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隐相

    五年前，某深夜。

    林氏独自一人从女儿出嫁前所住的明月楼中走出，刚过了游廊，正要出二门时，看到李昱拥着新进府不久，七窍玲珑的越采问从不远处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步履矫健，脸孔陌生，身穿夜行衣的美貌女子。

    隆亲王府里没人知道林氏曾也是个春风纵马，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女，只是爱上李昱后，生生将自己扭转成了一个大家闺秀。

    虽然十多年不动武，身手已差不多退化为普通人，但眼力还是有的。因此看到这些人，林氏心中一动，后退几步，隐入门后。

    “这几个都是你同门师姐妹




六十二章 风云起（三）
    待暗卫走后，李昱皱起好看的眉头，自言自语道:“五年了，林氏没有任何异常，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哀莫大于心死”

    “应该是吧，”司徒南从暗门中走出，接话道:“王妃膝下唯有一女，郡主远嫁后，她没有了念想，又与您有了误会，她性子刚烈，一怒之下，避而隐居，不问俗事也是在情理之中。”

    许是与外男讨论自己的妻子总是不妥，李昱长叹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异样，转移了话题，与司徒南商讨起即将到来的雪灾。

    惠武二十年的新年，韶州的大雪连续下了五天。

    正月初一，下雪的第二天，隆亲王府便在城门外搭建了几处硕大的取暖窝棚收留难民，同时又架起几口大锅现场熬粥，在百姓的口中，很是刷了一波好名声。且有王府榜样在前，其他权贵及富商闻风而动，有样学样。城中的物价在王府和官府双方通力合作下，保持在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下，因此韶州及周边村镇总体的运转还算较为正常。因此除了最初被冻死的人数颇多外，接下来日子，冻死的百姓一天比一天少，雪灾结束后，大多数人都活了下来。

    虽然房屋被毁，田地被掩，但是人还活着，一切便有了希望。

    在这次雪灾中，隆亲王几次亲自参与救灾，凡事亲力亲为，毫无亲王架子，故其亲民，仁爱的形象深入韶州民众心里，赢得一个万家生佛的美名。

    ……

    ……

    这个村庄位于韶州城郊的山谷里，四面环山，只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外界，很是封闭。因是谷地村里良田不多，产出无几，好在山中物资颇丰，平素村民们到山里打猎采摘弥补生计，因此，日子虽然贫苦了些，但也还过的下去。

    这种平静的日子被突如其来的大雪打破，还未来得及庆贺新年，村里已冻死了几户老幼孤寡，最可怕的是，大雪封山，唯一的通道也几乎被掩没在皑皑白雪之下。为寻活路，村里组织青壮年冒死外出求救，可是连着几波人皆有去无回。

    眼瞅着冻死饿死的人越来越多，可雪还在下着，尚存下来的村民只能聚集在一起，抱团取暖，期盼能够活下去。

    大雪第四天，夜。

    四周死般的沉寂，村里唯一一座砖瓦房里，大厅的四周铺满了破旧的被子，衣服以及草垫，中间点着一个火堆，守夜的村民早已没了谈天的力气，只是木然的看着火，偶尔再转头看了眼倦缩在垫子上的亲人，唉，这样还能再熬几日呢，这老天，真是不让人活了呀！

    这时，咯吱一声，几个人挟着风雪推门而入。

    “贵子”火堆旁的村民看到领头的男子，豁得站了起来，激动地叫道，声音惊醒了其他沉睡的村民。他们原本还迷蒙着，但看到厅里新出现的几个男子时，立即睡意全无，爬了起来。

    “贵子！”

    “阿根！”

    “铁柱！”

    “太好了，你们还活着呀！”

    村子有救了！我们有救了！兴奋的村民围了过来，他们没有发现这几个人与他们先前熟悉的伙伴有些儿不同。

    “村里人都在这里了”“贵子”扫了眼大厅问道。

    “是啊，就剩下这些人了，唉，可惜你刚走两天，你娘就没熬过去，不然她看到你回来不知该有多高兴。”村里人以为



六十三章 八百里加急
    长安城，朝堂

    惠武帝的这个年也过的不咋好，新年伊始，钦天监监正就向惠武帝警示开年南方天像异常，恐有灾患发生，需提前做好准备。果不其然，初五新年第一次大朝，就有南方八百里加急来报吉州、金州和韶州发生特大雪灾。其中韶州因有隆亲王处理及时妥当，灾情已得到有效控制外，其它两州因准备不充足，灾情严重，请求朝廷及时救援。

    “尤其是吉州受灾情况最为严重，吉州位处南端，气候炎热，即便冬季也常是温暖如春，一百多年来，吉州地方历上从未有过下雪的记载，因此官府对此次灾情预判不足，民众更是从无抗雪灾的经验，”钱广峰神情严肃地说道:“城效，乡下普通百姓家房屋损毁严重，缺钱缺衣缺粮缺炭，虽然目前官府尚抽不出人手统计冻死人数，但不用统计也知道不容乐观。”

    惠武帝略微思索后，道:“马上下令三州官府开常平仓放粮救急，钱爱卿立即准备所需救援物资，五日后，由户部和兵部派员共同护送物资前往受灾地区。”

    钱广峰皱着眉头道:“钱粮上没什么问题，但是御寒被服缺口颇大，现在又是过年期间，市面被服店铺的库存恐怕也不多，即便立即裁制，四五天时间可能也赶不够所需数量。”

    “还有一点要考虑，大雪封路，届时物资车辆是很难通行的。”兵部尚书张隆铎不无忧虑。

    “是啊，张大人想的极是，雪地里个人走路都难，何况负重车辆呢。”

    “还有被服，三个州数量差不多需要上十万件了，一时间哪里凑得到。”

    ……

    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但没商讨出几条有效建议，还惹得惠武帝头皮阵阵发涨，便索性下令散朝休会，只留下户部，兵部两个尚书和四个皇子到养心殿议事。

    养心殿里齐王建议道:“不是说韶州的灾情已经得到控制了吗，那么韶州那里应该无需朝廷救济，有昱王叔协助官府振灾自救，我们集中物资倾斜到吉州和金州，这样缺口应该地小一点。”

    安王冷笑道:“呵呵，这样一来缺口是小了，但是韶州民众得知后，会不会报怨朝廷不管不顾他们呢，民心会不会更加偏向昱王叔呢，要知道昱王叔在那经营了几十年，这些年朝廷对韶州的管控力越来越小了，不信大哥问问钱尚书，现在韶州的税金还能收上来几成。”

    齐王望向钱广峰，钱广峰苦笑地点了点头道:“是啊，韶州的税租逐年在减，扣除隆亲王的食禄部份外，去年收缴上来的税金已不足初始那些年的三成了。”

    齐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钱广峰看出他的意思，解释道:“正如安王所言那样，韶州经过隆亲王这几十年的经营，不说铁筒一般，但也是根深叶茂，轻易撼动不得。”每次朝廷派过去的官员几乎没两年就被腐蚀殆尽，没被腐蚀的，也命丧黄泉了。

    我知道你有问题，你也知道我知道你有问题，但是没有证据。

    韶州实际上已经成了朝廷尾大不掉的瘤子，最为苦逼的是有时候还不得不给它输送养份。比如现在，振灾银子要不给给了，凭白壮大它实力，不给，又怕民心有异。

    自古民心，哪方用之，皆是利器。

    唉，皇帝这岗位，不是啥好活啊。坐在御榻上的惠武帝瞥了一眼坐在一旁，沉默着微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李清和有些不在状况，神游天外的李洹，淡淡道:“老二、老四，你们俩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吗，说说看。”

    哦，李清和李洹皆回了神，端正了下坐姿，互相



六十四章 捐赠
    “要给谁做好看的衣服呀是给小花儿的吗”李清跨进厅里，看着热闹样，笑着说道。

    小花儿有些羞涩地抿着小嘴笑，小模样儿十分惹人爱怜。

    方郗看李清这个时候来就知道其必定有事，于是就脱下礼服递给绣娘道:“就这样吧，无需再改了。”

    绣娘福了一礼，应声退下。

    ……

    书房中，李清将今日朝会内容同方郗叙述了一遍，然后巴巴地看着方郗道:“快快转动你聪明的脑袋帮我们想想辙呗。”

    方郗想了想说道:“被服缺口问题好解决，这种无需什么高深技巧只要会普通针线活的人就可以上手。因此可以这样:一、让长安城里的宗室权贵们及其他富商和大户人家府里的丫鬟仆妇们这两天抽出时间缝制，具体数量可以让各府自行预算上报，嗯，布料及棉絮这些材料也让各府自行准备，他们应该都有库存，事后官府再以现银和他们结算。

    二、你我和柏胖几府领头，除缝制新被服外，再向灾区捐赠棉服旧衣，想必其他各府也会随同捐衣，这样也可减轻一部份户部压力。

    二、户部将采买来的和各府上交的被服数量做个统计，如果还不够的话，就暂时设个窗口，官府出基材出工钱，以自愿原则，让百姓领回家缝制成品后上交回窗口，这样三四天时间数量应该是可以凑够十万套。”

    “关于雪地人员和车辆通行，”方郗思索着:“可以用马拉雪撬的方式。”他站了起来，走到书桌上，画了一张雪撬图样，说明道:“这种雪撬车制作很简单，在雪地里极为适用，载人载物皆可。载物的，直接在两条撬上装个平板就可，载人用的，平板上加个背靠围栏。振灾队伍出发前，先把它拆卸分装，到雪地时再组装使用。”

    李清如获至宝，拍了拍方郗的肩膀，大喜道:“我就知道找你肯定行。”

    方郗没好气地朝天白了一眼，冷冷道:“别高兴太早了，还有最重要的地方，你考虑到了没有”

    李清张了张嘴，想了好一会儿，拍了下自个脑袋，问道:“大灾之后有大疫”

    方郗点了点头道:“雪灾之后气温回暖，冻死的人和动物尸体腐烂，如果处理不及时，就会发生疫情。另外，还要预防蝗灾的发生。”

    “蝗灾”李清不解道，疫情他知道，但是雪灾之后会有蝗灾隐患，这就不知了。

    方郗解释道:“蝗虫卵一般产在地面以下半寸到一寸半之间，雪化后，土地的水分会增加，再加南部气候温暖，这种环境十分有利用蝗虫卵孵化以及成虫的羽化，所以要重视监控防范。”

    李清头皮一阵发麻，蝗灾啊，这可是自古就被民间百姓视为天罚，一旦发生，将寸草不存，就苦着脸道:“这可咋办”

    方郗道:“我只是暂且这么预判着，并不是说一定就会发生，有备无患罢了。把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结果都想到了，若万一不幸真的发生时，好歹也不会太过惊慌无措。蝗灾一般发生在夏秋季，这几个月请受灾地区有经验的积年老农时时检查地里情况，一旦发现虫卵，可驱鸡鸭食之。而且即使羽化成灾，也可用烟熏，捕捉等方法对待。”方郗想起曾经看过一篇山东某地发生蝗灾，最后蝗虫却哭了的报道，嘴角微扬，忍俊不禁道:“也不用太过谈蝗色变，蝗虫其实是一道不错的美味。”

    李清惊讶道:“蝗虫还可以食用”他想起那东西丑陋的模样，不禁有些反胃。

    方郗笑道:“油炸蝗虫相当好吃哩，就是费油一点，普通民众也可以把它烤熟直接食用，或者磨成粉掺在其它食物里一起吃，对人体很好的。”

    “你吃过”



六十五章 冠礼
    方郗冠礼这天，佛道两门大德占卜出来的日子果然大吉，前一天还是阴雨霏霏，转过天到了初九正日，就晴空万里，阳光和煦，照的人心里头暖洋洋的。

    冠礼在宁国公府的宗宙举办，前些时日，宁国公府就已在正堂东边上搭建好东房。

    初九这天清早，方郗沐浴后，坐于东房更衣室内等候，陈明鑫（铁蛋）随侍一侧。

    辰时三刻，礼乐起，主人方继忠和方继礼两兄弟立于宗庙东面台阶上，有司李清、杨江、陈柏升三人托盘捧冠，面朝南，由东到西依次站在西边台阶下，方郗的其他兄弟朋友及来宾立于场外等候。

    正宾皇叔礼亲王在赞者世子方郜的陪同下抵达，方继忠和方继礼下阶迎接，互相正规揖礼后，导引入庙内，落坐主宾位，随后场外来宾们按序入内就坐观礼席。

    冠礼开始，礼亲王从西边登阶，在西阶上偏西的地方站立，面向南。方郜盥洗、拭手后，从西边登阶，面向西。方郗深衣纳履出东房即席入坐后，方郜上前用梳子为他梳头，挽髻，加笄后，再用黑缯缠住发髻。礼亲王从陈柏升手里接过缁布冠，正容致辞祝曰:“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毕福。”然后跪下，为方郗戴上后，起身，复位，揖礼。

    方郗跪谢后，起身回到东房更换上玄端服，系上赤里带微黑的蔽膝，纳履，出房面向南站立，然后面向方继忠和方继礼，直立，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然后直身，手依旧齐眉。然后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着地，额头贴手掌上，然后直起上身，同时手随着齐眉再拜，反复三次后，起身，直立后手放下。（正规拜礼）

    其后再次面向东正坐，礼亲王洗手复位，接过杨江奉上的白皮弁，祝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谨尔威仪，淑顺尔德，眉寿永年，享受胡福。”

    方郜上前，为方郗取下缁布冠，礼亲王再次为方郗加冠，然后起身复位，向方郗行揖礼。

    方郗回东房后，更换阑衫革带，系鞋，出房站立，然后向礼亲王行正规拜礼。

    再次面向东正坐，礼亲王洗手复位，接过李清奉上的加爵弁，祝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方郜上前替方郗取下白皮弁，礼亲王第三次为方郗更换上加爵弁。

    ……

    ……

    方郗的字是早前由惠武帝亲自取的，曰“鸣谦”，取自易经，意为明智而谦让，得吉。因此，此次冠礼，取字这一环节就省略了，对此方继忠很有意见，但又抢不过惠武帝，最后只能从了。

    三次加冠完成后，方继忠兄弟设酒宴招待礼亲王，李清宾赞有司及来宾亲友。

    方郗则到内堂拜见老太太。

    老太太在红木榻上，搂着小花儿和方邠的闺女方芸，国公夫人赵氏俩妯娌分坐下首左右，方郗的姐妹们和其他兄弟女眷各依次落坐，说说笑笑，满堂的莺语花香。

    看到方郗进屋后，老太太向他招了招手，笑道:“赶紧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今可是我孙儿的大喜之日。”

    嘻嘻嘻，听到大喜之日，屋里的女眷们皆捂着嘴笑。

    方郗走到老太太跟前，，正容道:“孙儿有今天，是祖母、伯娘、三婶等诸众辈倾力抚讵而成的，请容方郗谢过。”

    屋里众人想起那些年方郗一次次的艰难求生，渐渐红了眼眶，是啊，当年是多不容易……

    待孙氏上前带走方芸和小花儿，方郗整了整衣冠，面对老太太，赵氏和何氏三人行正规拜礼，谢




六十六章 御驾亲耕
    冠礼结束后，方郗感觉自己稳重了许多，所以仪式感很重要。只是在现代社会中，许多该传承的东西在忙碌的岁月里被逐渐遗弃，信仰渐渐丧失，民族之根失去蕴养的土壤。方郗想起那些曾经见到的虚伪的面具般的脸，匆忙的支离独行的身影，有时候不禁有些茫然，文明是在进步吗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