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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谢荆,你根本不懂银月刀,这只是个空匣子而已。”

    谢荆沉声回应:“赵漠,月鹘亡国已久,你就算取回王杖,除了白白自担负累,能有何用一切野心仇恨,都是蔽眼的魔障,劫杀祸乱,于谁是益”

    一阵风来,马群般的流雾从峰顶奔卷而过,仿佛带着遥远的飞尘厮杀,惊心动魄,让人立足不稳。

    赵漠眼神一黯,“劫杀祸乱你可见过挑尸三百、充作旌旗的入城之路头骨为杯、人皮铺地的歌舞欢宴若不是我父亲铁心铭志,想避免这些劫杀祸乱,他怎会认不清四野豺狼,轻信盛廷友邦,任人玩弄于鼓掌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的三个姐姐饱受摧残,惨遭践踏!”

    手腕一抽,钩刃又深入江粼月脖颈一分。

    谢荆已对赵漠身份确定无疑,“晢晔,银月刀是你一族圣物,牵系荣辱兴衰,按理应该物归原主,但它戾气太重,腥风血雨,你父亲苦心取舍,不想让你再走他的老路,你何苦违背你父亲的意愿”

    赵漠垂头,“我心我命,从一出生起,便系于刀上的血光,尘沙蚀刻,无可更改。”

    抬眼凝视,“谢荆,你还想再拖延吗”

    手腕翻转,江粼月颈上血窟窿继续扩大,极是惨怖。

    谢荆深重一叹,对林雪崚低语两句。

    林雪崚点头会意,走到悬崖边缘,将一条追云链拴在鹰喙岩顶的山枣树上,手扯链子,提气纵身,从鹰喙岩顶一跃而下。

    此刻鹰涧河中漂着




第104章 月鹘旧纪
    翻滚之间,林雪崚背上传来雷击般的一震。

    这一击之力将她和江粼月推下鹰喙岩,两人死命相拥,仅凭一条追云链悬挂空中。

    她身上的天蝉甲支离破碎,背上象被烧热的铁网烙过,炙痛蔓延全身,连牙缝都渗出血来。

    若非有天蝉甲保护,若非滚下鹰喙岩避开了正面的刀气,她已经糊里糊涂的当了祭物。

    银月刀茫茫回世,红光渐收。

    江粼月深提口气,顺链而上,携着林雪崚跃回鹰喙岩。

    银月刀已在赵漠手中,六棱杵散出纯净的浅金光芒,修眉新月般的刀刃在光芒中弹射而出。

    轻转之间,刀刃擦风,发出细微的吹沙之响,仿佛耄耄老人一觉醒来,正在叙述沉睡时梦到的故事。

    赵漠神情肃穆,口中喃喃说着旁人听不懂的月鹘古语,和银月刀交谈互应。

    山凝水寂,风住云停,林雪崚和江粼月被这空旷的悲凉浸染。

    许久之后,林雪崚才开口:“北斗君,你在神鹰教蛰伏多年,终于破茧回归,可山河易改,昔事今非,权途血路,有去无回,不是一人一刀颠转得了的。”

    赵漠的目光一刻也未从刀上离开,“林姑娘,你一个女人,明知做不了秦岭之主,没有邝南霄,太白宫会四分五裂,可你会袖手不顾吗人各有命,既然刀归原主,天意已决,这条权途血路,不如就自你们两人开始!”

    一向雍容平静的脸上,透出无边恨意,刀光凛冽,杀气贲张。

    谢荆被杀气震醒,这令人窒息的感觉似曾相识。

    他陡然想起,石危洪断臂那日,从鹰喙峰隔空而来的可怖杀气,正是银月刀。

    赵漠展臂一挥,银月刀劲风割面,影落如瀑。

    山枣树被凌厉的刀气震得簌簌而动,断枝如飞箭。

    林雪崚刚才被刀气所伤,体内翻江倒海,背上剧痛不止。

    江粼月青龙剑一圈,拨开乱射的树枝,扑入森寒刀圈。

    赵漠再也不是那个精致清高的北斗君,而是所向披靡的征战首领,刀如千军万马,锋锐无所不在。

    江粼月与刀影相搏,只觉杀气弥漫,四面皆是埋伏。

    并不宽阔的峰顶成了黄沙疆场,每道刀光都是敢死之士,对手凭借的不再是招式之利,而是兵刃之魂。

    银月刀凝集一族血恨,仇云笼罩,青龙剑是单枪匹马的突将,在悲愤的刀影里左右冲杀。

    林雪崚见青龙剑身陷重围,若制不住银月刀,三人都得死在峰顶。

    她深深提气,运转太白心经,流光绝汐剑似乎觉察出银月刀咄咄逼人的杀气,一股清柔的寒意徐徐涌出,顺着她握剑的手掌反渗回她体内。

    这寒意随着太白心经散布全身,与侵入腑脏的刀气相抗,帮她驱散了剧痛。

    林雪崚侧眼一看,流光绝汐剑寒光逼绽,亮如白镜,是她学会驱剑以来剑势最盛的一次。

    灵剑知人心意,越是危急时刻,越是连息一体。

    她将腕上与山枣树相连的链子解开,凝气持剑,剑气随着萦亮流闪的寒雾四向渗开,与霸道的银月刀分庭抗礼。

    赵漠冷笑,银月刀也感觉到剑气,发出呜呜的啸鸣。

    他提步旋身,刀光如遍野狂奔的狼群,将林雪崚团团包围。

    林雪崚低喝:“小月,四龙聚宴!”

    “四龙聚宴”可以利用身法之快,对敌手形成环攻,若被敌手围困,“四龙聚宴”可以变作闪烁不定的多路突击。

    此刻的刀气正是杀不透的重围,江粼月脚步挪踏,分向击刺,到处都是青龙剑影,一时竟辨不出他真身在何处。

    林雪崚弹身前冲,流光绝汐剑彗星划空,剑上清音刺破银月刀的啸声,寒雾卷处,怒电劈闪。

    这道“项王诀”威严刚猛,银月刀亦不能正挡其锐,遍野刀光裂出一道缺口。

    赵漠临敌老练,缺口很快弥合。

    林雪崚身法快变,流光绝汐剑突然隐匿了行踪,合上扑朔迷离的青龙剑,再度出手时,又如彗星电掣。

    她这样左一次右一次借着青龙剑的掩护,方位不定,来去如风,一次次将银月刀的攻势割裂。

    项王从垓下突围,身边仅余二十八骑,面对重兵,仍能大呼而驰,分纵配合,杀得敌军人马惧惊,辟易数里。

    林雪崚的太白心经修为尚浅,“项王诀”远远未到极致,却也能在青龙剑辅佐之下,令不可一世的银月刀阵脚生乱。

    赵漠突然一撤,万千刀影瞬间合一,光凝成束,擎刀斜指,月出云海,皎波万里。

    杀气聚回刀上,漾出一圈华晕,凉风从河谷里倒卷上来。

    陡然间云开月落,正是赵漠腾身而起,弧光照空,向林雪崚全力劈下!

    林雪崚侧身倒飘,使出绝妙轻功“鞭风旋螺”,空中拧身,反占高势。

    一剑“河落海干”,倾尽所能,试图压住刀势。

    闪电之间,银月刀与流光绝汐剑双力同向,气劲叠合。

    只听一声惊天辟地的巨响,突出在外的鹰喙岩承受不住双刃之击,横向断裂,从尖端到山枣树下的这一段“鹰嘴”崩塌飞坠,轰然落谷。

    赵漠和林雪崚应变不及,一前一后凌空跌坠。

    泥石密砸如雨,林雪崚抛出左腕剩下的四根追云链,缠住山岩断面上裸露出来的山枣树根。

    江粼月伸手将她拉回峰上,两人回头俯瞰,山峰太高,云雾下的状况分辨不清。

    谷中传来一声镇静如常的冷笑:“林宫主,后会有期!”

    轰隆水响,断落的鹰嘴砸入河中,震得整个鹰涧峡都是一抖。

    黝黑的峡谷深处发出陨星般的一亮,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林雪崚腿一软,坐在崖边。江粼月回想银月刀的最后一闪,呆怔不语。

    一番险战,惊心动魄,两人伤累交加,筋疲力尽。

    回到方舍,谢荆气息微弱。

    林雪崚到铜鼎中舀了水,慢慢扶着他喝下,谢荆深深一喘,“今晚还死不了。”

    江粼月持剑跪地,“教首,属下擅闯鹰喙峰,请你发落。”

    谢荆皱眉呵斥:“真会装事,规矩你犯得还少我倒想问问,你是怎么上来的”

    江粼月道:“峡谷宽于弩箭射程,我让瘸子做了绞轮、支架、筋腱绞索,借小夜的力气,把对岸双巢峰上的棘云树拉成了一张巨大的弹石弓,不过弹的不是石头,是我自己,弹到半空,向这边射了条钩索,就爬上来了。”

    林雪崚抱拳一揖,“谢教首,我来得突兀,请你宽恕,我只是担心你和我师父一样,受了阎魔引之害。”

    谢荆听她解释阎魔引,一切对应有源,不禁感慨:“在此之前,谁会想到赵漠竟是失踪多年的月鹘王子晢晔,他会阎魔引,天经地义。”

    林雪崚满腹疑问:“谢教首,月鹘灭国已久,月鹘族的王杖银月刀,怎么会在神鹰教中”

    谢荆并未回答,试图撑手站起,林雪崚和江粼月左右相扶,掺着他来到天亭之中。

    三人席地而坐,谢荆一指鹰爪中的银月刀匣,“林宫主,你想知道的事情,在那里面。”

    林雪崚小心取下刀匣,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薄羊皮册,皮纸透着陈旧的异域之气,上面书写的却是极工整的汉文,与沈墨云的笔迹相似,



第105章 铁门狂沙
    “沈琮行文清苛严正,得罪天子,被贬至边关苦地,充任最低等的文职,可他毫无辛酸感慨,反而在开阔的塞外怡然自取,昆恕与他潜谈几日,相见恨晚,忍不住将自己心中的积忿倾倒而出,胸境渐渐舒朗,有了振作之意。”

    “扎裴末做了月鹘王,好日子却连一个月都不到,就被族弟拔野宏毒杀篡位。守月城破后,羌逻兵赖在月鹘境内不走,拔野宏一掌权,便将葱岭以东到玉河上游的国土划给羌逻,暂求南境安稳。”

    “与此同时,宁王李睿奉天子之命,调集三万兵马陈军西州,以助昆恕复国。薛皋护送昆恕一家北上西州,与李睿会合,临行前晚,沈琮知不能阻,反复思量,还是慎言提醒道:‘大王失势力孤,非比以往,切勿轻信于人!’”

    “浑朔入侵时,大盛对浑朔只是声势严厉,月鹘内战,盛军佯作调停,现在却义愤填膺,重兵压境,昆恕何尝不明白,但他爱妻如命,对大盛的信任潜移默化,即使警惕怀疑,仍有难以割舍的情愫。”

    “昆恕对沈琮道:‘广成元年宴上,天子初登大宝,曾言共荣西疆、并拓宏土之愿,吾曰:西域辽广,拓之不尽,愿为兄弟手足之国,更作藩篱之援,千秋百业,诸族和谐。’”

    “小月,咱们大盛想要月鹘归属,不是一日两日,莫说月鹘国是西域门户,疆土广袤,囊控商路要段,制衡浑朔羌逻,单就那些耗费重金收购的军马,也足以让广成帝心痒。”

    “可是昆恕虽然热诚交好,却不愿月鹘沦为属国,一旦归附,不仅要称臣上表,赋税纳贡,还要让盛军钉驻入境,设都护,置军侯,即使境内多半官职仍由月鹘人充任,毕竟要听从汉将颁令管辖,随时赴调候遣,选储立嗣和对他国的邦交治策,更由不得自主。”

    江粼月点点头,“昆恕婉拒天子之意,以友相待,不卑不亢,是个有骨梁的男子,彼时月鹘国盛,不似那些孱弱的边境小族,可月鹘战后衰败,盛廷助他复国的条件,一定是要月鹘归属称臣,依昆恕的性子,可会答应他穷途末路,又能有什么选择广成帝野心勃勃,等的只是契机,只怕由不得昆恕做什么选择。”

    谢荆一叹,“昆恕对沈琮道:‘月鹘九姓拜月为盟,穷末之时同甘共苦,未想富足经年,反而人心糜糜,各安异算,以致灾祸一来,九族难聚,溃乱不堪!骨勒之仇,恨不能让伊丽河倒灌,涤守月城之悲,然而灭仇殆尽,以血偿血,终是毁国之道。此去西州,仅愿九姓重聚,清除旧怨,重立新盟,光复月鹘!若盛军肯为助证,令吾得偿此愿,身家性命、神刀王位,皆轻若鸿羽!’”

    这番话,江粼月现在听来,胸中都是一热。

    林雪崚看着《月鹘旧纪》上记载的原文,亦是感慨,“昆恕不想让盛廷拿他当傀儡,盛廷又岂会顺他一人之愿,促立新盟再说月鹘九族灭的灭,散的散,余下的满怀深仇血恨,哪有那么容易清除旧怨昆恕肝胆可鉴,可太过天真。”

    谢荆道:“话是如此,可以昆恕当时的孤立境况,他不愿以血洗血,不愿因一己安危而沦为附庸,不愿国土日衰,被虎狼分食,能做的,也就是凭一腔之诚,振命高呼,以求喝醒月鹘族人了。”

    “沈琮听他语志坚决,不再多劝。昆恕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沈琮手中道:‘与先生相处虽短,却诚恳交心,一见如故,倘若他日不能再会,便籍此物为念,愿它伴随先生早日圆梦,远离尘沙之地,做回江南布衣!’说罢行礼相谢,十分郑重。”

    “沈琮还礼拜别之后,伸手一看,那是一枚暗金色的六角棱环,环上刻着花纹,还有一些暗斑,不知是锈迹还是血迹。”

    “次日凌晨,昆恕的小儿子突然没了踪影,都尉府四门都有士兵把守,一个六岁的小孩能跑去哪里,可搜遍府中也找不到。昆恕叹道:‘晢晔一向懂事,昨夜却吵闹不停,我训斥了他两句,一定是怄气藏起来了。’”

    “昆恕有三女一子,三个女儿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只有十一岁,长仪公主雍容端方,生下的三位公主都是美丽出众的姑娘,晢晔小王子倍受姐姐们疼护,可沈琮的印象中,晢晔并不是爱怄气的骄纵孩子,反而十分早熟,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警惕,很会保护自己。”

    “薛皋又命手下在典城内外搜寻,还是一无所获。天色已迟,不能再等,薛皋沉着脸,一边吩咐队伍出发,一边命令典城军士继续查找,于是三位公主同坐一车,昆恕与薛皋并辔在前,在暮色中北行远去。”

    “数日后,宁王李睿的帖子分别送抵守月城、碎叶川及狼山玄池,约请月鹘各族首领到漠北焉耆镇外的铁门关共渡斋月节。”

    “斋月是月鹘年历中的九月,这一个月中忌荤禁欲,要‘耳不听邪,目不视邪,口不道邪,脑不思邪,身不妄邪’,以求摆脱罪孽,清心自省。封斋的最后一天,男女老少沐浴净身,登高观望新月,月出开斋,是极为隆重的节日,聚会定在这天,深意良苦。”

    “到了斋月节,晢晔小王子依然没有找到。沈琮一身疲惫,他在边境已久,知道周围的荒险,暗想这个孩子可能已经殒命大漠,要么就是落入对头手中,生死不明。”

    “他心中郁叹,登城远眺,典城脚下的粗砾戈壁延伸向北,渐渐细化为沙,直通且末河岸。沙漠中河道不稳,年年有变,就象世事一般曲折难料,越过河去,便是绵延无尽的金色沙丘。”

    “这大漠,是被天山、葱岭、昆仑山三山圈围成的‘死亡之海’,湿气难入,干烈多风。沿且末河向西的领域,被称作图伦碛,从昆仑雪峰融化而下的玉河、雅河双流并行,冲过山脚绿洲,纵穿图伦碛,汇入漠北的赤河。从典城向东,大漠渐行渐窄,被且末河、赤河南北夹困,收拢于二河共汇的蒲昌海。”

    “细微的沙粒一遇轻风,便生烟起舞,每年有四个多月风暴天气,届时‘黄沙幕升,白日西隐’,壮观骇人。这一年的风暴少于以往,斋月节这天,更是出奇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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