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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而上婉君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晚枫无眠
门扉就那样大敞着,外间有冷风窜入,带走了屋里的热气,坐在床榻边上的闫卿之轻轻打了个寒颤,手里却仅仅攥着那张字条。
往金陵传消息的念头,他不是第一回生出,但付诸行动却是头一回。
那颗早已经似是有些行将就木的心也开始跳如鼓雷,若是事成,便自是会让孤墨城的百姓免遭惨无人道的屠戮。
若是败露……那么他便身先士卒……
这是他能为孤墨城的百姓所作的最后一件事。
引狼入室从来不是他所愿,多年忍辱偷生丛生的恨意下,这也是他最后一丝尚未泯灭的良知,抑或是最后的一丝善良和温柔。
听到外面响起的沉重脚步声,闫卿之脸上缓缓现出一丝笑容来。
微弱的烛光下,那笑容里似是带着一丝满足,又似是带着些许的释然。
“公,公子,您要的水来了。”
小厮尚且有些稚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恭敬之余又似是带了一股小心。
“进来吧。”吩咐了一声,闫卿之便睁开了眼睛,缓缓转头时那双神色淡然的眼中似是有些许的欣慰。
幸好来的是这位名为福子的小厮,否则他这封信怕是只能吞进自己的肚子里了。
这驿馆里里外外都是那人的手下,他想往外传递消息属实为难。
而这小厮却是他唯一能放心之人,毕竟这几日他套话得知这福子是一名侍卫的侄子。
年幼且带了几分懵懂,但却又有一腔热血。
这热血便是他早已经丧失的。
少年担了两大桶热水,尽数倒在了浴桶中,氤氲的热气让人有些看不清闫卿之脸上的神色,但他的靠近却是让少年福子木呆呆地站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声音低低的在少年耳畔交代了两句,便见那少年眼中迸出惊慌的目光,且脚下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猛地,闫卿之的目光却变得有些狠戾,并不似先前那般温和,但狠戾之余却又似是带着请求。
“有劳小哥儿。”静静地看了少年福子须臾,闫卿之便开始解开腰带脱了外衫,只着一身里衣站在浴桶旁。
福子似是有些紧张地喉间连连滚动了数下,额头的热汗也已经变成了冷汗,这才像是定了心神般。
“公子放,放心。”
口中声音低如蚊蝇一般,应声了的少年匆匆拎着空桶又退了出去。





扶摇而上婉君心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怪不得他
无论是冷风呼啸的夜,还是尚带有几丝夏日余温的夜,似乎都有几分漫长,然而带着几分火热的清晨依旧会照常来临。
当火红的朝霞铺满了半边天时,那支整夜都在翻山越岭的队伍渐渐停下了脚步,而坊间的百姓们却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清晨。
昨夜纵酒的亭下早已经收拾妥当,丝毫看不出半点昨日的痕迹,而偷偷潜回城中的瑾瑜王爷闵柏衍也早在月上中天后便又偷偷溜回了守备营中。
帐外便是他的亲卫,是以他这一来一回竟也没惊动任何人,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虽是饮了大半夜的酒,只浅眠了两个时辰的闵柏衍却是半点倦意都无,正穿着一身薄甲坐在帐中,只那双泛着血丝的眼中可以看出些许的疲倦。
从前毫不知情时,他只当小晏是个有些懵懂却心地纯善的少年,如今却是得知他与自己是叔伯兄弟……
更有石溪寺那位赫赫有名的住持无尘禅师,便是他的皇伯父,也是从前的太子……
若是没有那场意外,想必皇伯父便会是如今这大耀的帝王,而他也不会是皇子……而大耀也不会是如今的大耀。
这一刻的闵柏衍心中已经不似昨夜那般感到羞辱和难堪,跟没有了对轩帝生出的浓烈恨意,只有淡淡的感慨。
若是一切,都回到当初没有发生东宫事变那一刻,大耀也好,他们也罢,便都不会被卷进这样愈加凶猛的漩涡中。
而造成今日这种种一切的人,便都是轩帝,他的父皇。
古有云,子不言父过,而如今他不是不能言,而是不敢言。
犯了滔天的过错,又如何言不得?
只因他为君,他为臣吗?
那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又要说与风听吗?
立在帐中的亲卫队长沈斌如今也是一副寻常士兵的打扮,见闵柏衍坐在那里凝神不语,他便出声询问,“殿下,今日不练兵了吗?”
闻言后的闵柏衍面上却是露出讥讽,“练兵的事我不去,也自是有人,你没看出来这些人对我只是敬着吗?”
“敬畏是出于我的身份,但却不是敬佩,守备营中的将士并未是边关的将士,且这守备营中上上下下又是自成一体。”
“我一个王爷如今被下放至此,他们对我只有敬,而没有服,他们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这也是为何父皇会放心我在守备营的原因。”
往日并不会多提此事且颇有些既来之则安之的闵柏衍,今日言语中却似是多了几分忿忿。
沈斌听到这话后,脸上的神情一凛,似是有些欲言又止,旋即便轻叹一声。
“殿下如今的处境福祸难测……不过属下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假使,假使有变,属下等定会为殿下您杀出一条生路来。”
随着掷地有声的话语落,沈斌神情肃穆地一颔首,冷硬的铠甲摩擦生出一阵铿锵之音,便带了一股破釜沉舟般的肃杀之气。
听得这话,闵柏衍先是一怔,随后便似是浑不在意地轻笑出声。
“哪有这般严重,只做好自己的事就足矣,眼下的困境要不了几日便自会自行瓦解,你又何须这般……”
“一会儿我要去石溪寺一趟,你便留在营中,有什么事传信给我即可。”
对于闵柏衍突然要去石溪寺一事,沈斌虽心有疑惑却也并未发问,只应了一声后,便又道,“殿下,若是六殿下来看您属下要怎么说。”
这两日六殿下每天都会前来探望殿下,且又提着酒楼里的菜肴,说是要犒劳殿下,且也不会冷落了军中的几位将军。
是以,殿下在守备营中这么快便能立足又没有受到任何的刁难,这其中未尝没有六殿下的收买之恩在其中。
而对于六殿下的另一重身份已经有所了解的他,也自是乐得看殿下陪着那六殿下演戏,这样他们也才能探清他的目的为何。
听到沈斌的话,方才脸上还带着浅笑的闵柏衍神色一僵,眼中已经带了些许的冷意,旋即却又露出一个满是讥讽的笑。
“他若来了,你便说本殿出去散心了,至于去向……便说往青石山的方向去了吧。”
石溪寺便是青石山的山腰处,但青石山并非是一座山,而是有三座连绵起伏的山峰。
他这话也算是一种试探,若是闵柏灏想要对他不利,大约也会在此时下手。
对于闵柏灏,他已经猜测了八九不离十,自是不会再拿过去的眼光对待,而是会展开一场博弈。
他要揭开他的真面目,看他的事情败露,但却不会再对他付诸半点的手足情谊。
“是,属下知晓。”沈斌干脆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营帐前去马厩中牵马。
立在帐前的闵柏衍看着营地中来来往往的士兵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要去石溪寺并非是他临时起意,而是昨夜就有了这个打算。
在瑜城时,他便猜测蒙老伯有事情瞒着他,却想不到竟是这样的事……
蒙老伯和小晏,还是他亲自派人送到的石溪寺……
而他,却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那间草庐前蒙老头正坐在树下翻弄着竹筛上的草药,晏梓河就坐在石桌旁骨碌碌地踩着石碾子碾药,似是一切与平日里并无异,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
但又可看出晏梓河脸上的神情并不似往日那般平和,少年微拧的眉心可以看出他似是十分烦忧,就连脚下的药碾子也似是带了不少的火气。
槽中的药被舂出了槽外,落在了地上,晏梓河却浑似不知,只木然地用脚来回滚动药碾。
蒙老头虽未回身,却也对身后的响动听得一清二楚,目光幽幽地看着山下良久,他才长叹一声。
“小晏,为师带你来此并不是要你接受什么,而是为师以为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世。”
对上晏梓河一双带着怒气的眼睛,蒙老头咂了咂嘴,却是温和一笑,“你能认回你娘,怎么偏偏对他这般冷漠呢?”
“你也知道,当年的事……怪不得他……”




扶摇而上婉君心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冤冤相报
蒙老头的脸上现出些唏嘘的神色来,说罢这话后也是长叹一声。
“怪不得他?又如何怪不得他?”
晏梓河脸上神色愤然,一直推动药碾子的脚也停了下来,只眼中带着悲哀地看着蒙老头。
“师父,如今我早已不是三岁幼童,虽这些年和师父您四处行医对人情世故不甚熟稔,可我却是知道身在其位便该担其责!”
“若非他身为太子却又不甘愿担太子之责,又怎么会给旁人钻了空子遭了算计?”
听闻晏梓河这般说,蒙老头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似是带着审视的目光也落在了晏梓河的脸上。
蒙老头动了动嘴,目光却并不看晏梓河,缓缓问道:“小晏,你可是觉得……这些年跟在为师身边委屈了?”
说罢,不等晏梓河回答,蒙老头又似是自言自语一句自嘲道:“你跟着为师四处行医的确吃了不少苦,这身份总归是没有皇子光鲜厚重的……”
“师父!”
晏梓河脸上现出疾色,慌忙从地上起身,脚绊在药碾子上时,打了个趔趄,却还是飞扑到蒙老头身前跪下。
“师父……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知道,你我虽是师徒之名,可在徒儿心里,您就是徒儿的父亲,当初若没有您,就没有今日的徒儿。”
许是蒙老头的话伤了晏梓河的心,又许是原本晏梓河就对这突生的变故心里存了恐惧和不安,不过几句话说下来,便已经是泪流满面。
站在木架子前翻弄草药的蒙老头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少年,目光中明显带着怜惜,脸上的神色也是舒缓开来。
他当真怕这个他一手教养大的少年……会怨他,他更怕这个少年会对权势生了妒忌之心,小晏的性格他太过了解,这样似是绵羊的性格,一旦认祖归宗,不啻于羊入虎口。
“起来吧!是为师一时心急才说了重话。”
蒙老头抬手覆上晏梓河的头顶,不知不觉间话语又软了几分,“你若是不喜这里,咱们便回凤梧山的家吧!”
说罢,蒙老头手掌轻移,拍了拍晏梓河仍旧有些单薄的肩膀,面上的伤感也倏然褪去,“再过上些时日,院里那棵海棠树的果子也该熟了,正好摘了给你做些蜜饯。”
小晏从牙牙学语步履蹒跚长到如今的翩翩少年,这些年来他付出的心血又岂是三言两语便可涵盖?
他们虽是师徒关系,但小晏对他从来都是多了一份对待父亲的敬重,而他……又何尝没有把小晏当成自己的亲子般对待?
前太子妃廖芳若会找上门来,在他的意料之中却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更让他意外的却是对于廖芳若的靠近,小晏已经渐渐习惯,甚至有时还会与她说笑几句……
而他,也并非是怕廖芳若把小晏抢回去,而是实在不愿小晏卷入这样一场夺嫡的纷争之中。
听到蒙老头说等回到凤梧山山脚下的家以后,要给他腌海棠果,晏梓河抬手抹了抹脸后又喉间又滚动了两下。
思绪也不知不觉飞回到了凤梧山,院里的那棵海棠树一直是他在悉心照料,为的是那一树的繁花,也是为了秋后被寒霜打过的海棠果。
他虽和师父一直四处行医居无定所,但凤梧山山脚下的草庐,却是早已经被他当成了家。
晏梓河脸上现出些笑容,带着几分天真,“好,徒儿老早就惦着那满树的青果子呢,咱们走时,才指甲大小。”
比了比小指的指甲,脸上带笑的晏梓河忽地神情又有些落寞,不自觉地便把头靠在了蒙老头的腿上。
“师父,徒儿并非指摘当年他的所为是对是错,只是徒儿以为他……没尽到一个男人守护妻儿的责任罢了……”
“一个连小家都保护不好的人,又谈什么江山社稷……”
这句话,晏梓河的声音十分低沉,像是自言自语般,但却也可听出话语中的怨怼。
他一直以为生来便是遭人厌弃的孤儿,蒙的师父眷顾,又教习他一身医术看病救人,却不想他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孩子,他也曾有家……
年幼时所遭受到的讥讽和白眼,虽不曾刻意想起,但却是从不敢忘。
他也曾自卑过。
晏梓河的一句自言自语,落进了蒙老头的耳朵里,也同时落进了缓步走来的无尘禅师耳中。
无尘迈出去的脚步一顿,便又落回了原处,只站在石阶下静静地看着着一身青衣的少年跪在地上,头靠在蒙靖石的腿上,带着一股孺慕和依赖。
无尘的目光微动,脸上似是有些难堪闪过,但转瞬即逝,目光又变得无比平和。
渝儿说得没有错,当年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从未对旁人生出过防备之心,抑或者说,他的自大和骄傲,以为可以躲得过明枪暗箭,这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对天下人仁,却唯独愧对自己的妻儿。而他的过错,也由他的妻儿在承担……
他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而是一个躲在山间寺中自以为避世的懦夫!
可不这般又能如何呢?
当年他从牢狱中走出来终见天日时,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难道当真要他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才算是为妻儿和东宫上下报了仇吗?
冤冤相报,又何时了!
微微眯起了眼睛,无尘看向晏梓河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慰。
这些年,蒙靖石教导的确实不错,渝儿跟在他身边也是好事一桩。
渝儿虽对他心有怨怼,却对当年的是由并未生出怨恨之心,对阿若……则更是敬重,这样便已经足够好了。
方才还踟蹰不前的脚步重新抬起,踩在石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蒙老头和晏梓河不禁同时抬头看了过来。
无尘神色淡然地拾级而上,面上并未露出半分的不满。
蒙老头见无尘走过来,便率先拱了拱手,而晏梓河见这个身为他父亲的男人走过来时,脸上似是闪过羞恼,旋即便飞快起身走到石桌旁又重新推起了药碾子。




扶摇而上婉君心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糖渍海棠
对于晏梓河的态度,无尘已经见怪不怪,并没有出言责怪晏梓河,且脸上也并没有半点的不满。
反倒是蒙老头面上现出几分歉然,对着无尘重新郑重地揖了一礼。
原本在瑜城时他就打算带着小晏前来与他父亲见上一面,不料想廖芳若却是先寻到了瑜城……也因此而打乱了他的计划。
也只能说是世事难料!
蒙老头面对着前太子,如今的无尘禅师时,心中总是存了几分歉疚,如今小晏又是这样的态度,他为人师父,自是要多担待些。
“无妨。”
无尘摆摆手,随后目光落在晏梓河身上后,却是有些欲言又止。
对于蒙老头蒙靖石,无尘是有些心存感激的。
当时那夜情况混乱,渝儿留在东宫里也定然不安全,再者他和阿若锒铛入狱,年幼的渝儿也自是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蒙靖石和梁景贤的所为,却是让渝儿免遭一场浩劫,换来了一世安康。
只是渝儿的生死未卜,却也是直接造成他们夫妻决裂的直接原因,他负气之下,才会剃度出家。
若说怨,他并非圣人,对于种种变故,心中又岂会没有怨恨?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恨,早已经变淡了。
而今又见到已经长大成人的渝儿,他的心事便也算是彻底了了。
见无尘只立在那里久久不语,且眉眼间的神色也是有些莫名,不知怎的,蒙老头便想起了当初朝堂上面色温和做事却是雷厉风行的太子殿下。
当即便是心中一凛。
“殿、禅师,老朽打算过两日便带着小晏离开了,出来这么久,家里的海棠果已经熟了,这孩子惦记的紧。”
蒙老头有些忐忑地开口。
无尘一怔,旋即便是释然一笑,“一路奔波着实辛苦,海棠既然已经熟了,便早些启程吧,免得过了时节糟蹋了好东西。”
呵呵笑着的无尘脸上也现出些许的怀念来,“这糖渍海棠,从前我也颇为喜爱,只是并未过多食,如今想来竟是许久不曾吃过。”
“不知老衲可否能……”
无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直坐在那里碾药,却竖起耳朵听着的晏梓河打断。
“不过几个果子,你要吃等腌好了给你送些就是,何必装可怜!”
带着挖苦和讥讽地话一出口,晏梓河便像是有些负气般脚上发力,直把药碾子踩得轱辘轱辘作响。
对于晏梓河这般有些失礼地言行,蒙老头并无怪罪之意,至于无尘则更是不会去责备态度有了几分软化的稚子。
甚至在无尘眼中还迸出些许的欢喜来。
“如此就有劳了。”无尘对着蒙老头单手施礼。
背对着他二人的晏梓河目光怔怔地看着脚下的药碾子,紧要嘴唇却是默默地淌着眼泪。
他并非、并非是有意顶撞的,他也不想……只是对于生身之父的男人,他心中存了怨怼,也存了一副想要小心靠近的心思……
这么多年,他也曾在心里偷偷想过自己的爹娘会是什么模样,也想过可曾是家里过不下去了,这才不要的他。
顶撞长辈,实在是十分失礼,可是对那人……他却是不自觉地便多了几分骄纵之心,好像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偷偷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晏梓河脸上有些苦恼又有些怅然。
他想山脚下的那个家了,他也想那棵能纳凉能赏花还能吃果子的海棠树,甚至还想村里人送给师父的那两只芦花鸡。
每天上山采药晒药,不时去到村里给人看诊,采些野果当零嘴,那里什么烦恼都没有……
无尘似是察觉到晏梓河的异常,却没有说话,也没有想要靠近安慰,只坐在石墩上,默默地执起棋子与蒙老头对弈。
静静的山间,能闻药碾子碾过时发出的轱辘轱辘声,也能听闻空中或清脆或婉转的鸟鸣,唯独听不到半点的交谈声。
已经行至山脚下的闵柏衍,抬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高高悬挂着上书“石溪寺”的匾额,久久未动。
他的异常举动,落在寻常的香客眼里,似是有些不以为然。
石溪寺是百年古刹,香火又十分鼎盛,前来祈福之人络绎不绝,更有远道闻名而来之人,且那些人的举动大都与闵柏衍无异。
香客们只以为他是远道慕名而来的人,是以目光中虽微有诧异却并没有人对此指指点点。
穿着寻常锦袍又没有随侍之人的闵柏衍站在山门前,却也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而此时的他却是心绪复杂,石溪寺他是熟稔的,但却始终未曾踏足过。
去年恒毅受伤,婉儿曾来此地斋戒祈福,也是得了住持无尘禅师的指点,前往的苍崖山去求取那味珍贵的药引。
孰不知苍崖山上对恒毅有着舍药之恩的冷前辈便是前太子妃,冷前辈如今又是婉儿的师父……
似是冥冥之中,便自有天定。
不远处山涧溪流的水声渐渐入耳,檀香味也越发地浓郁,山间古刹却是一处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这般想着,似是一颗浮躁的心也变得安静下来。
寺间的知客僧见一直仰望匾额的人气度不凡,又恐他在此久站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上前施礼,“施主,可是来进香?”
“非也,在下来此是为寻人而来。”闵柏衍收回目光后淡淡地看了一眼知客僧,便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进了内里。
“不知施主为寻何人?”
只略一思忖,闵柏衍便把蒙老头供了出来,“一位年老的医者,在下与他是为故人。”
他之所以会这般说,不外乎是一寺住持并非是人人可见,更有他来此一是为了见一见这位皇伯父,二来则是要引鱼儿上钩,自是不会先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知客僧不疑有他,便略一施礼,“施主请随小僧来。”
闵柏衍略一颔首,便随着知客僧走上大雄宝殿旁那条通往后山的小径。
城门外两辆马车并行,车中各坐着两名少年,一人便是六殿下闵柏灏,而另一人则是七殿下闵柏澜。
闵柏澜面有忐忑,并不似闵柏灏那般淡然,虽有些新奇宫外的事物,却还是惴惴地开口,“六哥,咱们就这样偷偷跑出来,父皇要知道了不会怪罪吧?”




扶摇而上婉君心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真傻假傻
“七弟想多了,父皇怎么会怪罪,咱们来看望三哥的不是吗?”
倚在车窗口的六殿下闵柏灏脸上神色淡然,眼中还带了几分欣喜。
见闵柏澜脸上仍似是有些忐忑,闵柏灏眼中目光转了转,脸上的欣喜褪得一干二净,满目疑惑地看着闵柏澜。
“七弟,昨日你不是还说想三哥了吗?怎么今日我带你出宫去见七哥,你反倒是这般犹豫……”
“还是说外面的风言风语你也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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