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记斋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三白落花生
只听门外传来焦急的人声道:“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城里六记斋毒死人啦!都死了好几个了!”
这一声喊出,身体上某个筋骨霎时软了下来,庞正撇了一眼春色漫漫的苏烟,没好气地道:“等等!”
这才慢慢吞吞地披上衣裳,套上鞋子,塌上的女人懒洋洋地支着头,娇声问道:“大人,这就回去了”
“你没瞧见出人命官司了嘛!”庞正圆圆的脸上尽是愤色,这好不容易才安生些日子,怎么又起了事端,看来今年的考评若不下点血本,怕是有大麻烦呐。
一拉开门,见是衙内的差役,小四,满脸都是汗,看来为找庞正,跑了不少地方。
“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毒死人了”庞正厉声问道。
“大人,是六记斋,今天夜里,有人报案,说是今天晚上去六记斋吃饭的人全都中毒了,送到医馆,一下子死了好几个。现在还有十几个中毒的客人被扣在六记斋,大人您快去看看吧。”唤作小四的衙役着急道。
“死了好几个到底死了几个”庞正抓起小四的衣襟,怒目圆睁道。
“五六个,也可能七八个。我找您的时候有五个已经不行了,还有两三个也,也差不多。至于被扣在六记斋的那些,还,还不清楚情况呢。”小四哆嗦着说道。
“什么叫被扣在六记斋怎么还不把人犯人给押入大牢,难不成你们这些人都是吃干饭了嘛!”庞正怒道。
“不,不,不,我们的人都在六记斋外面围着呢,但是被六记斋的伙计拦着,谁也攻不进去,现在城里几间医馆的大夫都被唤去到六记斋了,六记斋的掌柜说,这些人若是出了六记斋,就,就会性命不保!”小四又道。
庞正抚着额头,刚刚褪去的汗被冷风一吹,竟忍不住头疼起来,庞正自言道:“六记斋,六记斋不是,不是个饭馆嘛。”
“对,对。大人您忘了,立夏前那段日子,您还老唤小人去那里买冰食呢。”小四又道。
小四的接话显然没有参透庞正的意思,冷不丁的回话反倒惹烦了庞正,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再耽搁下去,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是,是,是。轿子早在门口备下了,就等大人您了。”小四忙应道,心里却想怎么怨起我来了,您若老实待在府里,哪里会耽搁这两个时辰。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六记斋,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漫长的两个时辰。这一夜,也是如此的漫长与热闹。
门外,是拿着扫把的张柏,对面是几十个拔刀相向的差役,再往外,则是一拨拨前来看热闹的民众,当然这瞧热闹的人群当中,有一些是被困在六记斋里的家人,手里拿着棍棒,叫嚷着。
“快冲进去呀,我兄弟还在里面呢,咱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一个人!”
“就是,就是。快上啊!”
“你听里面那惨叫声,再不进去,怕是人都被六记斋里的人害死了。”
当然,没有一个人敢贸然冲上去。差役们虽然一个个严阵以待,但是,谁也没有一腔热血杀进去。
毕竟,之前已经尝试过了。几十个人一拥而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一阵疾风涌来,大家便翻到在地
103 雁来·入狱
庞正在路上预想了问题的严重性,可是等到了还是吃了一惊,这场面颇有几分戏文里攻城不破的景象,一个小小的六记斋,全县衙的人都搬了来,竟然也不能动他分毫。
平日里怎么没瞧出来。
他满脸惊诧地听完县尉的禀告,心里早已翻了起无数层浪花,心里直呼,如今可要该怎么办。
“大人,现在法子能用的都用了,可都等着大人您力缆狂澜呢!”
庞正眉头都快拧成一团,半晌,才问道:“死了那几个呢仵作去勘验了没有。”
“去了,去了。总共七个人,人都在济世堂,那边也是乱成一锅粥……”县尉越讲庞正越觉头疼,这不足两个月就到冬至了,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可该如何是好。
“大人,大人,”县尉见庞正有些跑神,不禁大声唤他,“那六记斋的嫌犯说若等大人来了,让您进店一叙。”
“啊”庞正这才意识到窦县尉说的是什么,脸上阴沉的厉害,难怪这家伙倒还镇静,没想到想把一切都推给自己。
庞正挠了挠自己圆圆的头皮,竟带下来好几根头发,看来这头皮却是要秃了。
庞正又细细打听了六记斋的里的情况,听说有几个大夫被送进去了,又说人虽不能进去,但从外面看,里面好像并没有人再死,六记斋的凶犯好像也没有痴狂杀人的迹象,还是相当安全的。
庞正黑着脸,点点头。此时还能怎么办,迎着头皮上呗。
庞正回想了下,自己平日里虽然偶尔听下人说过六记斋的饭菜还不错,但是他从来没有亲自去过,毕竟自己的身份与这六记斋还是不太匹配的。
今日,却是第一次,若是可以,他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他让衙内几个身手最利落的几个手下跟在自己身后,然后轻咳了声,道“窦胜,你,你去同那伙计说,大,大人来了,要进去。”
庞正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紧张,窦县尉得令一声,便去交涉,很快,便做了个“请”个姿势。
庞正这才硬着步子在众人的簇拥中往六记斋里走去,刚走到门口,张柏抬眼看了看庞正身后那几个尾巴,冷冷道:“你进去,剩下的人留着。”
“这,这位壮士,我这些手下,手下也一同进去吧。”庞正的话一说便漏了怯。
张柏不耐烦道:“哪里这么多废话,快进去,我家掌柜还等着呢。”
一句话说罢,庞正忽觉背后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再看时他已踉跄地扶着六记斋的门框,而他身后那几个差役竟退到了几丈远的地方。这些人,还真是吃干饭的。
庞正暗自骂了声,自己给自己鼓劲,庞正,你是一县之主,现在全县的身家性命都在你的身上,你……
这样想着,似乎胆子也打了许多,早知道,晚上应该多喝上几杯的。
一入门,便听见哀嚎夹杂着求救的声音,“大人啊,救命啊,大人啊,快些拿了这六记斋的歹人……”
当然还有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庞正只当没听见。
庞正讪笑着,没敢应腔。
突然柜上“啪”地有一声巨响,霎时,屋里声音顿消,原来是在柜上拿酒的姜九“不小心”地将酒壶掉到桌上。
脸上沉沉的,看不出喜怒,可是众人却没人再敢吭声,万一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动了怒怎么办,姜九举起已经舀好了酒,抬眼,冷冷地环顾四周,然后才看向愣在中间的庞正,道:“大人,可要喝上一杯”
“不,不用了。”庞正只觉脊背发凉,挤出平生最难看的笑容,哆嗦地应道。
两人坐在一张方桌,因为拒绝了姜九的邀约,他的面前是一杯茶,可是他动也不想动。
姜九却毫不在意,拿着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喝
104 雁来·对峙
眼瞧着庞正进了六记斋的门,却不见人出来,在屋外等候的众人早已昏昏欲睡,有些只是瞧热闹的民众已经回去睡觉了,反正明日一早城里肯定也会传个一清二楚。只有那些亲人在六记斋的人和死者亲属仍慷慨激昂,只等放人或者惩治凶手。
窦县尉一旁的小四,凑到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的上司旁边,悄声道:“县尉,你说这大人,大人会不会被那歹人劫持了去”
“啊——啊”窦县尉没有打完的哈欠霎时变成了惊讶,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万一他挟了庞正要逃跑,怎么办,刚刚好像漏了这个,庞大人应该也没想起来。
窦县尉挠挠头,半晌才低声回道:“别乱说,大人那么英勇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劫持。再说,要是被劫持,也该,该出来了。恩,这会儿应该是,相谈甚欢。”
小四张了张嘴,没好意思说也可能犯人正在收拾包袱,准备好了再行动。
此时,庞正已经伏在桌上直打瞌睡,但是周围嘈杂的声音让他没办法入睡,刚开始他还装模作样地听那几个大夫将病况汇报给他,确实奇怪,明明一个个直呼肚子痛,可是却查不出病因,又没有腹痛的表征,甚至问他们哪里痛都说不清楚。
庞正听了一会儿,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又见对面桌上的姜九一副老僧入定般的淡定,恩,刚刚他说等到天亮就好了。
虽然他刚刚想出去了,可是环顾一圈,他不好意思提出来,更何况真出去了,好像也不知道如何交代。
既然如此,只能候着吧。
陆瑾岚完全摸不准姜九的意思,收拾,收拾什么,如何收拾,她自己的到能收拾,可是其他人呢,红莲姐倒还好,之前去京城应该把要紧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只得求助严松,严松眼皮一耷拉,半晌,方点点头,只唤让她收拾自己的,剩下的交给他就好。
眼瞧着时间如沙漏中的沙子,一点点漏光。
“啊,啊,醒了。”庞正支着脑袋的胳膊猛地一斜,把自己吓了一跳。
一抬头,却见姜九仍执着酒壶酒盏自斟自饮,却见一大夫凑到庞正身旁,似喜似奇道,“怪哉啊,大人,这两个人忽说自己不痛了,问他发生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楚,好像得了癔症”
“恩,啊,哦。”庞正抬起头,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应道。
这时环顾四周,众人似都有那如梦大醒的样子,只记得自己昨日晚上来六记斋吃饭,可是有一些自己竟奇怪自己昨日并没有来六记斋的打算,不知怎么就来了,至于后面的发生的事,更是记得茫然,连腹痛也记不太起来。
这还真是匪人所思,庞正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里的人虽然安然无恙,但是那几个死掉的人总不至于会死而复生吧。
“那个,掌柜,你看,这个,”庞正不知该冲姜九说些什么。
姜九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淡淡道:“他们可以回去了,我们也走吧。”
“啊,走。”庞正不知所措道。
那一干人原本对当前的状况都是懵的,一见庞正说走,便一个个嚷着便往门外走去,有两三个被灌了黄汤的人,面无血色,不知为何自己满口粪味,直嚷要漱口。
外面的人猛然见一大群人从六记斋涌出来,窦县尉一个激灵,嚷道:“快快,快,莫让犯人逃了。”
但这句话没说完便被张柏一个眼神给吓回去了。
好在这会儿谁还在乎,那些盼了一夜的民众见自家的丈夫、兄弟、妹子一个个从
105 雁来·汹涌
远在京城的红莲自然不知道青古镇发生的这些事。
但是京城的风波一点不比六记斋要小。
因为,明日,便是仪柔王姬与武维宣大婚的日子,整个王姬府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皇上虽另拨了间宅院给武维宣安家,可是依照仪柔王姬的意思,那地方太过窄小,又是原来罪臣的府邸,年久失修,一时片刻也是住不得人的,不过这仪式还是要在驸马家办的,毕竟若是在王姬家就太不合规矩。
说起来,王姬前面那三任丈夫成完亲也是住在王姬府,只是一句住不过夫家便被打发了。
没办法,仪柔王姬的任性,可谓人尽皆知。
韶菀被困在房里,门外是苦口婆心的铁臣。
“大公主,您就听老臣一句劝吧,您同那凡人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就算老臣现在放您出去,那人也不会跟你走的,再说,就算跟你走了,等龙王来了,你要如何交代难不成你要与整个西海为敌吗”
屋里的韶菀一言不发。
她开不了水镜,王姬府不知被谁设了结界,阻碍她的窥探,可是就算不看,她也知道,武维宣此时应该仍在画画,哪怕明日要成亲。
但仪柔王姬呢,会不会替他研磨,会不会替他递茶,还是会换上嫁衣问他好不好看,一想到这些,心口便像针扎一样的疼痛。
当初,真不该,原以为只要他好,只要他得到他想要的,自己无所谓,明知道与他,不过是幻中影,梦中花,可是为何还会这般执迷不悔呢
韶菀任由这些繁杂的思绪在脑海中游走肆虐,自己却奈何不了。
门外,传来红莲的声音,
“我来看看你家韶菀姑娘。”
“放心,我怎么会将人放走呢。我来劝劝她。”
“要不,我让冯正那小子上来我跟您说,这姑娘家家的心事,还是我们自己最懂。”
“你瞧瞧,这饭菜都凉了吧,你唤人送些热的,我让她多少吃些。”
不大一会儿,韶菀红着眼,看见红莲端着一盘子的饭菜进来。
“你瞧瞧,你这是多久没合眼了,还有这眼红的,哎,韶菀姑娘,你这样可不行啊。”一进门,红莲便关切道,但眼神却往门外瞄去。
“纵然是神,你这不吃饭也不成,多少吃一些,再说,你就算想救人,也得有气力才行。”红莲又道。
说着已经坐到桌前,将那饭菜放下,不过寻常的粥食小菜,想来是匆忙备的。
红莲端过那粥,放到韶菀面前,又将筷子递过去,韶菀接了筷子,却只是握在手里,并不夹菜。
半晌,韶菀忽抬起头,泪眼摩挲道:“红莲姑娘,你替我救救武维宣吧。”
红莲柔声道:“你说什么傻话呢,你也去瞧了,是那武维宣不愿意走,当初你尚能狠下心,怎么如今又放不下呢”
“不,不,”韶菀摇头道,“若是他真得好,我也就罢了,可是,我能瞧出来,他不对劲,他不应该是那样子,那一次我见他并没有觉察,可是这些天我翻来覆去,他那个样子,并不是我平日里认识的武维宣。更何况,你看,”
韶菀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张揉成一团又折叠妥当的画作,红莲接过,打开一瞧,那是一副残画,图上一个男子正埋头绘制瓷器,而他身后,是一个只画了一半的女子,细心地凑到男子身前,虽然那女子身子未画完,但认识韶菀的人一瞧便知这画上的女子应该就是韶菀。
“红莲,你也说王姬府有法力高强的人护着,那么那些人为了困住武维宣不一定会使出什么手段。再说,仪柔王姬她那样的人,我不相信她是真得会爱护维宣……”
韶菀喋喋不休,想将她所了解的一切都告诉红莲,想让红莲救她心上的人。
红莲回头看了一眼,故作大声道:“韶菀,这凡人都靠不住,我同你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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