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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走旱路不完全是走,从成都府到秦岭那一段可以雇车,翻过秦岭进入陕西地界又能雇车,并且有火牌在手,去驿战雇车不用花钱。车上插着“礼部会试”的旗子,正所谓“公车进京”!

    车比船快,且路程要近一些,所以任禾虽然先去了一趟省城,但路上用的时间却不比韩秀峰多,经过近两个月颠簸,终于赶到了北京城。

    本以为到了天子脚下,应该跟之前一样通行无阻,结果一到崇文门就被几个税吏给拦下了。“火牌”不管用,“礼部会试”的旗子一样不管用,连同随行家人在内的一行七人,竟被勒索了四十五两银子才进了城。

    任禾越想越窝火,禁不住说:“君杰兄,刚才你为啥拉着我这帮胥吏太可恶,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讹我们的银子,我就不信没说理的地方,这官司就算打到御前我也不怕!”

    何恒这是第二次进京会试,对京城比较熟悉,苦笑着劝道:“老弟,这帮胥吏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京城不是巴县
    韩秀峰大婚那天任禾去搅过局,甚至当面羞辱过韩秀峰,潘二对他印象深刻。第二天又去神仙坊送过银票,所以也认得任怨。

    韩秀峰大婚那天小院儿里人太多,任禾哪记得他这个小角色,下意识问:“你认得我”

    不等潘二开口,任怨就脱口而出道:“哥,他是韩四的长随。”

    任禾反应过来,不动声色说:“果然是故人,这么说你家老爷已经到了,也住在这儿”

    潘二现而今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官老爷见多了,这院子里就住着两个,其中一个从六品的武官不但跟他住一个屋,有时候甚至还称兄道弟,不再是在巴县时那个土包子,更不会怕任禾这个举人,嘿嘿笑道:“任老爷,您几位是想住会馆吧,我家少爷正在里头跟钱老爷说话,劳烦您几位在院子里稍等,容小的先去禀报一声。”

    想到韩四,任禾就是一肚子郁闷,呵斥道:“放肆,老爷我下榻会馆还用得着你去禀报!”

    “任老爷好大的威风。”潘二抬头看看东西两排的“状元房”,又回头看看堂屋,不卑不亢地说:“这儿是京城,不是巴县,轮不着您任老爷发号施令。您几位想住这儿,得看我家少爷心情好不好,让不让你们住。”

    “这是重庆会馆,不是你们韩家!”

    “这儿的确不是我少爷家,但我家少爷是这儿的首事!首事懂不,哈哈哈哈,就是会馆的管事!”

    任禾咋也想不明白应该也是刚来不久的韩四怎么就摇身一变为重庆会馆的首事,正百思不得其解,韩秀峰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跟钱俊臣一起走了出来,见一下子来了六七个人,其中还有曾羞辱过他的任禾,定定心神,拱手道:“任老爷,久违了。”

    任禾不认为韩四真是会馆首事,见他身边站着一个从六品的文官,急忙把行李递给任怨,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巴县举子任行之见过老爷,敢问老爷尊姓”

    韩秀峰自然不会让钱俊臣自给儿介绍自给儿,拱手道:“任老爷,这位是礼部员外郎钱俊臣钱老爷!”

    礼部那可是管会试的衙门,也是最清贵的衙门,捐纳出身的官哪个衙门都能去,唯独礼部和吏部去不了。

    任禾肃然起敬,急忙再次拱手作揖:“原来是钱老爷,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钱俊臣很喜欢这种被人敬重的感觉,拱手回了一礼,笑问道:“几位是来会试的举子吧,我和志行老弟刚才还说算算日子你们也该到来了,没曾想曹操曹操到,我们刚说完你们便到了。”

    “晚生璧山举子何君杰,见过钱老爷。”

    “晚生江津举子刘始真,见过钱老爷。”

    同行的何恒和刘山阳反应过来,急忙把行李交给各自的家人,恭恭敬敬地给钱俊臣行礼。

    “都是同乡,无需多礼,”钱俊臣回了个礼,侧身笑道:“三位千里迢迢进京,一路鞍马劳顿,想必都累了。这位是我们重庆会馆首事韩志行韩老弟,三位认识一下,请韩老弟帮你们登记下火牌,早点安顿下来歇息吧。”

    “任老爷,何老爷,刘老爷,里面请。”韩秀峰微笑着拱手道。

    “韩四,你真是会馆首事”任禾一脸不可思议。

    “这还能有假”杜三伸着懒腰从东屋里走了出来,搂着韩秀峰的肩膀笑道:“我二弟正是会馆首事,你们想住这儿得给我二弟交馆费。”

    杜三说完,放下胳膊,有意无意地敞开棉袄,露出里面官服上的补子。

    武官的补子跟文官的不一样,

    何恒打心眼里瞧不起杜三这样的武官,像是没看见一般不解地问:“钱老爷,费二爷呢,我记得费二爷是首事。”

    “二爷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他刚才出门有点事,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了,外面不说话地方,三位进来说。”

    “走走走,都杵在院子里干嘛”杜三打了个哈欠,掀开帘子第一个走进堂屋。

    韩秀峰很想让大头和潘二把任家兄弟赶出去,但这里本来就是专门给进京赶考的重庆府籍举子提供住宿的地方,只能坐到八仙桌上首,拿起搁在香案上的登记簿,一边示意潘二磨墨,一边淡淡地说:“会馆有规约,三位可以住,并且想住多久便住多久,但每人要交二两银子的馆费。”

    何恒这是第二次住

    ,晓得会馆的规矩,从怀里摸出钱袋,取出一把碎银:“这里应该有二两,劳烦韩老弟了。”

    “谈不上劳烦,何老爷,您先坐。”

    任禾暗骂了一句小人得志,回头示意任怨取银子,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韩秀峰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先收银子再登记,登记完他们的火牌,抬头道:“三位,眼看就要过年,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对外地来京人员管得严,你们的家人一样要登记造册,劳烦你们的家人出示一下户口牌。”

    乾隆朝时朝廷对在京城讨生活的流民管得严,顺天府经常会同五城兵马司查究遣送,后来流民越来越多,想管也管不了,也就不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尊卑贵贱
    何恒来过京城,晓得在外面吃不会比在会馆跟韩秀峰等人搭伙便宜,痛痛快快掏了他和他家人一个月的饭钱和茶水钱。

    至于韩秀峰所说的开门关门时间,何恒更不会说什么。

    因为从四川到京城这一路上的驿站乃至京城的那些客栈,也全是亥时关门上锁,第二天卯时才开门。而会馆不但要跟驿站客栈一样防火防盗,并且要安静,毕竟住着好几个即将参加会试的举子,有些举子喜欢挑灯夜读,大半夜喊门砸门不但会影响人家用功,也会影响别人歇息。

    任禾打心眼里不想跟韩秀峰搭伙,可是见刘山阳也跟着掏了一个月饭钱和茶水钱,并且礼部钱老爷一样在会馆里吃,只能让任怨掏钱。

    他们给的全是碎银,而且全是要面子的,谁也不想被人笑话,只能给多不能给少。

    韩秀峰看着三堆碎银,为难地说:“三位,怎么全是碎银,我又没戥子(称银子和黄金的秤),这让我咋给你们找!”

    何恒摆摆手,起身笑道:“不用找了,多也多不了多少。韩老弟,我们住哪间房。”

    “西边有两间,东边也有两间,三位是商量一下,还是抓阄”

    “全是自给儿人,抓啥阄,有房就行。”

    “好,我给三位拿钥匙。”

    ……

    听说费二爷住在西面最北侧那间,何恒提出住费二爷隔壁。

    刘山阳和任禾没说啥,韩秀峰更不会说啥,打开锁,把钥匙交给他们,让他们自给儿铺床收拾,便转身让潘二去街上打点烧酒,再买点下酒菜,给他们三人接风。杜三睡了一天,刚来的这三位又不待见他,干脆跟潘二一起上街打酒买菜。

    他俩前脚刚走,费二爷后脚就回来了。

    与何恒久别重逢,如假包换的他乡遇故知,老爷子格外高兴,问这问那,聊得不亦乐乎。

    韩秀峰陪他们摆了一会儿龙门阵,出来看宵夜有没有准备好,才发现任禾竟跑西厢房去了,好像还带着文章去的,钱俊臣堪称礼贤下士,正滔滔不绝地评点。

    “少爷,准备好了,啥时候开席”潘二擦干手,跑过来问。

    “又不用等谁,开席吧。”

    “好咧,我去喊二爷。”

    韩秀峰走进堂屋,只见八仙桌上摆着一碟熏猪肘、一碟猪皮冻、一碟开花豆、三个切开的咸鸭蛋和一碟大头前几天刚泡的也不晓得有没有泡好的泡菜,中间是一个昨天刚买的火锅,锅里煮着大白菜、豆腐、猪血和几片五花肉。

    凉菜、热菜全有了,酒搁在香案上,虽然没花多少钱,看上去倒也有模有样。

    大头端着一碗还没完全泡开的粉条,走进来献宝似的问:“少爷,这一桌酒席咋样”

    “不错,蛮好。”韩秀峰夸了一句,好奇地问:“你们呢,你们吃啥”

    “做好了,跟中午一样炖白菜,还放了二两肉。”

    “咋不多放点。”

    “有肉吃就不错了,哪能放多少。”大头嘿嘿一笑,放下粉条擦了擦嘴,旋即又在他自给儿衣裳上擦手。

    擦了嘴巴上还有油,一看就晓得偷吃过肉,韩秀峰装着没看见一般走到西厢房门口,喊道:“钱兄,任老爷,宵夜了!”

    “哦,来了!”

    钱俊臣意犹未尽地打开门,费二爷、何恒、刘山阳也到了,韩秀峰招呼道:“二爷,各位老爷,请入席。”

    “哎呦,有酒有肉,这么丰盛!”费二爷倍感意外,竟看着满桌子酒菜搓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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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兵部掣选
    堂屋讲究尊卑贵贱,任老二身份低微不能跟费二爷坐一桌,外面同样如此。

    东边三间房还空着一间,现在变成了杜三吃酒的地方。堂屋里的接风宴他帮着张罗的,所以堂屋桌上有的菜他这儿全有,只是份量没那么多。

    韩秀峰先去隔壁看了看,见何举人、刘举人的三个家人正跟大头一道围在炉子边吃,任老二虽然不太高兴但一样端着碗站在边上吃,有放了海椒的猪肉炖白菜,有泡菜,糙米饭更是管够,只是没熏猪肘等凉菜,便跟他们打个招呼过来陪杜三。

    杜三喝完碗中酒,冷不丁抬头道:“二弟,明儿一早我去兵部。”

    韩秀峰夹起一颗开花豆,笑道:“我晓得,这么大事我咋可能忘,明儿一早我和二爷陪你去。”

    “我不是说这事。”

    “大哥,咋了,还有啥事”

    杜三放下筷子,愁眉苦脸地说:“二弟,我要是被外放去广西平乱,我们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诀。我要是战死沙场,客死他乡,你嫂子和你那两个侄子今后的日子该咋过我是个粗人,但不是没心没肺,想想就害怕,想想就难受。”

    “别瞎说,你吉星高照,只会建功立业,不会战死沙场!”韩秀峰帮他斟满酒,又笑道:“大哥,我还等着你做上副将、做上总兵,到时候去沾你光呢。”

    “二弟,你别哄我开心,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论武勇,我连大头都不如。论排兵布阵,我一样不见得比那些犯上作乱的贼匪高明。况且我只是个千总,又不是总兵,一到任就得事事听人家的,要是遇上个啥也不懂的上官,到时候死都不晓得咋死的!”

    能看得出来,他是真怕了。

    韩秀峰回头看看身后,放下酒壶道:“大哥,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跟你说那些虚的,事到如今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不做这个官,不补这个缺。要么咬着牙领官凭走马上任,上任之后凡事多留个心眼,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先把命保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缺一定是要补的,这个官也是要做的,不做这日子一样没法儿过。”

    “那就赌一把,先看看能补上个啥缺,真要是被外放去广西平乱,就我刚说的做。”

    “只能这样了。”杜三端起酒一饮而尽。

    ……

    杜三心情不好,喝着喝着竟又喝醉了。

    韩秀峰让大头来照料他,拿起剩下的半壶酒去堂屋。

    不出所料,费二爷、钱俊才和任禾他们不光酒兴浓诗兴也浓,吟诗作对,对不上来罚酒。韩秀峰不想自取其辱,敬了一圈借口有事先溜,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才晓得他们昨晚全喝醉了。

    费二爷酒没醒,他只能陪杜三一起去兵部。

    兵部在长安街上,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雪,道路泥泞不堪,不光鞋脏了湿了,连裤子上都是泥水。

    来得太早,衙门还没开,不过就算开了也不能进,只能在门口守着,等兵部堂官在里头掣签,等掣选结果出来喊到名字再进去。据说兵部笔帖式会唱名,唱完名还会张榜公布掣选结果,并且就贴在前头的墙上。

    韩秀峰见**方向又来了几个武官,低声问:“大哥,他们好像也是来听信儿的,你认不认得”

    杜三甩甩脚上的泥,看着迎面而来的几个武官道:“不认得,没见过。”

    “三年前落第的武举不光你一个,应该能碰上几个熟人。”

    “我上次来时就在校场上射了几箭,掇了掇石头,然后默写了一篇武经,考完就回会馆了,哪有啥熟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只言片语
    谁也不晓得两广的情形,韩秀峰只能跟潘二一样帮杜三往好处想,就这么一边聊着一边收拾行李和被褥。

    “潘兄,差点忘了,我们还有一罐药呢。”韩秀峰从一个布包里取出装有金鸡纳霜的小陶罐,小心翼翼拔掉塞在罐口的布团,走到窗边看了看,又举起来嗅了嗅。

    “你忘了我可没忘,”潘二接过陶罐笑道。

    “没忘咋不想法拿出去换点银子”

    “四哥,这儿是京城,走到哪儿都有药铺。在我们老家金贵的药,在京城不一定金贵。再说我们又不急着用钱,不如先留着。”

    韩秀峰沉吟道:“留着也行,不过不能留太久。你想想,砒霜放久了都毒不死人,这药估计也差不多。”

    “这我还真没想过。”

    潘二下意识举起陶罐嗅了嗅,正准备说等会儿去找几个药铺先打听打听金鸡纳霜的行情,大头在隔壁喊:“二哥,还有点剩菜咋办”

    “这用得问吗,留着晚上给任禾那龟儿子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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