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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尊女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酒醉长安某

    于是渐渐地,在这些京官之间也兴起了第三种说法,或许从不存在什么立长立贤的矛盾,二皇子与四皇子之间,大概从一开始所瞄准的位置,就是仁君与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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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启程永宁寺
    虽说凌清安那浪费了整整一天的交代,到最后也没让云衣听着什么有用信息,但他多少交代明白了一点,永宁寺随驾的诸位,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他们尚羽翼未丰,谁都别招惹就是了。

    所有的热闹都是相似的,就像今年皇帝的出巡与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街道两边依旧是拿钱办事的百姓,若遇上有敬业的,行跪拜礼时还会喊两句国泰民安。

    云衣是作为随侍出行的,这自然不能与前面那些贵人一处,除却宫中的随侍,所有随驾的皇子官员能带的随侍都是定数,各府的随侍聚在一起,分几辆马车,缀在队伍的末尾。

    当然,虽说总数是个定数,但既然有云浔这种不带随侍的,也便必定有凌钺这种,恨不能把这个府宅都搬去的。

    凌清安只带了云衣一人,据说他往年是连这一人都不带的,但今年既有旨意,他也不能抗旨。

    随侍的马车都是混坐的,一车两人,和云衣同车的,是尚书府的一个丫鬟。

    那姑娘看上去比云衣长些,也确实稳重,皇帝面前能带出来的,尽管只是一个丫鬟,礼仪举止,也是一分不能差的。

    云衣到得更早些,先上了车,待到那姑娘来时,见云衣已经到了,竟是先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再坐的。

    逼仄的车厢,连站直了都是一件困难的事,可那姑娘连胳膊肘的位置都没有一丝偏差,云衣十分别扭地回了个礼,越发担忧自己在不远的将来还会经历些什么。

    大概是侯门大院教养的规矩都是不与陌生人讲话,除了一开始行的那个礼,那姑娘一路上再没与云衣有过任何交流,包括眼神交流。

    任马车再怎么颠簸,她在马车上坐得笔直,连眼神都没乱撇一下,眼睛始终垂眸望着一个方向,最让云衣佩服的是,她就这样都没睡着。

    云衣本来是坐不住的,但有了这么一个同行者做表率,就算她再想就地歪着补一觉,也只能乖乖坐在那里,并且试图让自己一动不动。

    相传这位礼部尚书最是古板,规矩极严,云衣此番见着这尚书府的丫鬟,便算是信了,她只希望在今后一个月里,她能够离那位老尚书远一点,最好压根就不要碰面。

    銮驾到永宁寺时,住持已然带着一众僧人站在门口等着了。弈风国没有护国寺,但永宁寺的地位,几乎就等同于护国寺了。

    永宁寺一来因着弈风国仙国的名号,二来也由于号曰寺庙的门派实在不多,整片东大陆,若说门派的综合水准,永宁寺甚至要压迦音寺一头。

    当然,由于慈恩大师的存在,迦音寺建寺之后,永宁寺便只能屈居第二了。

    永宁寺一众僧人练得皆是外家功夫,个个铁骨钢躯、刀枪不入,据说弈风国与赤龙国打得厉害的那几年,永宁寺的武僧还上过战场,也立了不小的功勋。

    弈风帝下了銮驾,与住持行佛门礼,住持还礼后,将弈风帝迎进了门。

    皇帝能走正门,随驾的官员皇子却只能走侧门,而像云衣这类随侍,便只能从过泔水的小门进了。住处自然也不一等,皇帝一间僧房,四个皇子分一间,几个官员共分一间,余下所有随侍两间。

    清修的地方,随侍的日子素来清闲,根据收拾东西时云衣听来的那些信息,除却三皇子府的随侍每天都要围着凌钺转,他们这些人每日还是挺清闲的。

    这也是大多数人上山随驾不愿意带随侍的理由,皇帝都在清修,你总不敢正大光明享受,既然事事亲力亲为,多带一人还累赘。

    当然,也有些情况,随侍并不是为了伺候主子的,比如特地得了旨意并不愿意上山的云衣,又比如是尚书府和云衣同路的那个丫鬟,听说尚书府丫鬟,从来是为了给老尚书挣面子的。

    “寻常人家的小姐都养不得那样规矩。”这是云衣听过最多的对于尚书府丫鬟的评价。

    弈风帝祈福的流程都是定好的,年年也不会有什么差异,几时祭天几时祭祖都是由住持亲自算好,身上的着装,手里的香火,也都是规矩。

    云衣来之前还自作多情地担心了许久弈风帝是否会拎着自己参加大典,但自打到了永宁寺,他仿佛忘记了云衣这个人一般,没有任何特殊照顾不说,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

    云衣一时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理解错了圣旨的意思,是不是这圣旨也只是皇帝一时兴起,她就算不来也没人会发现。

    这大约就是帝王心吧,云衣曾自负地认为自己猜透了弈风帝的想法,却在刚刚到达永宁寺的第一个时辰便被推翻了这种自负。

    沉默是往往是最可怕的审问,尤其是对于云衣这种本身就心虚的,如若弈风帝一到永宁寺,或者哪怕是在路上问她些什么,她都能从容应对,只是这一番将她晾在一边,倒是让她越发开始琢磨各种乱七八糟的可能。

    说起来云衣上山这事除了皇帝和凌清安,就算云浔都不知道,云衣倒是想找个机会知会他一声,奈何人微言轻,连个见到国师的机会都没有。

    按照弈风帝的规划,祈福是大礼,一众人要先折腾七天,而后才能各自清修,离开寺庙前还要再行祭天地,要提前三日沐浴更衣,而这一月,更是要焚香斋戒,一众皇子,要随武僧功课,马步拳脚,一样都不能落下。

    当然,这里面要除了凌清安,凌清安每日的任务是跟那些官员一起,日日在佛前冥想。

    至于皇帝本人,谁也不知道弈风帝究竟是由于什么机缘喜欢上了佛法,甚至大家也说不清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佛法,但永宁寺中,弈风帝闲来无事最喜欢做的便是与住持讨教,听说二人曾秉烛长谈,从佛理聊到朝政,从诸天仙佛一路聊到了朝中的官员政绩、百姓民生。

    由此也可见,永宁寺的住持也是个奇人,人说伴君如伴虎,但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该议论的不该议论的,大约是仗着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总是能从老虎尾巴上拔毛。

    。



第二百五十一章 面圣
    但对于云衣来说,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的。大约在他们上山的第十天,云衣一大早被弈风帝传唤。

    永宁寺的僧房大多一个模样,皇帝的房间并没有比云衣住的那间高级到哪里去,弈风帝召见她时,住持也在,老和尚阖目坐在一边,仿佛已然入定。

    云衣规矩地行了礼,尽可能地让自己看上去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样子,熟不知弈风帝在宫中见过太多规矩的仪表,云衣这番在他眼里,无异于东施效颦。

    “你叫云衣”

    “回陛下,是。”

    云衣垂眸站在弈风帝面前,眼睛紧紧盯着脚前第三块地砖,这是云衣这一路上通过观察尚书府丫鬟总结出的经验,低头能够显示出一种乖巧和顺从。

    “国师本名云浔,你知道吗”

    云衣本以为弈风帝会开门见山地问五皇子的病情,那些说辞都到嘴边了被这一个问题堵了回去,云浔给自己挑的这个姓氏实在太过巧合,在永安城中,关于五皇子府医女与国师关系的猜测,据说已经可以出一册话本了。

    云衣来之前便想好了,所贯彻的唯一原则就是装怂,一问三不知,可这件事是个例外,国师向五皇子引荐的她,这件事,她不得不知道。

    “民女知道。”云衣活了两世,这恐怕是她最规矩的一天,若是仙界有人看到此刻的云衣,必定会惊掉下巴,可皇权之下,这些都是不得不做的让步,大丈夫能屈能伸,云衣兀自安慰自己。

    “你和国师什么关系”

    这问题问得直白,直白到云衣反应了片刻才缓过神来,“民女闯荡江湖时,偶然遇到国师,也曾同行过一段日子。”

    云衣拿不准这个问题弈风帝是否已经问过了云浔,所以她要尽可能地虚化细节,以防说漏了嘴。

    弈风帝坐在上首看着她,没有说话,云衣依旧低头站在那里,她知道这种沉默是一种施压,她曾千百次经历过这种场景,只不过从前,她是施压的那个。

    弈风帝没有说话,云衣也没吱声,两厢僵持了片刻后,是皇帝先开了口,“国师可不是这样跟朕说的。”

    这是实打实地诈供了,如若没有方才那段沉默,云衣可能还会纠结片刻,可那段僵持让她确信,这不过是弈风帝套话的手段,轻声笑了笑,低声开口,“那大概是国师记错了。”

    “是吗”弈风帝语调上扬了三分,“只是这般萍水相逢,国师就敢把你引荐给老五”

    “国师厚爱,民女愧不敢当。”

    “那国师是如何知道你会医术的”

    “闯荡江湖总要有些安身立命的本钱,国师靠着神机妙算养活自己,民女靠给人治病挣口饭吃,这些我和他都是清楚的。”

    这种描述极其别扭,任谁听了都觉得像是两个相依为命的穷酸江湖骗子,一个偶然走大运发了大财,便想着将另一个也弄进来一起发财。

    可云浔偏不是那样的人,谁见了云浔都不会觉得他是走江湖的,那烙在骨子里的仙气,较之一些仙门的大弟子都甚。

    “挣口饭吃,”弈风帝意味深长地将这四字重复了一遍,“朕怎么听说你曾在拍卖行一掷千金,这些钱,也都是一口一口挣来的”

    云衣心里咯噔一下,她万没想到弈风帝能调查得这么细致,这也是她不愿意面圣的原因,永安城的很多痕迹她还没来及抹去,也还没有能力抹去。

    其实说到底她与弈风帝的交集只是在凌清安,弈风帝调查她的出发点也就是为了这个儿子,想想皇甫老祖当年不过一面之缘便将她作孙媳妇儿看了,相比之下眼前这位真的麻烦很多。

    “自然,”就算心底没谱,云衣面上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微低的头让弈风帝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但她的语气一直平稳且淡然,反正死无对证,他总不见得能查到云衣当年在哪片地盘混吧,“民女医术尚可。”

    好在弈风帝还没查出云衣曾在交易场买下的丹方灵药,不然这一重便真的说不明白了。

    又是一段沉默,云衣觉得大概是自己把天聊死了,但她非常喜欢这种状态,并且希望自己能够保持下去。

    “听老五说,你前段时间去了赤龙国”

    “是。”云衣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皇帝了解的比她想象中要多,而她身上可问的,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拿到了老五的解药你怎么做到的”

    云衣实在是不习惯这种上位者审问的语气,但又不得不生受着,怎么做到的,这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问题,而更可怕的是,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是弈风国的绝对权力的掌控者,云衣根本没法儿跟他兜圈子。

    “回陛下,民女并没有拿到解药,民女愚钝,赤龙国之行实则一无所获,只是认识了几个会炼毒的朋友,问出了些毒理。解药,是回到皇子府后,从书里琢磨出来的。”

    这答案半真半假,也算是云衣能够做到的最大幅度的坦诚了,她尽可能地将解药归于医术而非炼丹,现在炼丹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雷区,绝对不能踩的那种。

    “老五的毒,当年就连御医院的御医们都束手无策,你倒是厉害。”

    “陛下谬赞了,”云衣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殿下的毒尚未痊愈,现在还是不要过早下定论为好。”

    “哦可老五说,你的解药很有效果啊。”

    “是殿下夸奖了。”

    “不,你不知道,他可从不夸人,”说起自己的儿子,弈风帝终于肯笑了笑,“抬起头来吧,朕也没那么吓人吧。”

    云衣明白,这场折磨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她依言抬头,尽可能地伪装出一副温良的模样。

    弈风帝看了云衣一眼,不置一词,反而扭头看着一旁仿佛入定的住持,“出尘大师以为如何”

    云衣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按捺下内心转身欲走的冲动,微微转了个角度,冲着住持行了个佛门礼。

    住持缓缓睁眼,在云衣礼毕抬头的一刹,二人目光相对。

    云衣不知道是不是佛前坐久了的人都有一种看透人心的力量,但那一瞬间,云衣莫名有了一种感觉,这位出尘大师,好像能看见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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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出尘大师
    那一眼让云衣明白了弈风帝要在永宁寺召见自己的目的,就仅仅只是为了出尘大师这一眼。

    但最终,出尘大师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看了云衣一眼,而后便又如老僧入定一般。

    弈风帝显然已经习惯了出尘大师的性子,又打量了云衣一番,便挥手让她退下了。

    云衣行礼告退,出门后又特地回身将门关好,而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真的低估弈风帝了,能养出那么一群精明的儿子,皇帝当真也不是什么善茬儿,而且,弈风帝并没有如云衣所想那样忽视凌清安。

    云衣本以为在这样的皇家,一个残疾的皇子当无异于一枚弃子,可弈风帝似乎从未这般想,从火云笛到今日的问询,弈风帝真的心中还看重这个儿子,只是寻常人看不出来。

    云衣不知道弈风帝究竟是怎么看自己的,他像对待一个来历不明的寻常医女一样盘问着自己的身世,可最后那一眼那一笑,却总给云衣一种奇怪的看儿媳的错觉,因为皇甫老祖就曾是这样看她的。

    这个看似诸事不管的皇帝可能并不像外界所传言的那样懒怠昏庸,相反,或许弈风帝心中自有一杆秤,称量着朝官也称量着他这四个儿子。

    他或许也在厚积薄发,在等着矛盾的累积而后一举肃清,可时间真的能够允许他的等待吗云衣不知道。

    尽管看上去还是那样庄严威武、神采奕奕,但谁也无法否认,弈风帝已经老了,他甚至不如那个沉迷于丹药的赤龙国皇帝保养得当,他的身体以及周遭的气场,都在传递着一种力不从心、垂垂老矣的气息。

    还有出尘大师,那个仅仅一个对视就让云衣心惊的出尘大师,云衣不喜欢跟这些佛修打交道,尽管她确实见过不少修佛的大师,而且大部分也还关系不错。

    修佛的人是不顾及容颜的,他们从来不会刻意地用修为去粉饰年龄,相反,这些佛修年纪越大越受人敬畏,在仙界佛寺中,有些须发皆白的大师,是就连她父亲见到都要行礼的。

    修佛者修眼,不知是年纪越大心境越澄澈,还是年纪越大看得人越多,反正那些名誉天下的大师,他们的共同点便是那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

    而且他们秉持的那种看破不说破的原则实在让人心惊,只要他们不想说,没人知道他们看透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说出来。

    所以问心有愧者不入佛寺,那般澄明的地方和那般澄明的人,会让人忍不住去忏悔,去交代所有主动被动的隐瞒,可很多时候,这所谓的交代并不意味着解脱。

    好在,云衣没有被这种问心有愧折磨太久,大概是这位大师道行不济,实在耐不住好奇,转天,她便又一次被请到了出尘大师的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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