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献帝崛起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武陵年少时
这像是一个错觉,可伴随着四周隐隐约约、竭力压制的欢呼声,却由不得不信是真的下雨了。
皇帝从枕上惊醒,脸上由衷的流露出喜色,他忙披了件单衣,命人推开殿门,走到檐下。庭间的天气十分凉爽,仿佛让人一下子从夏天来到秋天,皇帝伸手在檐下接了几滴雨在掌心,那久违的触感让他愈加喜悦:“好、好!”
“快去命人看好天池盆,明日报我水深。”皇帝一手拢了拢衣领,另一手仍伸出去接着雨点。
天池盆是古代测量降雨量的圆形容器,各级官府皆备此物,用以预测旱涝,未央宫中也常备此物,是由一整块巨石雕琢而成,从孝武皇帝时便流传至今。
穆顺笑着说道:“谨诺!”他故意表现出慎重的样子,对身旁的中黄门催促着,以配合皇帝的情绪:“快、快去盯着天池盆!”
这是场难得的骤雨,雨丝细而且说停就停。穆顺仰头看着天穹之上漆黑如墨的乌云,偶尔从缝隙里露出一钩弦月,向意犹未尽的皇帝劝说道:“陛下,奴婢看这云越堆越厚、风也未停,看样子明早还要下大雨。这晚间风寒,等雨落也不急于一时,不妨先歇了吧!”
“好!”皇帝仰着脸,半年来重若千钧压在他肩头的担子一时尽然松懈了,他如释重负的笑着、乐着,任由雨水顺着手腕流入袖中。这场雨仿佛冲掉了皇帝面上成熟的伪装,难得露出了这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欣悦模样:“下吧,痛痛快快下吧!”
“陛下是天子,天帝感召,岂敢不下这回一定要下个够!”
第710章 念不欲生
“忠顺不失,以事其上,然后能保其禄位,而守其祭祀。”孝经士章第五
就在清凉殿,皇帝喜逢甘霖的时候,同样的夜晚,长安城中的杨氏府上,也在细数雨声。
“听。”站在窗边凝视夜色的太学祭酒杨懿忽然转过身来,伴随着窗外随之而起的淅沥雨声,对屋中众人说道:“下雨了。”
“甘霖灭旱魃,关中百姓有救,这是喜事。”光禄勋杨彪坐在席榻上,淡淡的说着,语气却不如何轻快。他将视线移到一侧的床榻上,此时已是深夜,室内仍灯火通明,弘农杨氏在朝的亲族皆在此处守候着。杨彪看着床榻上气若游丝的杨瓒,还有坐在他对面闭目养神的五官中郎将杨众、以及这两日常在病榻寸步不离、以致面容消瘦的杨琦,忽然觉得身心疲惫。
“雨落,明朝当与群臣入宫,为陛下贺雨足。”杨众忽然睁开双眼,中气十足的说道。
杨懿在窗边吹了会凉风,迈步走了过来,道:“诚乃社稷之福!此雨一下,关中流言不告而破,压抑这么久的朝堂,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背后感受到窗外吹来的夜风,杨琦不满的说道:“把窗关上!”
辈分最小的杨修不待吩咐,立即自觉从杨彪身边站起,走到半敞的窗边。窗外是黑漆漆的庭院,栽植的梧桐、桂树皆与夜色融为一体,天空中聚集着墨色的浓云、在云层的边缘微微露出铅灰色的光亮,屋宇楼阁的轮廓在这绵绵的雨夜若隐若现。杨修一把关上了窗户,将久逢的细雨隔绝在外。
杨懿似有些不满的嘟囔了几句,他到底慑服于杨琦在族中的威望,老老实实的在杨众身边坐下。
尚书令杨瓒自从中暑之后便一直缠绵病榻,先是生了一场小病,后来不知怎么引起了体内的隐疾,加之年岁已大,很快就急剧恶化,速度快得连视诊的太医都没来得及反应。
作为与杨瓒关系最亲的杨琦,数日以来都在为其奔波照顾,然而人力终究难敌天命,直到今日,太医遗憾的告辞离去,并嘱咐预备后事。杨瓒身为杨氏嫡传,当朝尚书令,临终之时,所有的杨氏亲族都要在病榻前送他一程。
室内一时静了下来,闭目躺在榻上的杨瓒喉中突然含糊不清的传出几声痰声,勉力睁开眼睛看向众人,最终将视线移到杨琦身上:“下雨了”
“下了。”杨琦替杨瓒掖着被子,点头说道:“你再睡一会吧。”
杨瓒摇了摇头,许是昏睡的太久,他这一觉醒来头脑异常清醒:“陛下当心安了。”
“这两日马翁叔也病了,承明殿就只剩下董承那个老革张狂放恣,赵子柔也是一味奉上。”杨懿听到这一声感慨,忍不住说道:“多事之秋,谁又说真的心安。”
“在此间就不要说别处的事了。”杨琦不满的看了杨懿一眼。
“无妨、无妨,让他说。”杨瓒艰难的抬起手制止了杨琦,目光看向众人:“马翁叔怎么了”
杨众目光在室内游移了下,淡淡说道:“无非是豪强趁着灾年大饥,都会做的事情,马翁叔不一定会亲手去做,但到底是马氏亲族在扶风领的头。国家近来最憎恶的就是此等行径,马氏也是高门大族,遇见小利仍不能把持本心,也是可惜。”
“我家难道就未曾做过”杨彪忽然不客气的看向某一处。
杨懿顿时有些不自然了起来,他在席榻上有些坐立不安,心虚道:“树木繁茂,总会有些残枝坏叶,枝干纵然挺拔,又何能制之何况,早已让彼等收敛了”
“那、弘农呢”杨瓒看向杨琦,眼里一片浑浊。
“弘农不过是些乡亭村夫争水械斗,早已平息了。”杨琦拍了拍杨瓒的手,宽慰的说道。
杨瓒叹了一口气道:“就怕会连累到我等头上。”接着,他又说道:“黄子琰怎么说”
“这场雨过后,如无意外,黄子琰就要起复了。”杨琦低声说道,眼底乌黑,声音有些疲倦:“他到底是能靠得住的,此外,我观近日朝野舆论,马翁叔未必是因着此事而受猜忌。”
杨瓒眼神一黯,不再多言。
几人不冷不热的又说了几句话,都没有让杨瓒多操心外间的事务,可杨瓒心里却明白眼下更应该韬光养晦的道理。这些天杨瓒的头脑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有时竟不知是做梦还是现实,过往发生的一切都重现在眼前,他仿佛回到初平三年的春天,那时关中连续下雨六十余日,他与王允、士孙瑞一同登台祭天请霁,就在那旁近无人的高台之上,三人定下了诛董的大计。
然后又是那一天,在得知皇帝病愈后聪慧异常,一眼洞穿他们筹划的密谋。那时王允尚不以为然,唯独他私下里寻到杨琦,劝他抓住皇帝这条线,为杨氏在皇帝这一朝挣出了天地。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皇帝开始提防他们,而他们也不对皇帝处处支持了呢
杨瓒脑中保持着最后一刻的清明,他紧紧握住杨琦的手,一如当年在尚书台背着王允让杨琦做的决定:“马日磾私心太重”
只惜话说到一半,杨瓒便猛地咳嗽了起来,杨琦等人见他面色浮现一片妖异的红色,喉间嗬嗬有声,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众人大惊,忙也似的凑到跟前,而杨瓒这时已经话不成句,一只手紧紧握着杨琦,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夫夫唯不争。”
“公饰!”杨琦立时脸色大变,仓皇的站了起来,往后跌了两步,身形不稳。
一旁的长子杨亮眼疾手快,立即伸手扶住了杨琦,可此时杨琦早已六神无主,而屋外的下人听见呼声,瞥见了情况,也开始一个个低声啜泣了起来。
这一夜宅邸中都不得安宁,夜间的骤雨也不知何时在停了下来,府中数十名仆役不停的踩着湿滑的路面进进出出,他们搬来了早已预备好的丧仪,虽然此时还是宵禁,但在天亮将消息传出去之前,一应事务都要准备妥当。
杨琦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一边,家中便由杨彪、杨众等人强打起精神,一一调配。杨修在一边跟着父亲,杨瓒到底算他的叔伯,自己也想跟着做些事。可杨彪却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拉了杨修一下,嘱咐道:“你回去歇息吧,明日由你入宫向陛下呈报丧情。”
“可是”杨修似还有话说。
“没什么可是的。”杨彪瞪了他一眼,严肃的说道:“幸而朝廷喜事当头,这场丧事不能办的太大,既少些瞩目,也能让国家念及情分你要记住那句话夫唯不争!”
第711章 云行雨施
“于是景公出野暴露。三日,天果大雨,民尽得种时。”晏子春秋内篇谏上
下了这么场及时雨,便是穆顺再如何屡次相劝夜深露重,皇帝也不舍此时良宵。他问了问时辰,得知现在正是寅末,也即后世凌晨四五点的时候,眼下秋分未至,依然是昼长夜短,再过几刻东方就要先露鱼腹白了。
骤雨停歇,檐下仍滴落着残余的雨水,清凉殿四周皆是叮咚的滴水声,听上去别有一番乐趣。皇帝拿着葛布擦拭着沾湿的手腕、小臂,轻声问道:“尚书台和承明庐今夜是何人值守”
为了应对皇帝夜里不眠而偶发的雅兴,穆顺早已将每夜值宿宫中的近侍名单熟记于心,此刻他想了一想,答道:“尚书台的是尚书郎赵泳、扈瑁承明庐那里,是黄门侍郎刘繇、王昶。”
赵泳是赵温的儿子,在前司徒赵谦死后,由于赵谦的儿子生性寡淡,拒不出仕,现今又在益州收复后扶柩南下,于是皇帝便任命了赵泳入尚书台,也算是恩荫。扈瑁则声名不显,虽是颍川人,但平日里素来低调,皇帝对他也没什么印象。至于刘繇、王昶二人,他们两人的身份,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有意思。”听到这些人的名字后,皇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把葛布往一个中黄门手上一丢,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若是都醒了,便就一齐唤来乘凉吧。”
“谨诺。”穆顺出声应下,身旁自有人奉命前去。
皇帝自然不会轻易在私密的寝殿接见臣子,在中黄门去传召的时候,皇帝移驾来到清凉殿左近的一处偏厢里。那偏厢后头正对着一方水池,此前早已被太阳晒干,自今夜这场雨后,池子里便积了不少水,虽不深,但足以倒映天上轻纱似得乌云与弯月,竟有几分夏夜该有的样子了。
才走到庑廊之下,突然间云遮月蔽,天边的闪电如金蛇狂舞,照亮了半边城头,接着轰隆一声,钱眼大的雨点便密密麻麻的砸了下来。这回可不是先前的那场和风细雨,四周的瓦片被打的叮当作响,数不清的水滴溅在庑廊内的地板上、墙壁上。穆顺赶紧拿过一件厚厚的大氅给皇帝披上,又命人在庑廊避雨的地方推起屏风、摆好桌案、点起灯烛,供兴趣正浓的皇帝看雨。
见皇帝乐在其中,穆顺为了逗趣,便不怕喧哗失仪,在雷声中捂着耳朵,领头欢呼道:“又下了,又下了!好一场大雨!”
他这一嚷嚷,便如同一个号令,手底下的小黄门、中黄门也纷纷跟着他欢呼,有几个中黄门为了引起皇帝注意、讨得欢心,故意做出乡野孩童放诞的模样,跳到庭间,在雨里尽情的跳着、欢呼着。
夜里值守的殿前羽林郎、虎贲郎此时也各自分列在庑廊之下,他们是军中选拔出来、由皇帝钦定的精英,为人处世的一等一的沉稳从容,虽然内心喜悦,但也没有放下架子跟着一群宦官们起哄。
皇帝觉得热闹有趣,格外愉悦,坐在榻上望着蒙蒙的雨气,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痛快。他扭头看去,发觉身边犹如铁塔一般的汉子仍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两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庭间欢畅的宦官们。
“仲康!”皇帝朗声说道,声音在这嘈杂的雨声中依旧清晰:“自从你入朝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雨吧”
许褚身形不动,原地转身对皇帝抱拳说道:“谨诺,陛下祈雨功成,关中百姓必将无不欣悦。”
“可为何不见你面上有欣悦之色”皇帝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许褚,今夜他心情好,不妨成全对方一桩声名。
果然,许褚声音铿锵有力的说道:“臣护卫陛下,职责在身,不敢懈怠。”
皇帝面色肃然,点了点头,抬眼往庭间看去,那伙刻意讨好卖弄的宦官、宫人此时在他眼中是何等的滑稽可笑,他对早已收敛笑容的穆顺说道:“让他们都下去吧。”
站在另一侧的殿前羽林郎张横见状,不免有些后怕,自己刚才其实也有些心动,想着在皇帝面前露个脸,幸而没有弄巧成拙。想到这里,又不免有些羡慕起许褚来,若是自己也有许褚那么强壮的体魄,皇帝也能一眼就注意到他吧
“陛下,尚书郎扈瑁来了。”穆顺在一名中黄门哪里听了几句后,过来复命。
皇帝正喝着热茶,此时不由奇道:“清凉殿与建礼门脚程不短,这么快就来了”
穆顺躬身道:“是此人听说下了雨,便想着陛下恐会传诏,所以一直在那里等着。”
皇帝目光一闪,缓缓放下了茶碗:“此人倒是乖觉。”
这场雨可谓是解了燃眉之急,等到第二天午后,暴雨才慢慢开始收敛。早早准备好的群臣入宫朝贺雨足,商量好等各郡的雨讯到来以后,再以雨足祭告社稷。就这样过了两天,关中的天气接连大变,饱受旱灾的百姓们一早便看见天空阴沉沉的飘着小雨,半天不见停歇,到了午后狂风大作,黑云越堆越浓,终于落下倾江倒海似的大雨。
雨一下就下了三天,三辅百姓无不欢然翘首,在白茫茫的雨幕中手舞足蹈,脸上分不清是泪多还是雨多。
三辅臣民皆在欢呼这一场大喜事,而在这个时候,尚书令杨瓒病逝的消息就如同是落在湖面上、万千朵雨花中的一朵,微不可查、同样也微不足道。
趁着喜事,皇帝接连下诏,先是批复了迟迟未有处理的杨瓒遗疏,诏使刚从陇西太守任上调入朝中的谒者仆射李参造访府上,好生宽慰了一番,恩荫、赙钱皆如旧例,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显得十分的公式化。而杨氏上下却尽如遭宽赦,没有丝毫不满,更是自谓从容脱身。
杨氏人心安抚住了以后,皇帝也不急着大刀阔斧的行动,而是又下了几道诏书,尚书郎赵泳为吏部侍郎,成为了吏部尚书傅巽的助手尚书郎扈瑁转拜秘书丞,黄门侍郎刘繇迁陇西太守,而最让人出乎意外的是,身份尴尬的黄门侍郎王昶、王允的侄子,居然被放去雍州做了农曹掾。
而这一应人事调动的前因,却是由于当夜下雨,这四个恰好值夜待诏的尚书郎、黄门侍郎们与皇帝共赏雨景,直到天明,彼此相谈甚欢。于是一到皇帝忙里偷闲,便开始提拔这些新晋。
这熟悉的一幕,让许多人回想起了当年诛董之后,皇帝第一次参与常朝与王允公然对阵的前一夜,也是同样在夜里召见了值宿的近侍。
第712章 雀祈成鹤
“怀张汤之辩诈,兼卢杞之奸凶,诡变多端。”论吕惠卿
这一场及时雨消解了旱象,也移去了皇帝心头的巨石,加以这两天三辅、弘农等地接连奏报,说关中普降甘霖,岁末歉收之势虽成,却足以自给。皇帝越发放心,此时也不计较各地上报的天池盆测得降雨量的虚实了:“我知道以往伏旱得雨,诸郡县奏报雨量,往往存着宽慰朝廷焦劳之心,降雨一寸则云三寸,降雨三寸则云一尺,多不符其实。”
皇帝放眼看了过去,此时的殿中只剩下太尉董承、司空赵温、侍中荀攸以及尚书仆射吴硕四人了,这里头尚书令杨瓒病故,侍中杨琦作为亲族要回家治丧,司徒马日磾又在家告病。虽然理政的人少了,但由于没了许多意见分歧的人在一起,承明殿的行政效率、尤其是对皇帝诏令的贯彻力度反而提高了不少。
他缓缓收回了目光,接着说道:“如今虽是久旱逢雨,关中百姓人皆称庆,虚报些数字,鼓舞民心,这也不算错但我等君臣自己心里还得有数。眼下落了几场雨,仍不可掉以轻心,秋收之前,百姓生计何以料理蝗灾如何进一步遏制扑灭还有因旱而起的疫病”皇帝点了电题:“别的不说,尚书令因病辞世、司徒也一病不起朝野上下,更要予以重视。”
“陛下睿鉴。”董承心有所求,积极响应道:“各郡有侍御史督促赈济、有捕蝗使务力灭蝗,只消在下几场雨,旱蝗便不再为祸。至若随旱而生的疫病,目前虽未看出端倪,但仍以谨慎为要,多加防治。”
“嗯。”皇帝点头说道:“生民不易,我每念下民有鳏寡疾苦,心常愍之,若见此而不恤,岂是为民父母之意当下先敕令京兆尹胡邈,于京兆等处城中设立医馆,使京畿内外身罹疾病之人,皆可就诊,期间不许私收财物。这件事交由太医华佗来做,让他从太医署和民间选几个人坐诊,考其能否,加以赏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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