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实习医生

等等！
该不会是......
站着发愣的张天阳引起了这群学生们的注意。
三个明显是班长或者管理人员的学生们相互对视一眼，由一个男生上来试探的向张天阳发问。
“那个，请问一下，这里应该是泌尿外科吧？你知道33床应该怎么走吗？”
果然，是来找33床先生的。
张天阳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依言给他们指明了位置。
“谢谢你了。”
一群学生们在三个领头的带领下，顺着张天阳指的方向走去。
他们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相互之间还小声交谈着什么，不时又从各个方向传来的“咯咯”直笑的声音。
张天阳目送着他们在面前经过，心情有些复杂。
这些，应该是大二的孩子吧？
褪去了刚步入大学时的青涩，又保留着还没步入社会时特有的朝气。
看他们乐呵呵的样子，或许真的以为33床先生就是一个简单的膀胱癌，做了手术，切掉，就能好了。
如果他们知道了对方的真实病情......
张天阳不再想，转身再次进入会议室，把藏起来的白大褂重新穿上。
想了想，他还是顺着那群学生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
“诶呀，你们好吵啊！”
张天阳重新跟上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33床病房的门前。
刚从病房里出来的小护士气呼呼的插着腰，满脸不爽。
三十多号人，三三两两的一起聊天，就算大家都很小声，但汇聚到一起的时候，还是很惹人注意的。
小护士一个人打三十多个，依然气势很足。
“你们这样吵到患者了！等会我就叫保安把你们赶出去！”
“别别别，护士小姐姐别生气。”
领头的三个学生赶紧陪着笑，一边让后面的人都安静下来，一边跟小护士解释。
“不好意思啊，我们是从大学城那边来的，我们老师在你们这边住院，听说明天就要做手术了，所以大家约好了一起来看看。
可能大家情绪都有些激动，吵到你们了，对不住。”
“大学城来的啊......”
小护士愣了一下，气势没那么盛了。
从大学城到东方医院，坐车也要一个半小时，这还是不堵车的情况。
而这一大群人，估计是坐地铁过来的吧？
那就至少要两个小时路程了。
大老远的，这么多学生一起来看老师，不得不说，确实很有孝心。
小护士瞬间就心软了，但嘴上依旧严厉。
“那也不行，不能吵，这边那么多病人，又不是只有你们老师一个。
再吵，我还会叫保安的！”
这就是默认他们可以去看病人的意思了。
三个领头的学生冲小护士道谢，后面一大群人也赶紧闭着嘴点头。
张天阳也很惊叹这群人竟然千里迢迢从大学城赶过来。
但他更在意的，是那三十多号人，在被小护士呵斥了一嘴，又被领头的三个学生要求了一下之后，竟然真的都陷入了沉默。
不是压低声音，而是真的闭口不说了。
这种令行禁止和教养，也是33床先生带出来的吧？
正在感叹着的时候，张天阳突然注意到领头的三个学生冲着后面的一大堆人做了一个手势。
然后，变魔术一样的，女生们纷纷从小包包里摸索着，掏出一只只紫色的小花。
男生们则由仅有的几个大包里，开始不断的掏出各种小物件。
小型的模拟盆栽，精美的相框，上课用的激光笔，麦克风和扩音器......
似乎，都是跟33床先生有关的。
张天阳努力的盯了一会，终于看到，相框里那张照片，是这些学生和33床先生的合照。
于是他又沉默了。
“走吧，大家进去。”
三个领头的学生轻声指示着，然后当先推开了病房的门。
后面的学生们一个跟着一个，安静而有秩序的挤了进去。
三十多号人，病房里都塞满了也一样装不下。
没挤进去，站在病房外面的几个学生，努力的踮起了脚尖，往里面看。
张天阳也同样在他们身后往里看。
家属的眼圈还有些红，但情绪稳定了，又恢复了优雅。
但除了一开始看到学生们都来了的惊讶之外，大部分时间里他们都一直注视着床上的病人。
“老师......”
来的时候，大家的心情都还挺开朗的，都觉得切了就好，没什么大问题。
但进到病房里之后，看到33床先生出乎意料的瘦削和憔悴的时候，他们的心情瞬间就沉重了下来。
情感细腻一些的女学生们眼圈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33床先生明显活泼了很多，笑呵呵的安慰着。
“诶呀，你们怎么回事，来看我还哭哭啼啼的？
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这个病没关系的，切了就好了，明天我就手术了，很快就好了呀。
快，都笑起来！”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不错，他还特意下床溜达了一圈。
“你们看，我体力还不错吧？”
从学生们让出的通道中快速走出来的时候，33床先生愣了一下。
他跟张天阳望了个对眼。
“张医生......”
身穿白大褂的张天阳终于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
“医生，老师他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有学生挤到跟前，关切的询问病情。
张天阳张了张嘴，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病人。
33床先生盯着张天阳，轻轻摇头。
于是张天阳就懂了。
他轻轻摇头。
“对不起，我不是他的管床医生，不清楚。”
“啊！怎么这样啊！”
学生们顿时抱怨声一片，吵吵着要去办公室问。
“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33床先生却难得的摆出了严厉的面孔，呵斥了一句。
张天阳听得分明，他的声音发虚，中气明显不足。
而且努力发声的时候，或许是牵动到了难受的地方，脸上的肌肉有些微微的扭曲和颤抖。
但学生们却听话的安静了下来。
眼看他们的眼神还不死心的往医生办公室飘，33床先生轻咳两声。
“咳咳！”
他板着脸，瘦削的身子莫名的透出一股威严。
“那我今天再给你们上一课好了。”
“记住，永远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这个别人里面，也包括医生们......”
学生们乖了下来，安静的听着。
走廊里，以33床先生为中心，三十多号学生们围成了一个扇形，就像是真的在课堂上上课一样。
张天阳给33床先生找了个椅子之后，就退出了包围圈，走到远一点的地方，默默的看着。
学生们听得很认真，不时的点点头。
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少悲伤。
就连最开始红了眼圈的几个女生，在33床先生的“苦口婆心”和“身体力行”之下，也相信了他那番“我的病不严重，虽然是肿瘤，但是发现及时，切掉就好了”的言论。
学生们的情绪渐渐变得稳定而乐观起来。
他们或许以为今天又听到了一次讲课。
但张天阳却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课。
癌症扩散，33床先生现在看起来表面上还很正常，可他的病情或许会在某一天里急剧恶化下去。
然后，全身器官飞速衰竭，医生们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生命快速走向凋零。
算一算，按照经验来说，可能只有两个月？三个月？
甚至，有可能只有一个月。
毕竟，恶性癌症，算得上是医生们最深恶痛绝的病了。
张天阳定定的看着这些学生们。
他的鼻子有些酸，想哭。
但他的嘴角却又往上翘，想笑。
因为这群现在正在认真听课的学生们是幸运的。
先生或许会给他的学生们编一个美好的谎言。
比如说，他如约做了手术，术后恢复顺利。
比如说，他大病初愈，心情不错，突然想回老家静养。
再比如说，世界这么大，他想去看看。
然后在某一天，在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悄然离去。
再然后，或许又是某一天，学生们的电话打到先生的手机上，接的人却不是他。
学生们这才发现，那个曾经笑着跟他们说，“我身体很好”的先生，他们已经永远也见不到了。
残忍的谎言。
却又是美丽的谎言。
张天阳不想再看了，他转身，离开。
当身后33床先生的声音渐行渐远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
做肛门指诊结束之后，他忍不住问33床先生的那个问题。
他问，“你不怕死吗？”
先生答，“怕啊！”
但先生又答。
“但是，怕，就能不死吗？”
“那么？”
“所以啊，只要我一个人怕就够了。
让其他人，好好生活啊。”
彼时先生在笑。
他一直在笑。
这才是他所作的，最“体面”的事情。





我真是实习医生 第354章 你是猪吗！
医生办公室里，稍微有些空旷。
外科就是这样。
早上集中查房，结束后各种事情，排手术，写病历，打印各种文书。
大家都疯狂的抢电脑，站起来拿个东西一回头电脑就能没了。
下午医生们要不然就在手术室，要不然就在操作室，再不然就在会议室。
办公室里一台台电脑独守空房，等着都没有人临幸。
张天阳找了台最近的电脑，打开医生工作站，准备敲33床的出院小结。
就算心里难受，该干的活也得干。
33床先生已经决定明天出院了，那么这个出院小结，今天就得写出来。
“张同学......”
孙羽凑了过来，情绪并不高。
“张同学，出院小结我已经写了大概了，你帮我改改？”
“好。”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张天阳在认真的修改着出院小结的字段。
因为33床先生这次算是意外情况，非常规出院，一些原因和细节必须写清楚。
不仅是为了存档，也是为了将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有证据可查。
虽然，以张天阳看来，33床先生和他的家属，是不会无理取闹的。
“好了。”
十分钟后，修改完成。
张天阳敲下最后一个字，点了保存。
“你看看，然后叫孟师兄再来看一眼吧。嗯，我写的这一段，你在病程里也补上吧。”
按照张天阳以往的性格，帮孙羽修改出院小结的时候，肯定会一边修一边讲解的。
但这一次，他全程没有出声，一直沉默着埋头干活。
“我知道了。”
孙羽也没有什么开口的欲望，甚至一想到33床先生就觉得心里难受。
但她还是用力的搓了搓脸，又拍了拍，“啪啪”的声音昭示着她的用力，然后振奋起精神，仔细的阅读修改后的小结。
从兜里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印下来的自己写的原版出院小结，孙羽对照着张天阳的版本，一笔一划的圈出修改的地方。
然后对着那些圈圈，陷入思考。
为什么张同学要这样修改，这样改了之后，有什么优点。
她要像个海绵一样，努力的汲取营养。
努力，努力，努力。
希望以后，在跟死神抢人的时候，她能更加有底气一点。
......
下午五点，张天阳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去医生休息室躺着的孟师兄抓了起来。
他要给自己剩下的两个病人进行术前谈话了。
虽然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孟师兄，都对他的能力很有信心。
但原则上孟师兄还是得看着。
九楼侨科的男人经过早上大主任的一番敲打，谈话的时候倒是没有额外的闹出什么幺蛾子。
虽然签字的时候依旧满脸的不情愿，但好歹还是签了。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家属的他老婆，依旧端坐在床上打着游戏。
被要求在家属签字的地方签名的时候，还因为这害她游戏人物死了一次而对张天阳有些意见。
但问题不大。
过程顺利。
最后一个谈话的病人是48床的小男孩。
严格来说，是跟他的父母进行谈话。
孟师兄兴许是担心张天阳的情绪，主动承担了谈话的任务。
张天阳顺理成章的摸鱼，顺便逗逗小男孩。
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来。
一岁半的孩子，不像是刚出生的婴儿那么皱皱巴巴，已经有了能让可爱值+1+1+1+1的肉肉。
再加上小男孩皮肤偏白，白白胖胖更加惹人喜爱。
还有他那灰溜溜直转的眼睛，透着一股灵动。
“这孩子以后肯定很聪明。”
张天阳在内心笃定。
其实不用等以后了。
现在的小男孩就已经懂得通过卖萌获取他人好感的技巧了。
“哥，哥！”
他支支吾吾口齿不清的叫着，冲张天阳伸着两只胖胳膊。
张天阳就毫无抵抗力的把脸凑了过去，任由小男孩揉捏。
对方的力气很小。
且肉呼呼的手暖暖的，明明是他在捏张天阳的脸，张天阳却更觉得舒服。
办公室里，一片和气。
张天阳紧绷着的心情也终于稍稍放松了下来。
“你喜欢哥哥呀？哥哥明天......”
“你是猪吗！”
身后，突如其来的怒骂让张天阳打了个激灵。




我真是实习医生 第355章 找茬天王，赵查！
突如其来的大喝让所有人心里都打了个哆嗦。
孟师兄还算淡定，只是正在说的那段话被打断了而已。
孙羽刚刚正在研究张天阳修改版的病历，猛地一抖，一笔直接划了半张纸。
小男孩的父母也被吓了一跳。
孩子爸猛地站了起来。
孩子妈下意识的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护住了小男孩。
张天阳比较惨一点。
小男孩被吓了一大跳，本来捏着张天阳的小手登时就是一挥，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脸上。
但又因为刚好磕到了张天阳的颧骨，一股疼痛从手上传来。
他惊魂未定的瞬间收了手，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小嘴一撇，豆大的泪珠就咕噜咕噜的往外冒。
“哇——”
小男孩哇的一声就哭了。
哭的是惊天地又泣鬼神。
孩子爸妈赶紧又是搂又是抱又是亲的安慰。
张天阳杵在一旁，脸上还有一丝丝被小男孩锤了一拳之后的痛感和淡淡的红印，有些尴尬。
这事闹的。
人小男孩都哭了，他也不好意思去要个公道......
无奈之下，他只能扭头，去看那声“你是猪吗！”传来的方向。
“你特么是不是猪？啊？是不是猪！”
不远处，有白大褂在咆哮。
那白大褂看上去四十岁出头，一头乱糟糟的卷毛。
骂人的时候一张血盆大口张得老大，右手伸出，食指颤抖，差一点点就能顶到对方的鼻尖。
被骂的人是个白大褂明显白了一个色号，面孔看起来也很年轻的医生。
这时候哆哆嗦嗦的低着头，垂在身体两边的双手在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你看看你写的病历，都是什么鬼东西？你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比猪还笨！”
恶言恶语和人身攻击源源不断的从骂人的白大褂那血盆大口中传出来。
打印着黑色字迹的纸张被对方在空中抖得哗哗作响，然后又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老子昨天是不是教过你要怎么写？你昨天回去一晚上，是回尼玛肚子里重造了吗？
老子最后再特么教你一次，再写出这种狗屁玩意就给老子滚蛋！”
愤怒的咆哮声在整个医生办公室里回响。
张天阳听得眼睛瞪大，脚下后退。
战略性撤退一下。
孙羽也被这粗暴而又源源不断的骂声震惊到了，从电脑前站了起来，看看那边，又看看孟师兄和张天阳，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办公室角落里还有两个原本正在小声聊天的实习生，喝骂开始之后，他们先是一片呆滞，后又听得龇牙咧嘴，却一句话都不敢再聊了。
活像是被蒙住眼睛的公鸡。
不敢动，不敢动。
门口护士站有小护士探了头过来一看究竟。
张天阳看得很分明。
那小护士探头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惊吓，但等到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瞬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然后果断缩了回去。
这就没有下文了？
张天阳有些惊愕，一扭头，发现身边刚刚被打断了术前谈话的孟师兄竟然也一脸淡定。
“这边有点吵，咱们出去继续？”
小男孩哭嚎的没那么厉害了，但是依旧在抽抽噎噎的掉着眼泪，看向办公室另一边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惊恐。
孩子爸妈一边心疼，一边眉头紧皱，赶紧依言抱着小男孩快速的出去了。
张天阳和孙羽跟着一起走，角落里那两个实习生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趁机一起溜了出来。
这下好了，整个医生办公室里就剩下了那一对骂人的和被骂的。
“哥们，你有点惨。”
张天阳在心里默默的替那个被骂的哥们上了柱香。
“呼——”
“吓死我了！魂都要被吓出来了！”
两个实习生惊魂未定，一边深呼吸一边拍着胸口。
孙羽也是一脸的后怕。
张天阳脸上带着疑惑。
刚刚出来的时候他特别注意看了一眼。
刚刚探头进来打探情况的小护士正哼着歌敲着护理记录，一点也不带慌的。
护士站里其他的小护士们也都很淡定，仿佛一墙之隔的医生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各种骂声只不过是一首背景音乐。
还有孟师兄......
也太淡定了吧！
“医生，里面那是......怎么回事？”
眉头大皱的孩子爸替所有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孟师兄往周围扫了一圈，也有些无奈。
“应该是实习生病历没写好，被骂了。”
我们当然知道这个啊！
好几个声音同时在心中呐喊，一圈眼睛依旧紧紧的盯着孟师兄。
我们问的是他为什么骂人的事情吗？
我们问的是他为什么骂的这么凶啊！
要知道，虽然做错了事被上级医生教训的时候很可怕，但那些个主治、主任什么的，顶多也是威严一点，说话语气稍微重一点罢了。
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本身的“威压”，以及小医生们自己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心中的愧疚感。
这种时刻，已经是可以出现在小医生们的梦里的梦魇了。
但是他们又何曾见识过骂得这样激烈而又刻薄的上级医生？
简直可怕好嘛！
孟师兄顿了顿，轻轻叹了一口气，“里面那个骂人的医生，叫做赵查。”
“赵查？”
“赵查是谁？”
“感觉没印象啊......”
孟师兄摇摇头，“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他脾气比较暴躁，经常骂人的，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他也就是骂的凶一点，其实该教的还是会教的......”
“啊！”
孟师兄的话说到一半，旁边两个实习生其中的一个突然惊叫了一声。
“我知道了！赵查是东方医院四大天王之一！”
“四大天王！”
张天阳一愣，也想了起来。
原来四大天王里那个外科的主治医生，就是泌尿外科的啊......
“什么四大天王啊？”
另外一个实习生满脸的迷茫，追着同伴要他科普。
“南方天王，找茬天王啊！
传说中最口臭的天王，暴躁易怒，怼天怼地怼空气，还会指着你的脑袋骂你是猪！
就是因为他太口臭了，所以虽然已经四十多岁，能力也很强，但是到现在还是个主治......”
“害，找茬天王，赵查！
我一直以为这个外号是因为他喜欢找茬，原来他就叫赵查！”
“这名字起的还挺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