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张大胆清楚地看到匪首有鸟枪,连忙踢了从泰州来的绿营兵一脚,随即躲到一边吼道:“官兵抓贼,天经地义,少特么废话,给老子把鸟枪放下!”
李昭寿看不清岸上,正准备让手下跟这帮官差拼了,突然一声炸响,只听见站在左前方的老三啊呀一声惨叫撞了过来,而他也一个踉跄被撞下了船,噗通一声掉进河里。
”砰!”
绿营兵放了第二枪,又有三个正准备撑船的私枭被打翻了。
张大胆不晓得私枭们到底有几竿火枪,不敢再犹豫,挥舞着刀吼道:“弟兄们,给我上!谁要是敢负隅顽抗,给我往死里招呼。”
“杀!”马国忠早被急促的鼓声敲的热血沸腾,加之官兵这边旗开得胜,两枪撂倒好几个,脑袋一热头一个冲下了河堤。
陈景俊正犹豫,后面的两个也冲了下去,想到韩老爷正在后头击鼓,他不敢再磨蹭,急忙举起棍子往最近的一条船冲去。
“拼了,跟这帮狗官拼了!”一个盐枭意识到想把船撑走是不可能的,挥刀砍翻一个冲到面前的黑夜,正准备对付第二个,突然眼前一黑,被斜冲下来的一个人给砸晕了。
“老六,你们几个去西边,别全挤在这儿!”
“弟兄们,跟我上!”
刘大胆确认盐船全在这儿,见东边第三条船上的私盐越杀越猛,竟从船上杀到了岸上,立马挥舞着刀冲了过去。
正在一个坟前擂鼓的韩秀峰也意识到只能压着私枭打杀,绝不能让他们反杀到岸上,不然这帮只能顺风仗的泼皮很容易溃散,急忙道:“大头,你也过去,赶紧过去帮张老爷!”
“四哥,我
第二百五十章 许先生立大功
不清点不晓得,一清点吓一跳。
尽管之前做了那么多准备,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竟还是死了九个,重伤十六个,并且这十六个很可能活不了几天。轻伤的更多,包括张大胆和余有福在内的所以人几乎个个挂彩,只有大头毫发无损。
不过收获也很大,不光查获十六船私盐,擒获九个私盐贩子,在厮杀中被砍死或被乱棍打死的共二十二个。还擒获三十多个船工水手,不过他们到底是不是卖苦力的有待甄别。此外,潘二还带着人从擒获的私盐贩子、船工水手和死了的私盐贩子身上翻出不少银钱,折银估计有八百多两。
唯一遗憾的是所有人都看见匪首被鸟枪打中了,可河港就这么大,河水就这么深,匪首叫嚣时拿的那杆自来火鸟枪都捞上来了,却没捞着匪首的尸身,八成是没被打中,估计趁乱跑了。
韩秀峰不想再呆在这个阴森森的乱葬岗,也不想再看见那些刚死了的人,让村里的保正、甲长找来三条船,把尸体装上船连夜送往海安,他和张大胆则带着大队人马把查获的盐船和擒获的私枭连夜押往海安。
这一路不远也不近,又是夜里行船,快不起来,船队抵达城隍庙前的缺口时天已经亮了。
“韩老爷,盐怎么办”张大胆笑问道。
“就搁船上吧,这么多盐背岸上去也没地方存放,”韩秀峰爬上岸,回头道:“大头,你带几个人在这儿守着。余叔,你把这些人犯全押上岸。”
“是!”
“韩老爷,总搁在船上不是办法。”
不等韩秀峰开口,许乐群便笑道:“张老爷放下,搁不了多久,最迟明天一早这些盐就会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这就好,”张大胆想想还是不太放下,也吩咐道:“老五,你别回去了,你也在这儿守着。”
“行!”
“余叔,把人犯押上来!”
随着韩秀峰一声令下,夜里擒获的私枭和船工水手一个接着一个被架上岸,紧接着是重伤的泼皮,然后是阵亡的泼皮,最后是死了的私枭。初二是拜年的日子,镇上的人起得早,一开门就见这阵势,不一会儿就传开了。
陈有道一听到信儿就跑到衙门口,只听见街坊邻居们指着地上的血迹议论纷纷。
“韩老爷不晓得从哪儿收到消息,一帮私枭运盐从我们这儿过,去泰州调兵又来不及,就让年前抓的那些泼皮将功赎罪,帮同皂隶弓兵去查缉。私枭你们是晓得的,全是亡命之徒,这一仗杀得昏天地暗、血流成河,死了上百个!”
“老杨,我家景俊去了没”陈有道急忙挤进去问。
“陈院长,你家老三……你家老三……”
“赶紧说呀,我家景俊到底怎么了”
“我刚才看见了,是被抬回来的。陈院长,你别着急,他只是被伤着了,伤的好像是眼睛。”
正说着,储成贵拿着一张告示从衙门里走出来,用浆糊把告示贴在左边的墙上。
一个识字的老者仰望着告示,摇头晃脑地念道:“署理海安巡检事韩示,今有运河贼匪李昭寿等杀人越货、贩运私盐,骚扰地方,罪大恶极,不可不痛加歼戮,以示惩创。年前收押之人犯陈景俊、马国忠等愿痛改前非,将功赎罪,帮同官差查缉该伙贼匪……”
一个妇人听不懂这些,急切地问:“二爷,别咬文嚼字了,告示上到底说的什么呀”
“有一帮贼匪从运河跑我们这儿贩运私盐,衙门年前抓的那些人愿意将功赎罪,他们跟韩老爷和张大胆一起去查缉,战死了十一个,韩老爷说他们‘协力剿贼、倍加奋勇’,不但以前犯的事既往不咎,还要每家发给三两银子办后事。”
“死了十一个!”
“刀枪无眼,不过这么死也比死在流放路上好。”
……
陈有道顾不上别人议论,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告示,发现阵亡的名单上没他儿子的名字刚松下口气,储成贵突然道:“陈院长,你来得正好,你家老三受了点伤,赶紧领五两银子把他带回家养伤吧。”
陈有道不在乎那五两银子,而是急切地问:“储班头,我家景俊伤到了哪儿,伤得重不重”
“伤在这儿,挨了一刀,能不能熬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啊!”
“赶紧的,别磨蹭,衙门里是请了跌打医生,可一个跌打医生也照应不过来那么多受伤的。”
“好好好,麻烦你带路。”
班房里关满了人,不过全是夜里擒获的。
院子里停满了尸,有战死的泼皮,有被官差和泼皮乱刀乱棍砍死劈死的私枭,也有运气不好的船工水手。
受伤的地痞无赖全被安置在大堂和大堂两侧的公房,回来路上请的跌打医生正忙着包扎,几个弓兵给他打下手,远远的就听见痛苦的嚎叫,一进门就看到地上全是血。
潘二坐在一边,见陈有道跟着储成贵跑了进来,立马拿出一锭银子面无表情地说:“陈院长,这是你儿子陈景俊的赏钱,我让人帮你把他抬回去,你把他带回去之后悉心照料,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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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真不是误会
帮本地的烈女、节妇和烈妇请旌的事急不来,因为这不是知州大老爷能说了算的,要逐级呈报知府、道台、藩台、制台,再由制台衙门呈报礼部,再由礼部上奏皇上,要皇上恩准。
总之,这是急不来的事,也不是一件小事。而顾院长、王监生和余监生想请韩秀峰办这件大事,就得先帮韩秀峰安抚阵亡的“青壮”亲属。他们再也顾不上衙门里晦不晦气,跟着韩秀峰回衙门二堂吃了顿便饭,就去大堂跟潘二一道善后。
有他们这三位德高望重的乡绅出面,事情果然好办得多。
那些前来收尸的泼皮亲属一进衙门就抱着尸体嚎啕大哭,他们好生劝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得那些泼皮的亲属不但不敢胡搅蛮缠,反倒在他们带领下来二堂跪谢,搞得韩秀峰很不自在。
看着那些泼皮的亲属千恩万谢样子,再想到上午帮张大胆写的那封公文,许乐群心里突然有些发毛。在韩秀峰面前不敢再跟之前那样摆出一副文人雅士的架势,甚至不敢再坐,就这么跟胥吏似的站在一边。
“许先生,坐呀!”
“韩老爷,晚生坐了一上午,坐着难受,还是站着舒服些。”
韩秀峰看完最后一份笔录,抬头笑道:“既然你非要站那就站着吧,不过正事可不能搞忘了,十几船功盐就在城隍庙河边,你的老东家啥时候过来把盐运走”
许乐群现在最怕眼前这位年轻的巡检笑,因为这位年轻的巡检真是个笑面虎,都说把人家卖了,人家还帮着数钱。他是让人家死了一个人,人家还要反过来感激他。提到功盐许乐群更害怕,因为本应该上午就有消息,可等到这会儿也没人来报信。
他定定心神,故作镇定地说:“韩老爷,晚生那个家人不晓得跑哪儿去了,上午又忙着给张老爷帮闲,一直没顾上托人给鲍老爷捎信,要不晚生亲自走一趟。”
韩秀峰笑问道:“去富安找鲍老爷”
“只能这样了,晚生要是不去,鲍老爷哪晓得私盐已经被韩老爷您查获了”君子不立于危墙,许乐群越想心里越没底,觉得此地不可久留。
韩秀峰岂能让他溜之大吉,笑道:“这点事哪用得着许先生亲自跑,写封信差人送去便是。”
“韩老爷,这可是上万两银子的大买卖,晚生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算算时间张二少爷也应该到了,韩秀峰起身走出二堂,只见张光成和李秀才带着几个衙役迎面而来,衙役还押着两个带着木枷的大汉,其中一个腿上有伤,走路一瘸一拐。
“韩老爷,让你久等了!”张光成拱手笑道。
“张兄,你不是来押解人犯吗,这两个咋回事”韩秀峰探头看看他身后的两个戴着木枷的汉子,想想又喃喃地说:“这两个人看着有些眼熟,秀峰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但韩老爷您见过,韩老爷您身后的这位先生也一定见过。”张光成看看已经吓懵了的许乐群,又回头看着两个刚押来的人犯道:“据我所知,他们在韩老爷您门口卖过好几天花生,不晓得韩老爷您有没有买过。”
“我说咋这么眼熟呢,可是卖花生也不犯法,张兄,你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
“李先生,他们的底细你最清楚,你告诉韩老爷。”
“遵命。”李秀才先拱手作了一揖,随即看着双腿吓得瑟瑟发抖的许乐群,得意地笑道:“禀韩老爷
第二百五十三章 真真假假
外面的那些衙役一定以为两批私盐已被查获,两拨私枭死的死、伤的伤,跑掉的那些想抓也不一定能抓着,只要把擒获的那些私枭和死了的那些私枭尸体一起交给府衙就没啥事了,但对张光成而言事情才刚刚开始。
他跟着韩秀峰一走进二堂左侧的签押房便回头道:“韩老爷,我早晓得私枭难对付,但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难对付。为查缉许乐群、江长余这拨私枭,真是死伤惨重。死了八十多个衙役和青壮,光抚恤银子就要几千两!”
韩秀峰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关上门道:“不能便宜了姓鲍的,这案子不能就这么呈报知府衙门。”
“这是自然,可是我打听过,姓鲍的一样不好对付。”
“张兄,此话怎讲”
张光成坐在炉子边苦笑道:“鲍家打乾隆爷时就是富安场的场商,不但在富安场经营了上百年,而且与扬州城里的那些运商甚至总商都有交情,运司衙门上上下下更不必说,要是就这么去富安场拿人搞不好会被反咬一口。”
韩秀峰沉吟道:“张兄,照你这么说就算他鲍代杰勾结贼匪贩运私盐的铁证如山,官司打到知府衙门和运司衙门那儿,他一样能全身而退”
杨光成想了想,恨恨地说:“官司真要是打到运司衙门,只要他舍得花银子,活的都会变成死的。只要死无对证,黑的都会变成白的!”
“府台大人会坐视不理”
“只要是私盐案,统归运司查办。别说府台说不上话、插不了手,就算能说上话插得了手,难道会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去得罪能密折专奏上达天听的运司”
韩秀峰心想这番话有一定道理,因为查办姓鲍的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上到两淮盐运使,下到富安场的胥吏衙役全会被牵扯进来,就算兼两淮盐政的制台大人断这个案子,也只会拿已经被擒获的私枭开刀。
官官相护,至理名言,要是不信这个邪,怎么掉乌纱帽的都不晓得!
韩秀峰暗叹口气,故作好奇地问:“那接下来咋办”
张光成抬头道:“韩老爷,以我之见既然法办不了姓鲍的,不妨让他出点血。他是聪明人,应该晓得想全身而退就得花银子。而他犯的事在我们这儿了是一个价,等到了扬州再想了则是另一个价!”
千里做官只为财,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欢。
韩秀峰不禁笑道:“这倒是个办法,只是让谁去跟姓鲍的谈”
“让刚拿下的许乐群去谈怎样”
“放他回富安”
“放是不能放的,真要是放了去哪儿找他。让他给姓鲍的写封信,让姓鲍的派可靠的人来这儿谈。”
韩秀峰低声问:“张兄,你觉得许乐群会写吗”
张光成喃喃地说:“他八成不会写,就算换作我一样不敢再授人以柄。”
“张兄,不是说丧气话,我觉得他不但不会给姓鲍的写信,甚至会把事全扛下来。你不看他手无缚鸡之力,可这种豁出去连命也不要的事他真干得出来!
“他真不怕死”
“死谁不怕,但要是用他的一条命,能帮他婆娘和娃换到荣华富贵,我敢断定他一定远远,何况他与姓鲍的不只是主仆也是亲戚。”
“那只能跟他来硬的,让他晓得就算他想扛,这件事也扛不下来!”
“怎么让他晓得呢”
“韩老爷,这得靠你。”
“靠我”
张光成紧盯着韩秀峰,似笑非笑地说:“清生廉、廉生威,就算姓许的破罐子破摔,就算他连死也不怕,但不可能不怕韩老爷您这样的清官。只要让他相信要是姓鲍的不出血,你就算被夺职也要京控。真要是惊动了皇上,他那些亲戚不管花多少银子也难保住身家性命。”
“我去说”
“我倒是想去说,可我说了他不会相信。”
韩秀峰暗想到底是官宦子弟,果然有点道行,因为想让许乐群和许乐群背后的那些人就范只有怎么办。但没好处的事韩秀峰打死也不会干的,苦着脸道:“张兄,你这是要毁我的官声,毁我的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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