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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幽澜镜衣是林雪崚亲手所毁,此刻重见,恍然如梦,拿来摸在手中,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雷钧道:“文樱姑娘把你撕裂的碎片收了去,发现是用奇异的鸟羽织成,难以修复,可她不甘心,就用黑丽花粉和墨斗鱼汁相调,反复浸染上等蚕丝,然后用蚕丝把碎片缀合一处,拼回原来的形状,没有之前平顺,折光之效也有所损失,不过我这次一试,嘿嘿,唬唬你们这些人,易如反掌。”

    林雪崚歉意盈胸,“我一时冲动,却让她花了这么多心思,真是过意不去。”

    雷钧带着一百来人不分昼夜的寻找林雪崚的下落,一无所获,都以为她被神荼吃得尸首不剩,雷钧无计,只得回到太白宫。

    江湖各路已经分头入峡,他放心不下,于是借用修补好的幽澜镜衣进来探探状况。

    他取道刀锋峡,发现整个白虎寨黑灯瞎火,不见人烟,一路纳闷,畅通无阻的摸到了鹰尾坪上,不知白虎寨已经毁于滑坡。

    夜云奔流,明月时隐时现,林雪崚把幽澜镜衣放在手中轻轻揉搓,默默坐了半晌,抬头对邝南霄道:“师父,我有个主意。”

    邝南霄猜到她的心思,“雪崚,你决定的事情,不用再来问我。”

    她被他的目光鼓舞,转身面对猫头鹰,“落魄,咱们同仇敌忾,你能帮我从岭上下来,就能帮我再上去,跟我来!”

    提剑起身,将幽澜镜衣往身上一裹,消失在夜色里。

    落魄喳的叫了一声,扑翅飞起,跟着她去了。

    待她轻如落雪的脚步翩然离远,冯雨堂才低声问道:“邝公子,你真的放心她”

    邝南霄轻叹,“她熟悉悬关阵,有能踏索上鹰喙峰的轻功,她了解峰顶布局,隐身衣、流光剑用得娴熟,善用链子保命,又有落魄相助,我不是不担心,可除了她,再没别人。”

    仰首望去,鹰脊岭后的鹰喙峰直插苍穹,深夜的乌云展开宏阔的羽翼,野心勃勃,想把一切囊入黑暗,然而明月浮沉云海,总也不让乌云得逞。

    落魄循着林雪崚的气息飞至悬关阵前,巨眼如灯,陡然发现了阵顶的神荼。

    丧偶之仇排山倒海,落魄高叫一声,飞向阵顶。

    神荼的断骨已被燕姗姗接合包扎,不能乱动,然而神荼傲性,有敌上门,哪有不应战的道理,当即俯冲而下。

    落魄比巨鹰小很多,可它瞧出神荼一翅不灵,登时斗志大涨,围着神荼正冲倒撞,前堵后截,蛮狠灵活。

    两鹰在半空斗得羽毛纷飞,整个北斗寨都被这激烈的动静震撼,纷纷探头观望。

    燕姗姗冲出神鹰堡,吹哨呼唤,神荼仍是与猫头鹰纠缠不休,燕姗姗只得让郁垒上前相助。

    郁垒比神荼温和听话,可郁垒翅上也有厉害的箭伤,因此只在一旁驱逐侧击,好让神荼分出身来。

    明月出云,林雪崚趁落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裹着幽澜镜衣,灵猫一般纵身上岭。

    她白日攻过阵,对落脚之处心中有数,蜻蜓点水,掠过层层关垒,空烟无形。

    几个北斗使者似有察觉,左右张望,可山上风向不稳,辨不出什么异常。

    燕姗姗心思全在一对巨鹰身上,自然不曾留意。

    林雪崚溜至岭顶,怕被神鹰堡中的光亮照出影子,沿着堡外平台的边缘猫身而行。

    神鹰堡窗户紧闭,窗上人影绰绰,堡外和问星台上有玄武寨的人穿梭巡回。

    月亮钻到云背后,林雪崚悄悄躲在问星台石阶下的阴影里。

    鹰涧河奔流峡谷,水声在夜里空旷响亮,她偷偷仰望鹰喙峰浓黑的影子,不知为何,心中扑扑而跳,有种极不寻常的预感。

    落魄力斗双鹰,大大逞了一把英雄。

    郁垒终于把神荼和落魄隔开,三圈两绕,迫着神荼飞回岭顶。

    双鹰一前一后,收翅进了神鹰堡,燕姗姗将大门一关,对着隔在门外的落魄道:“良将不斗匹夫!”

    落魄自认得胜,飞到堡顶,来回踱步,发出洋洋得意的喳叫。

    问星台周围的人纷纷看向堡顶,什么鸟,竟能叫得如此难听!

    月亮破云而出,林雪崚抓住时机,深提口气,裹紧幽澜镜衣,溜上问星台,飞身踏链,直奔鹰喙峰。

    燕姗姗听着落魄的叫声,五心烦躁。

    天黑之后不见赵漠,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极其不安,仿佛什么重大的变故就要发生。

    田阙见她发呆,背影凄清落寞,不禁纳闷,“姗姗,你今天与以往不同,不会真的因为那个古怪的丫头吧”

    燕姗姗肩膀一颤,“你倒是提醒我了,差点忘了她!”

    轻轻吹声口哨,鹿角灯上飞下一只蛾子大的小鸟,停在她的指尖上,黑眼伶俐,细嘴弯长,红线似的舌头不时伸出嘴外。

    鹰尾坪上的宣女浑身一个哆嗦。

    丁如海问:“你在发冷”

    宣女缩着脖子摇摇头。

    宁夫人询问她发病前的经历,可很多记忆都已模糊,前言不对后语,想不清楚。

    宁夫人温言安慰,让她歇息,宣女安不下心,神思犹在回忆中。

    莛荟在远处愣愣的看着,她对宣女的害怕和厌恶始终不能消散,此刻瞧丁如海都觉得陌生。

    邝南霄见她凝眉不语,笑问:“小猴子,从这山上下去以后,你最想吃什么,玩儿什么”

    莛荟眼睫一湿,“霄哥哥,以前我总是有好多事情想做,最好天天有新鲜,日日有花样,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那些虽好,一个人做又有什么开心。”

    邝南霄在襁褓中就失去所有亲人,从来不知父母家人陪伴是什么滋味,问星台宴短短几个时辰,却从和易家的相处中体会一二。

    他歉疚心痛,将莛荟轻轻拢到肩头,“小荟,这世上难关重重,可什么都敌不过一颗快乐之心,你天性乐派,蕴力无穷,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却相信,有危有难的时候,悲伤最压不垮的就是你。”

    过了子夜,坪上再无人语,只闻风声。

    丁如海打起瞌睡,迷糊之间,耳畔响起轻轻的嗡嗡声。

    他以为是普通的蚊虫夜蛾,没有留意,谁知身旁的宣女骤然惨叫。

    他睁眼一看,宣女脸上炸开一片红色,红色飞速蠕动,钻进她的两只眼中消失不见。

    宣女痛嚎打滚,骇人心肺。

    坪上惊动,丁如海借火一照,宣女两眼圆睁,瞳孔血红,眼周腥粘潮湿,绿色的头皮上血脉暴凸,似有什么东西在汩汩钻动。

    宁夫人扒开她的眼皮一看,从医箱里取出一支空心铜针,在宣女头顶刺入,又取了一颗白色小丸,在自己口中含化,凑唇至铜针末端,轻轻吐气。

    含化的白丸散出




第103章 银月王杖
    赵漠稍远,站在光影边缘,江粼月在方舍门口挡着。

    赵漠单手提钩,“江粼月,你别以为我意外,我还担心你不来,这峡里岭上成百成千的死,离得还是远,就算青龙寨鹰涧漂尸,白虎寨夷为平地,也比不得在他眼前血淋淋的死上一个,来得实在。”

    江粼月低头一瞅,一声轻笑,“血淋淋是血淋淋,只是还没死。”

    林雪崚胸口一热,恶匪的声调一如既往的懒散,但中气极弱,这疯子被绊龙索的尖栅扎得满身窟窿,肩上被铁锚连钩带拖,又发着烧,一条命去了大半,是怎么跑上鹰喙峰来的

    她忍不住探头去瞧,江粼月手提青龙剑,口吻戏谑,面色苍白,新伤旧伤,满身是血,显然已经搏命与赵漠相持了很久。

    江粼月这一笑,呛出两口血。

    赵漠眉头一皱,抖了抖袍襟,生怕沾上。“哼,你没死,是我兴致还没完。”

    冷笑一声,脚步斜踏,抖手揉身,一柄北斗钩星寰万象,厉风千道。

    林雪崚深吃一惊,赵漠不再韬光养晦,钩法比在问星台狠绝得多。

    青龙剑旋撩出手,“八海风凉”,平地生飓。

    江粼月在河口重伤,气力远逊平时,即便如此,这一剑依然威猛磅礴。

    交击密无间隙,北斗钩的声势死死压着青龙剑。

    林雪崚正要相助,忽听方舍中有人发话:“小月,‘指极七缠’七步一循环,你在钩法循环交接之际,攻他右肘!”

    声音暗哑干裂,痛苦费力,但气势犹在。

    江粼月看准步数,一剑刺出,逼得赵漠拧身缩避。

    舍中人继续道:“游云惊龙,削小腿!……大点涉式,踢后心!……苍龙伏世,断左路!”

    江粼月招招到位,将赵漠逼退七尺。

    赵漠狡猾老道,出现险象的时候也一派雍容。“谢教首,你只指点他,真是偏心。”

    北斗钩反撩向上,“北辰星拱”,转眼又拼了二十余个回合,抢回四尺。

    烈斗之际,赵漠眼光忽然一侧,“林宫主小贼偷窥,太**份了吧!”

    林雪崚轻功佳绝,小心闭气,又有幽澜镜衣掩护,可她的身躯让峰顶雾气的流向有了轻微改变。

    赵漠何等精明,一眼瞧出不对,即使不能完全肯定,先放出“林宫主”这三个字,也足以让江粼月分心。

    他说话的同时,挥手掷出七颗银色的澄星珠。

    这暗器不是石危洪所授,而是赵漠自创,从未向人显露过,七珠借神鹰掌之力,颗颗刁钻,凌辣无比。

    江粼月只是电光石火的分了一岔的神,闪身避珠已经来不及。

    挥剑力挡,“云起龙骧”,七珠震得剑身发颤。

    澄星珠被青龙剑弹开,向外疾飞,没有减速,力道仍狠。

    北斗钩趁虚而入,攻向连拐几拐。

    这招“北斗七折”是专门夺人兵刃的奇招,诡变神速,环环相扣。

    “云起龙骧”忙于挡珠,来不及变招防钩。

    江粼月反应机敏,压腕向下,青龙剑拗着钩上七拐八折的巧力,并没脱手,可是被北斗钩牢牢别住。

    剑尖离赵漠还有几寸,赵漠的钩尖却已勾住他的喉咙。

    林雪崚听赵漠说她偷窥,就猜是分神之计,手持流光绝汐剑弹身而上,想阻止赵漠突袭。

    被青龙剑挡飞的澄星珠正迎着她过来,这七颗珠被挡飞的去向,也在赵漠算计中,正好借江粼月的手,阻了她的势。

    她破开澄星珠,冲至近前时,江粼月已被北斗钩制住要害。

    乌云遮月,幽澜镜衣失去反光,林雪崚扯开镜衣,凝步现身。

    赵漠左右一瞥,眉头微耸,“小月,你是吃女人亏的命,这辈子都改不了。”

    江粼月在河心礁被上官彤的鱼翅镗戳破喉咙,伤口颇深,现在北斗钩一划,正勾在窟窿里,一股股的血顺着钩滴滴答答,开了闸一般。

    林雪崚牙关一僵,“赵漠,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漠横手持钩,瞥向方舍门内,目光冷峻,“谢荆,你还不肯拿出来”

    江粼月不顾喉上剧痛,又是一笑,“北斗君,拿我这条命要挟,你打错了算盘,我屡犯教规,教首早该将我抽筋剥骨,至于林宫主,她与我当众决裂,殊死血战,我若身首异处,大快其心。”

    赵漠手上一紧,“是吗”

    这一割,江粼月疼得麻软,呼吸不继,眼前眩晕,血落如瀑,再也难以强撑,青龙剑脱手落地。

    谢荆道:“赵漠!我会偿你所愿。林姑娘,请你进来,我有事相求。”

    林雪崚踏入方舍,一股燥热扑面而来,屋内坐着一人,皮肤皲裂焦黑,象被烧过一般。

    谢荆内功至刚至阳,受阎魔引之害,体内焚热煎熬,与邝南霄的内寒是截然相反的两极。

    林雪崚蹲下,“谢教首,他到底要什么”

    谢荆低语一番,林雪崚仔细倾听,点了点头,迈步出来,“北斗君,你让一让。”

    赵漠钩着江粼月向后倒退几步。

    林雪崚走到圆舍跟前,圆舍名为天亭,是教首闭关之所,亭顶上八只铜铸雄鹰各踞一方,身姿迥异,翅膀有张有垂。

    她暗运太白心经,脚步挪转,掌上发力,使出“掠影催鸿手”,击向各只雄鹰。

    待她绕舍一周,回到原处,雄鹰的翅膀全都变成高高扬展的姿态。

    她接着击向铜墙上堆垒的铜块,左一推,右一拨,铜块错杂有序,变换排布。

    赵漠以前无数次钻研天亭的开启之术,每个铜块都试着推过,根本推不动,原来鹰翅上有总机关,只有鹰翅全部抬起的时候,铜墙才是“活”的。

    整座铜墙是一座巨大的孔明锁,别无窍门,全靠卯合穿插之妙,只要知道排挪顺序,就可以顺利打开。

    林雪崚对此并不陌生,碧溶桂匣子就以类似的“拼骨锁”为盖,谢荆稍一点拨,她全都明白。

    推拨铜块需要充沛内力,谢荆腑脏焚痛,无力亲自开启。

    华贵柔和的夜明珠光从天亭中丝丝透出,光华越来越盛,直到一座长方形的门洞完整呈现,天亭内的布局终于一览无遗。

    里面的陈设比方舍更简单,梁上同样悬下一盏鹰形的铜质鎏金灯,鹰口含珠,唯一与方舍鹰灯的不同之处,是鹰爪中另外擒着一只六棱形的铁匣。

    林雪崚一指铁匣,“北斗君,你要的东西就在那里,先把人放开。”

    北斗钩没有一丝松动。

    赵漠凝视铁匣,目中掠过腥红的沉痛,继而转悲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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