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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叩法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半叶棠
三叩法门
作者:半叶棠
【2019历史网文之王大赏】参赛作品



楔 子
    十月草原,苍凉萧索,来自贺兰山外的西北信风如约而至。西北风裹夹着透骨寒凉,正无情驱散着草原上的最后一丝绿意。

    沿着空气中西北风凛冽的弧线顺眼望去,十三羽黑衣人跨着战马如冷面雕塑,一动不动。极远处摇摇欲坠的残阳用尽气力,妄想驱散这袭压抑的黑色。可挨到近前,仍被这十三羽乌色散出的肃杀气息生生阻隔。

    夜色加深,天地间一切存在,渐渐被暮色吞噬。直到羽王府燃起一片火光……

    十月初一白虎入野?宜杀人

    残阳西坠,月黑风高。羽王府大门两侧三尺高的白纸油灯,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入夜就会有下人打着火石点亮。相反今夜羽王府静的让人窒息,仿佛随着夜幕低垂,这座府宅院落也融化逸散在黑色中。龙小青斜背劲弓,双手提着马缰,面容没有一丝倦意,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知道眼前所有反常,发生在羽王府却是再正常不过。

    羽王是皇帝酒后乱性的私生子,虽生在皇家却因生母地位卑微,皇子身份始终无法得到认可。宫中下人见了他没几分好面色,名字也是在他五岁母亲病逝时,皇上才赐名为耶律隆安,希望他安安分分过完一生。到十八岁,被封了个有名无实的羽王,既无半亩封地、也无一匹牛羊。羽王整日醉心于书画医术、烹酒下棋。宅子更是建在荒郊野外,远离上京,他的存在就是一件荒唐事。

    皇帝见羽王知趣,倒也未去管束。即便是娶了汉人为妻,也由了他去,反倒还差去了十六名下人。只是,虽有了帝王配置,羽王仍日里勤扫厅堂,入夜掌灯念书。

    龙小青的任务是灭门羽王府一十八口。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杀羽王,即使羽王不对任何人构成威胁。不过,杀人从来不需要任何理由。

    夜色渐深,羽王府只剩下一钩浅灰轮廓。想到羽王府的一十八口,龙小青突然想尽快结束这场杀戮,这在她任殿前司十来年的生涯中,第一次出现的念头。念头出现了,就再也按捺不住,似是三月春风拂过的青青草叶,疯狂生长。草尖一下又一下撩拨着她,心痒难耐。

    她取出一支弩箭,包裹在箭尖的油脂粗布被瞬间点燃,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张弓搭箭。紧接着在她身后陆陆续续亮起了十二团火光,每一张弓开如满月,箭尖直指羽王府。

    ‘嗖’一声,十三支火矢在暗中划出一道半月弧形直向羽王府。入夜的西北草原,火势被风裹卷着迅速蔓延开来。从未在夜间掌灯过的羽王府早已被人淡忘,而今夜,羽王府升腾起的熊熊火光,不禁让所有人再次惊感到,皇帝长子并不是耶律隆续,而是羽王耶律隆安,尽管他是私生子。

    平日闲散惯了的仆人,此时铺天盖地的火幕垂下,竟没一人想起救火,女仆随便抓起件夹衣护住前胸便跌跌撞撞向门口闯去,男仆更是不堪,衣衫也顾不得披上一件,十六个仆人从房间逃出。喂马的陈七终归是年轻腿快,第一个打开大门冲了出去。就在他心头跃起劫后余生的喜悦时,一支弩箭从黑暗中猝不及防地飞



第一章 落 脚
    醒来后的羽王拉起海棠双膝跪地,颔首作揖:“多谢兄台出手相救!在下耶……叶清明,因家乡连日水灾良田被淹、家人失散,走投无路才携娘子向南逃亡,不料南方多林,草木肆虐,竟昏于林中。若不是兄台,我俩怕是已成山头孤魂了。”

    “清明兄,此话过重了。在下姓秦,单名牧字。祖辈以猎为生,粗汉莾夫之人。那日也是过冬在即,为入冬屯粮偶进山林。想来你我遇见也是缘份呐!既已搭救,兄台就安心在此地住下,只怕是误了捕射屯粮,来年春天前都要以粥裹腹了啊!”

    眼前出身尊贵的落魄之人,除却腰间那把半寸长的匕首和身上这套看着勉强华贵的长袍之外,竟无法从拴于腰胯的空皮囊里掏出半分值钱货色。叶清明摘下腰间玉佩,递于秦牧。

    “秦兄,走时匆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不嫌弃,此玉佩还能换几个铜钱,请秦兄拿去贴补家用吧。”

    秦牧本想推辞,转念想到家中屯粮不多,又错过了秋猎,眼下家里多出叶清明夫妇二人怕是……叶清明见秦牧满脸惭色,甚解人意地默默塞于秦牧掌中。秦牧羞愧不语,心想来年开春定与村里游商换成米粮。

    昨日残阳终于下山,留下的叶清明夫妇在猎人秦牧家醒来后,相携着散步在将要安身的村落。两人望着脚下河势南流、窄口形狭的扼守山路,如网丝般纵横交错伸向山林深处的田地,疲倦万分的羽王终叹出一口长气。海棠迅速读懂了眼底的这份安定自若,轻轻一笑。

    秦牧、叶清明四人说笑着从田间走出,臂间铁犁如竹篮般轻巧,青丝有些散乱的海棠比起半年前清瘦了不少,灰衣素颜虽有一丝憔悴,但眼眸放出的亮光仍掩不住她与生俱来的清秀俊美。海棠看着村里一派六畜兴旺、瓜棚豆架的农耕景象,突想起昔日同母亲在家乡生活时的场景,山脚下从茅屋透出的点点烛火仿若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莫名点燃了她深切的思乡之绪,心头酸楚涌动。

    叶清明感觉掌心似有搐顿,停下步子转身搂紧海棠,臂弯里裹满歉疚与怜爱。对于这份感情,他似乎从未做过交代,所有情意都化为了眼波流转和无言默契间。他知道明月长空、繁花莺柳,唯她独在心头。无论过什么样的生活,不管天南地北,有她足够。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刚进秋末,横谷寨便飘起了漫天雪花。白英见海棠身子单薄,特意冒雪赶早去隔壁村子挑了块浅绿白花的素纹粗布,连夜缝制出一件直领对襟的夹袄。翌日,便染病不起,似受了风寒浑身乏力,躺了几日未见好转。横谷寨笼共几十户人家,那日王大蹄子见秦牧独自撵着谷物,愁眉紧锁。一时好奇,便婆娘似地上前搭起话来。秦牧这老实人,一五一十全倒给了王大蹄子。

    “我说你这驴脑瓜,赶紧去请神明的释比巫师吧!再拖下去,怕要出人命喽!”秦牧虽有迟疑,却还是听进了王大蹄的话,心中犹豫不定。

    横谷寨虽在大宋地界,却与部落国相邻。每年入冬前,村子都会举办一场大型的祭祀活动,寨里头的百姓们不论男女老少,都虔诚地聚集在村尾的神坛一睹‘释比’巫师的尊容。

    秦牧曾带着叶清明前后里外走过一遍村子。叶清明想着天气渐冷,大雪封了山不太好走动,闲着没事的时候常会一个人转悠。沿着‘腰带水’绕到村尾还是头一回,叶清明只觉脚下的石板道像是越走越宽,往前十米开外的正中竟是一片开阔的空地。一个高高的神坛矗立在饰满异形花纹的石制圆环底盘上,巨大的三层素面梯形基座高台四周火把燃燃。底层是一头分不清楚样貌的神兽,中层是一方型容器,两纵对称物似人头似怪兽,角尺形的尖耳高耸,圆瞪的眼球向外突出,面容狰狞怪怪诞。顶层稍小,似站立的双鸟捧着一轮太阳。

    叶清明沿着神坛凑近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不禁心头一颤,一股寒气从体内窜出,与当下的寒流不分上下。他不由缩起步子侧身靠向神坛边上的一排矮房。正欲抬脚离去,忽闻屋中有窸窸窣窣的讲话声。

    “释比大人,您是神灵的使者,如今在村里的威望已所向披靡,无人能及。当下气候无常,大伙确实没料及风雪提前……”叶清明不知谁人所语,直觉屋内之人并非善类。

    “释比大人,大伙确是将入冬前的屯粮悉数供放于神坛高台了。您……胸怀明月,来年小人定重立祈祀规则,以保释比大人安心请神祈福,驱鬼逐疫。”

    “哈哈,好说,好说。看在村长因民之欲,为民请命的份上,就等到来年春天吧!”

    “……”

    秦牧撑着半边脑袋,若有所思,全然不觉已走至身旁的叶清明。叶清明轻轻拍起他的肩头:“秦兄,可是有心事”

    秦牧微微一颤,抬眼见是叶清明,肩头松垮下来。“是清明呐,你嫂子那日缝过夹袄,第二日便身子不适,躺着也有日子了。可不吃不喝,总不是个事儿啊……”

    “秦兄,嫂子对海棠如此上心,缝制夹袄累了身子,您倒是早些告诉我呀!”

     



第二章 戍 边
    寒热如疟,发热轻,胸膈满痛,无汗,头痛,肢节酸疼,鼻塞声重,咳嗽,痰稀薄色白,口不渴,舌苔薄白而润,脉浮或浮紧,大便涩。

    「荆芥,黄芩,半夏,羌活,独活,川芎,柴胡,枳壳,桔梗,茯苓,甘草。上作一服,水二钟,生姜三片,红枣二枚,煎至一钟,不拘时服。」

    区区风寒怎难得住叶清明他在羽王府确确实实读了几本医书,但白英是他第一个病人也是真的。

    这些个民间草药不单不花钱,山上林间还随处可见。秦牧并不是不想做这场法事,是真心无财无力。心里暗暗认了命,顺着叶清明意悉数摘来——冷水浸泡、浓汁去渣、武火煎煮口服,每日两次,每次一剂……顶三天功夫,白英下床撵谷。

    秦牧原是当死马医活马,可眼下白英真活了过来,心里对叶清明又是一番另眼相看。只不过,没料到的事又多出一桩。

    “秦兄,小弟回去让海棠给嫂子淹几坛酸支卜、醋白菜……”叶清明一边翻下宽袖,一边神秘兮兮地望向同是笑意白英,“嫂子啊,一定爱吃!”

    秦牧在两人间盲然扫视。“您——要做爹啦!”叶清明利索站起身,故意拖长语调,脸上的笑真像严冬里的一壶暖酒,直直灌入秦牧的身体。秦牧这次笃定,当初在林子里救下叶清明,真的是他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

    叶清明医活白英的事儿不径而走,村里到底是穷人多,不花钱就能治好病的便宜事儿没理由不喜欢,巫师收粮收钱的买卖自然就被叶清明渐渐盖过了势头。

    海棠陪着白英缝起娃娃的衬衣,布质有些糙,但两双灵巧的手尽是万般的柔。白英虽半世没有越过贺兰山头,却是个看得心思之人。她拉过海棠的纤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妹妹,奴家在这寨子里待了数十载,没出过远门,没见过世面。官人救起你俩之前,奴家真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懂学问之人。倒是要谢谢叶官人和妹妹出手搭救,保住秦家两条命。”白英越说越激动,“妹妹若不嫌弃,不论奴家生男生女,都世代追随叶家。”

    海棠惊得跳了起来,“姐姐,您真是言重了!若不是您和秦官人,哪还有现在的穆海棠和叶清明。万不可这样想。姐姐生男结兄弟,姐姐生女做夫妇,妹妹生女做姐妹,反正就是要成一家人……”

    秦牧与叶清明隔着布帘在外头烤火,屋里的话句句听得真切。两个汉子抬起头,相视一笑。

    人的心里但凡装了寄托,再难熬的日子也是甜的。

    秦牧每年都在大雪封山的日子里围火刨制羽箭,今年多了个下手。叶清明偶尔会聊起京城时的见闻,他觉得自己离羽王正越来越远。白英和海棠认了姐妹,她手把手教会了白英认自己的名字,四颗心紧紧贴在了一起。

    希望的种子渐渐破土发芽,牲**耳朦胧之际,海棠为自己淹制起酸支卜、醋白菜。叶清明心潮澎湃,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不知所措。横古寨狭长的山谷仿佛又一下子回到了春天,砍柴声、撵磨声、鸟语声……

     



第三章 噩 耗
    秋日总是横谷寨最好的时节,三面环山的地形延缓了南下的季风脚步,已入秋末,空气中依然是熟悉的淡淡清寒。高天上几行北雁,引着颈子长鸣,仿佛告知地上生灵,终究要进入林木凋敝的冬季。

    闻得雁鸣,穆海棠仰头看了看天空中飞过地鸿雁,右手抚着隆起的腹部,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应该快了吧!”

    「此次朝廷募兵不同以往,枢密使曹彬向宋太宗进言宋辽之争非一朝一夕能定高低胜负,故朝堂上下须存战争旷日持久之心。」这话自上而下落到兵部尚书石龙涛书案上——转由兵部酌情拟旨。

    太宗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着实令他头疼上火,看着下面霜打茄子样的小吏,让本是行伍出身的石龙涛越发火大,手掌怒拍案几,“不给老子想出法子来,都他娘别回去了!”

    好了,一应兵部官员开始彻夜“长谈”。摘掉官帽,掀起朝服,如酒肆赌坊小民般聚拢一起,你一言,我一嘴,将石龙涛围在中间。时而沉思颔首,时而憨笑怒骂,甚是热闹。

    翌日,兵部一纸文书快马加鞭发往各地——『为持续供应补给兵源,以八月为期,各地青壮轮换戍边!』

    横谷寨地处宋辽交界,自然首当其冲。文书在冬末刚刚下达,初春时节,包括叶清明、秦牧在内的数十儿郎已踏上征途。

    西风暗换年华,叶清明已走一月有余,穆海棠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细数风敲翠竹,即怕那塞外风怒,又怕片云斗暗,最怕战火无情,夜夜祈祷,官人快快平安归来。

    金风细细,牵肠挂肚中两月时光已过,穆海棠得空便会到村头眺望一番,此时飞花似梦,绿水桥平,实是相思难耐,时刻盼望着那个身影渐行渐近。

    ……

    北雁越飞越远,渐渐消失在南山尽头,终于熬过八月时光夫妻可以团聚,想到此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掩不住的幸福在脸上绽放开来。

    三日后,海棠相挽白英踮起脚在村口桥头向着官道张望,眉眼尽是焦灼。

    “妹妹,别急,小心惊了腹中胎儿。”白英感受到海棠越发用力拉扯她的手臂,口中如是劝慰。只是白英不如海棠细腻,表露稍明显。

    “嗯”,海棠轻轻应了声。

    就在这时,官道尽头出现一道人影,脚步蹒跚,身体沉重。行至近处,正是秦牧。穆海棠见秦牧只身一人回横谷寨,不祥之感骤然而生。

    秦牧见到娘子与海棠立于桥头,立刻浮现起叶清明拼死救己而永瞑沙场,再次悲从心起,快步跑至二人近前,竟“噗通”一声跪在海棠面前。

    白英见官人如此,一时没反应过来,愠怒骂道,“官人,这是鬼哭个甚清明兄呢”

    秦牧泣不成声,喉咙哽咽,“弟妹,秦某对不住你,清明兄……清明兄,他回不来了……”

    “秦兄定是玩笑话,官人亲口答应过奴家,一定会平安归来,将孩儿抚养成人。临别前,他还拉着奴家的手商量着孩儿的名字,可如今,如今…….”早已泣不成声的海棠,此时突然面色煞白。一股心火上涌,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妹妹!”

    “海棠弟妹!”

    秦牧夫妇顿时慌做一团,立即背起她赶回家中安放在床上。白英烧了些热水,缓缓喂下。穆海棠幽幽醒来,双目定定低语道:“秦兄和姐姐不必担心,奴家暂想独自静静。”

    见海棠醒来,秦牧本想把短刀还给她,又担忧海棠睹物思人,只得哀叹一声后转身离开。

    屋内恢复了平静,穆海棠缓



第四章 生 产
    仓朗朗一声清鸣,一点寒芒出鞘。秦牧横握短刀,直视巫师,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转瞬被决然淹没。战场上叶清明交付给秦牧的那把刀一直贴身保管着,如不细看着实难以察觉。可是这次情急之下一把拔出来,刀刃泛起的雪亮寒光直从巫师脸上晃过,如隆冬平地刮起一阵白风,让人透体生寒。

    释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秦牧的距离。他紧攥木杖,双眼死死盯着秦牧握刀的右手,只要眼前的莽夫敢再往前一步。他也就顾不得身份,逃离这里。虽然心有此念,脸面上却没有一点慌乱,他笃定秦牧这懦夫缺的就是这份勇气,即便是他在战场上打了几个月的滚儿。

    事实上,巫师还是赢了。秦牧情急之下拔刀并不是要胁迫巫师,实在是他想不出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看到巫师这反应,他惊觉自己吓到了他,脸上全是愧悔。他老老实实地将短刀放在桌上,低下了头。

    “释比大人莫怪,适才是小人鲁莽了!叶清明与小人兄弟相称,现已战死沙场,膝下无儿无女,如今弟妹又动了胎气,危在旦夕。可怜小人身无钱财,唯有此刀还值上几个钱……还望大人怜悯,叶家不能就此断后啊!”秦牧声色哽咽,说完又双膝跪地、抱拳举顶。

    虽说是意料之中,但这宝刀寒芒确实吓了自己一跳。巫师本就不想理会秦牧,可见他如此懦弱不堪,哪是有半点刚烈斗狠之心暗嘲自己,怎会面对一个乡野愚夫生出逃跑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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