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务农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华芋
陛下务农记
作者:华芋
十四岁那年,齐姝在祖母留给她的玉米地里接到自己被立为皇太女的旨意。事后她常想,皇考是在多么绝望的境地下写的诏书啊。要她种一地玉米芋头容易,要她治理天下、平衡朝堂,简直痴人说梦。于是皇考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两位辅佐之人,两年后,其中一个造反了......小女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立志夺回实权,做一个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女性
第一章 谷记甜水铺
夜市已开,街道旁灯影重重,商铺林立,吆喝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煦都的夜是绝不寂寞的。
我与堂兄齐毓并肩走在曦河边,缘岸有栀子花香,随夜风悄入鼻腔。灯笼的烛光并不耀眼,却照得水波剪影潋滟动人;对岸的丝竹声漂流过来,似是朦胧月色下的呢喃私语。
谷记糖水铺的酥山格外好吃,水果亦是极新鲜的,果酱甜而不腻,口味也多,我思念了很久。显然,齐毓对甜品并无兴趣,在我的极力邀请下,他终于答应先同我前往糖水铺,我再陪他去碧丝酒馆。我想了一下,虽是借着为他西境大捷庆功的名义出宫,怎么着也得迁就一下他的需求。笼络臣子的心,也是一个皇帝需要修习的。
老板亦岑见我来了,迎我们二人上了三楼包厢。亦岑今日穿了件月白的长衫,整个人更显儒雅,温润如玉,就像水岸的栀子花,低调沉静,暗香阵阵。
我夸道:“你这衫子颜色不错。”
他低头微笑:“姑娘谬赞。”
铺子依水而建,推开窗便可见到倚波桥,视野极佳。
今年夏季不算热,煦都地处江南,已入梅,下起雨来还是有些闷的,好在今夜晚风清凉。
包厢里点了驱蚊的香,我就打开了窗。
齐毓倚窗而立,终是提起了点兴趣:“这铺子的位置够好的。”
我的安利有了反响,心下颇为高兴,他继续道:“老板品味不错。”
我心下更为高兴。
“模样不错气质也不错。”
啊,原来他说的是亦岑,我还以为......
好似有些不对劲,近几年煦都世家公子中好男风者屡现,作为一个开明的君主,我自然不反对,但我那些个老臣总来诉苦,希望孤能搬一道法令,禁了这风气。我面上维稳,私下有些无奈,这时候一个个倒是想起我了,怎的不去找萧珉呢。
话说回来,我怕齐毓在边境呆久了,整日与男人为伍,再加上叶追文迟迟不开窍,他一怒之下转好男风,这......其实也没什么,目标是亦岑就不行,亦岑可是有心上人的。况且叶追文的心思,我是瞧得出来的。
身为一个体贴臣下、最喜促人姻缘的开明君主,未免当事人日后追悔莫及,必须要把一切不恰当的情愫扼杀在摇篮里。
我目前的策略是,先转移话题。
“你觉得这店如何”
齐毓四下转了转,道:“装修挺有意境,能在御街上、曦河旁拿下这样一个店面,不简单。”
......
“我只教你评价这店。”你却总在人家老板身上打转。
“店,挺有意思,占着这么好的位置只在夜市开门。”
这是策略,饥饿营销懂不啦。
我追问:“.....你注意到楼梯口的墙面了吗”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墙面上都是便签纸。”
“是呢。”我颇为欣慰。
这时亦岑亲自将酥山呈上来了,我选的末茶红豆,配以红薯搓成的小丸子,是我最爱的口味。
齐毓点的荔枝味的,浇了果酱,还有几颗新鲜荔枝肉点缀,看着也很好吃。
“二位慢用。”
“快来尝尝。”我招呼齐毓坐下,他倒不急着动勺,拿起托盘中空白的便签纸端详起来。
亦岑介绍道:“二位若有何感想,可写在便签上,走时贴在楼下的留言墙;或者有什么问题想与我们东家交流,我也可帮忙转递给东家,待下次公子再来,转呈东家回信。”
亦岑放好擦手的帕子,补充道:“公子放心,小店诚信经营,绝对保护客人**。”
齐毓挖了口酥山,哈了哈气:“挺有意思。这荔枝够不错的呀。”
屁话,邝州运过来的,今早刚到,能不好吃吗。
亦岑招呼别的客人去了,我怕齐毓不好意思,等他走了才说:“你若有困惑之处,可写在这上面。”又加了句,“譬如情感上的呀,生活上的呀。”
他挖起一块荔枝肉:“我能有何困惑。”他把便签纸随意丢在一旁,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伸长脖子神秘兮兮道:“亦岑不是真正的老板......这店的东家是不是什么老谷”
“是啊。”我暗喜,莫非谷记的名声已经传到边境了
“出宫前我正遇上阿文,邀她同我们一道出来,她说她今夜值守,不方便,还让我跟你说,顺道的话帮她把老谷先生的回信带回来。”
......
难怪你追不到人家,这么好的献殷勤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他来帮叶追文拿回信,叶追文欠他人情,俩人一起吃个饭,有来有往感情不就慢慢培养了。今夜若非我极力要求来,齐毓就直奔小酒馆了,活该追不到人家。
更令我生气的是,我就是知道叶追文今日轮值,特地没有邀请她。叶家世代忠心,唯君命是从,但在禁我出宫这件事上前所未有地听萧珉的话。若是让她知道我独自出宫,必要跪在阶前苦口婆心地劝谏。这平时话少的人,话匣子一开就像洪水一般。
我知她是因着三年前的宫变,事情虽过去了,但余孽未清,她怕我有危险,可这也......狗也是要遛的,更
第二章 萧相的病
绿枝酒馆的老板娘叫碧丝,那可是朵解语花,人好看,心思又巧,今日一见,果真风情万种,热情大方。
今夜有西域的乐队演奏,大堂座无虚席。
我对酒没什么兴趣,喝酒容易误事,明天庆功宴不能耽误。
齐毓自袭了王位承了兵权,好像比以往更爱喝酒。
碧丝端上两盘下酒菜,笑说:“姑娘看着面生,头回来吧,尽兴啊。”
齐毓胳膊肘撑着桌子,卧坐着,闭眼听演奏,时不时灌上两口酒。
酒馆主打西京菜,我便点了一块馕。这东西吃起来很香。
西域的曲子别有韵味,我感觉自己好像骑着骆驼行走在沙漠之中,驼铃悠悠,夕阳的余晖燃烧半边沙海,天地间唯一人一骑而已。忽而风沙骤至,弦乐声越发急促,驼铃声也变得混乱起来,大风呼啸,黄沙打在脸上生疼。渐渐地,风小了,又是一派苍凉无边,一人一骑,渐行渐远。
曲闭,中场休息,碧丝端上酒给演奏艺人们。
周围酒客聊起天来,我颇为无聊,齐毓也不怎么跟我说话。所以说,还是要跟玩得来的人一起出行才痛快,比如说萧珉。
该死,我又想起他来了。
隔壁聊天内容还挺宽泛,从碧丝的衣裙说到亦岑的八卦,从王家的馄饨说到谷记的甜品,从北疆的军情说到陇西的旱情,顺带夸了一番朝廷的东粮西调政策。隔壁桌的浓胡子大叔去过西北邽州,聊起风土人情滔滔不绝:“那景色比诗里说得更苍凉壮阔,和煦都完全不同。”
我来了兴趣,啃着馕,把座垫挪了挪:“大叔你再给我讲讲呗。”
浓胡子大叔讲得绘声绘色,叫我心驰神往。在我**岁时,有一次萧珉带我去天清山看枫叶,我们在山里迷了路,便在山谷里宿了一晚,那一晚他跟我讲了好多西北的风土人情、风光美食。自此我就立志,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次。我还在宫里找了不少西北游记、图册翻阅。或许,明年北巡可以从邽州走一遭。
“我听说新上任的散骑常侍也是邽州人。”另一个痩白大叔说道,于是众人开启了政治话题。
果然,他们聊到萧珉被我贬官的事。
“小陛下为了让萧相安心养病,不要太过操劳,免了他丞相一职,承袭晋王爵位,改任乐府令。音乐于身心有益,小陛下实在用心良苦。”
瘦白大叔的解读深得我心,我附和道:“然也。”
浓胡子大叔咂了口酒,摇头:“非也非也,陛下此举明升实贬,明面上萧相为先晋郡王独孙,本应承袭郡王爵位,陛下提拔成亲王爵位,好似是地位上升,可你们细想,这本是一闲散爵位,虚衔罢了,丞相那可不一样,三省之首啊,陛下这是要夺权了。”
瘦白大叔沉吟片刻,道:“萧相师承杜老,十七岁北疆败吴立军功,十八便助先帝扳倒魏家,十九为先帝钦点宰辅……这权怕是不好夺啊。”
两位大叔一来一往地热烈讨论,我忍不住插嘴道:“陛下也不容易,十五登基,小小女子临危受命挑起重担,很累的。”
瘦白大叔点头:“是啊,想我家丫头十五岁还在院儿里踢毽子跳皮筋……”他忽而又想到什么,叹了口气,“陛下年幼,这些年还好有萧相帮衬着,当年敏阳长公主逼宫,也是萧相及时调了皇陵的兵入京勤王,可现在陛下却......”
浓胡子大叔拿着小酒杯和瘦白大叔碰了碰:“帝王心最是凉薄。不过小傀儡有了思想,想甩掉牵制自己的长线,无可非议。而今丞相一位空悬,不知会落入何人之手。”
小傀儡......瞧这话说的。
两个大叔说完本国朝局,又说到隔壁北吴,北吴惠帝并不比孤好到哪里去,我心里有了些微平衡。
休息完毕,西域乐队开始演奏下一首曲子,我抱着馕默默坐了回去,想着是不是勒令各家商铺在门店里挂个“勿谈国事”的牌子。
我放下馕,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我酒量是不错的,但是很少喝,这一下喝的太急,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齐毓撑着下巴,搛着花生米,问道:“我倒忘了问你和禹安的事。他生了何病今早见他并无异样。”
其实就是风寒烧了几日,没什么大病。
养病,当然是托词。我是想过夺权呀,如大叔所说谈何容易。
说起来,萧珉并非是自己主动独揽大权的,我刚登基头两年,但凡有什么事都推给他,有时候直接让人把奏折搬他府上去,等他批好我再拿回来。起初他还会问我这样决策可好,那样批注可妥,我的回答都是,你看着办就行......后来,他就懒得再来问我。
于是继位五年来,我务农技术日渐精益,治国理政却毫无长进。我原本觉得这样挺好的,什么事都有萧珉处理,这皇帝当得一点也不辛苦。
可敏阳那事儿打破了我的美好设想。
当我习惯性地想依赖萧珉时,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三年前的场景,于是便有了贬官这个震惊朝野的举动......
我主要是想激一激他,看他会不会有什么反抗之举,没想到他欣然接受,乐呵呵地谢主隆恩,看模样是真心谢我的。我原本的计划是这样,如果他不反抗,表明他没有谋权篡位的心思,一切还跟往常一样;如果他反抗了......一定有忠义之人
第三章 请我吃抄手
店小二脚下一个踉跄,一壶羊奶泼在齐毓身上。
可惜了一壶好奶。
碧丝赶忙拿了毛巾来擦,冰羊奶的刺激让齐毓清醒一些了,他的衣服从胸口湿到了腰带处。
齐毓说:“无妨无妨,我自己来。”
碧丝并未撒手,上下给他擦拭:“对不住对不住,客官的单免了,再加送一壶酒。”
我玩味地看着齐毓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脸,笑说:“别酒了,加送一个馕吧,馕好吃。”
碧丝笑得极开心:“姑娘这么爱吃,我便送十个。”
我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看到迎面来了两个人——萧珉和叶追文。
碧丝和齐毓这个姿势确实容易惹人误会哈,所以,叶追文跑出去了。
有戏。
齐毓愣住了,我扶额骂道:“二愣头快追呀。”
齐毓酒意全无,掩盖不住狂喜地跑了出去。萧珉在我身旁坐下,掀开酒壶盖子闻闻,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问道:“陛下喝酒了”
笑里藏刀。
“没有,齐毓喝的。”
我一张嘴就露馅了,虽然只喝了一口,味道可浓烈呢。
我想了想,孤是皇帝呀,萧珉只是个乐府令,我为什么要怕他。
“就......喝了一口......”不是怕,是诚实。
我怕他追问有没有吃冰沙,赶紧把手里剩下的小半个馕塞给他:“尝尝,很好吃。”
他象征性地咬了一口,咳了两声,故作虚弱:“陛下害臣伤风发烧,自己倒在宫外逍遥。”
哦哟哟哟说得好委屈哦。
“要不是你弄湿我的绘本,我也不会,我也不会......”
“到底是什么绘本让陛下对爱臣痛下毒手”
这个问题他问了半个月了,听说发高烧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地问“是何绘本害我如斯”。
说出来有损皇家颜面,打死也不能说。
我岔开话题:“你来做什么了”
“傍晚买了蛐蛐,想献给陛下,遇上叶将军,方知陛下瞒着我出宫了,刚巧天要下雨,我便来送伞。”
啊特地来送伞的,我有些感动。
什么叫瞒着他出宫我明明......是瞒了......
刚刚两个大叔的话还回荡在心里,我看他裹紧披风的样子,心里有些愧疚。
小二用油纸帮我打包了五个馕,外头的雨已停,不必撑伞。
雨后更显清凉,河面上的方灯重又燃起,摇曳的烛火在米白灯罩上晕染出大片光圈。萧珉伫立在倚波桥上,我也随他停下脚步。曦河延绵流长,河灯映照出丝丝波纹,如同藏蓝丝绸飘扬起伏。
路面上人又多了起来,我肚子有点不太舒服,一则伤寒没有全好,二则冰的吃多了,三则喝了口烈酒,吃了一大块馕,胀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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