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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梦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惠风明月

    “有哥,少堂,”志远硬撑着睁开眼睛,虚弱的对两人道:“你们放心,气头上一时心乱是有的,那些个胡言乱语,也就是气头上发发牢骚,说说出气而已。你们听好了,浑河堡的那位,他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人要脸树要皮,我不会再死乞白赖的去求他认我,我和他,父子缘尽!可他毕竟养我一场,没有他,根本就没有我!有哥,你放心吧,对他,我决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再怎么着,我也望他好,望他平安,甚至是力所能及之内,护他周全!”

    志远能望海山好,望海山平安,这让林有很是欣慰,可志远那句“父子缘尽”,也让林有心中愁惨。

    志远又转头看看揽着他的李阎王:“还有,我知道我昨晚很荒唐,把你们吓着了,那是我在使性子呢,请你们放心,不用睡下了还睁着一只眼瞄着我,再苦




第二百六十章 不欢而散
    老和尚要见志远。

    正是午饭时候,面店里人多不便,而且也怕志远下车受了风,大鱼便请老和尚上车,在车上与志远相见。

    李阎王跃下车,把老和尚扶上了车,林有轻轻的唤着,把昏睡中的志远叫醒。

    志远看到虚云,就要林有扶他坐起来,虚云按都按不住。

    “军师爷爷,你怎么在这里黑子呢”

    虚云和尚告诉志远,昨天志远走后,他心总不安,到了晚间,看那能预示志远吉凶的玉觿,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越看越觉得玉色暗淡发黑,怕志远出大事,再坐不住,央相熟的车把式送他进城,雪天那车把式不肯走夜路,但好歹天一亮就带老和尚进城了,所以老和尚并没有碰上黑子。

    虚云进城没见到志远,裕东总经理张九如的爹张老爷子告诉他,志远在瓦台子病重,已经调了大马车让黑子去接人了。虚云本想在裕东等志远,可听说李熙就要到了,怕见了面彼此尴尬,所以老和尚就来到这里等志远,这里是瓦台子进奉天城的必经之路。

    老和尚蹲在边上,拉着志远的手,一边就自己抹起了眼泪:“这会子瞧见你人还好,至少人是明白的,真是谢天谢地谢菩萨!之前老张和我说你病得厉害,还想不开不肯吃药,我都快急死了!”

    又伸手摸摸志远的额头:“还烧着呢。”跟着就转头对林有等人道:“那丸药,只要丹毒有上亢的苗头,就加倍吃,别怕过量,我曾经亲眼见海山,就这么做过!”

    李熙还等着呢,此地不宜久留,志远对在车帘边探头探脑的李阎王打个眼色:“帮我看着点,我和军师爷爷有话要说。”

    李阎王微一点头,和大鱼两人,一前一后在车边警戒。

    志远对虚云道:“军师爷爷,昨儿我痰迷心窍,举止失常,对您多有失礼之处,请您原谅。李大先生还在城里等我,我也就只捡要紧的话,长话短说了。”

    车帘被放下了,虚云眯着眼,一边适应着变暗的光线,一边忙不迭的点头:“说吧,咱爷俩,不论那些虚的。”

    志远道:“首先,是咱爷俩之间,我知道您疼我,也想明白了,军师爷爷虽然嘴里恨着某人,但实际上你的心还是向着他多些,和他才真正是一伙的。”

    虚云急了,才要辩解,志远却安抚性的拍拍他的手背:“放心!您和他,是不是一伙,都是我的好干爹!我是真的已经明白,为什么明知刺心,您还是替那人把话说了个全科,也明白,您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是多么的用心良苦!您想让我看清自己,不坠恶道。”

    虚云好生激动,不住点头,以前志远很少叫他干爹,只在上契仪式上叫过一次,后来每年年节,过来给他磕头,都只是叫“军师爷爷”,今儿,孩子说自己是他的“好干爹”!

    志远又歉意道:“这回,是我食言了,也没能好好陪您两天,倒劳您忙活了一大场,给买了那么些好吃的。我答应您,以后过来奉天时,只要能抽出空,我一定到白云寺去看您,陪您小住个一两天,您喜欢下棋,到时一定陪您好好的杀几盘。我在奉天有裕东,少不了隔两、三个月,就要过来一次的。”

    “哎!好!好!”虚云欢喜不胜。

    “下来,就是我和浑河堡那位,和您交个底,好让您心中有数。”

    虚云立即睁大了眼睛:“你说!”

    志远沉吟了一下,再次在心中将想说的话自己先过一遍,不只是虚云,扶着他的林有也竖着耳朵听着呢!而且这话,势必也会通过虚云,传到杜海山的耳朵里。

    志远一副面冷心硬的模样,一锤定音:“我和他之间,曾经悲欢牵挂,如今,翻篇了,我和他,父子缘尽!”

    跟着就郑重强调:“但他的养育之恩,我不会忘记,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做人,我知道他最在意什么,不敢期望能让他以我为傲,但至少,不会丢他的脸!他养我一场,不能在他膝下尽孝,只能努力做个不让他糟心的人,以报一、二。”

    虚云咂巴一下志远的话,急了:“知道他在意啥,不让他糟心,这很好啊,可……可又何必说说什么父子缘尽呢远子,他已经是榆木脑袋死不开面,你要再站得这么硬,我在中间,都不好给你们调停!”

    “不用调停!军师爷爷,你就别再操这个心了,他既然那么不待见我,以后在他面前,您别再提我,省得惹他心烦!我的所做所为,以后连军师爷爷我都不会再告诉,省得传到他的耳朵里,还以为我是在讨他的好,向他邀功呢!”

    老和尚苦着一张脸:“你……你这都是牢骚话!远子,你……你这是还在生他的气啊。”

    志远心说,岂止是生气,这气大了!

    志远扬起下巴,端足架子:“这不是生气,是尊严!别人若不稀罕我,我便也就不稀罕他!”

    “话不可说得太满,这不是稀罕不稀罕!”老和尚不高兴了,也端起长辈的架子:“他是长辈,话再难听,你也得受着,就算他有不对的地方,‘亲有过,谏使更;谏不入,悦复谏’,岂能以下犯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志远没反驳,可别过了脸,眼神变冷。

    军师爷爷说的,那是孝那是愚孝!再说了,就算我肯愚孝,人家也不给我机会啊,我不过是个被他扫地出门的路人甲!

    场面一下子冷了,老和尚怕谈崩,主动拉起志远的手:“远子啊,你打小就是个会顺人意,知道为他人着想的好孩子,对于我来说,他和你都是我最看重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就当是卖我个面子,先不提这事,啊”

    志远不置可否,转回头,尽量和颜悦色的:“军师爷爷,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您多保重,得空了我就去看您。”

    这就分别

    老和尚既不舍,也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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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惭愧
    听了志远所言,宋世安不由得从心里,为志远难过。

    精密仪器、专用工具,还有图纸,李善德留着这些东西,是想着在日后重建大丰呢。

    大丰厂由李善德一手创建,宋世安很理解志远对大丰难以割舍的感情。

    虽然深深的不舍,但李善德从长春抱病而来,每天暗里在捣鼓的,就是在为自毁大丰做准备。

    这真的不容易!

    宋世安同情的看志远一眼,嘶声道:“千辛万苦办起的厂子,还那么先进那么来钱,却要自己亲手毁去,真的太难为你了……”

    跟着拍拍着志远的肩,脸上少有的满是温情,柔声安慰道:“放心吧,这箱子,我一定帮你藏得妥妥的!别太难过了,我相信,咱们会有赶走小鬼子,重建大丰的那一天。”

    志远苦笑:“就算真有那一天,身子骨软弱、又天天走在风口浪尖上的我,不知到时,是否还有命在。”

    宋世安眉毛一挑:“别灰心丧气啊,那一天必有!别看日本人这会子凶,可日本才多大点地方,人少财空,咱中国人里是有怕事的,可也有的是有血性的汉子,小鬼子灭不了咱!”

    宋世安顿了顿,伸手为志远拂去帽子上的霜花,声音都不知柔和了多少:“知道身子骨软弱,就好好吃饭,曲不离口拳不离手,练他一身钢筋铁骨;风口浪尖上行船,除了要小心、望远,更要自信自己就是迎风而上的勇者,是谋定而后动的智者,老实说,我是真心觉得,和着你一起和日本人斗,太有意思了!你小子,心思缜密,鬼主意忒多,还古灵精怪的,只要你小心、把目光放长远,我相信你翻不了船!”

    “就是啊,何况,哥儿还有我们!”站在志远边上的李阎王突然插嘴:“哥儿身子骨软弱,有我们照顾你!风口浪尖又如何,哥儿掌稳舵,自有我们为你劈波斩浪!只一样,哥儿别舍不得用我们就好!”

    宋世安一听就听出味来了,斜着志远,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怎么,你还在捧着金饭碗要饭,放着他们四个一等一的人材不用,自己累死累活啊”

    “可不是!”李阎王不满的看了志远一眼,四神得以参与大丰自毁的准备,但其它很多“机密事”,至今仍然无法染指。

    志远看李阎王一眼,眼色不是多狠厉,嘴角甚至还似笑非笑,李阎王就已经知机,立即闭嘴,不敢支毛。

    运来的东西要过爬犁,趁宋世安走去帮忙搬运的空儿,志远脸一阴,没好气的剜了身边的李阎王一眼,轻轻的道:“就你话多,回去顶木墩子,半个小时,不准别人替!”

    “哥儿叫顶,我一定顶,只是——”

    李阎王始终认为,自己是哥儿最心疼的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时,有话可以尽管说,便对着志远小声嘟嚷:“哥儿啥时做机密事也算上我一个啊我保证嘴巴严实!你知不知道,你成天儿要么自己儿一个人出去,要么就是差遣黑子和长嘴不知去干啥,人家被晾一边儿,除了悬心啥也做不了,心里忒不得劲儿。”

    志远也明白,这是李阎王真心紧张自己,当下脸色一缓,一摆下巴:“过去搭把手,把东西让姜恩之点一点,好心里有数,我和宋大哥还有话要说。”

    “哎!”李阎王应着,过去把宋世安替了下来。

    志远和宋世安走到一边,志远首先悄声问:“夏守增的家里人,送走了没有”

    夏守增是谁

    夏守增是姜恩之的表亲,原住在邻县,因被日本人的开拓团抢地抢房,活不下去了,几个月前到富锦投奔姜恩之,其人坚毅果敢、沉稳大气,做事够狠,话却不多,之前志远帮宋世安保矿,由宋世安力保,曾经秘密用过他一次,志远对他很是欣赏,一面如旧。

    大丰的自毁,志远已定用“被人纵火”的方法,而夏守增,就是志远亲自选定的“纵火犯”。

    夏守增也非常争气,这几个月来,先是趁大丰扩产招人,混在其他难民里,被招进了大丰厂,先后在加工车间和成品库干过一段时间,然后在一个多月前,在成品库搬东西时,夏守增“不小心”砸伤了脚,出了工伤,厂方给他“安排个轻巧的活”,调他去看守油品库。就这样,夏守增顺利完成了在油品库的“就位”任务。

    整个过程,夏守增的表现可圈可点,一言一行恰如其分,自然得不能再自然,那份冷静和分寸感,连志远都佩服。

    而眼下,志远认为差不多到了实施自毁大丰计划的时候了。

    一方面是岛村三郎逼得很紧,一方面是预感北满很可能短期内就会有“暴动”。

    富锦和邻近的几个县,因日本武装移民性质的“开拓团”强占农民的土地,下令收缴农民的地照和枪支,搞得民怨沸腾,志远和宋世安都认为,眼下正被日本人大规模殖民的北满,就是个桶,抵抗日本人的暴动随时可能暴发,宋世安甚至悄悄告诉志远,他已经收到风,依兰县土龙山的几个大户,在秘密串连,除了拒不交枪、交照,还定下联庄自保,日本人要敢硬抢,那他们就会拿起枪,和日本人“来硬的”!

    对志远的这个“预感”,连李熙都认同,并且同意志远的看法,如果有“暴动”,关东军镇压之余,也会对大丰的扯皮失去耐性,加之打仗必然增加对于罐头类军粮的需求,关东军很可能会突然就“军事接收”大丰厂。

    差不多是动手的时候了!

    而动手之前要做的事情之一,便是将夏守增的家人,先送到安全的地方。

    志远曾经对李熙说过,他从来都不准备牺牲任何一个为大义、帮他勇担重担的人,他不但把夏守增的安危,放在心上,夏守增家人的安危,他也一样给予关心。



第二百六十二章 重新振作
    志远仰头向天,以抑制眼泪,到情绪稍稍平复,硬是在脸上挂起微笑,对宋世安真诚道歉:“宋大哥,你本乃真豪杰,硬生生的被我所累,成了国人眼中被日本人用家人胁迫、就投靠了日本人当了伪县长的猪狗辈,是我坏了你一世的英名……对不起……”

    上山和日本人打游击,那么之后的每一天,宋世安都生死难料,志远害怕这声“对不起”,此时不说,以后或者就再没有机会说了。

    宋世安苦笑自嘲:“我是把名节看得重,要赶走了小鬼子,我还有命在的话,我是真的要再揍你一顿!可我,也真的没怨过你,要怨,也是怨自己,交友不慎,误交了你这个损友,以至你找上门来,人在家中坐,祸就从天上来了。”

    见志远一脸难过的样子,不忍再说笑,轻轻拍拍志远的肩,正色道:“你真的不用和我说对不起,答应不答应你,是我自己定的,污不污名,也就嘴上牢骚那么两句,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什么是我应该做的,谁不想青史留名受万人敬仰但只要于国家民族有益,就算要背上污名,我也愿意去做,问心无愧就好。”

    只要于国家民族有益,问心无愧就好!

    志远又感动又感慨,同时也有种突然就开了窍的感觉,若自己也有这样的思想境界,就算做了好事没人知道,甚至是被人误解,是不是也会没那么多的负面情绪

    志远突然忽闪起睫毛不说话的模样,看得宋世安好奇怪,关切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志远转头看着宋世安,眼神比之前活泼:“我于宋大哥是损友,宋大哥于我,是良师益友,我赚大了呢!”

    宋世安笑笑,眼前这个人,当他不再苦着脸时,也实在太好看了些,看得人都不舍得把目光移开。

    当下就发出邀请:“我们藏东西的山洞,离这不远,带你去看看”

    志远摇头:“不了,明天我还有一场大戏要做,岛村三郎明天到富锦,我还急着回去布置!”

    这段时间,志远和岛村交手数次,做的都是财迷对财迷的好戏,表现得又怕了岛村背后的关东军,又自恃有满铁的关系,和岛村就收购价,特别是首次付现比例,数度争得面红耳赤,假谈真拖,暗里为自毁大丰积极做着准备。

    宋世安眉毛一挑:“岛村明天到富锦,他过来做什么签约”

    志远冷哼一声:“他倒是想签约,可哪有那么容易,我压根就不会和他签!我以让他到厂参观,看看大丰运作有多好为名,表面上是为了说服他提高收购价,实际上,是到了他应该到大丰晃一晃的时候!”

    宋世安激动的看着志远,双眼放光:“压轴的好戏,终于要开场子了”

    志远微笑着点头,笑得有点坏坏的:“当然!岛村不在大丰露下头,工友们怎么坐实日本人要动大丰的消息那么夏大哥又如何‘激于义愤’,放火烧厂你瞧好吧,明天,我能把岛村激得暴跳如雷,把关东军准备一分钱不给就军事接收大丰的话,在人前就自己说出来!”

    宋世安一撸袖子:“在啥要我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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