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隐相

    李清心里一动，道:“广平有何主意”

    范明眼里闪过一丝冷色，“从泰宁伯病弱这点上做些文章，让皇后主动反对这件婚事……”

    范明话语未尽，便被神色大变的李清厉声打断，“不行，孤宁可失去泰宁伯这一助力，也不允许你们从他身上打主意！”

    范明辩解道:“并不外传，只是让人在皇后跟前嚼几句舌头而已。”

    李清叹息道:“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否。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疑之矣。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矣。广平欲以此计谋算皇后，孰不知，三人成虎，言辞有咒啊……泰宁伯是孤的兄弟，既便他成为孤和晋王的妹夫，但他还仍会是孤的兄弟，孤相信他！”

    ……

    过了两日，李清和李洹两兄弟都被叫到宫里，只不过一个向右去见爹，一个向左去见娘。

    养心殿，御书房。

    惠武帝看了眼自家的二儿子，问道:“想必你已经知道老四的提议，你对此有何看法”

    已经有过心理建设的李清坦然回道:“泰宁伯是个不出世的奇才，三妹若能招他为驸马，不仅是三妹的福分，也是咱皇家的运气。”

    惠武帝感兴趣道:“哦，你对方郗这小子有这么高的评价可若欣儿真的嫁于他，不怕他到时偏向老四吗”

    李清叹气道:“郗子这家伙确实是良配啊，儿臣不能为一己之私而坏了三妹这桩好姻缘，您是不知道，如今是一家有子百家求，现在外头有多少人在打他主意，要不是宁国公府老太太把的严，郗子自个又深居简出，他早就被人抢走了，哪还留得到现在，唉，母妃是没给儿臣生给妹妹，不然儿臣早就下手啦。”

    惠武帝再次问道:“可你不担心他届时会偏向老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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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章 百日席
    窦氏狐疑道:“果真如此”如果真如洹儿所言，那就没什么可挑的了，都说皇帝女儿不愁嫁，但要嫁的如意却是很难，选择面太窄，在有限的资源里，泰宁伯算是个不错的人选。

    李洹以肯定的语气回道:“确实如此！”

    窦氏思量片刻，道:“你去安排，哀家和欣儿要亲自见见他。”

    “这……”李洹有些为难。

    窦氏瞥了李洹一眼道“怎么”

    李洹咬了咬牙，道:“泰宁伯现在还不知这事呢，儿臣是想着先与您和父皇通过气后，再让人去和他提及。”现在还不到您相看的时候。

    窦氏听了轻哼一声道:“这有什么，到时欣儿若看的中，让你父皇下旨赐婚就是，难道他还敢抗旨不成。”

    “好了，这件事你们俩不要插手，朕自有安排。”惠武帝一脚跨进房门道，他实在是怕这母子俩商量出什么不靠谱的方法，弄巧成拙，若让方郗生了厌，岂不事与愿违，那小子看着面上谦和良善，肚子里可黑着呢，看看他给老二出的那些主意，连高大同夏禄喜那等人都被他唬到。

    对于皇室一家子的打算一无所知的方郗正哼哧哼哧地做着木工活。前些天陈柏升得了一个大胖闺女，得意之余，不顾方郗强烈反抗，愣是给他安上一个义父之名，可怜他，明明还是个青葱（自认为）男子，膝下就愣生生多了一个闺女，还没地儿说理去。

    “老杨，你快来帮我瞅瞅，这车身看起来咋感觉有点不太平整”方郗半蹲着，伸直一边胳膊手掌垂直如刀与车身平齐，下巴抵着肩膀，闭上一只眼睛，很有点专业木匠的架式。

    这是一辆方郗为他新出炉的干闺女亲手打造的百日礼――木制婴儿车。

    杨江放下手中打磨着的轮子，凑过来随便一瞅，立即找到原因，摊开手臂对着车子一阵挤压拍打，只听到咔咔几声，原本有些歪扭的车子立马变得四平八稳。

    “榫头压的不够紧。”杨江淡淡道，一派高人风范。

    方郗站起身来量着眼前即将完工的婴儿车，那个得意劲就和成功打造了一辆劳斯莱斯似的，也是，婴儿车也是车嘛。

    ……

    陈柏升闺女小囡囡百日那天，陈柏升包下了整座望江楼给他女儿摆百日席。其实按理而言，这次的百日席本应该放在理国公府里举办，只是在某一日陈柏升不经意听到他嫂子世子夫人私下同他母亲闲谈的一些，诸如诸如公中银钱不丰，弟妹现在身份比较尴尬，当初她女儿百日也没大办之类的小话。陈柏升差点气歪鼻子，合着我每年给公中交了那么多的银两还不够给我闺女办个百日宴小脾气一爆，也不走公帐了，自掏腰包包了望江楼，至于被外人看笑话……关他屁事！

    咱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望江楼做为长安最为高端的酒楼，背靠世家大族，这次陈柏升能够包场还是由秦王李清亲自出面商谈，望江楼的背后主子才给的面儿。

    到了吉日那天，宁国公府老太太和国公夫人及世子夫人婆媳三代人早早儿就去了望江楼，她们受方郗委托，让她们早些儿去帮陈柏升夫妇撑些场面。陈柏升这一次也算是做的有些出挑，可能一些老辈儿们会看不惯，而理国公夫人早已恼了陈柏升，理国公老太君身体又不太好，单靠顾明珠一人，是撑不起女眷客人这



五十九章 赐婚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许多人收获了一个媳妇儿。

    惠武帝百忙之中突然想起自家还有两个未出仓的大龄剩男，于是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同时下了两道赐婚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太傅宋澈之嫡长孙女宋氏巧雅（鸿胪寺卿叶宗衡之嫡四女叶氏芝怡），娴淑温良、恭谨端敏、雍和粹纯、安贞叶吉，朕躬闻之甚悦，兹特将宋氏巧雅许配皇二子秦王李清（皇三子安王李浩）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吉日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于是，李清和李浩也在这个秋天各自收获了一个媳妇。其实惠武帝很想把第三道赐婚圣旨也一同颁发出去，最后考虑再三，才压了下来，让李清先去探探方郗的心思。

    “啥”

    简直是晴天一霹雳，原本还秋困着的方郗浑身打了个激灵，立即清醒过来:“这是谁出的主意现在朝堂上都这么清闲了”看把你家老爷子清闲的都准备改行当媒人了。

    李清笑道:“老四出的，正合了老爷子的意，若不是我先拦着，现在你就是榜上钉钉的驸马爷，我的三妹夫啦。”李清毫不心虚的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现在老爷子让我来听听你的意思，不过说真的，我这三妹妹是真不错，虽是皇后嫡出，但她自小是养在我皇祖母跟前，性子大气，拎得清，配你是够格的。”

    方郗心思电转，他始终是要成家的，对未来的妻子他没有太多的想像，门当户对在哪个阶层都存在，他没有抗拒的心理，实在不行，那就相敬如宾吧。

    况且人皇家给了面子，他不能不接着，不过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

    方郗笑笑道:“既然你都说行，那我也没什么可反对的，但是我的婚事最终还是得我家老太太点头才是。”

    “那是当然。”

    ……

    过了两天，老太太奉皇后懿旨入宫详谈了一番，回到府里满面笑容，看样子对这门亲事颇为满意，连带方郗也稍稍安了心，她老人家阅人无数，能得她的眼，至少品行方面差不离。

    “郗儿，来坐到祖母这。”老太太招呼着方郗坐到罗汉榻上，温暖而干燥的手握着方郗白皙但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虽说是皇后懿旨，但实则是皇上召见，皇上说这门亲事是，他嫁女儿，你娶妻子，不言尚主，也不设公主府，就按寻常人家处着。既然人家皇上诚意满满，咱也不能端着，所以我就代你同意这桩婚事了。三公主我也见了一面，闲谈了几句，是个好孩子，不会委屈了你，听说不设公主府还是她的主意，因此你要好好待人家，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互敬互让，久了自然就会琴瑟和鸣……”

    听了老太太的话，方郗心中最后一丝微微的不快也烟消云散去，点了点头道:“祖母放心，孙儿知道，她若以诚待我，孙儿必会以诚待她。”暂且这么着吧，至于其它，正如老太太所言，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又过了两日，李清身穿王爷服饰和高大同带着旨意前来宁国公府。因事先通知，宁国公府已设好接旨香案，众人和方郗皆按品级着正装在正厅候着。

    李清站在香案前，待众人跪下后，打开圣旨，清了清嗓子，朗声念到。圣旨的内容不长，旨意有二，一是升了方郗爵位，由泰宁伯升级为泰宁候，这是惠武帝借赐婚之机



六十 风云起（一）
    惠武十九年丁丑，除夕。

    南唐，东南部，韶州。

    今年的冬天气候有些反常，几十年未下过雪的韶州在除夕这天一大早就下起雪来。刚开始还只是些稀稀落落的雪粒子，但到了下午，就彤云密布，朔风渐起，纷纷扬扬飞来漫天雪花，没多大功夫，便落了个白茫茫的天地。

    “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隆亲王府挽香阁里，越采问一身银红色曳地长袍，黑亮细柔的头发，缎子般的垂至腰际，凭窗而立，媚眼含笑，看雪落枝头。

    隆亲王李昱走了过去，双手从背后环抱着越采问，将那温香软玉般的身子拥进怀里，低下头贪婪地呼吸着她发际间的清香。

    “怎么站在这儿，小心着了寒气。”李昱的声音从香气中溢出，有些朦胧。

    越采问仰起脸，唇色淡淡，眉目漆黑，眼波流转，熏人欲醉。

    “您怎么有空来了现在不是正祭祖么”南唐皇室的宗庙虽在那座森严华贵的皇宫里，但是作为外封的皇室子弟，每年除夕也需向北长安城方向设香案告祭祖宗。

    听到祭祖李昱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但迅速就隐去了。

    “已经好了，今儿天气不成，早办早完，早来陪爱妃呗，爱妃不喜欢么嗯”虽已近不惑之年，但李昱仍是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皮相，此刻懒散无赖的小样引得越采问越发娇嗔不依。

    笑闹了几句，两人携手走到贵妃榻坐下。越采问仍半倚偎在李昱怀里，纤细玉白的手指缠绕着李昱外袍上的系带。

    宫女端来两盏香茗和几碟茶点话在案几上后，小心退下，并掩上门。

    “师尊那端传来消息，说这场雪会连下五日，极有可能形成大灾，让你早做准备。”

    越采问懒洋洋道。她的师尊是西梁衍凤阁阁主姬彩凤的三弟子蓝白琴，蓝白琴以测天机擅占卜著称于世。

    李昱蹙了蹙眉头，这事儿有利有弊，他得好好盘算谋划下。

    “蓝先生可有说这次雪灾的面积有多广，会牵涉到几州么”

    “除了我们这，还有吉州、金州及周边地区也会涉及到。”

    “潮州无事”

    “嗯，潮州无事。”

    “可惜了……”李昱叹息道。

    “是啊，可惜了！”越采问也幽幽叹息道。

    天机尚未到！两人沉默了一会，内侍在门外禀报，除夕晚宴已准备好，众属臣已到正殿等候王驾。

    李昱只好先行一步回自己寝宫换王服正装。等李昱离开后，在外间等候的大宫女端着热水进屋为越采问梳洗妆扮。

    这些年，王妃林氏告病隐退后，她便以女主人的身份伫立在隆亲王的身边。

    “……佛告无尽意菩萨:善男子，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



六十一章 风云起（二）
    林氏晚上向来吃的少，今晚胃口更是不怎好，随便应付了几口，便就放下筷子。

    “王妃娘娘……”阿秀有些儿担忧的轻唤了一声。

    林氏嘴角微微勾了勾，“没事儿，快吃吧，要凉了。”

    用完晚膳后，阿秀将食盒放到厢房外门口，明儿自有粗使下人前来收拾，自己又去边上的小厨房里打了热水前来服侍王妃洗漱。

    “娘娘，今儿下雪天忒冷，您就别做功课了，早些儿歇息吧。”阿秀看到林氏又坐到供桌边椅子上准备念经时，轻声劝道。

    林氏想了想，放下佛经道:“嗯，好吧，今晚你那个小榻上的被子可能不够厚，就和我一起睡吧。”

    往常天冷时，阿秀也陪过林氏，因此毫不意外的点头应是。主仆两人稍微收拾了下，便吹熄油灯，一同上床安寝。

    放下床帐，又闲谈了几句琐碎的事，声音逐渐呢喃至完全消失，厢房陷入一片黑暗的沉寂之中，只有平稳悠长的呼吸声隐隐在房里回荡。

    屋里人睡熟了。

    过了一会儿，厢房顶上翘起的屋檐角后一个躬身趴着人影挪动了起来，他先是贴耳倾听，然后又轻轻掀开一块身下未被雪覆盖住的瓦片，朝里头观察了一会，仿佛在确定什么，几个呼吸后，又放下屋瓦，然后直起身，脚尖点着屋脊，凌空腾跃而去。

    幔帐里，两双眼睛同时睁开。

    “娘娘……”阿秀贴着林氏悄悄道。

    嘘……林氏用手指示意了下，阿秀明了的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屋顶上的黑影打了个回马枪，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床边，紧紧地盯着床帐，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过了约摸盏茶功夫，黑影见幔帐后的两人呼吸未变，依旧是先前的频率，便身形一闪，透窗而出，回去复命。

    床上的两人又睁开眼，相视一笑。

    “老太爷来信了。”阿秀小声说道:“信上说，您的几个兄弟上个月已经分家，各自出府别居，郡主和小公子都很好，他会帮您看着，让您放心，保重好自己就成。至于您说的事，他心里有谱了，已有妥善安排，您不用为他们担忧……老太爷说，时也命也，善始慎终，尽人事听天命，让您不要自责自苦。年后，李伯会带着暗卫来韶州……”

    林氏静静的听着，泪水滑过眼角消失于散落在枕上的乌发中。

    “父亲……”林氏喃喃低唤道，眼前似乎已近古稀之年的老父亲，如今还要为因她这个不孝女儿而起的涛天大祸而殚精竭虑，思谋家族后路，思及此，怎不让她凄怆摧心肝！

    当年她对李昱一见钟情，不顾及父兄反对，仗着身为皇太后的姨祖母的宠爱，赐婚嫁于李昱。

    可是她后悔了，早在许多年前，看着他左一个右一个的纳着美人入府时，就后悔了。

    他依旧温柔待她，似乎爱怜如故，可诺大的王府，她怎生生觉得挤的慌，挤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爱，终究没于沧海。

    没有了爱，依然是可以生活下去的，让她彻底放弃的是什么时候林氏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