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月公子
“阿曜。”
来到他跟前的我,唤出了一个久违的名字,思念如倒灌的海水,从我的心中侵袭进他的思绪。
多少岁月的沉淀,他几乎已经把这个充满羁绊的名字抛出了记忆,把自己如白纸般放空。如今有这么一个人,站在自己跟前,唤起这个熟悉的名字,他本能防御起来,并示意着我这里没有什么北燕天子慕容曜,只有一心皈依我佛的僧人澄念。
他当下的反应,似乎在极力排斥着记忆里的乖张,似乎在抗拒着另一个名字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将自己欲抹去的前尘过往具现化。
我,一个挑起他凡心浮动的存在;而此时心潮涌动的他面色一变,握住扫帚之间的双手,莫名地随着心中的恐慌收紧,他垂下的面容在自己极力规避躲闪的地方,写满了张惶。
眼前不语的慕容曜,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失去了一切辨知能力,让人心生怜惜。
我能清楚感觉到他的紧张,我的出现能让这样死寂的他动心,无疑是件值得欢欣鼓舞的事情,至少说明,我对他而言我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望着局促在怀的慕容曜久久,我知道自己该给他一点勇气,一点力量。
“以后我就跟着你,不管去哪儿都好。”
坦然了我想要的幸福,怅然不在,却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荡漾在心间。
李淳元,你终于能正视自己的幸福了。
正沉浸在自己那一点点油然而生的喜悦中,不知如何开口叙话,却不料一个措手不及的拥抱,将我紧紧圈揽住。
他涩涩到“这真龙寺山门前的山阶,我整整扫了五年,却一直扫不干净。师父说,若扫不净,我就不能下山与你和孩子团聚。”
双脚矗立在一石阶之隔,我在上一阶,慕容曜在下一阶,将这拥抱错落着,无声在各自心里形成落差。
脸侧摩挲在严清平左颈子间,我眼角摇坠的泪,伴着嘴角骤然盛开的微笑,释然于心的流下,落进彼此宽慰相依的怀抱间;在这个怀抱中沉淀着自我,仿佛在黑暗的世界开上一扇光明之窗,一只牵引的手正探向我和他,引领着我们一步步走出这无尽深渊。
我轻而肯定地说到“这一次有我在你身边,一定能把这里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只要我们同心同力,就没有任何事难倒我们。”
直至再次有勇气抬起自己的头颅,慕容曜将我簇拥紧了几分,顺着扬起的目光,骤然就望上我身后几个石阶开外的盛玉童。
慕容曜豁然地扬开了久违的笑容,泪盈于眶,满满地都是喜相逢的味道。
一生,知己难求,面前这个风姿卓越的男子,我和慕容曜都亏欠良多。
并不想屈就于眼前的期期艾艾,盛玉童说到“既然任性的把皇位让出来,那如今的北燕,就再没有你的容身之地;跟她走吧,离开北燕,越远越好,隐姓埋名的过你想要的舒心小日子。而北燕的靖德帝慕容曜,三天后,依旧会如约在真龙寺出家,只是这个肩负天下重任的名字从此再也与你无关。”
“可真龙寺”
“真龙寺主持已经答应放你离开,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我自会妥善处理好的。”
盛玉童低沉的声线,如一道清风过境,吹散了慕容曜连绵在心中的阴霾,也彻彻底底让我安下心来。
“玉童。”
松开怀中的我,慕容曜一步一步靠近高阶之上的盛玉童,沉默片刻,缓缓将对人抱住。
“我相信于北燕,你会是比我更称职尽责的君王。”
“不是我,是你的儿子。”
趁慕容曜惊起之时,盛玉童反手大力地将他箍在怀中,说到“天下人认同的君王终还是你们慕容氏子孙,我这个异姓皇叔会尽心辅佐玉麒那孩子,使他成为比你我更让人称赞的贤明君主的。阿曜,我没什么好交代你的,只有一点需记住,人生苦短,要幸福,北燕的天下往后有我和玉麒共同守护,你无需多自责什么;你为北燕做的,牺牲的够多了。”
“你也要多保重。”
在祝福怀抱分开的一瞬,那初生的日光如一道圣洁的佛光,拂进他们之间,与面容之上的明媚交相辉映着。
慕容曜和盛玉童,依旧如多年前初见的一刻,为彼此奉上一抹真挚的笑。
山门之外,我们三人分离在即间,各自目光不约而同地穿梭在崇山峻岭之间,忽有种自由地气息在心中驰骋着。
良久之后,回首望上身后那108层石阶,迎着盛放的日光,不染尘埃地绵延至真龙寺内那座七层浮屠塔。
这是我送给他,也是送给北燕离别礼物,为了他,也是为自己扫一次108层石阶。
108,在佛语之中代表着人的108种烦恼;第一次我感到心头释空负荷,超然于这爱恨嗔痴衍生出的108种苦痛之上。
迎着和煦的清风,在灿烂地阳光之中再一次绽开笑容,所有人的用心良苦,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印证。
我们需要扫的不是这山门之阶,而是心。
踏着佛光满溢的山阶,怀揣着拂尽尘埃之心,我和慕容曜携手为伴,坚定地走向那绚丽多姿,广博无垠的大千世界中,去成就我们心中满怀的真善美。
无论春秋交替,阴晴来回,不管定数未知的未来多变幻莫测,我们都会牢牢紧记着彼此的约定,不放开各自的手,去努力幸福着。
“淳元,我们回家了。”
“嗯。”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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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舍离断 一
师父说,佛前合紧的双掌,不仅是对佛祖的虔诚,也是对自我的规约。
万丈红尘摸爬滚打三十三年,浮华来去如云烟;沉沦其中,色相万千,迷惑重重。此时跪于普度佛圣之前,斩断过往,了却满头红尘丝,我心静如止水。
舍是因眷太深,扰心生魔障万千;离是因合太奢,越想挽留越似指间沙抓不住;断是因连太密,困顿情丝三千发剪又生,生又剪,终无消止时。
我出身于钟鸣鼎食,权势如虹的门阀之家。降生时,久病榻中的祖父因梦仙童引路,脱噩梦缠身,故我的来到被家门视为吉兆;不知是大限将至的祖父太过忧心家门兴衰,还是本就病糊涂,当我父母抱着不足月的我向祖父求赐名时,他一口认定我就是梦中为他指点迷津的仙童转世,赐名我“玉童”同时,在我满月之喜时当着众宗亲族老的面,亲命我为盛家下一任掌家人。
玄论之事无人知是真是假,我只知自己在记忆还未成型时,祖父便驾鹤西去,而我稀里糊涂的承下偌大家业,成为了盛家的掌舵人,兴亡荣衰之所在。
我想,既然众人把我当做天上仙人转世,那我下凡人间走一遭,自然要有所作为一番。但千万别误会,我指的有所作为,并不是为我接手的庞大家族如何殚精竭虑,如何鞠躬尽瘁,而是如何好好在这红尘万丈中好好游戏一场,享尽人间繁华,才不枉我来凡历练一番。
所以,我从小性格便乖张胆大,做事从来不会遵从礼数教条规约,一切事自来秉承着随心所欲的理念,尽可能将自己活得的快乐放大;或许我成长环境太过于宽松,太过于恣意,所以当初派我下凡历练的那位,给我摆出了这一生难匹敌的克星。
六岁那年,因为家中长辈嫌我太过顽劣,故在太后的保举推荐下,我这个外戚之子入宫教化,成为了先皇膝下两位皇子的玩伴陪读。
对我而言,皇宫不过是一个更大,更有趣的玩乐地。只是当时太过年幼的我并没有想过,人生中充满巨诱惑的人和事,往往甜头之下藏着巨大的苦涩,你一旦尝到那不甘心的滋味,便从此走向欲罢不能的不归路上。
慕容曜,这个先皇膝下不得宠爱的大皇子,不觉被他吸引中改变了我一生。
第一次见到慕容曜本尊,是在弘文馆尚礼中。
当时一起来弘文馆中拜师学业的,还有三四个年纪相仿的重臣之子,作为先皇最疼爱的皇子,恒王慕容轩自然是众陪读重臣之子巴结的对象;如此心机,我自然懂不是出自他们的本意,定是家中长辈们极灌输的。
古语有云,良禽折木而栖,作为承载在家门殷期的后辈,为了将来锦绣前程,能在朝堂平步青云,自然要懂得识时务;慕容轩虽是先皇次子,但小小年纪便封王开邸,并有自己的封地,足见他受先皇器重之隆。
而至于慕容曜,除了长子身份外,身上找不到半点别人献殷勤的可能,加之性子孤僻,且不喜与人交流言谈,拉拢人心,自然是众人疏远的对象。
至于我这个人嘛,或许在家中性子骄纵惯了,喜欢特立独行,别人一味附庸的事,我反而觉得乏味,不喜掺和。而慕容轩当时似乎受了其生母凌淑妃的怂恿,倒是格外热情地想和我结交。毕竟我是盛家祖辈指定的少主,且乃当今太后的亲侄孙,家门荣光使然下,他们母子不在我身上打主意才显得奇怪。
可当时那样小的年纪,即使长辈们灌输得再多,也不免有意气用事的时候,尤其是在碰壁多了的情况,那种自尊作祟挑起的矛盾就越发尖锐了。
我有个介怀,小时候挺在意的虽为男儿身,但因长相阴柔,且当时年纪小五官身量未定型抽条,故常常被人误认为姑娘家。而偏偏我这个人,长着一副女儿家的秀气样,却存着一副汉子的爆脾气,恒王身边那些巴结的狗腿子见我不予理睬,于是总喜欢拿我容貌过于女性化来挑短滋事。
一回两回,我尚可当做耳旁风忽视掉,可多了,那就是杀不住的歪风邪气,我岂能助长他们继续嚣张下去
于我,小小的拳头就是我最好服众,捍卫尊严的武器。而正因为此事做挑,我和慕容曜从此结下了不解之缘。
当时挨个把那些背地里非议我是“娘娘腔”的狗腿子狠揍了遍,不解气间,他们异口同声地诬陷是从慕容曜嘴里传出来的,也没有细想什么真伪,我便提着我这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小拳头,亲自找慕容曜算账。
别看这小子平时沉默寡言的,干起架来却是丝毫不放水。我和他在弘文馆背后的小苑子里狠狠地打了一架,真正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酣畅淋漓他揍我一拳,我踹他一脚,我鼻青,他脸肿,他下水,我滚泥,来来回回间,我们谁也没在对方身上讨到丝毫便宜。
最后,恒王和那几个狗腿子跑去跟授课的大学士告状,说我们在弘文馆这等儒雅之地打架斗殴,那一瞬间我们才明白,自己被别人当了傻子耍了。为此,我和慕容曜被大学士罚跪,并要我们俩互相指认挑事生非者,可他从头至尾,包括后来惊动了先皇并挨了先皇一巴掌,慕容曜始终没有在众人面前吐露我一句不是。
也许就是他这份年少时的不负义气,让我记住了他,深深把这个孤僻而倔强的少年记在了心。
此事后,本想置身事外,两头不沾的我,忽然主动和慕容曜要好起来,哪怕是别人嘲笑着我是他身边的一条不长眼的哈巴狗,扶不上墙的烂泥,我还是铁了心跟他好;而对于那些不善的挑衅,我从不多废话半句,直接用自己的拳头回敬上。
也是那个时候起,我开始拿出自己门阀少主的气势,把那位不可一世的恒王慕容轩揍成了孙子,揍到他见了我和阿曜就绕道躲的地步。
虽然阿曜口上从来不说什么,但我感觉得到,他心里是解气的,毕竟他因慕容轩那孙子,在先皇跟前受了多少冷落和误解;他隐忍不发,不代表我不会出手维护。
他比我大半岁,可很多事情上,我更像个大哥哥处处保护着他,也愿意保护他。
渐渐地,随着我们年纪的成长,思考问题的方式和角度,也不再那么鲁莽冲动,不再全凭武力拳头解决。
恒王虽跋扈,但给阿曜带来不幸和压抑的症结根源,终是在先皇的不待见上。我曾很长时间感到困惑,论才华,论智慧,论气度,慕容轩没有一样可与阿曜匹敌的,但偏偏先皇还是弃这么个优秀的儿子,而将满心期待投注在一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蠢材身上。
人的嘴藏着害人的妖魔,少年的我对长辈提点曾不以为然,认为是夸大其词之说;但随着年纪增长,接触到权利那片是非圈,我才一点点体会到,这一张张嘴下不仅藏着害人的妖魔,而且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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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舍离断 二
宫中私下有谣传,说阿曜非先皇亲生子,而是当年宸妃娘娘与成王有染所出的孽种。因为当年先皇从成王手中夺走了皇位,巩固势力间,碍于太后和其背后盛家势力,所以先皇才忍气吞声接纳了宸妃母子。
当然,对这种毫无凭据的谣传,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但同时,我从这件事上受到了一定启发只要先皇依旧忌惮盛家势力,那就不会太过刁难宸妃母子,而作为盛家少主的我,若想在未来日子将阿曜牢牢守护住,那首先就不能被人小觑了去,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制衡大局走向。
盛家,无疑将是阿曜未来最坚实的依靠,在成长的淬炼中,我逐渐领悟到自身强大的重要性。
有努力的心,有奋进的方向,然往往命运,总会在成长的时间内给予你挫折。未能等到我在盛家独当一面时,北燕因边境战败失利,欲送质子前往大历求和。
而这个带着耻辱的重担,落在仅仅十三岁的阿曜身上。
为了保全北燕国之体面,先皇无奈之下册封阿曜为东宫太子,送往大历上京做战败质子。虽然多年默默无闻的阿曜,在身份上得到了一定的重视,但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这一条求和的质子之路,一去便是遥遥无期,甚至可能圈禁到老死也不得归返;而北燕的所有,不会因他的忍辱负重而有所改变。
因为阿曜的忍辱牺牲,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是替先皇爱子恒王受过的工具;等风波乱局过后,北燕的一切一切仍归恒王所有,而阿曜将作为一颗弃子渐渐淡出所有人视线。
那三年时光,真的很漫长,也很考验人心;幸运的是,我们这些坚心不坠的不忘人,终于等来了一个扭转乾坤的机会。
先皇在春猎中不幸坠马,未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便御驾殡天。门阀势力根深蒂固的北燕,在这动荡之际,各路人马纷纷冒出头来对着新君之位由谁继承,展开了激励的争执。
得宋家和成王在边境屡屡施压,阿曜这位久滞留他国的太子殿下,终于得顺利归返,并在太皇太后和盛家的全力支持下,他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子殿下,终能力排众议,将呼声极高的恒王拉下马,坐上这北燕天子宝座。
而这样反转,似乎并没有让阿曜他感觉多扬眉吐气,反而变得日渐郁郁寡欢。
起初,我以为他是新君出登位,在宋家等门阀势力的指手画脚下感到压抑,但渐渐地,我从他很多细小反常的行为间发觉,事情并不是如我想象那般单纯。
在外人面前,阿曜可以装八面玲珑,可在我和静慧姐姐面前,他那些面具下的疲倦,就毫无遗漏地展露出来;在一起相聚时,他会莫名地出神发呆,他会忽然买醉到酩酊大醉,学会了不适合他稳重的叹气,会皱眉,甚至会无端眼红。
他在忧愁感伤些什么我真猜不透,直到有一日忍不住好奇心问及静慧姐姐时,反复追问下,她亦感伤备至地对我说到玉童,阿曜心里有人了。
听到这一说时,我不知为何,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袭来,失态到酒打翻满身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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