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何渡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王衣白
“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这些。”杨媚娘用胳膊轻轻地推了悕雪一下,眼中露出狡黠之色,“阿昀说您今日要让这些公子们吃得开心,那怎么能没人伺候呢。”
杨媚娘说完,目光不经意看到了悕雪身后冷眼冷面的司马澄,想起司马澄几次厉声拒绝时花楼姑娘们的模样,瘪了瘪面纱下的朱唇,想着的确也是有那么一两个不喜欢之人的。
悕雪一个躲闪,她也不是男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冥冥之心念
许久,悕雪见平日妙语连珠的杨媚娘没有说话,朝她望去时,才发现了她脸上的异样,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正欲开口,杨媚娘却已经再次抬起头,看着堂下的盛景,恢复了往日的语调,说道:
“我姐姐曾经就是她们中的一个,她是时花楼舞姬的头牌。“杨媚娘叹了口气,”只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在了。“
悕雪一惊,其实她多少有些猜到,司马昀的母亲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她忽然觉得惭愧不已,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和杨媚娘说了句:
“不好意思杨姑娘,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杨姑娘连忙摆摆手说道:
“哪有,哪有,陛下怎么能跟我一个小女子道歉,陛下问的话,哪有什么对不对的……况且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姐姐虽然走了,但不是留下了阿昀嘛,我就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照顾,也挺开心的。“
悕雪只能也附和着,笑着点点头,之后,两人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悕雪不禁回头再看了司马昀一眼,想起平日见他时,他都是笑嘻嘻的模样,想不到他也是个没了娘亲的孩子,而此刻,当悕雪再看到他的笑容时,不禁觉得那灿烂的笑容中竟带着一丝悲凉。
悕雪回过头来,便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待他。
而后,悕雪一下子也没了食欲,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这样坐在食案前,而杨媚娘也依旧坐在她身边,她愈发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对杨媚娘说道:
“杨姑娘难得进宫一趟,我这边也不用人伺候,杨姑娘要不去跟昀公子说说话吧。”
“陛下若是是因为刚才之言而感到别扭,那么大可不必,姐姐去世的事情是事实,有人提起,表明还有人记挂她,而且现在不仅有我,还有陛下、澄公子替阿昀着想,姐姐泉下有知,高兴都来不及呢。”杨媚娘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替悕雪布好了菜。
平日总是嬉笑怒骂的杨媚娘,此刻忽然换上了稳重而又温柔的声音,悕雪既惊讶,又诧异,忽然觉得杨媚娘不是个那么简单的人,不禁对她另眼相看。
悕雪恭顺地夹起杨媚娘替她夹到碗里的菜,放进口中,而后,她忽然想起司马昀也是平日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但在有些人面前却会变得异常沉稳,不禁豁然开朗,原来都是从杨姑娘这里学来的。
现在,众多谜团已经解开了一大半,为什么杨媚娘看上去只比自己大一点,却有个司马昀这么大的“儿子”,为什么司马昀会住在时花楼,以及,为什么司马璟会收他为养子。
悕雪不禁开始思考,司马昀的母亲若是去世,为什么他的父亲没有收养他他是在父亲家里国的不好所以逃出来了吗
还是说……因为司马昀是舞姬的儿子,所以有人根本就不愿让司马昀的母亲进门
悕雪对这些宗族规矩不是特别了解,但她知道现在这些朝臣中,凡是有点钱财的,家中都是家姬、乐者成群,若是被临幸,并且怀上了孩子,就直接可以升为小妾,昔日女婢一下子就化身成为主子,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悕雪歪头不解,若想解开这个谜题,只能继续问杨媚娘了,悕雪偷偷地看了杨媚娘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杨姑娘,关于昀公子母亲的事情我能再多问几句吗”
“可以呀!”杨媚娘的语气十分爽朗,“小女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哈哈。”
见杨媚娘还有心情跟她开起玩笑,悕雪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杨姑娘知道你姐姐是怎么怀上孩子的吗“悕雪不敢直接问司马昀的父亲是谁,但想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奇怪,于是又补充道:
“或者说,在你姐姐怀孕前,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杨姑娘若有所思,顿了一会,说道:
“那时我还小,并不是天天和姐姐在一起,只是偶尔回去看望姐姐,记得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姐姐兴奋地告诉我她肚子里有个小宝宝,我要当姨娘的时
第一百一十九章 皎若云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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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僵硬地将头转过去,呆呆地看着杨媚娘,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表情,是惊讶,是呆滞,是尴尬,还是恐惧,或是其他的什么。
这也正是雪心中所想……
杨媚娘戴着面纱,雪看不出她的表情,也不知她刚才那句话,是只是随便说说还是试探性的话,雪明白此刻的任何举动都会成为杨媚娘猜测的依据,她必须谨言慎行。
雪垂下头来,她只觉得此刻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耳畔只有那句“皇帝的儿子“和自己的心跳。
若司马昀真是雪异母同胞的亲哥哥,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关系,但是,如果是司马昀真的是皇帝之子,那么朝堂局势、中央地方、皇位继承、先皇声誉等等诸多问题都会变得错综复杂。
而且,司马昀现在名义上是司马的儿子,王爷是否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而且司马昀自己知不知道等等。
雪只觉得自己的脑容量已经要超过负荷,头痛欲裂。
想到这里,雪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酸楚,如果司马昀真的就是她的哥哥,那让他来当这个皇帝好了,她何必还在这里费心劳神地做什么。
雪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杨媚娘的问题,杨媚娘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
“陛下,我就是随口说说,若阿昀真是皇子,那肯定在皇宫里当皇子,好生供养着了,怎么还想着跑回时花楼呢。”
这话倒是让雪紧绷的神经有所缓和,雪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换上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笑着说道:
“杨姑娘真会说笑,若真是这样,那昀公子岂不是吾的亲哥哥,吾高兴还来不及呢,呵呵。”
杨媚娘似乎并没有怀疑雪得话,跟着点点头,雪继续说道:
“不过,杨姑娘这话下次就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起了,现在,昀公子已经是王府的养子,那就是当朝太尉的儿子,身份这种东西还是不容得猜疑的。”
雪半眯着眼睛,言语中透着些许警告
告之意,杨媚娘也是明理之人,立刻欠身道:
“是,陛下,刚才是媚娘妄言了。”
雪没有回话,目视前方,雪看观察着堂下的情况,杨媚娘也看着前方,两人久久不语。
后来,在席间,雪偶尔问起时花楼的日常趣事,杨媚娘笑而答语,杨媚娘
第一百二十章 明月照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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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崔霖坐下,卢翊之就紧接着站了起来,拱手言道:
“回禀陛下,在下吟文人布彬之作……‘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卢翊之的声音就如那阵月下的清风,轻而快地刮过耳旁,不着痕迹,等回过神来时,仅剩下耳边的一丝凉意。
“诗人写清澈如水的月光,写薄薄的帐幔,写带有几分凉意的清风,些吹拂而动的衣襟,未提到‘忧’却借月月光给人以寒意,唤醒心中的哀情,触目恸心,含蓄不尽,却意味无穷。“
卢翊之言止于此,也好像是欲言又止,而此诗的深意,尽在不言之中。
索性,悕雪是了解之人。
悕雪在民间曾听说过布彬和这首诗,他曾是名噪一时的文人墨客,后来因为政治的高压下,文人们如鸟兽四散般,分崩离析,他便似孤鸿,感慨无处诉说,而此诗后句中提到的鬼魅鸟儿,暗影乱飞,则愈加体现了寂静凄清的环境,映衬出了他的孤独苦闷的心情。
诗由心生,或许只有曾经的感同身受,才能将诗中的情绪表达得这般淋漓尽致,悕雪知道卢翊之的过往,了解他的郁郁不得志,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同时,也为他的遭遇而表示同情。
不久,江东陆氏的二公子陆槿起身言道:
“《战国策》有云:‘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之常数也。’此句中的月便就是指夜晚高悬之物,意思是说太阳过了中午就会偏西,月亮圆了就会亏缺。”
“哦,陆公子,有何高见“悕雪问道。
陆槿语出惊人,一句话便将悕雪拉回现实,堂下众人多云云不知所以,而悕雪身后的司马昀,却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而后伏案,记下了这句话。
曾闻陆槿好明辨、擅哲思,虽平日坐观云卷云舒,看花开花落,但对于自己喜欢的事情绝不马虎,虽然没有像哥哥陆桐一样集文学之大成,但文学水平仍属上等,且好书画、懂宝器,在贵公子之间也有一席之地。
“回禀陛下,此句出自一个故事,说纲成君以秦国的商君,楚国的吴起,越国的大夫文种的不幸结局,启迪同样功绩显赫的宰相张禄,告诫他万物极盛之后就会衰败,自然界的万物都遵循着由兴至盛、由盛转衰的客观规律,激流勇退才是圣贤之道。“
“哦……那陆公子是打算急流勇退吗“悕雪忽然想刁难一下陆槿。
陆槿黑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下,笑容满面地对悕雪说道:
”让陛下见笑了,在下只是一普通书生,还没遇到急流,何来勇退之说呢。“他朝悕雪眨了眨眼。
“那吾倒是想看看你逆流而上的样子呀,哈哈。”悕雪笑道。
悕雪一言,堂下众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不知是真心期待,还是等着看好戏,但陆槿却满不在乎,面上仍旧带着笑意,坐下了。
接着,身旁的陆桐挺身,立于堂下,拱手俯身,朝悕雪说道:
“陛下,在下虽没想到名诗,却想起到了《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中的一句话,是赞扬屈原独自远离污泥浊水之中,像蝉脱壳一样摆脱浊秽,浮游在尘世之外,不受浊世的玷辱,保持皎洁的品质,出污泥而不染,可以推断,屈原的志向,即使和日月争辉,也是可以的。即‘推其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陆桐说话语气斯文,掷地有声,原本有些骚动的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悕雪也忍不住惊叹,她平日最怕背书,而陆桐对于《史记》这样的“大本“也可以信手拈来,而陆桐的卓越表现,也是惹得在场众生的敬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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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心不可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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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陛下,《诗经小雅杜》中的开头,‘有之杜,有其实。王事靡,继嗣我日。日月阳止,女心伤止,征夫遑止。’”说话之人是范铮,他声音低沉,神情肃穆。
雪知道,这是一首妻子思念长年在外服役的丈夫的歌。
“孤立的赤棠,如夫妻分处,彼此孤零,但孤立的赤棠尚能结出圆滚滚的果实,王事没有止息,分离的夫妻却不能尽其天性,亲人之间远隔万里,相见之日遥遥无期,“雪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句话的意思。
雪非常喜欢《诗经》,《诗经》这部诗歌集可吟可歌,不算正式的经文典籍,哪怕是女子也可以读,而且题材十分广泛,就像是一本讲述古代社会生活的全书,通过《诗经》,了解当时风貌,知晓社会百态,雪百看不厌。
范铮点点头,只见他目光凝重,继续说道:
“在下虽自幼学习兵法,知晓战事的重要,但也见到过许多戍守边疆的军士,为了守护中原故土,他们常年服役在外,每每想到远方的家人,都望眼欲穿。“
雪虽不知边疆军士的思念,但在启封镇的日子里,待夫归家妻子的咏叹,等儿归家的父母的忧心,她都看在眼里,多少能明白那些心情。
由此,雪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她和范铮一样,不喜欢战事,过去她弱小,只能沦为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而现在,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只能逃跑的公主,而是衣冠加身的君主。
雪不由地叹了口气,但也已经快速调整好情绪,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慕思之积,痛于骨髓,愤懑之恨,发动于心。听范公子一言,吾不仅觉得自己才疏学浅,现在还觉得自己目光短浅了,有空你就多来御书房,和吾说说边关的事。”
作为君主,雪希望能为那些沦为战事下的牺牲品的平民,以及如同当年的她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百姓做点什么。
“在下不敢,请陛下恕罪。”范铮立刻走到殿中,朝雪跪下叩首。
雪扶
扶了扶云袖,端起醒酒茶,小小地抿了一口,面色温和,但堂下众人仍是大气不敢出,觉得她话中有话。
雪缓缓地放下茶杯,心中有苦难言,觉得此刻自己虽然头戴高帽,身着华服,看似光鲜亮丽,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高帽有多么沉重,华服有多么繁琐,人在高位身不由己,连说一句简单的话,都会被人妄加揣测。
“你说的是事实,吾本来也不知道,吾并不觉得不知就是羞耻,吾也没有怪你,起来吧。”雪挥挥手。
话说道了这个份上,堂堂七尺男儿的范铮,才敢起身,缓慢恭谦地退回原来的位子上坐下。
雪有些不解,她自认为自己长得也不像凶神恶煞的妖怪,但范铮如此小心谨慎,雪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目光再一次扫过堂下之人的每一张脸。
除去司马昀、崔霖和卢翊之,雪与这些国学生是第二次相见,第一次是国子学的开学仪式,难道是之前说话过于正经,让人觉得不好亲近吗但司马澄又常说雪过于平易近人,没有做皇帝的样子。
还是刚刚自己说了什么出格之言雪努力回想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她边想,边仔细观察堂下众人的表情。
今晚策宴的座位大致是按南北分了边,右北南左,北方氏族出身的国学生占多数,所以像金玉泽和安之这样的胡人国学生则和南方氏族出身的陆桐、陆槿等人坐在了一边。
相较而言,左侧的国学生们面色更为平和,雪轻蹙起眉头,原本北方氏族就是朝中的主要力量,也是雪最需要谨慎对待的群体,这之中或许还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心不可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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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陛下,《诗经小雅杜》中的开头,‘有之杜,有其实。王事靡,继嗣我日。日月阳止,女心伤止,征夫遑止。’”说话之人是范铮,他声音低沉,神情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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