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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甘振皱眉,“易公子,一路只让你陪我们逃命,没让你见识过凛军的身手,倒让你小瞧了。”

    莛飞仍是谨慎,“还有一件事,疏通冰坝、等水抽低,需要时间,必须想个办法,让月鹘军滞留在两岸无路的冰面上。”

    甘振道“可以设路障截击,能拖多久是多久。”

    叶桻摇头,“分兵两头薄弱,恐怕不利,甘振,让凛军全力疏通冰坝,若月鹘领军人是哥舒玗,我有办法拖延。”

    凛军在益州城外的王村休整时,叶桻曾与哥舒玗比武,三局胜二。哥舒玗傲慢自负,一直不甘心,若再有机会与叶桻独战,他绝对不会放过。

    甘振一惊,“叶桻,我见过你的本事,但对手是哥舒玗,当年只是作乐,今非昔比!”

    “甘振,你放心,我又不用胜他,只是拖延而已,他心里清楚,会应这个场。”

    甘振沉默片刻,“既如此,我给你两百凛军,外加剩余所有的弓箭,以备万一。就算你知道冰层会裂,仍有太多不测,记着保命!”

    几人商定细节,甘振率军掉头,莛飞与他同行,一起去闸坝。

    蓝罂一直默默旁听,此刻自然而然的跟在莛飞身后。

    甘振摆摆手,“小蓝姑娘,你跟百姓一起走,到甘州等易公子。”

    蓝罂立刻回驳“我不是凛军,不归你支派,我在哪里,为什么要你来定”

    莛飞连忙解释“甘兄,小蓝一向帮我,铁牙又机敏,同行无碍。”

    甘振瞥了两瞥,不再争辩,在叶桻肩上一拍,算作道别。

    叶桻和两百凛军来到镇夷峡最后一个大拐弯前的咽喉处,连夜堆冰作障。

    次日风小了些,飘着细渣般的碎雪,叶桻让凛军身负弓箭,攀上两岸山崖,藏在凸起的山石后。

    河谷安静下来,显得更冷,冰面白中泛蓝。

    叶桻独自站在冰障后,一边搓手,一边等待,偌大天地,仿佛只余他一人。

    当年石危洪和沈墨云入关,在镇夷峡遇袭,第一次见识了银月刀之力,现在山谷里好象还有那一战的回声。

    林雪崚在鹰喙峰得知这些过往,添油加醋的向叶桻转述。

    叶桻想起她的神情,不由嘴角浮笑,四周飞雪迷蒙,山骨崚嶒,倒合她的名字。

    几道黑影掠过头顶,是铁赤部的猎鹰,它们发现叶桻,发出尖利的鸣叫。

    叶桻微吸口气,抽出凌涛剑,提在手中。

    哥舒玗听到鹰叫,令兵马减速,派哨骑探路。

    身后铁赤、楚勒二部的旗帜在雪中飘动,铁赤部首领斛萨和楚勒部首领仆固斯契一左一右,冷眼盯着哥舒玗的背影。

    哥舒玗的目光掠过两侧山峰,凝视片刻,不动声色。

    哨骑回来,“将军,前方冰堆阻路,一人独自拦守。”

    哥舒玗自言自语“一个人”想必是个老相识。

    斛萨冷笑,“管是谁,送死鬼一个!”

    两部骑兵持弓在手,哥舒玗却一马当先,撇下众人独自上前,若骑兵放箭,连他一并也射了。

    前方山壁凸入河中,宛如插进咽喉的一片刀,哥舒玗纵马转过山壁,几乎撞上近人高的冰堆。

    河面急拐打滑,马匹不能象平时那样跃障,哥舒玗勒住缰绳,套钉的马蹄扬起落下,在冰上刺出一道长印。

    动荡之间,他已看清冰堆后面站立等候的人。

    叶桻入关时换回百姓装束,穿着旧得发白的青袍,外罩御寒的驼绒坎肩,虽然单手提剑,却无凌人之意,一如过去。

    哥舒玗隐隐一叹,原来一成不变是如此令人羡慕的事。

    陇昆动荡以来,多少人恨透他,他铁脸横心,疏于回应,此刻对着叶桻沉默朴素的脸,却生出一丝愧疚。

    “叶桻,把葛禄部引进莫贺延碛的人,是你。”

    叶桻见哥舒玗红袍金甲,貂领虎靴,身佩镶玉弯月弓韬,比当年更华贵,只是摄人心魄的俊脸被一道伤疤纵贯,令人痛惜,也增了戾气。

    “哥舒将军,晢晔待你可好”没有讥讽,是最平静的问候。

    哥舒玗避而不答,向身后缓缓跟上的月鹘军横枪示意,月鹘二部勒马静止,远远观望。

    哥舒玗压低声音,“叶桻,君长在找你。惹他注意,对你没有好处。”月鹘军只见他驻马交谈,却听不清话语。

    叶桻仰头直视,“哥舒玗,我不懂,你为何入关屠杀为了忠于你的新主,连椓窍之刑都使得出手”

    哥舒玗目光黯淡,“我只想助月鹘强大,不欲东侵,但君长宏图远志,绝非我能左右。以前我辅佐凛王,为大盛开疆拓土,这天下的领地,强者得之,追溯属谁所有、侵守对错,往往争议久远,一片模糊。当年铁门关无人幸存,月鹘人不知昆恕被大盛出卖,以为是一场天灾,未想君长幸免于难,流离回世,真相大白。月鹘被大盛玩弄于股掌,如今九部对汉人仇恨入骨,这愤怒,亦非我能熄灭。”

    他微微一顿,“叶桻,实话告诉你,君长令铁赤、楚勒二部夺取河西走廊,我本属牙军,不在其中,这先锋之将,是我自己执意讨来的,椓窍之刑又如何若非如此,那些女人只会更惨十倍!这身处矛盾、立场两难之苦,你永远不会懂!我力所能及,心中有数,改得了的,改不了的,既已发生,便不纠结。现在你单身挑战,刻意拖延,伏兵山后,我又何尝不知你要什么,我应你所求就是!但我与人对敌,只认本领,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拖沓手软,你可明白”

    叶桻点头,“我还有一件事想问。”

    哥舒玗会意,“郭植柴筱”

    叶桻上前一步,“不错!你遂了自己的愿,回归月鹘,他们却要替你分担叛军之名,关外之战到底如何凛军可有人生还”

    哥舒玗屏胸吸气,正欲回答,仆固斯契远远吆喝“哥舒玗,你是真心叙旧啊”

    哥舒玗回瞟一眼,把枪挂在鞍侧,抽足离镫,跃过冰障,落在叶桻对面。

    “叶桻,郭植、柴筱和跟随他们的凛军无愧于盛廷!只是不知大盛皇帝有没有眼睛看得清。”

    他缓缓抽出镔铁佩剑,剑身乌黑带纹,在冰面上划过一道森森的影子,“今日无暇长谈,你想知道细情,死在我剑下之后,亲自去问他们吧。”

    叶桻早知郭、柴二人会殉身沙场,可听哥舒玗如此淡漠疏离的口吻,仍是悲怒攻心,“哥舒玗,你步战不及马战,不怕重蹈覆辙”

    哥舒玗神色威傲,“你马战当然不是我的对手,只不过我丢了一只猫,不想找回一只狗。上次失手,是我太过轻敌,这次不会。”

    他挺腕立剑,剑锋与脸上疤痕重合,剑后一双微带蓝褐的眼睛凛光闪烁,镔铁剑兜风挟雪,劈刺而至。

    。




第213章 冰河决斗
    论起叶桻以往的对手,段铮刚猛威武,霸气横生,江粼月潇洒机敏,桀骜凌厉,而哥舒玗兼二者所长,力猛盖世,霹雳迅捷,又有西域剑术的灵诡奇异,剑剑狠酷,无懈可击。

    与哥舒玗对敌,是与铺天盖地的飓风相抗,稍松口气便粉身碎骨。

    叶桻上次与他比武,并非硬碰硬的取胜,而是借助了绝妙轻功和避狼图步法,竭尽周旋,巧机制敌。

    这次在冰面上,哥舒玗盔甲重剑,虎靴带刺,牛皮作底,腾挪极稳。叶桻飘忽灵动的步法却极易打滑失控,他习惯以脚尖点地,在这里却必须脚掌吃重,钉足于冰。

    一交手,叶桻便知自己危崖绝境,连喘息都顾不上,更无循序递进,直接就用凌涛剑法中最烈的“披霄决汉”以命相拼,每剑都震得小臂生痛。

    他劲力不如哥舒玗,被逼得节节后撤,到了冰障边缘,无路可退,偏头避过一剑,没有盔甲,肩头立刻渗血。

    被动之下,索性跳上参差的冰堆,脚下凹凸不平,身体前倾,要害暴露,是极不利的姿势,不过他善于平衡,没了打滑之虞,反而游移自如,占着高势,“披霄决汉”威力尽显。

    哥舒玗见一串神惊鬼惧的强攻都没逼死他,反而让他抢回平手,暗暗惊讶,剑势更猛。

    双剑急斗之声在冰谷里震天动地,听得耳中嗡嗡作响。

    月鹘二部没人见过哥舒玗步战,按不住好奇,斛萨和仆固斯契率部上前,催动军队搬除冰障。

    冰障一点点挪开,叶桻不能再以冰堆立足,腾跃而起,一招“空天自碧”,震开镔铁剑,双脚落回冰面。

    一阵碎雪从冰障缺口涌入,月鹘二部伸颈观望,只见纷飞的雪渣中,两人相向而立,金红夺目的是哥舒玗,与他相对的青衣人衣袖带血,临危不惧。

    哥舒玗冷笑,“叶桻,你少了猫溜鼠窜之能,毫无优势,还想继续”

    叶桻横剑平指,“劝我收手,你心虚了”暗暗瞥了一眼冰面,似乎比之前发灰,却又没有明显区别。

    闸坝冻得结实,八百凛军正在拼命凿堵疏通。叶桻深吸口气,反攻出手,凌涛剑青光闪烁,大力斜削。

    哥舒玗见他筋脉偾张,气势豪猛,使出段铮的白虎刀法“傲啸斩”,是横了心要硬较到底。

    既如此,再不留情,哥舒玗屏气迎击,镔铁剑英雄搏虎,天摇地撼,沉默多年的镇夷峡终于目睹了比石危洪独战群匪更惊心动魄的激斗。

    月鹘二部本以为哥舒玗眨眼之间就会让对手身首分家,不料这青衣人竟如折不断的韧竹,摧之越狠,回弹越劲。

    叶桻身上的伤一道道增多,血流冰面,仍是坚锐镇定。

    斛萨和仆固斯契两人互相对视,皆藏冷笑。哥舒玗仗着君长袒护,抢了前锋主将之位,一路上时不时与二部意愿相扭,增堵添绊,让大家见见他求胜不得的尴尬,倒也解气。

    仆固斯契大声吆喝“哥舒玗,天色不早,你纠缠不决,难道是有意容让,让我们陪着你耽搁”

    哥舒玗不理,只顾与“虎旋十九斩”激斗,双剑铿锵,烈风急雨。

    叶桻越拼越狠,哥舒玗双手握剑,稳稳抵住叶桻的“五行斩”。

    “五行斩”本是压得人难以翻身的重剑,然而哥舒玗力气太大,两人紧紧相持,心跳激烈得不分彼此。

    哥舒玗切齿“叶桻,冰障拆去一半,已经通行无碍,你也耗得够久,真想死在这里”

    叶桻趁他说话分神,凌涛剑力压镔铁剑。

    哥舒玗猛力一抽,叶桻收不住,索性侧闪旋身,剑扫中路,“诛剪斩”!

    哥舒玗飞速应变,偏身回击,荡开凌涛剑,耳侧仍是被扫中,划开一道细浅的血口。

    斛萨双目灰沉,不想再等,令骑兵拉开马弓,瞄准叶桻,只要哥舒玗和叶桻拉开半丈的间隙,立时将叶桻射死。

    哥舒玗抹了抹血痕,用月鹘语吼道“胜负未分,不怕死的就插手试试!”

    他杀气全开,这一吼极骇人,几个骑兵吓得马弓落地。

    仆固斯契对斛萨摇了摇头。

    天空阴云密布,还未到黄昏,峡谷中已是一片黑沉。

    仆固斯契令人点起火把,映火的冰面折散出蓝橙交融的光亮,二人的激斗越发魔幻入胜。

    有意无意的,哥舒玗再没与叶桻离开过半丈以上,贴身近搏,几乎剑剑见血。

    叶桻遍体鳞伤,青衣全红,每个动作都撕扯剧痛。

    他体力不及哥舒玗,在天雷地火般的决斗中,全凭意念顽撑,恍惚之间,分不清哥舒玗是在竭力保护他,还是在拼力杀他。

    河谷中象有闷雷在滚,穿峡风猛烈起来,碎雪密集,冰面越来越滑,冰色也更暗,却又有偶尔几瞬忽然发白。

    冰下显出不引人注目的灰白圆泡,叶桻知道冰下河水已经悄悄抽低。

    他振奋精神,一剑刺中哥舒玗后肩,只是筋疲力尽,未能逼他撒手落剑。

    哥舒玗是铁血金戈中滚大的,这伤足以令常人一臂失灵,他却反发猛力,低吼一声,侧肘击中叶桻小腹,紧接着足绊剑削,闪电连环,将叶桻右腿割出深及股骨的伤口。

    叶桻失血太多,重创之下眼前虚白,再也站立不稳,撑剑摔倒,腿上的血汩汩不止,流出三四尺远。

    镔铁剑指向他的鼻尖,叶桻疲惫一笑,全身松懈,仰躺在冰面上。

    哥舒玗踏前一步,神情沉凝,却又透着获胜的得意。

    血淋淋的剑尖挪至叶桻心口,“叶桻,我敬重你,不会让你惨无人状的死在他们手里。”

    吸气提剑,狠重下戳,要亲手将叶桻刺死。

    叶桻听着冰下隐隐约约的淙淙之声,在哥舒玗落剑之际,突然侧身一偏。

    镔铁剑重重插进冰面,只听“碴”的一声响,一道白色裂纹闪电般从剑尖窜向冰河两岸,瞬间贯通整个河面。

    哥舒玗瞠目结舌,他对西北寒冬了如指掌,冰层状况更是心中有数,如此开裂,大出意料。

    他小心提剑退后,每走一步,脚下便绽开一张瞬间扩散的白色蛛网。

    月鹘二部一直在观战,到了胜负生死的一刻,个个聚精会神,谁都没留意脚下。

    冰碎之声被哥舒玗一剑触发,之后便如开燃的爆竹,嘁哩喀嚓,震彻河谷。

    哥舒玗用月鹘语高喊“脱镫子下马!”

    月鹘军每人颈上都有一根绳索,两头系着尖锥,万一落入冰洞冰河,可以手持尖锥,钉住浮冰自救,然而马匹沉重,一旦连着马匹陷在冰河里惊恐挣扎,脱困就难了。

    哥舒玗早知道山上有伏兵,但他清楚剩余的凛军解甲入关,人少箭稀,根本没放在眼里,如果月鹘军失陷冰河,那就大不相同了。

    山上暗伏的凛军苦等此刻,一声号角,投石如雨,已经四分五裂的冰层承受不住重击,轰然巨响,大片坍塌。

    冰流刺骨,月鹘军跌入水中,连冲带陷,被冰块横推竖撞,人喊马嘶。

    凛军将所剩不多的箭枝倾囊射出,大大小小的碎冰、挣扎不休的人马混成乱糟糟的洪流,滑向下游,射死淹死的尸体冲得遍布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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