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再想到也没什么好问的,干脆抬头道:“跪安吧,办差要紧,领到官凭之后赶紧去永固上任,别把功夫耽误在应酬上。”
“臣遵旨。”
……
再不“跪安”韩秀峰真扛不住了,尽管腿上绑了软垫,可跪这么久真不是滋味儿,双腿麻得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要不是强撑着,猛然间站起来真站不稳。
捧着皇上赏赐的《礼记注疏》,在侍卫们羡慕眼神注视下走出圆明园,正准备再往前走几步找个没人的地方揉揉腿,大头和小山东突然从角落里跑了出来,一见着他就兴高采烈地说:“四哥,潘二来了,他也来京城了!”
“长生回京了”韩秀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回来了,跟王老爷一道来的,中午刚到的会馆,晚上正好吃我的喜酒,四哥,你说巧不巧!”
“哪个王老爷”
“海安的王老爷,除了海安的王老爷还能哪个王老爷。”
“他们来京城做啥子”
小山东接过书,把韩秀峰扶上马车,眉飞色舞地说:“四爷,长生哥跟您一样是回京领凭的,长生哥说郭大人保举他做盐课司大使!”
韩秀峰这才想起潘二之前只是捐过顶带,并没有去吏部投供,想署理盐课司大使必须先来吏部注册,再想到跟潘二一道来京的王千里,下意识问:“王千里也是来吏部投供的吧”
“四哥,你猜得真准。”大头一屁股坐到车夫身边,回头笑道:“潘二说郭大人本来是让余老爷和李老爷都来的,余老爷和李老爷放不下家里,不想出这么远门,也就没来。王老爷说能不能补上缺无所谓,说啥子不管念多少不如多走点路,就是想一起跟着出来见见世面。”
“读万卷书不如走千里路。”
“对对对,王老爷就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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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蹬鼻子上脸(二)
一封谢恩折而已,哪里用得着黄钟音费心,吉云飞略作思索了片刻,举笔挥毫,一气呵成。
原本很不要脸的一件事竟被他写得很感人,大意是臣觐见完回到临时下榻的会馆,脑海里还是皇上的天颜,耳边还萦绕着皇上的循循教诲,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复,于是沐浴更衣,望阙跪读皇上赏赐的《礼记注疏》,不由想起自幼家境贫寒,念不起书,只能在书院外偷听,就差凿壁偷光。没钱买纸笔,只能用柳枝在河滩上学着写大字。后来在衙门帮闲,境况好了一些,但依然买不起书,只能厚着脸皮到处管人家借。
所以臣一直很羡慕那些不但能念得起书,能科举入仕,而且有恩师有座师有房师的读书人。但现在臣不羡慕了,因为皇上您不但考校臣的学问,还赐书给臣,让臣好好用功,皇上您不但是臣的君父也是臣的恩师啊!
一想到这些臣就百感交集,难以自抑,发现就算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皇上恩情的万分之一,所以上折子跪求皇上保重龙体,并请皇上放心,臣到任之后一定会好好办差,好好用功……
还真是妙笔生花,只不过韩秀峰看得是脸颊发烫。
黄钟音等李品三抑扬顿挫地念完,微笑着拿起笔改了几处,把本就算不上文绉绉的折子改得更白了。吉云飞、伍肇龄和江昊轩、王支荣等人大赞,说改完之后更像是韩秀峰写的。
几位进士同乡都做到这份儿上了,韩秀峰只能硬着头皮摊开早准备好的纸,拿起笔誊抄了一份,墨迹一干就在同乡们催促下去圆明园。
没想到守宫门的那些侍卫和奏事处的太监竟也是看人下菜的,见刚被皇上单独召见过的韩秀峰去而复返,问清楚事由,收下银子之后不但信誓旦旦地保证会想办法赶紧呈给皇上,还让韩秀峰最好别急着走,就在宫门外等信儿。
他们都这么说了,韩秀峰自然不能急着回去。
没曾想这一等又等了近一个时辰,一直等到侍卫们准备关宫门,之前那个收了银子的奏事处太监带着一个端着木托盘的小太监出来了,一见着韩秀峰便拱手笑道:“恭喜韩老爷,贺喜韩老爷!万岁爷又有赏赐,韩老爷您真是简在帝心,圣眷恩隆!”
“谢刘公公,谢刘公公关照。”
“我就是一跑腿的,韩老爷,天色不早了,我先传皇上口谕。”
“哦。”韩秀峰反应过来,急忙掸掸马蹄袖跪下道:“臣韩秀峰接旨,臣恭请圣安。”
“圣躬安,”刘公公脸色一正,抑扬顿挫地说:“你的孝心朕晓得了,古人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你没能科举入仕实为人生一大憾事。但朕非刻薄寡恩之人,只要你实心办差一样能建功立业,千古流芳。不过你此去是练兵的,既要看圣贤书也要多看些兵书,再赏你几部,拿去用心学吧。”
“谢皇上恩赏,谢皇上恩赏!”
“韩老爷,起来把,”刘公公俯身将韩秀峰扶起,转身笑看着小太监用金丝檀木盘端着的一摞书,不无羡慕地说:“韩老爷,这几卷兵书全是皇上还是皇子时用过的,皇上把自个儿念过的书赏给您,这是多大的恩典!”
“是啊,我再给皇上磕几个头,我……”
“别别别,宫门快关了,我得赶紧回去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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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领凭上任(一)
韩秀峰因为要去圆明园上折子谢恩,没赶上大头和翠花拜天地,开席了不能再没点表示。先把大头拉到身边,一起举杯感谢各位同乡和好友百忙之中来吃喜酒,先干为敬之后便一桌接着一桌敬酒。
尽管用的是小杯,但经不住人多,一圈敬下来就已经站不稳了。要不是黄钟音和吉云飞在,真不知道怎么应付人家的回敬。
屋里几桌宾客不是朝廷命官,就是进京候补候选的文武官员,几乎全已娶妻生子,有的甚至已经纳了好几房妾,都晓得“**一刻值千金”,而且他们也拉不下脸跟脑壳不好使的大头闹,不管大头跟着韩秀峰去敬他们,还是他们回敬都是意思一下,浅尝而止。
坐在外面的陈虎和吉大吉二等老泰勇营的兄弟,可没里头的文武官员那么好说话,好不容易赶上这么大喜事自然要闹腾闹腾,竟把去给他们敬酒的大头灌得烂醉如泥。
酒席才吃到一半,大头就这么被他们七手八脚地抬进了洞房,气得翠花摘下红盖头,抄起笤帚,从洞房追打到院子里,再从后院儿追到到前院儿!
新娘子满院子追打一帮丘八,搞得鸡飞狗跳,成何体统
任钰儿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像翠花追打陈虎他们那样追出来,在后院儿里急得团团转。前来帮忙的温掌柜等商人的老伴儿和女儿们也傻眼了,一个个束手无策。
韩秀峰没想到平时蛮听话蛮懂事的翠花竟会如此泼辣,一时间也没了主意。黄钟音、吉云飞、伍肇龄和李品三等同乡非但没觉得不成体统,反而笑得踹不过气,有的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的甚至盛赞翠花“巾帼不让须眉”,大有戏文里杨门女将之风……
好在翠花追了一会儿意识到有失体统,急忙扔下笤帚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捂着脸跑回去了。也正因为有这么一个小插曲,前来祝贺的同乡和好友们酒兴变得更浓,你敬我,我敬你,谈笑风生,一顿酒吃得其乐融融。
韩秀峰不晓得喝了多少杯,甚至不晓得是被谁搀扶回房歇息的,被苏觉明叫醒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宿醉难受得要命,脑壳疼得像是要炸开一般。
“四爷,我晓得您昨晚喝高了,本来不敢叫您的,又怕耽误正事。”
韩秀峰坐起身,揉着太阳穴问:“咋了,有啥事”
“张馆长刚来过,他说吏部的事办妥了,让您赶紧去领凭。”
“还有吗”
“彭大人差人送来一封信,送信的那人没走,吉老爷正在外头陪他吃茶。”苏觉明呈上工部尚书彭蕴章的信。
韩秀峰接过信一边拆看,一边道:“大头醒了没”
“早醒了,他吃酒您是晓得的,要么不吃,一吃就醉,不过醉得快也醒得快,早上被翠花一顿埋怨,要不是我拦着他非得出城收拾陈虎他们不可。”
“他身强力壮,谁能灌得了他,说到底还是他自个儿贪杯,”韩秀峰嘀咕一句,又问道:“他这会儿在做啥子”
“陪翠花回门,去敖老爷家了。今天敖老爷家摆酒,要不是彭大人差人来送信,吉老爷早去了。”
“哦,想起来了。”韩秀峰放下信喃喃地说:“敖老爷也正是的,不但认翠花作义妹,还正儿八经操办翠花的婚事,这份人情欠大了!”
想到翠花一个村姑竟成了翰林老爷的义妹,苏觉明暗自感叹翠花真是草鸡变凤凰,再想到敖家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开席了,连忙道:“四爷,敖老爷晓得您昨晚喝高了,晓得您这两天忙,一大早几差人来说您得空就去,抽不开身就不用去赴宴,说他们两兄弟跟您来日方长,用不着讲究那些虚礼。”
“晓得了。”尽管头疼得厉害,但韩秀峰却不敢耽误正事,毕竟皇上昨天发了话,让别在京城耽误,让赶紧领凭上任,放下信翻身下床,拿起官服开始穿。
苏觉明一边伺候着穿衣,一边好奇地问:“四爷,彭大人咋说”
“彭大人给我推荐了个人,就是外头那个崔浩。”
“彭大人把姓崔的推荐给您做什么”
“我估摸着这个崔浩是彭大人的同窗好友推荐给彭大人的,想求彭大人帮着谋个差事。可他只是个秀才,想做官谈何容易,所以只能给人做幕友,而彭大人又用不着他这个幕友,所以打发他来找我。”
“这事还真难办,彭大人推荐的人,不管有没有本事您都不能拒之门外。”
苏觉明觉得这事难办,韩秀峰则早见怪不怪,甚至敢断定这只是开始,今后会有更多上官和同乡推荐人来,而且不管有没有本事都得收留。之前没人推荐,那是因为官太小,既没啥油水也用不着聘请幕友。
也正因为如此,韩秀峰不想说什么,而是回头道:“觉明,吃完捎午我就去吏部领凭,明天一早就去固安上任。下午别的事用不着你管,你只要把之前帮我准备好的别敬挨家送到,别忘了带上我的名帖,不认得路让小山东跟你一道去。”
“好的,我等会儿就去。”
……
韩秀峰洗完漱走进正堂,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书生下意识站起身。
“崔老弟,这位便是韩同知。志行,崔老弟是彭大人一位好友家的公子,你们聊,我也该去赴宴了。”
来前家里交代过,现而今谋个差
第四百六十九章 领凭上任(三)
吏部尚书柏葰回到家,管家跟往常一样捧着厚厚一叠名帖跟进书房禀报。每天来求见的人官员太多,多到管家说得口干舌燥,柏葰也只记得其中两三个人。
“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人。”管家收起名帖,又小心翼翼地说:“新任永定河南岸同知韩秀峰差家人来过,给小的看了看名帖,留下二百两银票就走了。送别敬的小的见多了,像他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见,竟连封书信也没让小的呈交。”
京城很大,但对柏葰这样的大员却很小,尤其涉及到皇上的事,哪怕只是点风吹草动,都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想到皇上今儿中午不但召见过那个年轻的正五品同知,下午又把做皇子时念过的兵书赏给了他,柏葰不禁笑道:“他又不用求老爷我提携关照,自然不用让你呈递什么书信。”
“老爷,姓韩的就算简在帝心也只是个正五品同知……”
“正五品怎么了,人家不但只是正五品还是捐纳出身的,可人家会练兵能打仗,先得郭沛霖保举,又得许乃钊和彭蕴章举荐,现而今更是简在帝心圣眷恩隆,要是换作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眼睛早长额头上去了,但人家上任前还能记得是老爷我带领引见的,还能送上一份别敬,可见是个会做官也会做人的。”
管家猛然反应过来:“我说怎么连封书信也不留呢,原来他是彭大人举荐的人。”
“知道就行了,还有别的事吗”
……
与此同时,刚散班回到家的荣禄也看着家人呈上银票笑了。
“老爷,您笑什么”家人忍不住问。
荣禄没回答家人的问题,而是放下银票问:“韩老爷就差家人送来这二十两银票,没留书信,也没让家人捎话”
“没有,也不是没有,不过全是客套话。”
“怎么说的”
“送银票的那人说韩老爷明儿一早就得去固安上任,实在抽不出身来拜别,让小的帮着跟您告罪,说将来有机会一定登门致歉。”
上次去重庆会馆拜会,明明是求人家上任之后关照永祥,荣禄怎么也没想到人家不但一点好处没捞着还答应关照永祥,甚至在上任前还差家人送来二十两别敬。二十两银子算不上什么,但这份人情却不小。毕竟人家现而今是正五品,而且是圣眷正浓的正五品。
想到这些,荣禄起身道:“韩老爷如此客气,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他不是明儿一早出京吗,我明儿个没空,你等会儿去跟永祥知会一声,喊上他明儿一早一道去重庆会馆给韩老爷送行。”
“老爷,去喊永祥容易,可既然是送行,就不能两手空空。”
“谁让你两手空空去的,人家看得起咱们,上任前还记得给咱们送一份别敬,咱们自然也得赠上一份程仪。”
“送多少合适”
荣禄权衡了一番,微笑着拿起韩秀峰让苏觉明送来的其中一张银票:“留下一半,回赠一半,这人情咱领了,这朋友咱们交了!”
“行,我这就去找永祥。”
……
韩秀峰从未想过要跟荣禄交啥子朋友,只是马上要出京上任,得按官场上的规矩给京里的王公大臣、座师房师、同窗同年和好友故旧送上一份别敬。
相比段大章,他认得的王公大臣少得可怜,竟只有吏部尚书柏葰和工部尚书彭蕴章两位。捐纳出身的虽然比不上科举入仕的,但捐纳出身也有捐纳出身的好处,既没座师房师也不会有同窗同年,这就能省下一大笔冰敬炭敬和别敬。
拟要送别敬的名单时,盘算来盘算去竟只有两位尚书大人和黄钟音、吉云飞等同乡,想到这次进京带了不少银子,韩秀峰干脆让苏觉明把这次进京结识的文武官员,不管官职大小、品级高低全算进去了,反正除了两位尚书大人和几位最要好的同乡之外一家只送二十两,多送几家也多花不了多少银子。
跟王千里、潘二一道围坐在左花厅里听苏觉明禀报完,韩秀峰放下茶杯道:“再想想,有没有谁家没送,有没有遗漏的。”
苏觉明下意识看看名册,抬头道:“彭侍卫那边送了,连张馆长那儿都送了,应该不会有遗漏。”
“没遗漏就好。”韩秀峰笑了笑,刚转过身准备问问潘二接下来有何打算,潘二突然道:“四哥,这两天光顾着吃大头的喜酒了,差点忘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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