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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朕委屈你暂留牢中,必不让狱司苛待你,朕也不想和你做什么交易,逼你为朕效力,但朕相信,你这身本领,终会为国除危,建功至伟。”

    江粼月见他要走,“陛下不想交易,我倒是想,今日一席长谈,能否换每天两桶热水”

    李壑点头答应,看着江粼月心满意足的面孔,不由一笑,“朕听闻,你痴迷太白山一个姓林的姑娘,邝南霄的徒弟”

    江粼月来了精神,“怎么,陛下想为我赐婚”

    李壑笑道“邝南霄心志非凡,你又如此专情,那姑娘一定不俗,你们若两心相悦,朕当然愿意玉成。”

    江粼月听着“两心相悦”四字,不知为何,心中一酸。

    她情深义重,连以身相许都不会拒绝,却总是离“以心相许”一步之遥。

    女人的师父曾言,“她会因为心存感激,答应你很多事,但她有一根筋根深蒂固,不到生命灰飞烟烬,不会扭转消失,她让你煎熬无奈正在于此,让你难以割舍也在于此。”

    若不是她为情痴绝,他怎会一见倾心,可他也被这痴绝所阻,强攻智取,都不能破。

    李壑见江粼月愣愣不答,眼神一时热切神往,一时黯然神伤,看来有关他的传言,半点不假。

    次日,李壑回批奏折,一翼遮天数案并处,罪责深重,但因万仙阵救驾、蒲津关助战、护送难民之功,免于绞刑,改判拘押监禁,若无天子赦令,永世不见天日。

    林雪崚这几日在凛王府等待消息,早晚和李烮的侍妾舜久一起聊天做针线,陪伴阿迪,得知结果的时候,已给江粼月做了七八身换洗衣裳。

    她回太白山之前,托李烮将衣裳送进狱中。

    李烮低瞥一眼,“就这些有什么手巾香袋之类的传情示爱之物,本王也可帮你转交。”

    他在狱中冷观二人缠绵,林雪崚一想起来,耳根不免发烧。

    她默默低头,将衣裳包裹打好。

    “林宫主,你手艺不错,将来只卖帕子太屈才了,若本王没记错,你还欠我一顶披氅。”

    林雪崚胸中打嗝似的一噎,落魄的蠢祸,他一点儿都没忘。

    “殿下放心,欠你的东西,我一定精心赔还,决不敷衍。”

    她退后一步,行礼辞别。

    李烮看着案上的包裹,府中午后寂静,竟有一些空旷。

    李壑和江粼月长谈之后,开始调查各地贪案,秘密任命了几个年轻的监察御史,刚刚布置完毕,便收到吕春祥的急奏。

    淮南军与江南军沿江接战,连吃败仗,希望天子增援。

    尚彦之子尚彬的奏疏跟着送到,说尚彦突然中风,病情恶重,恐难久支,尚彬自继江南督治,要天子加封王爵,诏告天下,表彰尚彦的功勋,修庙立碑。

    李壑看罢,拍案而起,这哪是上呈天子的奏疏,分明是授命下属的谕令,再过几日,朕是不是就要给你输赋称臣了

    尚彬年轻气盛,是野心勃勃的獒犬,仗着击败吕春祥的锐气,得意洋洋的露出牙上的残肉,生怕别人闻不到腥气。

    李壑胸口憋胀,捏着奏折,上了御辇,直奔凛王府。

    李烮正从府中出来,在门口遇上,匆匆迎驾,“臣有要事,正想面见陛下。”

    李壑拉着他,“堂兄也听闻了”他将尚彬的奏疏塞到李烮手中,怒不可遏。

    “朕一味委屈求宁,能忍则忍,可这样只是姑息养奸。就拿河东来说,一镇自立,朕好言抚慰,邑地封爵,令之安顺,结果各镇纷纷效仿,全都打起自己的旗号,如同雨后春笋,逼人太甚,朕只能让张鼎臣讨伐,杀鸡儆猴。”

    “州镇刺史也就罢了,尚彬统领江南,辖地辽阔,一呼百应,如今他要称王自立,倘若各域步其后尘,岂不是遍地骄兵悍将,层层太阿倒持,国之不国,君将不君”

    “堂兄,江南一直是朕的心病,忍了很久了,尚彦暗通王郯时,朕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朕再也不是瑟瑟发抖的懦夫,朕欲增兵长江,收拾尚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臣!”

    李烮急着面圣,并非因为此事,而是收到孔良的军报。

    花讫勒和百丽夹攻乌日勒,浑朔霸主之争快见分晓,可花讫勒族中突然发生变乱,不少部落越过狼山和玄池,迁入陇昆,另有大批西域流民绕过雷翥海,一路向东迁徙,到达碎叶水。

    这次两向同时进行的部族大挪移非同寻常,李烮想回陇昆,不能再等。

    李壑怒冲冲的赶来,李烮一见天子的神色,便知难阻其志。

    李壑历经动荡,摸索磨炼,增长了威望和自信,朝议削藩是警钟,亦是试探,果然让江南撕破了脸,他就是在等一个出兵的理由。

    李烮看罢天子递来的奏疏,沉思片刻。

    “陛下,尚彦安健时,江南守财守土,屯积兵力,只是隐患,到了尚彬手里,长成了毒瘤,进逼淮南只是第一步,如果北境有变,尚彬必生吞并关中之心,令大盛腹背交煎。可眼下大盛余波未平,元气未复,如果大动刀戈,必使百姓苦重,外敌偷入。”

    “尚彬子借父势,资历尚浅,轻率急进,部众不服,不少江南诸侯谨慎观望。他扩土淮南,激起争端,为的就是以战立威,趁乱集权,战势越大,越给他添薪加柴。”

    “毒瘤要除,但大军压上、大动肝火的除,绝非上策,现在还有回旋余地,能一剂膏药捂住,悄悄化散了最好,捂不住就让它内里化脓自耗,溃烂而破,真有必要时,再快刀下手,见血越少越好。”

    “所以陛下不必动怒,稳住阵脚,下几道安抚诏书,尚彬的奏请,不用准也不用否,陛下调集兵力之前,先令臣前往江南,探望尚彦的病势,臣会相机行事,再作决策。”

    李烮心意已定,他不能由着天子不谙分寸的向江南胡乱用兵,回陇昆的事只能押后。

    李壑的火气稍稍平复,踱了两个来回,“好,朕就授你为辅国大将军兼观容使,前往江南,朕赐你白金虎符一只,紧要时可以调集周边军马,随机应变,朕再从龙武军中调一百人,给你做贴身卫军。”

    “陛下,无须卫军,臣只带少量随从即可,毕竟是以探病为由,人多生疑。湘赣督治潘云聪也须下诏安抚,湘赣与江南宗族相连,同气连枝,潘督治此刻境况两难,想扼住尚彬,先得稳住他。”

    “朕会给潘督治下诏。”

    李烮微微一顿,“臣走以前,还有几件事情要嘱咐陛下,请陛下恕臣僭越。”

    “堂兄不必顾虑,有话直说。”

    “臣孤入江南,尚彬会对臣的来意有诸多揣测,臣也会惑敌周旋,涉险、遇困皆有可能,倘若臣一时半刻不能向陛下报奏行踪,难免有人猜测离间,请陛下听到各种风声的时候,秉心持断。”

    “堂兄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朕都信得过你。”

    李烮与李壑目光相交,这个“信”字,会是他在外豁命时的护身盾,深陷危机时的定心针,山水相隔,日月轮转,天子能不能记住这个字

    “有陛下之信,臣披肝沥胆,在所不惜。皇族寡情,但臣想让陛下知道,在臣心中,陛下不仅是天子,更是亲人。”

    “堂兄,朕明白。朕也知道,没让你回陇昆,你心有怨疑,可朕真的认为,以堂兄之才,不该只偏于一隅。”

    益州让位之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推心置腹。

    “陛下,臣不是怨疑,只是担心北境。浑朔争霸,花讫勒联合百丽,夹击乌日勒,原本占着优势,可是花讫勒突然内变,起了叛乱,乌日勒一定会趁机夺回霸势。如果乌日勒称雄浑朔,以乌日王的脾气,必然会在击败花讫勒之后,向百丽大举报复。百丽国土不大,民风硬悍,连妇人、少年都能骑善战,先帝吃过他们的大亏,如果乌日王邀陛下合击百丽,臣恳请陛下,千万不要应允!”

    李壑一愣,继而点头,“大盛国力未复,朕会谨慎行事。朕已经给安北军增兵加饷,陇昆那里,哥舒玗和孔良也在募军充仓,提防浑朔,堂兄尽管放心。”

    李烮欲言又止,北境哪里是承业帝看到的这么简单,一只暗手几年来牵引浑朔两部来回耗斗,把草原强邦生生拖垮,若不防备,下一个被暗手颠覆的必是陇昆。

    他难以多解释,只盼自己平定江南之后,一切仍来得及。

    “陛下,臣不放心的,还有陛下你。如今陛下推行新政,清贪补漏,务必小心谨慎,三思而后动,用人须反复审度,内侍、龙武军,更须如此。”

    他话中关切,肺腑真诚,李壑心中感动,“堂兄,这一年来,朕很想在你面前证明,朕有这个心胸肚量,能让你无需瞻前顾后,似亲而疏。你的话,朕都记着,你去江南以后,朕会把阿迪接到宫中照顾,和博儿一起。”

    李烮拜首谢恩,送驾时,李壑回头问道“朕听闻,你麾下有一支十分厉害的突军,只是不录功册,不领封邑,是一柄无影之剑,连朕都无缘得见。”

    “陛下并非无缘,他们聚义太白山,热血忠诚,陛下已在拔仙绝顶和他们打过交道。臣因惜才,不想束缚了他们,如果陛下想见,自然另当别论。”

    “原来是他们,你去江南,可会调用这支突军”

    “这突军的首领原居江南,只怕对江南战事厌恶之极。”

    李壑一叹,“傅锦程归来,凛军失踪案仍是一无所获,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这支突军若是得心应手,怎能藏剑于鞘”

    李烮细思其意,目送天子御辇离去。

    这晚李烮哄睡了儿子,吩咐仆从打点行装,想起天子之语,心中阴云不安。

    叶桻一直没有消息,难道凛军失踪,真是千古之谜




第188章 莫贺延碛
    从玉门关到塞外重镇伊州,延伸着九百余里的伊吾道,这条路属于三条丝路中的北道,沿途设有十座烽燧。

    昔日大盛与月鹘接壤时,十烽既是传递军情的要塞,又是往来商旅的驿站。月鹘成为陇昆都护府以后,伊吾道不再有边防之需,十烽只留少量驿兵,近几年大盛陷入战乱,商旅稀少,塞外汉民锐减,驿兵所剩无几。

    李烮留在西京,凛军返回守月城,孔良领了代都督之职。

    回师之后,陇昆并不平静,从冬到春,天山以西大大小小的部族仿佛被神灵指引,陆续不停的向东迁过碎叶水,汇集在伊丽河谷。

    北面的浑朔更加动荡,花迄勒占据着仙娥河以西大片草原,和乌日勒交战正酣,饱受花迄勒欺辱的葛禄人趁机而起,在花迄勒后方作乱,袭杀花迄勒首领,抢夺牛羊马匹,脱离了浑朔的奴役,向南越过金山,进入陇昆。

    不知不觉,伊丽河谷已经遍布葛禄、塔什、兀勒、丁什、阿什、火寻等等几十个部族的游民,其中大半都曾隶属于月鹘九族,他们在月鹘内战时流亡他乡,散成小股,尝够了艰辛,现在迁回陇昆,百川归海,很快和留居在各羁縻府的月鹘旧部重新融汇。

    驻扎在守月城的凛军只有几千,难以辖控日渐庞大的部落屯聚,在这几千凛军当中,汉人不到一半。

    人口杂汇,孔良担心激则生变,他没有明增防范,只将四面散居的各部游民劝挪到羁縻府内,妥善安置,令凛军将领处处留心,严谨练军,又在伊吾道已经荒空的烽燧重新设置驿兵,确保从陇昆到中原传信通畅,以备急情。

    出伊州向东南,沿着荒无人烟的沙路行进七十里,就是北起第一烽黄芦冈,再过一百零三里,是第二烽远墩驿。

    远墩驿城宽一里,长半里,居民已经离散,城中的坡丘上残立着错落的土坯房舍,街巷之间散落着瓷片瓦片、破旧的毡靴、生锈的甲胄和沉睡的兽骨。

    被孔良调驻到此的驿兵有三十多人,烽火台在驿城东北角,高出城围一丈。

    驿兵守着空旷的荒城,数天见不到一只飞鸟,起先听到大风吹过城南墓地时发出的呜呜响声还觉得可怕,现在却盼着冒出几个孤魂野鬼,给索然无味的枯守带来一些变化。

    这夜风轻沙静,三更时分,驿城西北城墙外传来悉悉嗦嗦的响动。

    驿兵举火一照,城外沙丘下的洼地里,隐隐约约有个黑影,似乎在埋什么东西。

    众兵拉开弓箭,守驿陶伯钊在城楼高声喝问“什么人!若不通报姓名,呈示符牒,格杀勿论!”

    黑影慌张逃窜,驿兵数箭齐射,其中一支正中那人小腿,黑影负伤奔离。

    陶伯钊带人下城一看,洼地里露出一个埋了半截的瓶子,瓶外贴符,瓶中是边族人祭祀用的椒糈,坑边洒着新鲜的血迹。

    陶伯钊吩咐左右“他受伤跑不了多远,你们几个沿着血痕寻找,两里内追不上就算了,天亮再说。”

    驿兵举火追寻,深夜的荒漠戈壁即使寂静无风,也令人生畏,沙砾被踩时,发出怪兽要裂土而出似的响动,身后远墩驿的光亮在空旷的黑暗中显得十分微弱。

    过了一里,驿兵再也找不到明显的血滴,那伤者显然勒紧了伤口,制住了流血之势。

    驿兵在浓墨般的黑夜当中借着火光搜索脚印,实在吃力,正要掉头,忽听到西面的沙堆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兵刃交击之响。

    几人登到沙堆顶上,举火张弓,警惕巡望,火光照出一匹骆驼,骆驼的阴影里横躺一人,是刚刚逃跑的伤者,另一人蹲在旁边,正在查看伤者的创口。

    几个驿兵认出蹲着的人,惊喜道“是叶斥候!”

    斥候是侦勘小卒,然而叶桻拿着李烮亲自签发的符牒,连凛军将领都对之客气有礼,驿兵们自然知道轻重。

    叶桻为了查找凛军失踪真相,踏遍九百里伊吾道。

    承业二年四月,两万凛军主力取伊吾道入关。

    四月十九,凛军代都督钟少鸣率军到达伊州,派飞骑通报玉门关,说会加紧行军,将四日路程缩为三日,请玉门通关使做好深夜开关的准备。

    凛军二十日出伊州,当时十烽只有第一烽黄芦冈和第八烽乌山驿有寥寥几个驿兵,不过每烽都有驿垣和水源,可供军马休整,各个烽火台都有足够的柴薪。

    凛军过黄芦冈时饮马补水,一切如常。这支在旷野上来去如风的矫健精骑准备再行一百八十里,赶到第三烽赤崖驿过夜。

    黄芦冈驿兵目送大军远去,自此再也没有人见到过凛军主力的一盔一甲,第八烽的驿兵和玉门关的守军遥望数日,等来的只是滚滚风沙。

    谁也不知道从第一烽到第八烽的途中出了什么状况,留驻陇昆的凛军和朝廷派出的勘察使竭尽全力,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众多推论都认为,凛军葬身于二十一日夜间的一场沙暴。

    按行程推算,凛军二十一日应该行至第五烽冷泉驿,冷泉驿与其他烽燧地势不同,是个两面夹山的隘口,一条弯曲狭道从隘口当中穿过,沙暴来袭时,左右无路,危石滚落,没什么应变的途径,夜间沙暴比白天还要凶险十倍,就算训练有素的凛军也难逃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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