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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这两位亲亲热热,旁若无人,六宿兴高采烈,唾星四溅,倒把李雍和侍卫们象木头似的晾在一旁。

    李雍盯着六个妖怪,不知他们身上的衣裳是什么奇异织物,纹路花色与石头一模一样,连凹凸坑洼、青苔泥巴都逼真无比,若不定睛细看,就算他们蹲在眼皮底下,也未必察觉。

    原来邝南霄早有预料,在此伏了帮手!

    李雍眯起眼睛,“青龙寨哼哼,蛇鼠一窝,太白宫与江洋匪首‘一翼遮天’,竟是同伙!”

    一挥手,众侍卫攻杀而上。

    六宿拔出龙爪剑,把邝南霄夫妇护在正中,一边叮叮当当的迎战,一边仍是絮絮叨叨,嚼舌不停。

    亢宿使者道:“邝公子,话说我们六兄弟跟着寨首,享乐西京,王公老爷们的宅邸去过不少,这位赢王老爷家中,别的珍奇古玩没什么稀奇,唯有一座‘豹房’,令人叹为观止。”

    莛荟好奇,“什么是‘豹房’”

    亢宿使者嘿嘿一笑,“‘豹房’里关着狮子,老虎,花豹,狗熊,还有数不尽的触器角具,春床靡榻,这位赢王老爷喜欢在猛兽咆吼声中大展雄威,号称一夜御女上百,狮虎丛中翻来滚去,白花花的姑娘们也会被拴上铁链,涂上虎豹斑纹,人形兽态,看得我们这些山野小贼,涎水一地。”

    莛荟脸红耳赤,满面厌恶,六宿左一句,右一句,嘻嘻哈哈,揭的都是赢王的丑事。

    李雍火冒三丈,不顾断鼻之痛,亲自挥剑来攻。

    他向名师学过剑术,身边的侍卫都是京兆府的精锐,可六宿谈笑之间穿插有序,六把龙爪剑铜墙铁壁,水泼不进,李雍越逼越紧,六宿的手中剑也和嘴皮子一样,越来越麻利。

    邝南霄专心欣赏青龙阵法,并没细听六宿的言语,直到莛荟捂着耳朵伏在他肩上,才恍然笑道:“六位使者,内子不爱听,几位舌下包涵,适可而止。”

    尾宿使者忿忿不平,“邝公子,你雅人雅量,这下三滥的王公老爷可没那么大度,他毒手害你,你连脏话都没一句,依本爷的性子,早就卸了他的活儿喂狗。”

    众宿一听,纷纷提议折磨李雍的法子,一个比一个新颖,听得李雍血管暴涨。

    李雍逼攻许久,原以为干掉邝南霄这个废人是举手之劳,结果冒出这群令人头疼的怪物,他臂酸手软,退出两丈,心中暗想:“邝南霄将我拖延在此,一定是为了万仙阵。”

    不能再耽搁,可在太白不除掉邝南霄,终难成事,李雍眼珠一转,一面指挥围攻,一面悄悄支开两个侍卫。

    两个侍卫去而复返,望仙台密集的交刃声中突然加进了小孩的啼哭。

    莛荟一听,大惊失色,李雍将一个幼童提在身前,正是小凯。

    柯文樱被两个侍卫扭住胳膊,边挣边喊:“公子,小凯烧得厉害,我没有与许执坊汇合,私自留在花药坊给小凯煎药,小凯若死了,有我这个做娘的陪他死,你千万别被我们母子牵累!”

    诸宿暴骂:“狗王爷,竟用女人娃娃要挟,便是咱们这些无耻之徒,也没这么下作!”

    邝南霄令诸宿停手闪退,对莛荟道:“你也让开。”

    小凯哇哇大哭,莛荟心痛两难,张臂护在邝南霄身前,不肯挪动。

    李雍手臂一晃,手一松便能将小凯摔死。

    邝南霄轻声耳语:“小荟,对付险恶之人,怎能只留一重后备,刚有帮手赶到,等着看好戏。”

    莛荟将信将疑,退到轮车一侧,邝南霄身前再无防护。

    李雍卯足全力,正要一剑将邝南霄刺个窟窿,胸前忽然被火辣辣的一抽,痛得他站立不稳,手上一轻,小凯在柯文樱和莛荟的惊叫声中,高高飞上半空。

    柯文樱被人拉到三丈之外,站稳脚跟时,小凯已经稳稳落回她怀中,回头一看,身畔站着个中年渔夫,“杜舵主,多谢相救!”

    震泽舵主杜愈的鱼竿在紧急时大显神威,早已不是第一次,激战天蹄峡时,他的神钓之技曾助叶桻脱险玄武阵,飞上锁屏道,这回甩竿击敌,把小凯“钓”离毒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李雍担心万仙阵,六怪就够头痛的,现在又有厉害帮手,他横眼一扫,对侍卫道:“咱们走!”

    几人飞速向西奔去,莛荟狠狠呸了一声,“霄哥哥,咱们干嘛不擒住这坏蛋”

    邝南霄看着李雍的背影,“让他去,若没有他,咱们反而百口莫辩。”

    六宿不爽,“杜三网,你到得巧,把我们兄弟的风头都抢去了!”

    邝南霄收回目光,向杜愈微笑,“杜舵主,你远道而来,小弟未曾招待,先劳出手,实在惭愧!”

    杜愈拱手,“公子说哪里话,江南先灾后战,境况凄苦,震泽舵未能随义军效力,惭愧的是我。早该来此拜会,一直耽搁,这点微末之劳,何足挂齿!”

    六宿咂嘴,“邝公子,我们几个从南海归来,比他路程远,我们辛辛苦苦扮石头,比他先出手,怎么没见你这般客气”

    邝南霄连忙致歉,“邝某不周,六位勿怪!小荟,文樱,再煮些好茶,招待贵客。”

    莛荟撅嘴,“我煮的茶太涩,不敢再献丑。”

    “夫人海涵,看在客人面上,别生气了。”

    六宿齐笑,“‘霄黯千颜’也会惧内!”

    笑音未落,几道短促的焰信在西北麓升起,邝南霄眼中一亮,“许执坊和温将军告捷!”

    太阳渐渐偏西,茶香再度溢满望仙台的时候,落日把天边的云染成了金盔金甲的百万雄师。

    邝南霄的目光掠过黑峪、汤峪,落向万仙阵方向。这漫长的一日,太白山不知还有多少未尽的波折。

    缓缓消失的落日余光,带走了李壑的最后一分力气。

    跑马梁这段山路几乎要了他的命,起先脚下只是密集的碎石,渐渐变为大片大片的石堆,杂乱无章,连绵不断,必须一刻不停的在石头上攀爬。

    一朝之帝狼狈不堪,皇后的纤纤细足无数次失陷扭崴,栽得深的时候,半个身子都卡进填满冰雪的石隙。

    这就是闻名太白的石河石海,古书上将数万巨石陈列如阵的高山冰缘地貌称为“龙翻石”,复杂如迷宫,峥嵘如兽群,遇上陡坡,就如翻越步步尖锐的刀山,一跤摔下,锋利的石棱足以割肉碎骨。

    一行人沿着山梁,跋涉至暮,终于到达万仙阵。李壑提不起一丝振奋,只有难言的疲倦和绝望。

    石头,放眼所见,除了石头还是石头,铺满山道,覆盖山坡,仿佛全天下的石头都集中到了这里,无所不在,无穷无尽。

    万仙阵与一般的石河石海相比,更加参差险恶,无数突兀的石柱石堡矗立在黯淡的暮空下,象一排排阴森的鬼牙。

    李壑心中发怵,听着山梁上怪异的风声,不愿继续深进。

    黄茌道:“陛下,万仙阵看起来怪异,却是再好不过的天然护卫,如果郯军或者太白宫追杀而至,陛下可以藏身阵中。”

    李壑跋涉的时候一直隐隐懊悔,不该糊里糊涂的离开拔仙绝顶,“要是陆爱卿在此,朕也不会这么提心吊胆。”

    黄茌继续安慰,“等赢王殿下处置了邝南霄这个贼子,很快就会率领众臣,来与陛下汇合,陛下只需忍等一刻,稍作休息。”

    李壑只好进了万仙阵,在一圈高高低低的石堆中找了个避风处,勉强安顿。

    天已全黑,太监在石窝中点起隐晦的火堆,两位皇子累得虚脱,趴在宫女怀里睡着,皇后双踝肿紫,脚底全是血泡。

    李壑无能为力,与皇后偎在一处,“梓童,令你受苦,朕心不安。”

    皇后靠在他肩头,“能与陛下同甘共苦,是臣妾的福分。”

    火堆发出轻微的哔啵之响,夜风中有羚牛的鼻息。

    黄茌见李壑疲倦无防,对李壑旁边的几个侍卫作个眼色。

    这几个扮作百姓的侍卫其实是李雍的亲信,装着要解手的样子,转到石堆后方。

    石堆后另有提前埋伏的京兆府侍卫,他们穿着太白宫工锻坊的衣衫,摸出匕首,脑中只有李雍简短的吩咐:“皇后,死,皇子,死,皇帝,留一口气。”

    留一口气是为了让李壑亲自写下传位遗诏,李壑的字体融合符书、悬针、鹄头、钟鼎各种印章字体之风,极难模仿。禅位大事,只有留下亲笔遗诏,李雍才可取信群臣,名正言顺。




第166章 响尾环蛇
    李壑靠在石上,迷迷糊糊的打盹。

    皇后偎在旁边闭眼浅睡,她胸口憋闷,有一团不祥的凉寒之气,混沌之中,眉心忽然细针撩拨似的一痒。

    她倏然睁眼,正有几人手持寒光森蓝的匕首,绕出石堆,向她和李壑袭来!

    皇后尖叫,“陛下,刺客!”

    李壑脑中一轰,隐有红光厉电,那是末日之色。

    死到临头的滋味一团冰冷,一瞬间,他象本能的动物一样搂紧了皇后,缩颈待毙。

    只听噗噗几声,却不是他和皇后被匕首捅穿,而是刺客中箭倒地的声音。

    四周的石堆上窜起火光,哄笑阵阵,“窝囊皇帝是个香饽饽,差点让别人得了先!”

    石堆后涌出狼群般的几百郯军,个个持弓搭箭,把李壑一行围在当中。

    刺客中有两人立毙,余者中箭受伤,突遭此变,未及得手,便已自身难保。

    黄茌呆若木鸡。惊醒的皇子吓得放声嚎哭。

    李壑壮着胆睁开眼,左右环顾,一颗心轰轰而跳,耳中嗡鸣,浑身乱抖。

    郯军首领抬手下令,“除了窝囊皇帝一家,一个不留!”

    一名小卒忽然道:“校尉,那几个宫女,不如先留下。”浪笑四起。

    校尉正是田阙,他熟悉秦岭地况,知道承业帝无论是西行还是南下,必经万仙阵。

    他率军赶路,来此堵截,已在万仙阵埋伏了好几天。

    本来准备一场激战,没想到肥羊自己傻乎乎的跑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群披着羊皮的狐狸。

    套中套,够热闹。

    五百郯军风餐露宿,凿冰饮雪,是该犒赏一下,田阙点点头,“好!宫女也留着。”

    弓弦拉紧,正要放箭,李壑的侍卫们和没死的刺客一齐上前,跪地求告:“将军饶命!我们本要杀了废物皇帝,孝敬郯军,将军来了,正是明路,求将军收了我们!”

    李壑一听,心里象被横七竖八的冰锥交叉钉住。

    田阙盯着刺客身上的工锻坊衣衫,冷笑一声,“要向郯军献人,何必扮成太白宫的人行刺”

    刺客们为了保命,只得如实交待,“我们都是京兆府嬴王部下,李雍想图谋篡位,嫁祸太白宫,让太监黄公公暗中相助,把皇帝引到这里。黄公公把我们分作两班,一半扮成太白刺客,一半作侍卫,随皇帝出逃。‘太白刺客’刺死皇后皇子,把皇帝刺成重伤,然后被‘侍卫’击退,让皇帝以为是邝南霄所为,黄公公会趁机说服皇帝在临终前留下诏书,传位给随行王族大臣中唯一可接印玺的王爷李雍。将军,我们早就厌倦盛廷,愿意弃暗投明,归顺大曦!”

    李壑茫然的看看黄茌,黄茌瑟缩低头,不敢回视。

    田阙仰头而笑,“真会审时度势,应该重赏!”手一挥,郯军乱箭齐发,把这些李雍的亲信射成了刺猬。

    尸横满地,乱石溅血,太监们吓得便溺失禁。

    田阙踏前一步,阴笑着望向李壑,“大曦皇帝明文悬赏,生擒承业帝者,封赏是得其尸者的二十倍,因为活皇帝比死皇帝值钱,本校尉才从你这些‘忠心’手下的手中救了你一命。看你夫妻和睦,我再送你个人情,只要你向我三跪九叩,我便叫我的士卒放过你这位如花似玉的娘娘。”

    郯军哈哈大笑,皇后抱住李壑痛哭,李壑望着石缝间毒蛇一样钻延的血流,神情僵痴,苍白如木。

    田阙笑意一敛,“怎么,没听到”郯军迫不及待的向皇后围聚。

    一阵夜风卷过,风中传来“啧啧”两声轻叹。

    田阙耳根一紧,警觉抬头。

    地上的乱石突然象火喷一般倒飞而起,噼里啪啦下了一场石头暴雨,砸得郯军头破血流,散开圈子,向后退逃。

    暴雨停后,郯军才敢抬头,居于正中的李壑一家象被无形的罩子罩着,毫发无损。

    这些乱石大小各异,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控石如沙,不费吹灰之力

    李壑和皇后亦是吃惊,两人搂紧皇子,以为有神灵庇佑。

    田阙缓缓走到一块大石旁边,跷腿坐下,“小月,好久不见,不想出来叙叙旧”

    一阵笑声萦绕万仙阵,郯军转动头颈,追寻笑声的来向,再定睛时,发现田阙对面多了一人。

    来者倚坐石上,抱肘于胸,直伸着两条长腿,一袭墨绿披氅铺展于地,象一扇张开的鹰尾。

    乱石,火光,插满箭杆的尸堆,衬着这两人相互对笑的情景,说不出的诡异。

    田阙干笑两声,“老弟,你已得了谢荆的真传,接了‘一翼遮天’的称号,来来去去,还用得着幽澜镜衣”

    “一翼遮天”四个字,每人都是一惊。

    李壑青筋抽搐,脊背麻寒,本以为来了救星,谁知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盗,看样子还是敌军的旧交,微末的希望又象破船一样沉了底。

    江粼月笑容可掬,“田兄,你忘了我人品低下,可不似老雕、谢荆那般光明磊落。”

    田阙朝李壑的方向努努嘴,“蠢皇帝最后一次在西京张榜拿你的时候,你的脑袋标价九千两。”他眼珠微转,话音一低,“如今乾坤颠倒,皇帝自己的脑袋标价比谁都高,难道青龙寨生意不好,你也想拿他换酒钱”

    江粼月摇摇头,“我能屈能伸,锦衣玉食不嫌精,粗茶淡饭不嫌陋,生计小事,烦不着我。怪只怪我对那该死的女人贼心不改,耳根一软,答应替她看家护院,结果女人的话要听,女人的师父的话也不得不听,这位圣人邝大公子的脾性……唉。”

    田阙嗤鼻,“老雕早就说过,你成不了大器,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出息还是一点没长,一辈子栽在红颜祸上。”

    江粼月嘿嘿一笑,“以他自己作范本,我到目前为止栽得还不算太惨。话说回来,你堂堂玄武君跑来做个芝麻校尉,又能成什么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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