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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任怨因为任禾借银子给钱俊臣的事窝着一肚子气,在屋里躺了大半天,刚才尿急出来解手,依稀听见韩四和潘二在东屋里说砒霜,心想韩四买砒霜干啥。正狐疑,又听见潘二跟大头说啥子给他大哥吃,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韩秀峰不晓得他在外头,拉开门,打算把收拾好的行李往堂屋东厢房搬。

    任怨听见动静,急忙跑出会馆。

    韩秀峰没见着他人,就算见着也不晓得任怨因为无意中听了个只言片语被吓得半死,喊大头一起帮着搬,搬好再收拾,收拾完两间房又一道准备十来个人的夜宵。

    任怨担心任禾回来后稀里糊涂着了韩四的道,没敢跑远,就这么守在胡同口等,等到钱俊臣、任禾、刘山阳回来时已被冻得瑟瑟发抖。

    任禾一见着他就不解地问:“二弟,你守在这儿干嘛,你看看你,脸都冻青了,鼻涕都冻出来了。”

    任怨擦干鼻涕,迎上来急切地说:“大哥,不好了,你不能回会馆!”

    “为啥不能回”

    “那不是啥会馆,那就是个黑店!”任怨看了一眼钱俊臣,心有余悸地说:“大哥,韩四要害你,他连砒霜都买好了,跟潘二和大头说留着晚上给你吃!”

    “什么,他想害我”任禾大吃一惊。

    “大哥,真的,他们鬼鬼祟祟躲在东屋里商议,正好被我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

    钱俊臣不认为韩秀峰会做出这等谋财害命之事,一把抓住他胳膊问:“任二,你晓得你在说啥志行啥样的人我是晓得的,他跟你们近日无怨、往日无仇,怎么会害你们的性命”

    “钱老爷,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他……他跟我哥素有嫌隙,一定是怀恨在心,想用砒霜毒害我哥。”见钱俊臣和刘山阳将信将疑,任怨抬起胳膊指着天赌咒发誓:“天地良心,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劈!”

    钱俊臣回头问:“行之,你与韩四果真素有嫌隙”

    任禾不晓得该怎么解释,只能模棱两可地说:“是……是有些过节,钱兄,不管您信不信,要不是我二弟提起,我早忘了这事!我任行之堂堂的举人咋可能跟他一般见识,就算有啥事也不会跟他一个胥吏计较。”

    “哥,你忘了他可没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地方不能住了,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换地方”任禾越想越窝火,咬牙切齿地说:“他既然起了杀心,想害我性命,我岂能就这么搬走!”

    刘山阳越想越蹊跷,忍不住提醒道:“行之,捉贼还得拿赃呢,我看这事得从长计议,不能因为令弟的一面之词就去告官。”

    “要拿赃是吧,钱老爷、刘老爷,我带您二位去。”任怨也意识到空口无凭,紧攥着拳头道:“我在胡同口守了一下午,没人进去他们也没出来过,砒霜一定还在会馆里,找到砒霜不就行了,铁证如山,我倒要看看他韩四咋抵赖!”

    任禾正在火头上,不等钱俊臣和刘山阳开口,就大步流星往会馆走去。

    钱俊臣和刘山阳对视了一眼,只能小跑着追了上去。

    任禾走进院子,一见着正在井边打水的韩秀峰便厉声问:“韩四,你为何要害我”

    韩秀峰被问糊涂了,把井绳交给刚出东屋走出来的潘二,起身问:




第一百一十六章 理不辩不明
    江津举人刘山阳怎么看韩四也不像个歹人,作壁上观,沉默不语。

    钱俊臣早上刚借过任禾两百银子,觉得应该帮任家兄弟仗义执言,走上前道:“志行,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我看任二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此事非同小可。依我之见还是让任二去搜搜,要是果真搜到砒霜,你我都是同乡,尚有回旋余地。要是搜不到,也可还你个清白。”

    “是啊,敢不敢让我搜”任二咆哮道。

    “钱兄,你这是拉偏架。”韩秀峰冷冷地说。

    “我怎么可能拉偏架,我这是为你好!”钱俊臣觉得任二不会平白无故声称韩四对任禾起了杀心,又语重心长地劝道:“志行,听为兄一句劝,万万不可意气用事,真要是闹到衙门,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钱俊臣话音刚落,他身后有人道:“你们这是咋了,还要去衙门”

    韩秀峰探头一看,原来是费二爷和何举人回来了,连忙拱手道:“二爷,何老爷,您二位回来的正好。我韩志行倒了八辈子霉,真是人在会馆坐,祸从天上来!竟被任二这龟儿子诬陷,说我要害他哥,口口声声说啥子砒霜我都买好了,还要搜会馆,这是打算给我来个人赃俱获!”

    费二爷大吃一惊,走上前来厉喝道:“任二,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得想清楚,诬告是要反坐的!”

    “二爷,天地良心,要是我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劈……”任二生怕费二爷偏袒韩四,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先赌咒发誓,发完誓竟泪流满面地控诉起韩四的恶行。

    费二爷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看看一脸怒气的任禾,看看欲言又止的钱俊臣,回头道:“志行,任二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但也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你有没有啥想说的”

    何恒深以为然,附和道:“二爷所言极是,正所谓兼听则明,韩老弟,你有没有啥想说的”

    韩秀峰拱手道:“二爷,何老爷,我倒是想说,可您二位没回来前我是百口难辩,压根儿没机会开口。”

    “现在你可以说了。”费二爷站在众人中间,回头问:“行之,我晓得你在气头上,但理不辨不明,事不鉴不清。总不能光听令弟的一面之词,不让志行开口吧。”

    韩四拦住不让搜,任禾很直接地认为韩四做贼心虚,抱着双臂道:“二爷,我可没有不让他开口,不过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个啥。”

    “好,志行,你说。”

    “且慢!”

    “行之,你还想说啥”费二爷回头问。

    任禾放下胳膊,指着韩秀峰冷冷地说:“二爷,君杰兄,我任行之寒窗苦读十余载,满腔抱负还未施展,就险些死在这胥吏手里。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可以狡辩,但我一样要搜。只要搜出砒霜就说明他包藏祸心,想害我性命,而这事只能去衙门公断!”

    正说着,杜三也回来了。

    不等杜三开口问

    ,韩秀峰就不卑不亢地说:“任老爷,不让令弟搜不是我韩四做贼心虚,而是担心你们兄弟包藏祸心,栽赃嫁祸。”

    “我怎会栽赃嫁祸于你”

    “怎么就不可能,在来京路上我就险些被铜天王栽赃陷害,不信你可以问问杜千总。”

    “二弟,这是咋了”杜三挤到韩秀峰身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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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是砒霜!
    任二说搜就搜,先从韩秀峰等人之前住的东屋搜起,翻了半天没搜到砒霜又去搜厨房,搜完厨房又去搜堂屋和东厢房,结果真被他搜出一个装满白色晶状粉末的小陶罐。

    “大哥,搜到了!二爷,何老爷,您二位瞧瞧,铁证如山!”

    “志行……”费二爷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紧盯韩秀峰。

    韩秀峰却像没事人一般笑问道:“搜到了”

    “搜到了,韩四,我倒要看看你龟儿子咋狡辩,”任二捧着陶罐让任禾先看,任禾看完又捧去给费二爷、钱俊臣、何举人、刘举人看,像天桥卖艺似的转了一圈,回到韩秀峰面前:“韩四,瞪大你的狗眼瞧瞧,这是啥还说没包藏祸心,还说没砒霜,现在铁证如山,我看你也别狡辩了,要么当着我们面吃一口,要么跟我们一道去衙门见官!”

    韩秀峰禁不住笑道:“明明晓得这是砒霜还让我吃一口,任二,你龟儿子的心肠好歹毒。”

    任二咬牙切齿地说:“你龟儿子能做初一,我咋就不能做十五,谁让你包藏祸心想害我哥的!”

    任禾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逼视着韩秀峰问:“韩四,别故作轻松了。事到如今,你有啥好说的”

    钱俊臣不想把事闹大,竟打起圆场:“行之,韩四买砒霜不一定是要害你,砒霜既能害人也能入药,再说会馆有许多老鼠,买点砒霜回来药老鼠也正常。要晓得志行现而今是会馆首事,这些全是他份内的事。”

    韩秀峰没想到关键时刻他能站出来说这番话,心里真有些感激。

    费二爷不光读圣贤书也读医书,虽然医术不高但这些年在京城就靠帮人看病写方子维持生计,凑到任二跟前嗅了嗅,忍俊不禁地说:“行之,幸亏没拉志行去衙门见官,不然真不晓得该怎么收场。”

    “二爷何出此言。”

    “罐子里不是砒霜,而是治病救人的良药!”

    “什么”任二不敢相信自给儿的耳朵,一时失神竟没捧着陶罐,只听见啪嗒一声,陶罐摔得四分五裂,白色粉末撒了一地。

    “你龟儿子晓不晓得这药多金贵!”院子里全是老爷,一直没敢开口的潘二急了,赶紧挤进来蹲下收拾。然而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雪,地上泥泞不堪,他手脚再快也只搜集了一小把,其它的转眼间全化进了泥水。

    费二爷潘二手里捏了一点送到嘴边舔了舔,嘱咐道:“别这么抓着,赶紧去找张油纸包起来。”

    “二爷,就剩这点了……”潘二心疼的要死,哭丧着脸不晓得该说啥好。

    “这点也值四五十两,”费二爷转过身来看着手指上有且仅有的那点药,惋惜地叹道:“好药,真是好药,可惜了,要是没摔没洒能救多少条人命啊!”

    “二爷,你是说这些不是砒霜”钱俊臣惊诧地问。

    “什么砒霜,这是金鸡纳霜,是专治疟疾和热病的圣药!康熙爷

    当年患上疟疾,太医院束手无策,幸得洋人进献此药,果然药到病除。”费二爷也很心疼,虽然没患上疟疾却把手指上那点药末舔得干干净净,尽管药很苦却品得一脸陶醉。

    任禾缓过神,将信将疑地问:“真是金鸡纳霜,真不是砒霜”

    韩秀峰冷冷地说:“长生手里还有呢,任老爷不信大可尝尝,看会不会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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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杜三要走
    任禾不敢拿前程开玩笑,摔洒掉的金鸡纳霜费二爷估价五百两,他二话不说便让任二掏银票。韩秀峰下了逐客令,他一刻不敢也不想在会馆停留,收拾好行李就跟费二爷、何举人、刘举人道别。

    他们两兄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大晚上去哪儿找地方住钱俊臣借过他两百两银子,不能坐视不理,宵夜也顾不上吃,屁颠屁颠地带他们去找客栈。

    他赔的是半斤金鸡纳霜的银子,走时没敢管潘二要剩下的那点,结果被费二爷给盯上了,一吃完宵夜竟拉着韩秀峰讨要。

    “志行,你留着那药又没用,不如给我。”

    “二爷,照理说任禾已经赔了银子,剩下的那点是白来的,送给您老也无妨。可那半斤金鸡纳霜本就不是我的,而是长生从老家带来的。他原打算带到京城来卖个好价钱,结果还没来得及去市面上打听行情,就被任二给摔洒掉了。”

    “不是赔过银子么。”费二爷满是期待地说。

    韩秀峰轻叹口气,无奈地说:“二爷,任禾是赔了五百两,长生却觉得有点少。您老人家发了话他又不好说啥,只能硬着头皮认了,您说这事让我咋跟他开口”

    潘二家是开当铺的,虽说是一个长随却比韩秀峰这个主人还有钱。这一点,从潘二帮钱俊臣垫四十两银子那天费二爷就晓得了,所以对韩秀峰的话深信不疑,只能埋怨自给儿不该多那个嘴,不该帮着估价。

    费二爷很失望,站起身打算回房。

    韩秀峰突然从香案上拿来会馆的账本,翻开道:“二爷,会馆不是欠您老四十二两银子吗,任二和何举人、刘举人的几个家人来京城竟没带户口牌,我就一人管他们要了十两银子,就这么让他们住下了,真要是出了啥事我给他们担待。”

    想到韩秀峰只是个会馆管事并且还是刚接任的管事就敲起别人的竹杠,费二爷轻描淡写地说:“这事我晓得,君杰跟我提过。”

    韩秀峰苦笑着从怀里摸出早准备好的银票,又摸出一小把碎银,往他面前一放:“二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您老收下便是,也别管这些银子从哪儿来的。”

    “志行,难为你了,竟还把我这点事放在心上。”没要到金鸡纳霜却要回了四十多两银子,费二爷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了笑意。

    “难为什么呀,这是我应该做的,谁让我是会馆首事呢。”

    “好,这银票我收下,碎银你留着,就当我的饭钱。”

    “也好,我就不跟您老客气了,免得别人说闲话。”

    ……

    费二爷怎么也没想到韩秀峰是帮他讹何恒、刘山阳和任禾银子的,真是感慨万分,又说了一会儿任家兄弟的事,直到大头在外面喊水烧好了,他老人家才回房洗脚歇息。

    金鸡纳霜不用出去打听行情,不用出去找买主就“卖”掉了,最高兴的当属潘二,跑进堂屋正准备算算账,算算韩秀峰身上还有多少银子,杜三竟跟了进来,一进门就大大咧咧地说:“二弟,我不是神医,不会帮人瞧病,更不晓得啥病应该用啥药,但金鸡纳霜我是晓得的,大后天一早我就要去广西上任,那可是烟瘴之地,最容易得疟疾和热病……”

    “大哥,我晓得你想说啥。”韩秀峰一边招呼他坐,一边笑道:“刚才费二爷跟我讨要剩下的那点金鸡纳霜,我找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蒋干盗书”
    潘二看着杜三手里的官凭好生羡慕,想想又忍不住问:“杜老爷,礼部不是有个铸印局吗,你们这些官老爷不是应该有官印吗,他们怎么只给你官凭不给你官印”

    “没看出来,你晓得挺多,还晓得礼部有个铸印局!”

    “我是听钱老爷说的,他说天下文武官员的官印全在礼部铸印局铸造。”

    “原来是钱俊臣说的,”杜三反应过来,收起官凭笑道:“铸印哪有填官凭这么简单,不是站在那儿就能铸出来的,礼部的老爷让我后天下午去承领,所以我大后天才能动身。”

    韩秀峰笑问道:“大哥,承领官印有没有讲究,要不要使银子”

    “听腾游击说使银子倒不用,讲究却有不少。”

    “有啥讲究”

    杜三喝了一口茶,如数家珍地说:“铸造时印上有四只印脚,铸印局先磨去一只交给我,我到提台衙门缴销官凭时要当着提台大人面磨掉一只,见完提台去上林县上任,要拜见副将、游击,见一个上官磨掉一只,以此证明谁也没私自盖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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