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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田阙耸眉,“难道一辈子打劫贩私我又不象你那样美酒佳肴、美人侍浴,懂得享受。如果象老段那样,在女人手下混饭吃,哼,还不如当个芝麻校尉!乱世是祸,也是契机,这种时候,别的都不重要,只要辨准一条结实的船,见到踏板,一脚踩上,无论驶向何方,皆能承风而行。”

    他话语一顿,凝起眼神,“小月,为私也好,为公也好,念在过去的酒肉交情上,何苦来搅我的场”

    江粼月微叹口气,仰目望天,“田兄,我这点儿出息,你早就清楚,以你的才干,不缺一颗用皇帝脑袋做的踏板,倒不如卖我一个酒肉交情,等我成亲的时候,免了你的彩礼,请你一顿大席,山珍海味尽你挑,如何”

    两人呵呵对笑,空中却降霜似的冷了一层。

    田阙弯腰凑近,“小月,咱们丑话在先,就算你有一翼遮天的本事,也难在五百人的玄武阵中持久。”

    江粼月环眼一扫,“这些虾兵蟹卒才跟了你几天,就能布阵”

    田阙目露得意,“伏守在此,正好练阵为乐,有石堆为助,能抵得上原来玄武寨的一半。”

    江粼月两眼放光,“老兄,你厉害,两句话便说得我心痒。”

    田阙直起腰,神情沉峻,“你贪玩好乐,我可没心思给你当消遣,你若真为了那女人与我反目为敌,咱们的旧交一笔勾销,再有什么过节,别怪我不留情面!”

    江粼月凝眸回视,“田兄,你可以嘲笑我为了女人没出息,我却不想嘲笑你匪路出身,却要过一鸣惊人的仕途瘾。人各有志,道不相同,今日一聚,给从前的情谊做个了结,也好。”

    他收起长腿,一本正经的起身抱揖,“小弟祝你平步青云,前程似锦。”

    田阙一张脸阴如兀鹫,掸掸衣襟上的尘土,返身走远。

    李壑揣测二人的谈话,抬头看着江粼月孤立的背影,四周陷入一种奇怪的寂静。

    夜风从大大小小的石缝中钻过,发出粗粗细细的呜鸣。

    两个皇子连哭声都噎住,缩在皇后怀里,只剩抽鼻子的淅淅声。

    包成几圈的五百郯军开始循循错动,江粼月披氅飘拂,松闲之下暗藏威严,一见分层环绕的阵局,一声轻笑,若让田阙在很短的时间内只练一种阵法,必是响尾环蛇阵。

    响尾环蛇阵是绝佳的围攻阵形,极易上手,人多地阔的时候优势显著,环绕的蛇身可松可紧,可曲可拐,顺应地形,严密稳固。在万仙阵的特殊地貌中排布环蛇阵,借天地之利,威力倍增。

    真正的响尾蛇只有一节响尾,环蛇阵中的每一节都可以作为响尾,多节响尾同时惑攻诱扰,隐伏的蛇头毒牙便可借助响尾的掩护,闪击得手。五百人掩护田阙这一颗毒牙,几乎万无一失。

    江粼月刚才掀石为雨,以一退众,用的是十式遨空掌中的“补天浴日”。这等威猛,石危洪见了也会赞叹,可威猛的狮子对付暗蛇的毒牙,未必讨得了便宜。

    郯军层层旋绕,越围越紧,随意组合的节节“响尾”开始了无休无止的攻扰,四面八方有突然跃击的锐利单兵,有几十人排列如墙的刀枪齐进,有借助石堆的偷袭埋伏,有窜射而至的密集箭雨,蛇阵环环叠叠,攻势比海葵不停伸缩的触手还密集。

    李壑和太监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法,处于波涛汹涌的杀圈正中,光听响动,就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无数回。

    田阙在重重掩护下隐匿踪影,剧毒的玄武剑和飞链蛇会在任何一刻、任何一处突然冒出,夺命制胜。

    江粼月收胸提气,使出十式跮踱掌中的“大渡涉式”,身灵步阔,轻奇矫健,并不与那些响尾纠缠,只在郯军要伤及李壑一家时挥掌掀石,化险退敌。

    他的九成警惕,都在提防田阙这颗毒牙。

    郯军刀枪剑戟、飞索暗器无所不用,堆拥之处泥流奔涌,逼压之处巨蟒勒食,追截之处群豹围猎,江粼月却似飘忽的气泡,把环蛇阵引成一锅沸腾的岩浆,咕嘟咕嘟热闹非凡,而他只漫不经心的闪闪现现,仿佛儿戏。

    李壑暗叹,这本领通天的大盗只搬空了各大王府的宝库,没有搬走各位王爷的人头,实在客气之至。

    江粼月游刃有余,是因为五百郯军练阵不久,各节响尾配合不严。田阙悄悄下令,让环蛇阵聚攻李壑,逼江粼月分心相护。

    李壑见铺天盖地的兵刃都朝自己压罩,吓得和家人搂成大蒜似的一团。

    四周的石头象喷溅的泉水,起起落落,太监们在环蛇狠攻中伤的伤死的死,李壑更加胆颤,一家人瑟瑟筛糠,恨不得钻进地里。

    江粼月借石为兵,与环蛇阵相抗,掌风所及之处,大大小小的石块成了他随意调控的青龙各部,远近自如,出击精准,连哗啦啦的击石声都象青龙寨的嬉笑。他只答应邝南霄把皇帝一家活着送回拔仙绝顶,那些太监,懒得兼顾。

    郯军越战越惊,在万仙阵沉睡了亿万年的石头们好象都醒了,会飞,会跳,会转圈,会变着法子捉弄人,巨大的响尾环蛇时而退散扩张,时而顺坡游移,时而原地打旋,时而攒聚收剿。

    江粼月放开手脚,乐在其中,可他清楚的知道,田阙正十分耐心的消耗他的警惕,飞掌控石不能持久,一旦稍有疏忽,被毒牙突袭得手,便是全盘皆输。

    他佯露疲态,诱敌出击,可田阙精诡,不上圈套。

    江粼月轻啸一声,身如巨翼,神鹰掌风云变势。

    田阙见他用“一翼遮天”分向横扫,是在试探毒牙的方位。郯军被掀得直飞倒滚,毒牙的掩护越来越稀疏。

    田阙眯起眼睛,低声传令,外圈郯军不动声色的悄悄后退。

    高处火光突涨,是变阵信号,环蛇阵旋开若干通路,外圈郯军分组合力,推着八块巨石从八个方向隆隆滚下。

    江粼月可以轻松躲避,李壑他们却在阵中最低洼的地方,躲无可躲,只要沾上八块中的一块,就会碾成肉泥。

    李壑听着地动山摇的巨响,四向一看,不禁泪崩,天命休矣!

    江粼月脚下发震,前后环顾,他高高吹了一声口哨,弹身跃起,边跃边骂,“该死的女人,都是因为你!”




第167章 麻衣手诏
    江粼月左手“冲离掌”,将第一块巨石一击而裂,右手“引雏掌”,将第二、三块巨石引得互撞。

    再摒一口气,双足“大提涉式”连环猛踢,逼偏了随后到来的四块巨石。

    躲闪不及的郯军非死即伤,最后一块巨石滚下来的时候,被另一块突起的尖石一绊,冲离山坡,抛飞而起。

    江粼月短时内连发猛力,四肢虚酸,忍着肩臂之痛,点足腾空,拔剑迎击。

    青龙剑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光瀑,青龙断岭,将空中的巨石一劈而碎。

    碎石当中黑光一闪,弯曲的玄武剑毒蛇吐信,在青龙剑剑势衰退的时候迎面刺到。

    江粼月丹田凝气,拼力重聚剑势,变作逆向迎敌的“盘龙升空”。

    双剑相交,火星飞迸,玄武剑“铛”的震飞。

    江粼月脸色一变,借碎石冲攻的人虽然身着校尉衣甲,手持玄武剑,却根本不是田阙!

    他后心一阵凉风,田阙的飞链蛇已经袭至要害。

    田阙与小卒对换了衣甲,玄武剑只是幌子,飞链蛇才是真正致命一击的毒牙。

    江粼月剑劈巨石,凭着惊人的本领变招续攻,此刻气短力弱,身体在下落之势,飞链蛇来路刁钻,无论躲避还是回击,都来不及。

    蛇口张开,剧毒尖牙吐露在外,眼见就要咬上江粼月的后心。

    千钧一发,一道漆黑的影子旋风而至,将江粼月顶开数尺,避开田阙的夺命一击,救星是江粼月的宝马夜电腾龙。

    江粼月在巨石来袭之际,为防万一,嘬唇吹哨,唤来山坡背后的夜电腾龙,小夜果然到得及时,腾蹄飞空,助江粼月避过毒牙。

    江粼月腰身一扭,旋手一剑“龙血玄黄”,劈断飞链蛇的索链,蛇头飞坠,剑气指处石崩土暴,田阙中剑倒地。

    青龙剑分寸精准,这一刺偏离田阙心口,重创却不致命。

    田阙捂着胸侧,指缝处血流如注,小卒来扶,被他横手推开。

    江粼月吁叹一声,收回青龙剑。

    田阙支撑着站起,哑笑一声,“小月,此一时彼一时,前途人情皆如此。你若真握着那女人的心,又何须造势,说她是你要娶的压寨夫人除了这点妄想,你的所作所为一无所值。下次再见,你未必有今日的好运!”

    他眼光阴冷,滴血踉跄,拾起玄武剑和断落的飞链蛇头,带领郯军撤阵下山。

    江粼月和夜电腾龙踏过满地尸首,双足四蹄,在李壑跟前停住。

    李壑身上覆满沙土,象只鸵鸟,听到马喷响鼻,颤巍巍抬头。

    江粼月双手抱肘,睨视而笑,“陛下,并非人人都是当皇帝的料,不过你也实在太怂了!”

    李壑惊魂甫定,身子还在不自觉的打颤,悸声问:“一翼遮天,是,是邝南霄让你来的他既然知道这里有埋伏,为何还要……”

    江粼月低身凑近,“陛下,你这对眼眶子里,塞的是一对木头疙瘩,忠奸不分,善恶不辨,不让你到万仙阵来一遭,你会真的相信邝公子”

    李壑心中一顿,望向黄茌。

    黄茌被石头砸伤,头破血流,断了一条腿,顺着石堆爬过来,一路嚎泣,“陛下!老奴冤枉!老奴真的只是担心邝南霄对陛下藏有祸心,才引陛下来此,赢王利用老奴对陛下的忠心,谋反嫁祸,刺客之事都是赢王的安排,老奴并不知情!老奴伺候陛下尽心尽力,陛下一直恩待老奴,老奴背叛陛下,能有何益”

    李壑看着黄茌满面的血泪,心中一团虚空。西京伏阙上书,他不得不撵走太监朱承恩,直到朱承恩凄凉病故,都没再见过面。

    外言谁是祸患,谁是栋梁,他当然斟酌,可朝臣不会在他深夜对着奏折发愁的时候,为他添炉暖脚,后妃不懂得他踌躇决断、挣扎政事的艰难,一个曾经对他嘘寒问暖、体恤入微的人如此哀求,他硬不起心肠。

    黄茌知道李壑心软,声泪俱下。

    江粼月冷笑,“老太监,表忠用不着这张嘴,你是白是黑,自有分断。”伸手捏住黄茌的下颌,“喀嚓”一声,把黄茌的下颌捏脱了臼。

    江粼月掸掸手,吹了长长一声口哨。山坡后面黑乎乎的涌出一伙匪盗,个个身着狼皮,面目狰狞。

    为首的两人,一个满脸刀疤,是沐公寨首领全大猷,一个歪嘴独眼,是雁翎寨首领万敖。

    皇后见他们凶恶丑陋,吓得抱头遮面。

    万敖咧咧嘴,“娘娘,郯军有五百人,我们才来了五十几个,你应该庆幸才是!”

    江南匪盗听从一翼遮天的调令,为衢园难民提供方便,这回收到墨羽令,不敢怠慢,按时赶到太白山。

    江粼月让众匪把走不动路的皇帝一家和余存的太监宫女抬进滑竿,山匪们脚力甚好,在乱石上抬人行进,健步如飞。

    皇后被颠得高呼低喊,前面的小匪暴牙一龇,“娘娘这么喊,别人还真当我们把你怎么样了哪!”

    众匪邪笑不止,皇后羞愤捂口。

    走了没多久,全大猷伏地倾听,几里外正有一队人马急促而来。

    江粼月让所有的人藏在石堆后面,只将断了腿的黄茌单独拎出,留在显眼处,然后揪着李壑,隐匿在离黄茌不远的地方。

    李壑不明其意,江粼月道:“有好戏看,等着就是。”

    远处山梁上出现几只火把,一队人影向西疾行,是京兆府侍卫。

    一名侍卫发现半躺在地的黄茌,惊讶道:“黄公公,你怎么独自在这里你和赢王安排的事可曾得手”

    黄茌下巴松脱,呜呜难言,侍卫这句问话被李壑清清楚楚听在耳中。

    李雍狼狈离开望仙台,一面让太监穆德偷偷前往汤峪,假传天子口谕,令陆明昱回军清除邝南霄,一面让剩余的京兆府侍卫全部赶往万仙阵,这次也不用什么伪装嫁祸了,见到皇帝直接上手,若能成功,一切犹在掌控。

    陆明昱在“铜墙铁壁”击败胡遨,正觉痛快,接到口谕虽不甘心,可担心天子,还是听令撤返。

    中书令杨柬发现皇帝一家失踪,遍寻不见,集结群臣来到望仙台,向邝南霄询问。

    李雍见陆明昱率兵返回,趁机在群臣面前痛斥邝南霄为报私仇,勾结江洋大盗,谋害天子。

    陆明昱半信半疑,立刻派人搜寻天子,兵围望仙台。

    青龙六宿气愤难平,把在山谷里待命的青龙寨叫上来,与陆明昱的盛军相抗。

    六宿伶牙俐齿,领着众匪,大骂李雍谋反嫁祸。李雍喝令:“陆将军,这些贼匪满口胡言,诬陷本王,还不把他们拿下!”

    望仙台剑拔弩张,邝南霄与杜愈讨论茶道,对千夫指摘、万般混乱视而不见。

    陆明昱向穆德和众大臣询问细情,天子何时传谕,何时不见踪影,得到的回答众口不一,模模糊糊。

    李雍道:“陆将军,天子和皇后娘娘带着两位皇子,能走多远现在他们下落不明,只怕已遭不测,你不清剿这些胆大包天的贼匪元凶,反而拖延耽搁,是何道理”

    陆明昱登上望仙台,在邝南霄对面坐下。

    “邝公子,我亲眼目睹太白各坊备战迎敌,我相信你,但这里是你的地界,一切都与你有关,若天子在太白失踪,我自然唯你是问。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不会拐弯抹角,请你直言!”

    “陆将军,你若真的相信我,就在这里饮茶静候,天亮之前,一切都会明了,我人头在此,你还怕我诓讹你小荟,多加一只茶碗。”

    陆明昱犹豫片刻,接茶而饮。

    李雍勃然大怒,“陆明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本王之令,置天子安危于不顾,与逆臣贼子沆瀣一气,你不想活了”

    陆明昱冷冷回应:“殿下,兵符在末将手中,我只尊天子之令。”

    李雍百般威胁,可这里的盛军不是他的亲信,拿王爷的身份也逼唤不动,额头渗汗,只能把赌注全押在万仙阵上。

    赶来万仙阵接应的京兆府侍卫在半途发现黄茌,黄茌下巴松脱,有口难言,拼命摇头。

    李壑躲在石后,听到侍卫的询问,心中明了,一片空凉。

    江粼月低声道:“一国之君,不想再怂的话,就直面他们,看他们到底敢把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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