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月公子
你观我,我审她,我俩眼神间默默交锋了一阵子,陶玉华面上忽然漾起了看不懂的谦笑。
她应道:“在座的都是学富五车的国之栋梁,他们懂不起的道理,我一个深闺内妇又如何懂得起说句实心话,贱妾能听懂娘娘故事里的些许皮毛,已是万幸。”
“皮毛嫂嫂既有高见,樾棠愿洗耳恭听。”
“倒也不是什么高见。只是刚才皇后娘娘口述故事时,字眼里总有什么‘破’啊、‘旧’啊的字眼不时出现,贱妾便斗胆猜测,娘娘故事里寓意,是不是指人都是念旧情的毕竟那两男子对那只鞋,一个抱着欣赏眼光,另一个非喜新厌旧,为此争夺间才大打出手,倒不是全无半点可取之处。”
不得不说,经陶玉华这口一加工,我脸上彰显多时的得意在逐渐消失,而她脸上反镀上了一层让人刮目相看的光彩。
而一度冷场的大殿,因这样的言词,热议附庸再次风生水起。
在风头上,她笑靥如花地问上我:“不知贱妾的谬解,有一丝半点说到了皇后娘娘心坎上”
明摆着挑衅,我尔尔一笑,回得亦是刺头满满:“嫂嫂无需自谦。我原以为这故事自己理解的够透彻,不想经嫂嫂金口一解,倒另辟蹊径,道出了我瞧不真的地方。”
“是娘娘不嫌贱妾班门弄斧。”
话如人般圆滑,我以为这事到此为止,不想陶玉华竟是有备而来。
礼数周正地走到我面前,陶玉华将奉在双手间的锦盒当众打开。
她道:“贱妾随行上京前,祖父他人家托我给皇后娘娘捎来贺礼,并言娘娘既然与大历皇冰释前嫌,重修旧好,实属喜是一桩,故将这套步摇首饰献上,全当替故姑母为娘娘添置上份嫁妆,以寥表心意。”
“王妃这话见外了,宋老侯爷的心意,孤与樾棠岂有嫌弃之理”
我闷声不响间,容舒玄倒是一反常态的亲切,代我收了陶玉华送来的步摇。
他观之,赞许到:“这套步摇,做工精巧细致,点缀浓淡相宜,且华贵中不失庄重,即便是放眼大历皇家内供珍宝司,也难找出几套与之媲美的。樾棠,外祖父他老人家真真疼你,连孤这外孙女婿都自愧不如。”
也不知为何,他当下的话听着极其刺耳,我不觉地就给上他脸色,并把话接了过来。
第两百七十七章 见招拆招
世上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三件俗:恨人有笑人无,小人得志,还有便是家有如花美眷偏关不住,红杏出墙。
料子虽俗,可每每被人谈论起来,那滋味比陈年佳酿佐上山珍还要鲜上三分。
俨然当下我的口无遮拦,一顶绿油油的帽子,随时会落在这两位大人物头上,谁敢犯这个忌讳点破
个个佯装不知,在场装聋作哑。
而宋衍属于这好戏的后半段,不过要如何演变成一场精彩绝伦的压轴,自然少不了容舒玄这个前半段主角的引导。
抿着一方意味深长的笑,静坐在容舒玄一尺开外的地方,他此时的反应如泰山般沉稳,示于我不露喜怒的侧颜。
他从果盘中捻起颗葡萄那般恣意,不露声色地细细去了果皮,须臾,便将那颗晶莹多汁的葡萄递到我嘴边。
微微一笑,容舒玄带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从容,把目光抛向宋衍所在的席间。
“衍兄也觉是个玩笑”
此话一出,满殿的气氛更加寒凛,更见压抑。
不得不说,他的当机立断扰乱了我的计划,惶恐起他接下有什么诛心言论。
“很甜,尝尝。”
趁我不备,容舒玄冷不丁将葡萄推入我口中,笑得灿烂宠溺;而我因着猝不及防的恩爱僵在原地,除了满脑的慌,什么滋味都品不出来。
吮了吮指上的甜汁,容舒玄自顾自地圆起冷场。
“起初樾棠因于废帝慕容曜的牵扯,身份尴尬,孤为保其周全,故不得不出此下策,偷梁换柱,确有对兄有不敬之处。然如今北燕已改朝换代,另换能者执掌,樾棠那昔日“贵妃”名衔自然在北燕无立足之地;如今她为我大历皇后,执掌六宫,母仪天下,眼下两国结盟在即,本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怎会因一个小小的林思安生了嫌隙”
举起樽,伺候在旁的宫人忙满上酒,容舒玄诚挚满满地邀上宋衍。
“再者,孤亦看得出兄极疼爱樾棠,不忍她受丁点委屈。就不知兄是否真介怀孤这转圜之计”
此时心已是七上八下的乱,正悔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宋衍忽冷不丁冒出个应答来。
“介意。”
瞬间,宋衍这回答像个铁榔头,狠敲在我后脑勺。
一阵眩晕后,晃入我眼的,是宋衍冷板的脸上显出不明深意的笑。
他道:“表妹作为我姑母世上唯一的骨血,不仅被兄祖父视为掌上明珠,更为衍疼惜珍爱。兄介意的,是怕无依无靠的表妹在大历受人欺辱,加之祖父念及安好,故衍才执意要将表妹接回北燕。”
“兄言过了些。且不说孤是她的依撑,即便孤日后有什么不是,然樾棠仍有其父李相国为其做主,怎会是兄说的‘无依无靠’呢”
一句圆滑,容舒玄便把宋衍的刺给还回去了。
他道:“至于林思安,当初一则是为梓潼消灾挡祸,二来,也是孤考虑最慎重的一点,若兄能保下此女,可便借她替樾棠尽孝金刀侯身边,以慰藉他老牵挂之思。毕竟樾棠这些年在北燕漂泊,多得益于老侯爷照拂,孤身为小辈且外婿,自然也想替内子尽上一份孝心。”
宋衍笑渐冷,淡饮了口酒:“这份心意于祖父老人家,怕不过寥寥安慰,徒增思念罢了。”
“寥胜于无。人有份牵挂,终归是好的。”
说着,容舒玄起酒,礼数极谦,给了宋衍人前的尊荣。
“无论如何,兄与孤初衷都是为了樾棠好,不知当下这个误会,是否能一笔勾销呢”
宋衍嘴角淡淡一撅,目光在我身上打了圈,道:“但愿王上珍惜住表妹,今生稀罕着她的人,多着呢。”
“谢兄肺腑劝诫,孤自当竭尽所能,护樾棠周全。”
说着,两人三两眼交流,便将这和解酒一饮而尽。
而此时僵坐在旁的我,一胸口说不出的恶心和闷。
豺狼与虎,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添了这口化不开的恶气,我正想抽身这是非圈,不想刚落下酒樽的容舒玄,还有后话在酝酿。
第两百七十八章 指点迷津
一夜过,悬在鹿湘台上空的紧压感,似乎未随天明而逝,反而露出了愈演愈烈地征兆。
起了大早,我独自去苑子里集露,顺道排解排解一夜未通的烦绪。
然以为能得几分静心,随处可见的森严戒备,个个宫中护卫面上愁云惨淡与彻夜未眠的疲惫,渐渐勾起了我多管闲事的心。
简单地打听了下昨夜事儿的来龙去脉,推敲间好奇渐盛的我,竟无聊地跑到事发点转悠。
当然,结果可想而知,蛛丝马迹什么的没发现半点,质疑目光倒是惹来不少。
不过索性的是,我这大历虚名皇后的光环还是镇得住场面的,即便出入这等戒严重地,也犹如出入无人之境般。
“你怎么到这来了”
捻着朵开得正好的蔷薇,沉浸在个似疑非疑的思绪点中,背后肩头上忽然一阵轻拍并传来询问。
心因惊吓忽窜得老高,转过身间见是霍胜男,我立马又找回了安定。
我嗔怪上:“差点没被你吓点魂嘞!”
“皇后娘娘,臣女僭越相劝,这里确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说着,一脸担忧的霍胜男把我拉到个眼线少的偏僻角,再三确定安全后,压着声便开始了她的喋喋不休。
“现下正愁抓不到元凶,你一大清早跑来,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做贼心虚,悄悄来案发现场湮灭什么罪证的!”
我被逗笑不止:“有这么玄乎吗我不过是路过凑个热闹的路人甲,不至于被抓来问罪吧。”
“人言可畏!嘴是长别人身上的,懂不懂什么叫‘避嫌’!你可别忘了,你和那林氏过去,可是有不小瓜葛的!”
“那又怎样我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被人翻出来还少,避到哪儿都清净不了的。”
耸耸肩,嗅了嗅蔷薇花的香味,我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须臾眼神来回,我发现霍胜男急不下呢!
她怒其不争道:“引火烧身,能避则避。总之一条,你别添乱,我正焦头烂额呢!”
此时注意到她不好的面色,我心疼间收起了些玩闹心,问到:“容舒玄他为难你”
“御命!”
一股岔气在她口中四溢着无奈,她忙推搪着我向原路返回。
“皇上已下了密旨,两日内必须拿出个说法来!你要是真心疼我,行行好,莫再给我添乱子便是阿弥陀佛了!!”
我忙止住她的打发,道:“两天这一夜都过去了,也没剩多少时间给你,能查出些什么”
“姑奶奶,你就别啰里巴嗦地问东问西,赶紧走人!我心里焦着呢!”
于这事,我心中本就起好奇,加之被她这么一嫌,我趟浑水的心越发好强起来。
我忙道:“或许这事,我能助你破案,想不想听”
“你!”
突然这一说,霍胜男止住了手脚的驱赶,面上挂上了不可置信的疑色。
半响,她忽冒失地窜出句:“难不成林氏遇刺的事儿,真和你有关联”
这话逗得我点头哈腰地笑,被她埋汰怨怪了几句后,我才稍稍收敛住失礼之态。
正了正嗓子,我一本正经地说到:“你自己都说,林思安与我乃旧嫌,如今她出了事儿,多多少少都与我脱不了干系的。”
“你究竟知道什么,赶紧给我支个招,晕着呢!”
不知为何,霍胜男越急,我人前反应便越从容。
想了想也该是用早膳的时辰,又见她一脸劳碌的疲惫,我于是灵机一转,把她的胃口给吊住。
“我这人素来不喜饿着肚子谈事,那样脑子不灵光。喏,我的宁安阁可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等我回去,姐姐要赏光吗”
“你啊你,真把人急死才甘心!”
霍胜男气得直跺脚,而我莞尔一笑,挽住了她的胳膊肘。
“走啦,这哪里是说是论非的地方,你才是那个没眼力价的。”
宁安阁。
看着霍胜男以风卷云残的速度扫完一碗荷叶粥,“啪”一声搁下碗筷,嘴胡乱抹了抹,便在我对面变成了座端坐的佛像,两眼放光地瞅着我。
我倒是没理会她太多,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
“说啊,等着你话呢。”
片刻后,这阁中忽冒出这么句冷不丁,那感觉,跟嚼饭嚼着砂子般不舒服。
刚好这光景被送汤来的小梅瞧见,给我和霍胜男各自添了碗汤后,扯了扯霍胜男的衣袖,
第两百七十九章 作壁上观
“越来越让我摸不着北!林思安人如何如何,与昨晚遇刺的事儿有什么关联难不成这事儿是她自编自导的!”
霍胜男噼里啪啦爆豆似的吐了一肚子苦水,忽因自己末尾话的那句怔了怔,然看向我,我亦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我不会瞎说在点子上了吧”
我眼睛眨巴了两下,道:“你说呢!”
“这——这!!自己买凶杀自己,她图个什么”
陷入苦恼的霍胜男细细推敲了前后,立马又推翻到这猜测:“我瞧过她的伤,刺客那一刀可是货真价实的,偏颇半分都是要命。”
“不做得逼真些,谁会信以为真”
霍胜男摇摇头:“这不过是你的猜测!我还是不信林思安对自己下得这般狠手。”
我伸手拧了拧她迷糊的小脸,叹服到她的一根筋:“别的人我不敢打包票,可林思安,我掐得十拿九稳。一个在男人手里连续栽过两次跟头的女人,要想给自己后半生找个稳妥的靠山,对自己狠点不算什么稀奇事。”
揉了揉小脸,半开窍的霍胜男忙问上:“你的意思是说,昨夜霜华小筑遇刺的事儿,实际上是妻妾争风吃醋衍生的闹剧”
“孺子尚可教也。”
对于她精辟的总结,我赞许地抚了抚她的脑顶。
我道:“事因虽俗套了些,然确实可为这场风波的根因。你想想,林思安原为大历的宫妃,一夜之间荣华尽失,还被容舒玄当做玩物般送给宋衍;人要脸树要皮,人的尊严底线绝不容践踏,何况是个被男人再三玩弄的女人。”
“是有些道理噢。”
自顾自地品了半响,霍胜男感悟至深地喟叹上。
不过堵着的窍开了,问题也变得更加多起来。
霍胜男问道:“回想当时情形,林思安瞧那王妃陶氏的神情,确有几分面和心不和。但按我们的猜测,若这事儿真是林思安自编自导嫁祸给陶氏,可当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并没有指认栽赃于陶氏啊这似乎说不通啊。”
“所以我说,林思安这段日子长进不少。”
话题终于回到我的眼界上,不得不说,点评起来我整个人有些眉飞色舞。
我道:“女人要完全夺得一个男人的宠爱与信任,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甜言蜜语,娇嗔造作;真正聪明,有心机的女人,有时一个眼神,一个表情,甚至是一个叹息一滴眼泪,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我还是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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