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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而上婉君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晚枫无眠
这股失望并非是对段恒毅和叶婉茹二人而起,而是对他自己失望。
他失望,甚至有些暗自恼恨他的皇子身份,似是披着这一层身份,便注定了他不能与任何人坦诚相见……
他失望他没有做到更好,才让身边的人对他有所保留。
就连蒙老伯当初便是忌讳他的身份,不愿与他多言,而初入军营时,那些将士对他毕恭毕敬的模样也都闪现在心头。
八角亭四周垂挂的大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外面的斜风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满地的潮湿。
头上的灯笼,渐渐地在他眼中竟变成了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对着那灯笼勾唇轻笑,却又带了几分凄凉。
他想,也许他是真的醉了。
闵柏衍的异常被段恒毅和叶婉茹看在眼中,段恒毅的神色还算尚可,但叶婉茹的眼中已经现出了几分焦急。
这件事虽然并非是她和恒毅有意隐瞒,但到底是不够坦言,如今又看到殿下这般凄惨的笑,她便知道殿下误会了,且也伤心了。
“殿、兄长……”叶婉茹有些慌张地开口。
然而让她感到有些意外的焦心的是,听到她的呼声后,闵柏衍迟疑了须臾后才漫不经意地看过来一眼,旋即便是转头不语只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他这般更让叶婉茹有些慌神,原本她并没有心存愧疚,但现在却也有些内疚起来。
“恒毅……”心中慌神的叶婉茹便开口唤了段恒毅一声。
谁知段恒毅只是眸色温和地看她一眼,便目光微冷地看向在那喝闷酒的闵柏衍。
一见段恒毅这般,叶婉茹心下更是着急,原本殿下便因恒毅隐瞒他活着却没告诉他一事而存了怒气,眼下若是再因轩帝的事情留下疙瘩。
那么这个结,便会越结越深。
“有话好好说。”
沉默了一瞬,叶婉茹便轻声对段恒毅叮嘱了一句,哪知段恒毅只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旋即便松开手站起身来。
心里也存了些许怒气的段恒毅两步走到闵柏衍面前,一手按在坛口上,一手却是已经抓住了闵柏衍的领口。
“闵柏衍,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带着怒气的话又似是带着有一股诘问的意味,听得叶婉茹一阵心惊,坐姿也端正了许多,只眼中紧张地看着他二人。
立在一旁的虹玉和碧玺原本正靠在一处小声说着悄悄话,对于这等突然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两双眼睛却是频频朝叶婉茹看了过去。
“呵呵,我做给谁看?你们在意吗?反正在你心里,我的身份始终是皇子、是殿下!”
闵柏衍的目光又一次漫不经心地看向段恒毅,停留在叶婉茹脸上只有短短一瞬,但叶婉茹还是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受伤。
对于这样的闵柏衍,叶婉茹头一回见,一时间竟有些呐呐无言。
却在这时,闵柏衍口中又是冷笑一声,那一双桃花眼中也满是冷意和怒色,直直地看向段恒毅。
“这么多年你口口声声说愿意做我肝胆相照的兄弟,可你当真做到了吗?你隐瞒消息诈死瞒我一事我能理解,可如今呢?”
“你又何曾当真把握当作兄弟相待过?这身份是生来便已经注定的,我的几个兄弟如何笑里藏刀你也都是看在眼里,我虽不是如履薄冰,可何时不是谨慎小心?”
“生怕哪一日不小心步了老五的后尘,我什么话都和你说,可是你呢?瞒我一桩桩一件件!你欺我骗我,这就是你口中声称的兄弟吗?”
闵柏衍也是气极了,又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诘问起段恒毅来也是声嘶力竭,隐隐有些颤抖的拳头又像是在隐忍着胸中的怒气。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叶婉茹不由地捏了一把汗,生怕二人一言不合再打起来,她是看出来了这两人心里都憋着气。
但让她稍感庆幸的是这会儿霜痕大哥和殿下的两名亲卫都不在亭外,否则他们若是进来劝慰,还不定会发生什么。
这么想着,叶婉茹便悄悄松了口气。
谁知这时段恒毅却是敛了脸上的怒气,也松开了闵柏衍的衣领。
“哼,我就知道你小子心里这个结没放下,你嘴上说的坦荡,心里还是在意了。否则你刚才听到婉儿的话就该直接问出来,而不是这般自怨自怜!”
“谁自怨自怜了!”卸了一身怒气的闵柏衍有些难为情地偏过头。
说完这话,闵柏衍又觉得自己这般有些像是扭捏的姑娘,当下便转过头来看着段恒毅,“我父皇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扶摇而上婉君心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匹夫之勇
前因后果,一一讲述后,闵柏衍却是久久不语,只面色深沉地坐在那里。
而段恒毅和叶婉茹的神色也似是有些复杂。
亲手在闵柏衍面前掀开轩帝丑陋且又狰狞的一面,可想而知闵柏衍心中定然不好过。
且最为重要的是,重新把这件事从头捋了一遍以后,就能发现六殿下闵柏灏的所作所为上有许多地方与轩帝当年的所为有相似之处。
抑或者说,这位“十一爷”正在效仿轩帝的从前所为。
轩帝当年不过是一个资质平平且不被期望的皇子,能快速地脱颖而出且又权力大握,是因边关的一场战事。
有了那场战事,他才飞快地坐稳了储君之位,且又顺势俘获了一众朝臣的心。
战事……
好似心有灵犀一般,段恒毅和叶婉茹飞快地抬眼相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忧虑的情绪。
“柏衍,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多年,你放在心里就好,对着陛下,只权当不知情吧,否则这金陵又要掀起一场风雨。”
话语微顿,已经眉心微隆的段恒毅又道:“倘若如今六殿下当真是在效仿陛下当年的所为,那么这一场战事怕是避无可避。”
这也正是叶婉茹的担心之处。
大耀的各处边城防备并不是每一处都固若金汤,但唯有紧邻云帆国的边城孤墨城最为薄弱。
这处薄弱并非是指孤墨城的守备周良周督尉不是一个骁勇善战之人,而是敌人太过狡猾且诡谲。
对上司徒雷,若是他有大举进犯之心,那么想要抵抗,便要从别处调兵遣将才可。
否则五万的守城军,并不足以抵挡住司徒雷的铁蹄践踏。
那样一来,去岁的惨烈战事又将再一次重演。
只是如今边关并无战报传回,他们也不可能贸然进言轩帝,要加派将士往边关孤墨城只为了防司徒雷有任何的异动。
调兵遣将并非儿戏,轩帝也不会仅凭着他们的三言两语便轻信,更何况一旦别国察觉大耀的异状,难免会节外生枝。
一个司徒雷组已经让人焦头烂额,若是这时再起了旁的战事,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直坐在那里沉默不语的闵柏衍听完段恒毅的话后,转了转有些僵硬的头,冷肃的脸上却尽显嘲讽。
“若是他能御驾亲征,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闵柏衍的声音沙哑,似是含着一口粗粝的沙磨破了喉咙,又像是沁了血,字字都带着浓烈的恨。
“殿下,这不是你该说的。”段恒毅的眉头更加拧紧了些。
而叶婉茹已经惊骇地屏退了虹玉和碧玺。
殿下这话实属大逆不道,虽这亭中内外都是心腹之人,可她还是心存担忧。
“呵呵,我不过是说笑罢了,一旦生了战事,想要拔得头筹的人自是大有人在,又哪里轮得到他?更何况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他那双手只怕也拉不开弓了……”
闵柏衍口中轻笑几声,却是尽显嘲讽之意。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前尘过往,那时候的他还太过年幼,且这么多年来,他也没有从母妃的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
对于那位德才兼备的皇伯父,也早已经淡忘了印象,他只以为父皇是凭着文韬武略才坐上储君之位,又在皇祖父殡天后才坐上的帝王之位……
他却从来没有想过,父皇仅仅只是登上太子之位,这其中便有了这么多的隐私手段,更甚至是他坐上帝位,也是……
虽他并未弑父,可若不是他设下种种陷害太子,又岂会让皇祖父一病不起?
这种种缘由,俱是因他而起。
他这一生的冤孽,又何止眼前的种种?
他这么做,就不怕死了以后入阿鼻地狱吗?
心中的悲愤无以复加,甚至让他感到万分耻辱!他从前孺慕的父皇,原也不过是一个忘恩负义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罢了!
他的钦佩、仰慕、眷顾……都是笑话。
从没有哪一刻让他感到如此的疲惫,且眼前也看不到半点的光亮。
似是都被一层阴翳所笼罩。
抬手抚了抚脸,闵柏衍敛去了眼中的恨和脸上的讥讽。
“一旦战事吃紧,孤墨城定会失守,去年的一幕也会重演。司徒雷手下的兵也都和他一样,是个狠戾的。”
“去年的那场战事已经不能称为战事,说是屠杀更为准确些,不管老六打的什么主意,这样的惨烈绝不能重演!”
敛去了心中复杂情绪的闵柏衍话语中透着几分决绝,“如今我正在城外守备营中,十万大军虽不尽在我掌控之中,但一旦事情如我们所料那般……”
话语微顿,闵柏衍深深地闭了闭眼,口中喟叹了一声,“即使抗旨,我也会誓死守卫孤墨城。”
听罢闵柏衍的话,叶婉茹脸上的神色难看了些,且眼中神色更显焦急,接连看了几眼似是沉思的段恒毅,这才开口。
“这不过是最坏的打算,吃过一次亏的周督尉早已经加强防范,更何况当时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局面,还是因为朝中举棋不定。”
“孤墨城的城防固然不是固若金汤,但司徒雷想要如入无人之境,却也并非易事。”
“去年兄长和恒毅率兵烧毁的四十万石粮食,已经毁了司徒雷的数年心血让他元气大伤。就算他有心想要掺一脚,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军中将士若无粮草供养,不用我们出手,他们自己也会撤兵,否则一旦开战,便已经是不战而败。”
这般说着,叶婉茹那颗紧张的心也渐渐安定些许,并不似先前那般畏惧。
听到这一席话,闵柏衍的神情也不似方才那般冷肃,且面上也有些不好意思。
方才之言,是他鲁莽了。违抗皇命,擅自出兵,不过是下下策,甚至若是被有心人参言,他便是有谋逆之嫌……
更何况调走城外守备营的十万大军,一旦朝中有什么异动,也是驰援无力。
到了那时,他就成为遭万人唾弃的谋逆之人,而几位皇子中也定会有人以清君侧之名来围剿他。
他便会陷自己于万劫不复的陷阱,且更会拖上叶大人一家……
蓦地,闵柏衍打了个寒颤,酒也似是清醒了不少,更知自己方才的那番话实在太过鲁莽且没有脑子,像是一个只会逞勇的匹夫。




扶摇而上婉君心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狼狈为奸
对于闵柏衍的异状,叶婉茹自是看在眼里,且直到这会儿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她真怕若一旦起了战事,殿下便会不管不顾地率兵前往孤墨城驰援。
若真是那样,殿下眼前的路,才真正的是万劫不复,而这金陵,他注定一生都不能再踏足。
一个谋逆的皇子,又有何颜面踏足金陵?且整个皇室、整个朝堂和天下万民,又如何能容得一个心有谋逆的皇子苟活?
人这一生,与草木四季轮换并无区别,但要死得其所才无愧一生。
“幸得婉儿点醒,否则我真怕一个不慎会做出蠢事来。”
脸上的难堪散去,闵柏衍有些歉然地苦笑一声。
“兄长不过是被那些陈年旧事一时左右罢了,等明日过后酒醒了你自是会想清明。”
叶婉茹轻舒了口气,看向闵柏衍的目光中便多了一分叮咛之意。
“兄长日后莫要像方才这般意气用事才好,咱们都好好地活着。婉儿还盼着兄长喝上一杯我和恒毅的喜酒,婉儿也盼着兄长能早日寻到心爱之人。”
“这是自然,等你和恒毅成婚,我自会备一份厚礼才行,只是一杯喜酒可远远不够,当一醉方休才可。”
闵柏衍笑着应下,眼中似是也多了几分期盼。
二人说着话,似是已经把方才的那些烦恼之事都忘诸脑后,但段恒毅却一直坐在那里沉默得有些异常。
叶婉茹看了一眼段恒毅,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手却是托在下颌上,像是再沉思,又像是已经睡着了。
她惊讶地扫了一眼地上的酒坛,又满脸诧异地看了一眼段恒毅,心道,这些酒虽然已经不少,可恒毅的酒量却不足以致醉……
更何况方才所谈及的事关乎国之安危,又怎么能让他昏昏入睡呢!
莫不是醉酒牵动了什么隐疾不成?
“你是睡着了吗?”叶婉茹伸手在段恒毅脸上戳了两下,入手的皮肤有些微凉,她的指尖却是有些滚烫。
却不见段恒毅有任何的反应,鬼使神差地,她又紧接着戳了两下。
谁知这时段恒毅却倏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似是带着笑,又似是带着温和的宠溺。
叶婉茹微怔时,方才作怪的手便被段恒毅给抓在了手里。
“实在是顽皮。”段恒毅曲起右手食指在叶婉茹额头上弹了一记。
“我哪有那么大的心……”他轻声感叹了一句。
旋即,他便略微偏头看向闵柏衍,“眼下司徒雷是没有那么多粮草供应大军开拔,可若是有人暗中供给呢?”
“那么便没有什么能够阻碍他的铁蹄进军。”
说罢,段恒毅低低叹息一声。
“这,这并非不可能。”
闵柏衍似是有些语竭,又像是有些吃惊,连看了段恒毅几眼后才低叹一声。
“养虎为患、与虎谋皮的事情老六不是做不出来,更何况如今我们步步紧逼并未让他占了上风,已经让他气急败坏。”
“走投无路下,暗中供给司徒雷粮草,支持他大军过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闵柏衍却又是拧紧了眉宇,眼中中似是有些困惑。
“他虽尽力效仿父皇,可今时不同往日,眼下父皇尚未表明属意哪位皇子,按说都有力争的机会。”
“他又不是被父皇所厌弃,倘若当真想要太子之位,何不放手一搏,却偏偏要选一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呢?”
“引狼入室,他又如何能确定有了粮草供应的司徒雷不会反戈相向?他一无实权二无爵位,司徒雷又凭什么会相信他呢?”
“他们中间,又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呢?”
这一点,不只闵柏衍心存疑惑,叶婉茹和段恒毅亦是满心的疑窦。
司徒雷此人手段刚硬又诡谲狠戾,但同时也能从他暗中积攒了四十万石粮食,便足足用了几年的光景上可以看出,此人心思缜密且也是未雨绸缪。
六殿下闵柏灏一直都在暗中以“十一爷”的名号,行阴谋诡计,司徒雷已经是一国帝王,他又凭什么会相信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一爷会助他?
倘若六殿下以真面目示司徒雷,一个无权无爵的皇子,他司徒雷又怎么可能会答应陪他做一场戏。
六殿下又究竟许了司徒雷哪些好处,司徒雷又凭什么笃定六殿下有这个实力?
同样的疑惑在三人心中不断地转圜,一时间,亭中静默的只闻夜风轻拂竹帘的声响。
猛地,段恒毅和闵柏衍同时拍了桌子一下,又异口同声道:“是泗水城和白鹭城!”
正满心疑虑的叶婉茹听他二人这般说,便瞬间明悟。
是了,先前他们近乎把所有的主意力都放在了孤墨城上,且对于大将军率军夺下的泗水城和白鹭城并未过多留意。
也许是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这两座城便不是大耀的国土,又也许是这两座城于大耀而言不过是鸡肋一般的存在,所以已经被他们所忽略。
泗水城和白鹭城相距近百里之遥,而这两座城与孤墨城之间,却是隔着山又隔着河,距离甚远。
虽那两座城如今已经归大耀管辖,但驻军却远远不及孤墨城,也许在轩帝心里,这两座城也是随时可以舍弃的。
若是六殿下许了司徒雷这两座城,那么他的出兵便在情理之中,而司徒雷若是一开始打的便是这两座城的主意,那他们二人狼狈为奸,便不足为奇。
不过是率兵虚晃,便可让心怀鬼胎的二人各自达成目的,倒也说得过去。
跟何况,这世间本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般想着,叶婉茹心中却也难免生出几分愧疚来。
那两座城,是大将军率军所占领,不仅大大折了狂徒司徒雷的颜面,又大大地鼓舞了军中将士的士气,但却有可能遭到被舍弃的对待。
可那么多的流血牺牲又算什么?那些埋骨他乡的忠魂若是泉下有知,可会心存失望?
段恒毅和闵柏衍并不似叶婉茹这般多愁善感,而是有了痛击司徒雷和闵柏灏的打算。
“如今泗水城和白鹭城的守城军将领是谁?”段恒毅指节轻叩在杯上,神色已经不似先前那般肃穆,只微拧的眉心却始终没有舒缓。
此时的他们却并不知,白鹭城外的高山上,正有一队押送粮草的大军不断向着云帆国都城霍都城的方向驶进。




扶摇而上婉君心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不留痕迹
已经步入初秋又落过一场薄雪的林间,比白日里看上去更多了几分萧索,且也多了几分鬼魅气息。
那些薄雪早已经在白日无间尚且温热的太阳下融化,只剩下满地枯黄的野草和已经败落的残叶,脚踩上去便会发生一声声脆响。
这声声脆响,像是踩在枯骨上发出的声响一般,宿在林间的寒鸦和不时掠过的夜枭每每发出有些渗人的叫声时,拉车的马都会发出似是不安的响鼻儿。
随马车行走的人却似是对此见怪不怪,只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搭在腰间佩剑上,目不斜视且朝着前方行驶。
燃在林间的火把像是一条望不到头的火蛇在山间蜿蜒,足足从山脚下蔓延到半山腰的山峰处,再往前看,山腰处的队伍便又从另一条路开始向下延伸。
这一条长长的队伍,竟似是一眼看不到头,且又能看出它极为壮观。
护送粮草的队伍也非寻常的护卫,而是人人都身穿玄色铠甲,头戴同色护面头盔。
那些火把明亮且跳动的火光,照在这玄色的铠甲上,发出的幽幽冷光便似是带了一股肃杀之气,且行走间铠甲摩擦发出的声响便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且丝毫不逊于大耀任何一支军队的精锐,亦可以说是那位神秘又不安分的“十一爷”手中的精锐。
毕竟当初屠灭了大将军段云手下五千轻骑兵,便是出自他们的手,且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段云也是被这些人所射杀。
如今他们走在夜晚的林间,从只能露出一双眼的头盔中变能看出,这些人各个狠戾且身手不凡。
车中粮草过于沉重,即使行驶在落叶繁厚的林间,也留下了一道道车轮印记,然而在这些拉送粮草队伍的身后,却是远远缀着百人之多的一行队伍。
这一支队伍,并未骑马,而是步行在林间,他们所过之处,那深轧的车轮印便会一一被重新掩埋和覆盖,直到看不出任何的痕迹。
他们分工明确且训练有素,丝毫不见慌乱,就连声响都极其轻微,像是早已经十分熟练了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段云一行与其打了一场毫无准备的遭遇战之后,朝中查无所获的原因。
而也正是这些人毫无痕迹地夺了段云被护送回金陵的尸身……
他们一直被十一爷闵柏灏称为扫把军,是为打扫之意。
无论是人还是物,只要经过他们之手,便会毫不留痕迹。
也是因为此,无论闵柏衍还是段恒毅,查询段云和五千轻骑遇害一事都是查无所获。因为那些痕迹早已经被轻扫的一干二净。
通过这一点,也恰恰能看出闵柏灏是一个心思十分缜密之人。
护送粮草的队伍不疾不徐地在林间行进,渐渐向霍都城行进,这些人白日休整,只在晚间才会行进,否则这大批的粮草队伍即使走在山间也同样会引人侧目。
以这些人的脚程,只怕再过两个晚上便足以抵达霍都城。
而这一场战事,也已经是避无可避。
晚间的驿馆里静悄悄的,似是白日里晃动的人都已经入睡,而整日躺在床榻上的闫卿之却是坐在桌前对着一盏烛火兀自出神。
烛火下,闫卿之的脸似是比前几日还要苍白几分,只那双眼中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在他手边摊开着纸笔,显见他是想写信,却始终未曾见他提笔。
直到长长的烛台下堆积了许多的烛泪,且那蜡烛也只剩小指长短时,闫卿之才笑着叹息了一声。
提笔不过寥寥数语,便又收了笔墨。
缓缓站起身来的闫卿之步履从容,只身影越发地单薄,那一身灰色细布袍下的身躯显得有几分羸弱,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行至门前,推开了木门,闫卿之只站在门里,便轻唤了一声。
“我要沐浴。”
声音有些低哑地吩咐了一声后,他便又走回到床榻前,靠在那里后却又闭目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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