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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拥红堆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灵小儿

    “不知所云!”

    百里颛蹭地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嗤笑出声:“待我继承大统放你出宫,与你和离?亏你想的出来,实在荒谬。哼,你以为你这个储君正妃是这么好废的,且不说你现在只是太子妃我就不能随意废妃。日后你成了皇后,作为一国之母,我更是不能废。你说这些幼稚话,未免太可笑了。”

    于归淡淡说道:“我觉得挺好的呀。若你不想留我,多得是办法处理。再说了,废了我,不是你想要的吗?只要我主动不做你的太子妃,你的温良娣不就能名正言顺的坐上这个位置吗?你放心,我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再说气话,是我真的想通了,决定放弃。”

    “你又要放弃什么?放弃我还是放弃太子妃位?”

    百里颛似被激怒,目露寒光,一把拽起了于归的手腕,恨声道:“你说这么多,也该轮到我说了。我若说我不想废妃,而且从没这个打算呢!”

    于归心中疑惑顿生,举目凝着他:“你,没有打算废我?会让我继续当你的太子妃,当你的皇后?”

    他道:“是,我不会废了你。不是舍不得,只是因为不能废。”

    于归若有所思,却再未启齿,犹豫片刻,还是握住他的手,百里颛怔怔地看着她,她露出静谧的笑容,这让他有些不安,但还是回给她一个微笑。

    于归道:“我们回去吧,这些事,以后再说。”

    。






儿时忆上
    


    (允康秦落雪)

    我第一次见小公爷,是在他祖母的寿宴上,那年我七岁,他也七岁,不过,我比他还大了一个月。

    我犹记得,我们初见那日天晴得很好,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正逢金秋八月,桂花的浓香阵阵袭来,直熏得人鼻子疼。秦国公府门庭若市,车马喧嚣,祝寿的人流水一般赶来给秦太夫人贺寿。我抱着猫,亦步亦趋地跟在安康身后。

    父亲和嫡母自去前厅送上贺礼,便吩咐两个哥哥带着安康和我去找其他孩子玩。哥哥们嫌我和安康脚小走路慢,不肯同我们一道,早早就跑得没影了,哪里肯带我们。

    安康常来秦国府,穿梭在偌大的院子里,她可谓是轻车熟路,一点不费力。府里的丫鬟仆人们大都认识她,见着她时也会恭敬的唤上一声二小姐。至于我,一贯是被认做安康的婢女,而安康也从来没有解释过。她比我大一岁,胆子也比我大,所以能轻松的融入孩子们的游戏里,玩的不亦说乎。但我不能。

    我自来怕生,轻易不敢与人交流,再加上她们因为我的出身,而时常围着我取笑,说我是贱婢所出。本就生来胆怯,经此嘲笑,便越发的自卑。虽也犹豫要不要试着融入她们,但害怕结果会是一样。最终,还是抱着我的大白悄悄走开,去寻一个人少的地方待着。

    假山环绕的湖边,我抱着大白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悠闲的晒着太阳。我低头看着平静湖面上倒影,嘴角挂着悠然浅笑。怀里的大白猫懒懒地翻了个身,往我怀里蹭了蹭,继续打着盹儿。

    微风不燥,暖阳拂面,正是偷闲好时候。

    我坐的石头边有一丛蔷薇花树,风吹红花落地时,我突然想起我母亲,她生前便很喜欢蔷薇。母亲识字,也很爱诗,我记得小时候她常教我念的那句:“清溪曲曲抱山斜,绕溪十里蔷薇花”。声音温柔清和,涓涓细流一般动听。

    我望着眼前如粉如霞的蔷薇,清澈透亮的湖水,正如诗中所写的美景。心想着,要是母亲见了,她定是欢喜的。湖风卷起,荡开了水晕点点。水滴溅到脸上,霎时的冰凉使人瞬间清醒。

    我抚摸着大白的后背,鼻尖慢慢泛酸,我早就没有母亲了,蔷薇花开得再好,她也看不见了。

    追忆过去种种,不觉间就湿了眼眶,大滴的眼泪掉在手背上,像会灼人的铁水,钻心的疼。

    爱哭的年纪,哭起来没完没了。

    我兀自抽泣,丝毫没注意到有人向我走近。

    “你在哭什么?”

    我听到身后有人在说话,猛地回头去看,正是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白净净的小脸,眼睛又亮又黑,他望着我,我也望着他

    他手中拿着块吃了一半的如意糕,急急咽下去嘴里的食物,然后翕动圆嘟嘟的嘴问我:“你是谁?怎么在这儿哭?”

    我立刻起身站得笔直,正色回复道:“我是欧阳家的五小姐。”

    我急于向他表露我的身份,生怕他会看不起我。

    可他却不甚在意,仍旧认真的吃着他手中的点心,我有些不高兴,反问道:“那你又是谁?”

    他悠悠然吃完了点心,不紧不慢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又拍了拍肉嘟嘟的小手,不答反问:“你刚才是在哭什么,是谁欺负你了?”

    我摇头:“没人欺负我。”

    他又道:“那你一定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我迟疑一瞬,点了点头。

    他突然向我走来,眯眼笑了笑,不由分说的拉过我的手,神神秘秘道:“我知道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要怎么才会变好哟。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哪儿有能让人心情好的东西。”

    “我不去,你把手松开。”

    我试图挣脱他的手,但他握的太紧,我手里又抱着猫,实在无法挣开,只得放弃。

    我木着脸,不悦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笑得更欢,开怀道:“我带你去后厨啊。我们去偷好吃的点心,等你吃了点心,你就不想哭了。我看你哭的这么难过,一定是没吃饱肚子对。你放心,我家厨房里,有吃不完的果子糕点,你可以随便吃。”

    他以为我哭是因为饿吗,这个想法真是可笑。

    “我不去,我哭也不是因为肚子饿。”

    我扭过头不想搭理他,虽然我也只是个孩子,可我却满心满意的嫌弃他幼稚。

    他倏而放开我的手,蹭地绕到我面前,大声道:“就算不饿也可以吃点心啊。你真不去?”

    我倒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吼给吓到,只淡淡扫了他一眼,继续坐了下来,目不斜视的盯着湖面看。

    对我的视若无睹,他竟也不生气,装模作样地举起胖胖的小手掩着嘴打个长长的哈欠,慵懒的伸伸腰,然后随我一同坐下。

    他道:“你为什么都不看我呀?”

    我还是没理他。

    他安静了一会,随即又将脸凑到我面前,不厌其烦的问:“你为什么都不看我?你到底为什么不看我呀?”

    我叹了口气,偏头过去满足他的要求。

    他赶紧将脸凑到我面前,睁圆了眼睛望着我,笑得很是灿烂。

    阳光下,他白胖柔嫩的脸被晒得微微泛起一丝红晕,睫毛又长又浓,投下淡淡的浅影,嘴巴小小的,圆圆的,微微张开,很是可爱。他捧着脸,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眼神干净的宛如清水。须臾后,他道:“我叫秦落雪,你叫什么名字?”

    我收回视线,嗫嚅道:“欧阳允康。”

    “你的名字好长啊,我记不得。有没有简单一点的名字?”

    四个字哪里长了?

    “你说啊,你有没有什么小名之类的?很多人都有小名的。譬如说我,我叫秦落雪,字颂凝,小名也很简单,叫阿雪,是不是很好记?”

    我嗯了一下,并未说话。

    秦落雪也不气馁,变着法的想要我多说两句。“你是不是叫阿允?”

    我摇头。

    他杵着下巴思考少焉,忽而眼睛一亮,抚掌欣喜道:“我知道了,你刚刚说你是欧阳家的五小姐,你叫欧阳允康,那你是不是叫允小五啊?”

    我大为震惊,诧异道:“你猜得好准。”

    他摸了摸后脑勺,羞怯怯道:“也没多准,我就随口说的。我本来还想猜你叫康小五来着,只是想着,你好像还有个姐姐叫安康,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康,你要是叫康小五,那她就得叫康小二了,好难听啊。还是允小五好听。对了,你姐姐她是不是叫安小二呀?”

    他的话,真的好多。

    我还是没说话,只安静的坐着,但我很认真的在听他说。

    未几,他突然起身,飞快的跑出了小院,我想他应该是嫌我话少觉得无聊,不愿与我多待,这才急着逃离。

    我本想叫住他,可还是忍住了没开口。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秦落雪。”

    …………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很平淡的见面,很简单的对白。也不知怎地,这么多年过去,当日点点滴滴我还没忘干净,时时能想起。

    从那以后,我们很少再有交集。他虽也常来欧阳府,只是我们没能见面罢了。

    我们第二次遇见时,他手里握着一串糖葫芦。

    山楂又大又红,上面的糖霜裹了厚厚一层,看上去十分诱人。我很喜欢吃甜食,这串糖葫芦引得我不住咽口水。

    他晃着手上的糖葫芦,冲我炫耀着这糖葫芦有多甜多美味,我虽嘴馋却仍在拼命强忍,扭过头看都不看一眼。

    有时候,我都讨厌自己的故作姿态。

    他见我一副没兴趣的样子,显然有些失落,我以为他会自己吃,可他却又十分大方的将糖葫芦递给我。

    “喏,给你。”

    我望着他怔仲片刻,即使喜不自胜可面上还在强装镇定。

    等他再三劝我接受后,我才假意勉为其难的收下。

    狠狠咬了一大口,包了满嘴,满心满眼的甜意。只觉得这串糖葫芦,真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他不断的跟我说话,但我三句只回他一句。

    只看他端着一副小大人款儿,一本正经,自顾自的找话题道:“你怀里的猫好白好胖啊,这让我想起了白狐狸。我看过一本书,书里有记载九尾白狐的故事。说它一条尾巴就能换一次命,死死活活的能有九次之多。我曾听过,猫和狐狸一样,也有九条命。但我不信,因为猫只有一条尾巴又不像九尾狐狸有九条尾巴。后来我却想明白了。你猜,它是靠什么换了这么多命?”他说得头头是道,我听得满心疑惑,细想半天也没得出结论,遂忍不住追问:“那你知道它到底靠什么换命的吗?”

    秦落雪很是高兴的样子,背着手,绕着弯拓宽话题:“这个嘛,我可不能马上告诉你答案,得你自己去想。咱们打个赌,你若是说对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不管你提什么,我都会去做。可你若是说不对,你就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我又吃了一颗糖葫芦,摇摇头讪讪回了句:“我不想打赌。”

    秦落雪急了,立刻道:“你就猜一猜又不费多少功夫,大不了,你说对了我就多许你一个愿望就是。”

    我略迟疑,怀里的大白却应景的“喵_”了一声,似也让我答应一般。

    。





曾为系归舟
    


    我默了默,开始苦思冥想,片刻后道:“是不是因为,猫活泼矫健,且不太容易受伤,说它有九条命,实际上是在说它命大,并不是说它真的有九条命。我说的,对不对?”

    我问得小心翼翼,他一口否决:“不对!”

    “为何不对?那你说为什么猫有九条命?”我不服气道。

    秦落雪蹲下身去,白胖的小手挠了挠后脑勺,又探手摸了摸我的大白猫,抬眼看我不好意思道:“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觉得你说的不对。”

    “无聊。”

    我脸色一僵,起身抱着大白就走,秦落雪心急火燎的跑过来挡在我面前,挝耳挠腮,结巴道:“你不要生气,是我不好……是,是我,我算你赢就是。”

    我噗嗤一笑,道:“你慌什么?”

    他颊边的梨涡浅浅,红着脸道:“我怕你不理我。我算你赢了,你应该不生气了吧?”

    他虽比我还小,可个子却比我高出不少,此刻我与他对面站着,须得高高抬起头来才能与他对视。见他满脸怯弱,像被夫子训话的学子。

    我移动步子,离他近些后问道:“我生气的样子,真有那么可怕吗?你怎么总是担心我会生气。”

    秦落雪脸色绯红,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你生气一点也不怕,你很好看,就算生气也很好看。是我,是我不想让你生气,我特别喜欢看你笑。”

    我脸上笑容渐消,有些羞赧,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学着那些讨好女孩的甜言蜜语,遂低声轻斥:“你胡说些什么,你再说这些话,那我就真不理你了。”

    “我又说错了?”

    秦落雪自知刚才言语不当,这下见我生气更是心慌意乱,他一着急就习惯性的去拉扯耳朵。他那又大又圆的眼睛睁得鼓鼓的,像两颗黑葡萄,嘟起的水润嘴巴轻轻翕动,十分气馁道:“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可我就是想和你多说几句话而已,你恁地那么爱生气啊。我刚才和你打赌,问你为什么猫有九条命,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猫会有那么多条命,因是我随意扯起来的话,所以我回答不出,并不是戏弄你。不过,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怪我说话太唐突了。可我,可我……可我也是为了让你和我多说几句话。你的话好少,我说几句你才回我一句,甚至是一句都不回。我没法,这才拿了猫当说辞,引你多说几句。”他急得不行,说话跟楞绊倒,可眼神清澈,态度诚恳。

    我心里一软,再次对他笑了起来。

    大白眯着眼睛看着两两无语的我们,弱弱喵上几声。

    我本就没生气,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而已,但看秦落雪一脸难过,也不好意思再装下去,遂轻声轻语地说道:“小公爷,你刚才说若是谁猜对了原因,就要实现对方一个愿望。既然我没说出来正确答案,那就算你赢了,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他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笑眉舒,犹自不信:“你真的算我赢?不行,还是算你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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