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月公子
“烧起了!”
“让它烧,只要岳父能给你我一条活路,烧光整个瑶台行宫也无所谓!”
“你在发什么疯!”
我挣了挣,不想这样的举动,更加触动慕容曜心中的疯魔。
他一把将我拽回身边,肆意宣泄到心中苦闷“是啊,我疯了,被我的无能,你动摇的心彻彻底底逼疯了!”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一百个不愿意,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我有千千万万个不愿意,可有用吗没用,这事儿根本没有我说不的余地!!”
突破了那层心中微弱的封印,苦闷就像灾难般在我和他间蔓延开,无法控制收止,就像前方那片燃起的熊熊烈火,不烧光所有不会罢休。
我哭说到“你受不住了,我何尝不在崩溃边缘徘徊!你看看,在那儿躺着的,是生我养我多年的父亲;他真好狠的心,为了自己心中固守的家国大义,不惜陪上自己的性命来做挟,逼自己的亲生女儿再次跳入那个万丈深渊!!他太狠了,算得也太准了,把我所有的退路统统封死,逼着我不得不走他给我安排好的路子!!”
背后熊熊火光做衬,我颤颤抖抖地扣着慕容曜的衣衫,泪流满面地说到“我的心没他那么硬,那么绝,逼得我走投无路的,不是别的,是因为我是李书云的女儿!融进血脉里的宿命,我没能力视若无睹,逃脱这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的不公!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停地捶打着慕容曜,质问着慕容曜,撕心裂肺的我,终于在崩溃中不支地软坐在地,像个无助的孩子,除了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哭,别无他法。
“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淳元!”
他缓缓地屈下身,将颤哭不止地我小心翼翼的揽入怀中宽慰,可这样不切实际的话在此时响起,只是让人更觉得无助和彷徨。
“别自欺欺人了。”
许久后,宣泄通透的我,将他的脸颊颤颤抖抖地捧在双手间,当下触感是那样的真实,但我总觉得这个人会变成我生命里的镜花水月,有一天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父亲的以死相谏,何止赢在当下,更是为我和他的将来预伏下了悲剧。
我颤颤道“父亲一死,不仅激化了北燕长久以来指向我的矛盾,更加入大历方面的重重施压;你自己现在极清楚,这事已经不是你我是否能长相厮守的个人事,而是上升到了家国层面的大是非,如此大的压力之下,你我还能坚守己见到什么时候如今的北燕,已经没有我半点容身之地,难道你真愿意看到这天下来之不易的安宁,因你我再起纷争,再起战火,造就生灵涂炭,尸横遍野的景象一念间,万千果,阿曜,我们辜负不起那些为安宁奉献出宝贵生命的人。”
“淳元,我们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我们带着孩子远离这个是非圈,去过我们想过的生活,好不好,好不好!”
面对这个陷入执迷的男子,我流着泪品着他的悲,他的怕,却不敢给他丝毫所乞求的奢望。
趁他胸膛的温暖还有为我保留的余地,我头抵着他的胸口,涩涩苦苦地做到决定。
“北燕靖德帝,将会是史册上一位仁德昭著,受万民敬仰爱戴的好皇帝,而不是一个不负责任,遭人唾骂诋毁的胆小鬼,千古罪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是这片天地的光明所在,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将北燕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
第六百二十七章 瑶台风雪(八)
大年三十。
等了又等,盼了又盼,这顿年夜饭还是因为慕容曜的缺席,败了年的味道。
看了会俩孩子在庭院里玩炮竹,心里仍还是放不下那个在致宁斋避而不见的慕容曜,嘱咐了小梅两句别让孩子们玩得太疯,我便动身前往膳房,准备亲自包些羊肉饺子给慕容曜送去。
和面,剁揉,拌馅,擀皮,一个人忙碌在膳房内的我,和今夜那万家灯火下忙前忙后的普通主妇般,尽心操持着这顿年夜饭。
刚包好了一抽饺子,一边拭汗一边盘算要不要再多备些饺子的我,抬头便见盛玉童人靠着门框边,神色怭怭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忙招呼到他“来了怎么不招呼声。你用过饭没我正在包羊肉饺子,若肚子还没着落,就凑合着在我这儿吃一顿。”
“我来瑶台前还担心着,会遇到愁云惨淡的景象,不过这会儿见了你,看你这气色,心态,倒觉得自己有些瞎操心了。”
知道他在暗指些什么,我也没有刻意回避地意思,继续一边包饺子一边招呼上他。
“你不答那我就替做主了,二十个饺子够不够”
他走进来,说到“三十个吧,来前在宫中替阿曜那小子挡了点酒,骑马来把酒力给散了,反而觉得肚子饿了。”
“行,大功臣,保准管饱。”
说着,我便干劲十足地继续打犄子,准备饺子皮。
“有什么用得到小爷的地方”
瞧他朝我的地盘靠来,我连忙一拐子将他驱开“君子远于疱,帮不上忙的事儿,就莫要瞎掺和。”
“你这话的意思,是嫌我多事啰”
下意识间明白到我刚的话,被盛玉童带歪了,我一边揉面,一边说到“我在说膳房的事,别多脑筋地想歪了话。要是你真觉得闲的慌,就帮我看着锅里的水吧,水开了就把灶里的柴火松一些,以免煮干了。”
“行,伙夫嘛,这个控火的差事难不住我。”
在逗趣中,我们各自找到合宜的位置安定下来,话题也渐渐得深入了些。
盛玉童问到我“怎么,年三十阿曜还在和你怄气,气到你急着给他开小灶你不是他的母老虎吗,这点小场面都镇不住,叫人失望噢。”
“喂,说话注意点,什么母老虎”
提起擀面杖,我扭头就给盛玉童一个大大的威慑。
“有镜子照照你现在的自己,就知道了。”
毫无畏惧感地朝我吐吐舌头,盛玉童在我面前笑得开花开朵,样子别提多吊儿郎当了。
“瞧你这土鳖样,一看便知是个不知好歹的。你懂什么,一个家要和和气气,还是得有人拿得出脾气约束着;无理取闹,就得好好治。”
“你觉得阿曜现在是无理取闹”
这么一问,我那刚起的闹说兴头一下子就偃旗息鼓,缓缓地擀着面,心里也是不踏实。
“这一回我理亏于他,所以就多迁就着他些了,也不知——”
后话悬在口,我定住手头忙活出神了小会儿,还是摇摇头的散了话,继续埋头擀面。
“怎么不说了,怕触景伤情”
我淡淡应到“没什么好说的,自然无话可说。”
盛玉童道“明明一肚子担心惆怅,非要装出一副事事太平的样子。大姐,今儿可是年三十,家家户户团圆的好日子,可翻过这个旧年,明日新年初一一早,你就要随大历使团前往上京,他这年怎么会过得安稳今夜聚,明早散,换了谁也受不了着离合间的落差。”
从灶膛里抽出根燃着的柴火,盛玉童像个街头表演杂耍的,将燃着的柴火玩在股掌之间,又再次询问上我。
“你同晋儿回上京的事,我知道更改不了什么,但一定要这么急吗,不能等过了正月十五元宵再走,还偏偏挑初一启程。”
就此事,我掂在心头片刻,几分无奈地说到
“大历又传来急诏,说容舒玄这几日病情反复得极凶险,若不抓紧启程,怕是晋儿难见他最后一面;再者,我父亲客死异乡,且头七未过,眼下李家就剩我这么一个独女为他送终,虽不能尽大孝,但也希望能让父亲早日魂归故里,得以安息。”
“你不怕容舒玄又在暗中捣鬼”
“可担心无用啊,上京这一遭,我不去也得去。这样也好,至少阿曜不会为立后的事而烦恼,说不定日子久了,他自己觉得无望也就消停下来了。”
出了会神,想着反正已经铁打不动的事,愁已无济于事,我又敛聚上神魂继续卖力地擀面制饺子皮。
“我看啊,这未必是结束,反而是麻烦的开始;千丝万缕,难理头绪啊。”
他声音略小,有几个关键词我听得不太清楚,忙追问上“什么结束开始的,你这猫儿捣鼓能不能大声些,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自个和自个计较,不给你多添烦心。”
言间,他看了看锅里烧着的水,走到我跟前,挺严肃地同我说到“要不,我费点心,送你们母子前往上京”
“不用了,阿曜这边我还想拜托你照看着,他现离了你,我怕局面更乱,更失控。”
怕不够诚心,我停下手中事,转过头又郑重地拜托上盛玉童。
“真的,我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阿曜他,往后就拜托给你了。”
“一定非我不可”
我微苦涩地笑说到“过去那两年你在他身边,不是把他照拂得很好吗眼下情况比当初不知好了多少倍,有你在他身边,我走得安心多了。”
“看来,你这一去,是真回不来了。”
话点在心中,早已波澜万千,然除了保持缄默外,我已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辩驳他当下的担忧。
饺子出了锅,香味清幽幽地弥漫在膳房中,我分了两盘准备装进食盒带去致宁斋,让盛玉童顺道陪着慕容曜吃个年饺子,不想他一把将自己那份夺了去,大有拍屁股走人的架势。
我急唤住他人“嗳,你这是去哪儿,不跟我去致宁斋!”
“不去了,我得去给小侄儿发压岁钱,玩炮竹去。你们俩的事,我真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背身向前的盛玉童捻着热腾腾的饺子,同我用力的挥挥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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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瑶台风雪(九)
一声巨响,惊昂头,已是漫天烟花镶在眸。
来不及细品它短暂的美和惊艳,前一刻绚烂如星河的烟花,在漆黑夜色中再找不到存在的踪影。
就这样,在光影交叠下,一边顾盼流连空中乍起乍落的美景,一边朝致宁斋走去。
“娘娘又来了给皇上送什么”
心思略沉入于头顶炫彩多姿的烟花,被对方问起来意间,那个“又”字极为醒脑定心;刘德禄欲接过我手中食盒,我微微尴尬一笑,挡住了他投递来的好意帮衬。
“包了些羊肉饺子。过年了嘛,思来想去,还是这东西最对年味。”
明白了我意思,刘德禄忙抽回手,附和一笑“对,年夜饭怎么少得了饺子,还是娘娘亲手包的,定能对皇上的胃口。”
在刘德禄为我领路小段时间内,我注意到仍黑灯瞎火一片的致宁斋,不禁把眉头蹙紧了些。
“皇上一直都没出来透过气”
刘德禄摇摇头,一口担忧也是叹得忧心满满,但或许是顾及我在旁,他终还是选择缄口不言,不敢过多妄议天子当下过于执拗的行为。
走到致宁斋门口,刘德禄替我开了门,我正欲跨槛而入,他忽然有些失礼将我挡住。
我半脚僵在门前,刘德禄忙说上“娘娘,老奴不知轻重的僭越一句,不管待会皇上作何脾气,请您多多担待包涵些。”
“我知道的,刘总管费心了。”
体会得到对人的担心之重,我简施敬礼后,便跨入了这黑漆漆的致宁斋。
小心翼翼地在其间摸行了段,寻着宫灯所在处,我立马拿出火折子将烛台点着;光明渐渐破开这片凝固已久的黑暗,我猜想着慕容曜大概身处的位置,继续借着这笼小小的光芒,将致宁斋其他宫灯烛台点亮。
“谁让掌灯的!”
书斋最深处那团黑暗中,对抗着忽闯入的光芒,爆发出一句无比恼心的喝斥;被震慑住的我,不小心被手中晃动间溢出的烛蜡给烫住,微微呼着痛,燃着的烛台掉在了地上。
眼见掉落在地的烛台有熄灭的势头,我慌神的躬下身去捡,并不觉地提醒上对方。
“阿曜,是我!”
快速拿起那将熄的烛台,重新扩大开的光亮,将那头躲藏之人照得无所遁形。
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梨花木椅上,形容间不见半分凌乱,可不知为何被这光亮一照,他那满身可令人生惧的天子威,却显得黯淡无光,毫无震慑力。
我恍然懂得,人的气势都是由内而外的,再好的外在修饰,也掩藏不住心的荒凉。
在他彷徨的目光中僵滞了片刻,意识到不能再这样无谓的消耗宝贵的时间,我拿出十足迁就的笑,迅速将烛台和食盒放在他面前的书案上,并主动走身边。
攀着他垂在椅子的手,我缓缓蹲下身,为他冷得像冰块的手揉搓生暖,而接触间,感觉到他一点点抗拒在我双手间蔓延,坚持不放的我亦是心酸满满。
“不是说日子久了,迁就就成习惯了吗今儿个是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围坐在一堂尽团圆,为何独独我们一家子要如此冷冷清清,不得半点欢声笑语!你是一家之主,年夜饭少了你在席,我和孩子们都过得压抑,觉得心里不圆满。”
触到藏在心扉里的难受,我脸颊卧在他手背间,一心辛酸不住往外涌。
我涩涩道“明日,我们就要随大历使团启程前往上京了,想想往后的日子苦多乐少,漫漫无期,我好害怕,无比的害怕——”
一时间情绪难以自抑,蹲缩在他身旁的我,渐渐哭出了声。
不知独自哭泣多久,忽然一只发狠的手臂绕过我的肩膀探来,将我径直从困缩状态解放出来,并放进了一个无比厚实可靠的怀抱里。
触到这样叫人魂不守舍的关怀,我人发懵似的打着他的胸膛,然哭得更加狼狈。
他没说话,更没有抵触我情绪发泄的放肆行为,只是抱着我坐在那儿,想着我猜不透的心事。
如何是好,思来想去,没有一件事是好的,令人稍稍心安的。
“食盒里是什么。”
许久后,他沙哑着嗓子在我耳边轻轻问到。
也哭清醒的我,一边抹泪,一边应到“我自己包的羊肉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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