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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倘若你集中九族精锐,分成黑白青红四部,让哥舒玗的牙军做位居核心的金部,接战之时,只要让他们看着天上的鹰群,以之为号令,相随而动,就可施展阵法,这样五色易辨,全局明了,不是能省很多操练之力就算李烮再训出一支闪电来去的凛军,也不是你的对手。”

    晢晔不动声色,他不想让燕姗姗再继续参与月鹘之事,也不想依靠她的小聪明,可她的提议的确是一条新颖的捷径。

    神鹰阵法灵动万千,如果天上有鹰阵参照,让骑兵随行,很多以前无法实施的号令就会易如反掌。鹰阵可以高于弩箭射程,没有受扰之虞,阵法迷幻,敌兵即使看在眼里也无破解之策。

    晢晔将鹰阵的各种利弊想了个通透,暗想依赖鹰阵不是长久之计,却可以迅速提高月鹘九部的骑战之能,让自己等待半生的敌人输得毫无还手之力。

    燕姗姗见他不语,跳下山岩,“晢晔,难道我给你的这份礼物,不够新鲜”

    晢晔望着散远的鹰群,“神鹰总阵你操控不了。”

    他可以教她,却不想教,他不想让任何汉人精通总阵,哪怕燕姗姗也不行。

    燕姗姗眼光一掠,“我才不想绞尽脑汁钻研总阵。”

    她从怀中摸出一只排箫,“这只排箫共有五管,长短不一,每管各有七孔,音色不同,如果每管代表一阵,每阵的变化便等同于七孔的组合,总阵万千变化,皆在三十五孔之上。这箫加了特制的振膜,神荼和其它的猎鹰听力极好,你若以内力吹奏,它们就算远隔数里,也能辨出排箫之音,我把它们分作五队,每队以其中一管之音为令,按乐飞转,你调遣鹰群,排布总阵,皆在一己掌控,还怕不能随心所欲”

    女人为了留在心爱的男人身边,无所不能。

    晢晔收回目光,“姗姗,你有时聪明得让我厌恶。”

    “晢晔,我不聪明,只是害怕孤单,你是我心里唯一的着落,要是你这块礁石不让我停脚,我连飞去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天高海阔,又有何用”

    她知道他对鹰阵动心,与他正脸相对,眼珠熠熠发光,“晢晔,想练兵就尽早开始,不如拿伊州试手”

    晢晔接过排箫,在手中转了两转,“鲍齐驻边多年,忠诚愚板,他仗着高城厚墙,只会死守,不会出兵而战。”

    燕姗姗一笑,“那倒未必,前些时日便有伊州军出城与葛禄部交战,艾和曼碰了一鼻子灰,他死要面子,对败战细情守口如瓶。”

    陇昆的风吹草动,晢晔当然清楚,“那不是鲍齐的手笔。将葛禄部引入莫贺延碛拖延周旋的是一支仅有三百人的伊州骑兵,听说领军者是个不知名的小卒。后来艾和曼遇到凛军,不战而退。我对那个小卒,很好奇。”

    燕姗姗不以为然,“管他是谁,我先让鲍齐这个老乌龟出壳!”

    晢晔侧脸一瞥,“姗姗,许久不见你兴致这么高了,那就随你。伊州一乱,伊吾道的烽火会立刻传到玉门关,你先替我向玉门关守将虞坡送一份厚礼。”

    天复二年二月,月鹘九部大军逼围伊州,鲍齐有所预备,严防密守,不料城中突然大乱,士卒擅自打开城门,向外疯冲。

    城门校尉黄韬是跟随叶桻阻截葛禄军的三百骑士之一,他见那些骤然失控的士兵眼中发红,立刻通报鲍齐“大人,守军中了聆音蛊,城外有人用乐音操控,引他们出城!”

    黄韬回到伊州之后,按照叶桻的叮嘱,派人严守各处水井,即便如此,仍是未能免祸,不知投蛊者用了什么高明手段。

    鲍齐把尚未失控的士兵分作四部,强行去关城门,可这些士兵也不可靠,前一刻还清醒,转眼就如恶魔附体,只是发作略晚而已,城门屡关屡开,上下混战,伊州已不可守。

    三十多年前,伊州军民目睹昆恕用银月刀惩杀月鹘族人,如今月鹘九部冷眼看着伊州士兵自相殴屠,风卷鸣沙,不知在为谁而哭。

    鲍齐登上城楼,冲出城门的士兵一群一群的涌入月鹘军阵,他极目远望,只见包围伊州的月鹘军阵分成五色,奇动诡变,旋奔开阖,将一群群盛军士兵吞绞无踪。

    黄韬向天上一指,“大人,你看!”

    天上有一片离奇的五色鹰阵,和地上的五色军阵遥遥呼应,骑兵随鹰而动。

    月鹘金阵中分出一匹单骑,直奔伊州城下,马上之人身着明光铠,手持乌铁长枪,向城楼高喝“鲍大人,月鹘君长不想为难你,只想向你询问前些日子阻击葛禄部的领军人是谁,倘若相告,你和你的家人可以平安离城。”

    鲍齐冷笑,“哥舒玗,你问的人不是什么将领,只是一名小小的斥候。我朝小卒都能凭本事建功,你的新主却只能借蛊虫作恶,你明珠暗投,实在可惜!我捍守大盛疆土,驻边十七年,扎根于此,是你一句话就能劝走的吗黄韬,你召集所有清醒的士兵放火烧城,一枝箭、一粒粮也不要给月鹘人留下!”

    伊州大火冲天而起,鲍齐殉城而亡,黄韬率领身边最后的士兵杀入敌阵。

    帕伊黛翘首而望,向晢晔摇摇头,“君长,不是他。”

    她下意识的摸摸腰侧的牛皮绳套,怎么这么多天过去了,还那么清晰的记得那人的面容

    伊吾道沿途各驿的烽火象一道迅速流下的血红眼泪,沿着陇昆边界滴至玉门关。

    郭植得到消息时,汉民距离玉门关还有一百四十里。

    郭植早就派人报关,迟迟没有回讯,此刻狼烟入目,迫在眉睫,传令兵姗姗来迟,“郭将军,玉门关有令,难民百姓没有度关公文,但事出仓惶,念及难处,可以通行,然而凛军叛乱,军卒将领不得入关,若不遵从,城关不能开启,百姓亦不得入!”

    郭植怒道“凛军已和叛军决裂,护送百姓至此,月鹘军南下逼近,玉门关危在旦夕,虞将军不思合力抗敌,不辨黑白是非,横加刁难,是不是想将关隘拱手送人”

    传令兵低头,“郭将军,小人只是传话,若将军真为百姓着想,还请免生枝节,按令而行!”

    凛军粮草将尽,若不能入关,会陷入绝境。

    以凛军之能,想要入关,虞坡怎么挡得住

    然而凛军已有叛乱之名,汉人军将可以携妻带儿,父母亲族却必须留在中原,若与盛军自相残杀,强行破关而入,坐实叛乱之罪,宗室亲族皆成刀下鬼。

    叶桻大惑不解,“我之前派人给温遥送信,他得悉军情,一定会为汉人凛军发放度关文书,难道虞将军没收到”

    传令兵摇头,“小人不知。”

    柴筱冷笑,“八成扣在虞坡手里,故作不知,不知他是担心凛军分他的粮草,还是担心凛军入关会坚守据敌,拉他一同赴死”

    郭植一叹,“罢了,百姓入关要紧,凛军叱咤塞外,死也死个痛快,何须低声下气,委屈求怜,是叛军还是英烈,自有分晓。”

    他将部将召集一处,“月鹘清汉是夺回故土,攻取伊州是犯我大盛疆界!晢晔九部大军正沿伊吾道南下,百姓行进缓慢,若被月鹘军赶上,陷泥坠火,难以逃生。甘振,你率一千士兵解甲脱胄,改换百姓衣装,和叶桻一道护送汉民入关,我和柴筱北上阻击,拦住月鹘军。”

    甘振拉住他,“郭植,你仍是看低我一头,我没有将军令牌,就不能和你们同战了”

    郭植握住他的手臂,“虞坡不会坚守,甘凉道上的各州将领多半平庸,玉门一破,百姓仍是难逃涂炭之灾,护送的担子必须有人挑下去。”

    “入关之后,倘若月鹘追击,你们不要急着踞城反击,春季未到,粮草空乏,只会落到杀马食人的境地。如果哥舒玗作了月鹘先锋,河西边军难挡其锐,与其硬抗,不如把他放进狭长的河西走廊,连让几城,让他一路披靡,心骄轻敌。”

    “河西走廊末端的凉州,前狭后阔,是整条甘凉道唯一可以坚守待援的城池,凉州刺史程敬弦曾在羌逻入侵时战胜悉黎殊,后因同僚拖累获罪,直到天子回銮才重获任用,是个可靠之人。”

    “你们把盛军兵力集中到凉州,与程敬弦合力,哥舒玗长驱直入,刹不住蹄,自会在凉州城下撞个头破血流!”

    “甘振,孔司马安排你忍辱负重,你被贬为军卒,反而方便。凛军前后变故的真相,总要有人活到最后,知根知底,作个见证,才不枉我们憋屈怨苦,两面被逼!”

    甘振咬牙忍泪,点头答应。

    叶桻仍不甘心,“郭将军,你先虚战应付,等我们入了关,设法让虞坡开城,你们立即撤回关内。凛军精兵强将,军马宝贵,能多留一兵一卒也是大盛之幸!”

    郭植一笑,“叶桻,若非晢晔买通,虞坡不敢私扣度关文书,他后路都铺好了,怎能被你说服。哥舒玗对我们了若指掌,一旦接战,很难虚应脱身。我和柴筱横竖欠着他一场血战,他让我们卸了负担,再来找他复仇,我们怎能失信如今强敌紧逼,百姓流苦,凛军当捐之躯,何惜之有这口气我忍到今天,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即便是死,也强于忍辱求存,郁闷终生!”

    凛军意坚如铁,就算势不可逆,也不肯退缩求全。郭植点齐兵马,挥师北上。

    百姓垂泪目送,兴湖泊结冰的湖面映着天光云色,湖边枯败断根的碱蓬草随风而滚,仿佛舍不得湖中那些渐渐离去的铁骑倒影,要为他们再送一程。

    。




第211章 他乡故知
    凛军蹄声远去,叶桻和甘振敦促百姓上路。

    三日后的黄昏,汉民们疲惫的眼中终于映出玉门关承天接地的轮廓。

    黄沙万里,白草戚戚,孤迥的关楼依山靠河,山顶、仓城、河口、路口各个险要处有十五座烽燧,关下聚集着远近而至的百姓,一片拥堵混乱。

    甘振挤进人群,拽住城关门吏,“这么多百姓,竟然无人疏导,要堵到什么时候,虞将军呢”

    门吏将他的手掸开,“甘振,哪个不知你被贬为小小役卒,借着陇昆变乱,离役成了百姓,玉门关如何通行,自有规矩,用不着猫三狗四来指点。”

    甘振冷笑,“兄台,此一时彼一时,多给自己留条后路,别一时障目,免得日后怪自己蠢。”

    他眉眼威锐,身后跟随的凛军虽是百姓装束,仍是气势慑人,个个精猛。

    门吏被他们盯得矮了半头,眼珠一扫,冲左右努努嘴,“再调两班人来。”

    百姓被分作几列,按序入关。

    叶桻回望关楼,“我为了查访凛军失踪,不知来过多少次,没有一次见过这位虞将军的面。”

    甘振嗤哼,“这个虞坡,我可是有福气见过,他的居所朱漆画栋,暖屋绣帘,镀金地炉,氍毹壁衣,将席左有美婢斟酒,右有胡奴烤肉,你若有公事见他,不是令他不便先帝为约束藩王之力,在玉门关安置朝臣,与陇昆相互监督,多年来陇昆太平繁荣,玉门关久无战事,在此镇守成了盘剥商旅的美差,虞坡自上任起,就与凛军彼此看不过眼,他能卖力帮你查探”

    一关之隔,风气迥然有别,凛军离了陇昆,不得不看人度事,敛言慎行。

    玉门关有东西两座门,外绕河流,入关出东门,不远便是尚未解封的冥水。

    天色已暗,百姓举着火把在冰面上艰难行走,凛军在冰上铺沙,助百姓过河。

    河道边高中低,快上岸的地方隆起一道冰坡,一个中年汉子推着大轱辘车,上了几次都滑回河中央,他举起铁镢,想在冰坡上凿坎,助车上行,一镢下去,有人大喊“不要凿!”

    叶桻远远听到,举起火把高喊“莛飞!是你吗”

    话音未落,一道震耳不绝的爆裂巨响传遍四周,前方冰面因这一镢之力破开几里长的冰缝。

    巨响淹没了人群的惊叫,裂开的冰缝宽达三丈,好在河水在全冻前有落差,结了双层冰,掉下去的车马行人陷在坍塌出的冰沟里,没有落入刺骨冰流。

    叶桻跳进冰缝,大声呼喊,莛飞果然在沟底,塌冰时他和蓝罂一同跌下,大车顺着冰槽滑冲,将蓝罂撞走。

    两人到处寻找,先看到一只摔散的轱辘,又发现了倚在冰壁上的车身。

    车身和冰壁之间斜插着一根辕木,辕木已和车轮分离,木端入冰六寸,若非辕木阻挡,这车不知会滑到什么地方。

    叶桻环顾四周,“有人折辕拦车,力气不小。”

    冰沟暗处传来铁牙的叫声,叶桻举火四照,冰壁上映出狼影,蓝罂滑到冰壁边上,被铁牙拖住。

    莛飞哧的一声溜过去,他吓得不轻,蓝罂身上满是冰渣,倒还镇静,“我没事,刚才被车连撞带推,车辕折断,差点将我插死,幸亏旁边有个军卒抓住辕木一戳,将车截停,救了我的命,我被铁牙叼住,那军卒却不知滑到哪儿去了。”

    莛飞沿着冰层上的痕迹向前找,在冰坡下发现一个身穿盔甲的军卒正背着推车的汉子往上爬,叶桻把他们拖到稳处,推车的汉子浑身瘫软,军卒不停喘气。

    看这军卒的盔甲,不是玉门关的守卒,蓝罂正要向他道谢,却见这士兵借着火光,用力盯着她的脸,目露惊喜“小蓝!”

    蓝罂愣住,他摘下头盔,“撑排筏的窦三郎,你忘了吗我这脑袋还有你镶的猴骨呢!”

    蓝罂恍然,“窦三哥,原来是你!”

    窦三郎指着脑后,“我得了猴头的绰号,后来长了头发,疤都看不出了,你给了我第二条命,我一刻也不曾忘!可怜我阿爹临终都在后悔,当时没有好好谢你,老天有眼,终于又让我见到恩人!”

    欠了太久的谢,他伏在冰面上,低头就拜,蓝罂一把拉住,“今日若非三哥相救,我早被车碾死了,怎么提当年的事”

    窦三郎喜笑颜开,“你行善积福,阎王沾不得身!其实那会儿我们一家都知道你是女娃,只是没想到你医术那么高,你现在长得更秀气了,胆子也大了,肯和人说话了!”

    蓝罂听他叙述,得知窦老爹在太湖水灾时死于瘟疫,四丫许了人,三兄弟北上避灾,在老将军魏濂募军西征时入伍,大郎战死,二郎失散,窦三郎现在是灵州的一名哨官,聪明活络,温遥经常差他办事,此行是给玉门关送信,归途遇上塌冰险情。

    莛飞见窦三郎热切随意,蓝罂也不似平时的冷淡,自己这外人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傻傻站在一边。

    叶桻暗笑,“两位故友相遇,应该找个比冰坑更好的地方叙旧。”

    窦三郎一撸袖子,“小蓝妹子,这冰壁又直又滑,我扛你上去。”蹲下身拍拍肩,蓝罂平时治伤接骨,与人肢躯接触惯了,不在意男女之别,当即抬足踏上他的肩甲。

    窦三郎站起来一顶,蓝罂扒住冰沿,拿出登山采药的熟练,很快攀出冰缝。

    莛飞暗暗估算,不知自己能不能扛得起她的份量。

    一番波折,沟里的百姓陆续脱离险境,登上河岸。

    叶桻带着窦三郎来见甘振,“甘兄,这位是温遥手下的哨官,臂力惊人,古道热肠,他是来给玉门关送信的。”

    窦三郎展展胳膊,“惊人不敢称,我以前撑筏子,臂膀有些力气而已。”

    甘振一听,“你见到虞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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