想又嘀咕道:“他一个云南的县太爷,凭啥在我们巴县地界上耀武扬威!”

    “官就官,民就民。只要不是在京城,只要没上官在,他就可以耀武扬威。”韩秀峰嘴上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运官所在的官船上。

    只见十几个衙役和三四个一看便是长随的家伙,或持兵刃,或持水火棍,或持着拿人的锁链,气势汹汹从官船跳上被围住的货船,再从货船跳上岸,堵住船家和货主们的去路,厉喝着:“奉滇宪令押运官铜,军民人等统统闪开,违者法办!”

    “差爷,我闪我闪,让我上去成不”一个脚夫指着岸上苦着脸问。

    “想去哪儿,鬼晓得你有没有偷盗官铜!老爷没发话,谁也别想走。”

    “差爷,你看我身上啥也没有,咋会偷官铜!”

    “身上没有就没偷,要是被你藏起来了呢!”

    “你是不是把偷的官铜扔进了江,想等我们走了再来捞”

    ……

    此情此景,连平时没少敲诈勒索的关捕头也看不下去,咬牙切齿地骂道:“都说一代不如一代,这是一次不如一次,连穷叮当响的脚夫都不放过,真是穷凶极恶!”

    八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忍不住说:“那些全是我们川帮的人。”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现在是强龙根本不把地头蛇放在眼里,关捕头觉得很没面子,可这种事连知县、知府乃至道台都不管,他一个捕班班头又能有啥办法,只能冷冷地说:“八爷,别担心,他们就是吓唬吓唬,不敢来真的。”

    韩秀峰同样管不了,但也不想再耽误工夫,回头道:“关叔,你在这儿盯着,我上船去会会这个县太爷。”

    “去吧,他要是不识好歹,就别跟他废话。等我们给他来个人赃俱获,看他还敢不敢再耀武扬威。”

    “晓得,我去了。”

    韩秀峰笑了笑快步走下坡,对身边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一直走到一个长随模样的家伙跟前。

    “请问您是……”运官的长随倒也机灵,见韩秀峰穿着九品官服,急忙打了个千。

    韩秀峰故作不快地看看正在敲诈勒索的那帮衙役,冷冷地说:“候补巡检韩志行求见你家老爷,劳烦你去通报一声。”

    长随心想原来是个候补官,不禁笑道:“韩巡检,我家老爷正在写公文,恐怕没工夫见您。有啥事跟我说吧,等眼前事忙完再帮您去禀报。”

    他话虽是



第四十九章 铜天王(四)
    “差点忘了问,老弟前来所为何事”周知县把写好的公文放到一边,招呼韩秀峰坐下说话。

    眼前这位待人接物滴水不漏,甚至有几分礼贤下士之风,仿佛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似的,搞不清楚的真以为他是一个好官。

    韩秀峰意识到遇上了对手,带着几恭敬、几分不好意思地说:“周老爷,在下冒昧登船,其实是有一桩事相求。可……可是话到嘴边又有些羞于启齿。”

    “老弟,你我能在这遇上是缘分,有什么事尽管说,但说无妨!”

    “那在下就不怕周老爷笑话了。”韩秀峰下意识看看身上的官方,苦着脸道:“在下虽念过几年书却一直没能考取个功名。为替家中长辈争口气,只能砸锅卖铁捐了个九品候补巡检。”

    让韩秀峰倍感意外的是,周知县竟抚着下巴叹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依愚兄之见老弟你是个明白人。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其实科举之途又何尝不是既然走不通,又何必去钻那个牛角尖。再说考个功名又能怎样,愚兄道光十八年中的举,虽没能中进士、拉翰林但也算有个功名,可还不是落到如此田地!”

    “周老爷何出此言。”韩秀峰明知故问。

    “老弟,你我虽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愚兄也不怕你笑话。愚兄三次会试,屡试不中。要不是同年可怜,收留我在他们的衙门里作幕,连进京赶考的盘缠也凑不上!没考中进士也就罢了,好不容易赶上大挑,被放到云南署理了个缺,结果这缺上有亏空,屁股没坐热就被委了这个差事,老弟你说我倒不倒霉”

    “倒霉,倒什么霉”韩秀峰一脸茫然。

    “看来老弟不晓得解运滇铜是一个什么差,这么说吧,愚兄头上这顶乌纱帽戴不了几天,滇铜运抵京城之时,便是愚兄被革职查办之日。”

    “这……咋会这样……”

    “老弟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总而言之,官不是那么好做的,没考上功名也不是什么坏事。”

    韩秀峰表面上装着一个啥也不懂的愣头青,心里却在暗想眼前这位即将被革职查办的云南县太爷难怪这么鬼,原来他给人家做过近十年师爷,官场里的弯弯道道没他不晓得的,刚才那份公文更是不在话下,甚至对会不会被革职查办都不在乎,只要能借此机会把银子捞足就行!

    跟聪明人反而好打交道,韩秀峰不再绕圈子,直言不讳地说:“周老爷,在下冒昧前来是想搭个顺风船,省几两进京的盘缠。在下家境贫寒,只能厚颜相求。若能成全,这一路上在下主仆三人听凭周老爷差遣,鞍前马后绝不会有怨言,等在下补上缺做上官也定当厚报。”

    周知县本以为韩秀峰是来帮被堵住的那些船说情的,怎么也没想到韩秀峰是想搭他的顺风船,想都没想就回绝道:“老弟,你有你的难处,愚兄也有愚兄的难处。愚兄身为朝廷命官,对外面那些龌龊下作之事是深恶痛绝,可这几十万斤滇铜的运费早被藩司给扣掉了,不让外面那些个夯货讹点银钱,这运费谁来出”

    “在下啥也没看见,啥也不晓得。”

    “老弟,这不是有没有看见,晓不晓得的事,而是愚兄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实在是有心无力帮不了你,何况你还是主仆三人。”

    “周老爷,我主仆三人只是搭船,不用您管饭。”

    “老弟,你就别再为难愚兄了。要是让你们搭船,天晓得外面那些个夯货又会提出什么更非分的要求,又会做出些什么天怒人怨之事。造孽啊造孽,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被摊上这苦差……”



第五十章 铜天王(五)
    解运滇铜的差役和运铜的船夫在码头上为所欲为,把一帮被围住的船家和货主弄得怨声载道,他们甚至把希望寄托在韩秀峰身上,以为韩秀峰上官船是去帮他们说话的。

    事实上他们的事韩秀峰管不了更顾不上去管,依然对周围正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快步爬上坡走到关捕头跟前:“关叔,船上的龟儿子不光给脸不要脸,还跟我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说啥子运铜重任在肩,闲杂人等一概不能上船。”

    “那就用不着跟他客气了。”关捕头早看“铜天王”不顺眼,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岂能错过,立马回头道:“有福,赶紧去喊人,只喊信得过的兄弟,口风不严的一个也别喊。”

    有活儿干就意味着有钱赚,余有福忍不住笑道:“喊几个”

    “有十五六个应该够了,让弟兄们全带上家伙。”

    “喊到了在哪儿会齐”

    余有福这个问题把关捕头问住了,他楞了楞,下意识看向韩秀峰。

    韩秀峰回头看着江面上的官船,沉吟道:“我上船时那龟儿子正在写知会我们巴县署的移文,他要是不知会,我们那位大老爷一定会装聋作哑,但一知会就不能不管不问,移文一到肯定会让壮班差人来码头协助看护。”

    关捕头看着天色说:“这会儿县衙该关门了。”

    “门关上只能挡住去告状的百姓。”

    “也是,门关上他们会去擂鼓。”

    “我瞧了一眼他写的移文,文上说一共十五只船,每只装三万斤滇铜,也就是说江上一共有四十五万斤滇铜。”韩秀峰点了点系泊在码头外围的船,微皱着眉头道:“船全在这儿,一只不少,要是铜全在船上,等壮班的弟兄们到了他们咋盗卖,茶帮的脚夫咋帮他们往岸上背”

    “这话说这点子上,”关捕头深以为然,摸着下巴道:“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盗卖,买家一样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盗买。毕竟这是官铜,被查到是要掉脑袋的。”

    正说着,云南县太爷的长随和一个衙役拉住一个脚夫,不晓得他们说了些啥,随即同脚夫一起爬上坡,明明晓得韩秀峰在小凉棚这边却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这么同脚夫一起直奔城门而去。

    关捕头自言自语地说:“他们应该是去送移文的,估计人生地不熟,所以找个脚夫带路。”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韩秀峰眼前一亮,抬头笑道:“关叔,我晓得咋回事了!”

    “咋回事”

    “这种知会县衙的移文我以前见过,但从没见人送,更没见人写,所以就没想到移文送达的时间不对劲。”

    “四娃子,咋不对劲”关捕头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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