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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叩法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半叶棠

    ‘嘎吱、嘎吱’积雪在白马逗脚下塌陷凝实,留下一串清晰规整的脚印。他眯着眼睛,努力躲着白雪四散射出的刺眼眩光。

    脚印穿进青州城,途经了护城河桥,又越上南阳河堤。白马逗立于囚徒集居的茅舍门外,来回踱步、徘徊往复。叠加在一块的脚印,被他踏成了一个湿黏的圆圈,包围住了双脚。

    片刻后,似已下定决心的白马逗抬脚踹开舍门。雪后北风跟随着其迈进舍房的脚步,骤然拂去清灰,露出殷红的木炭内里,点亮炭火。

    借着屋外钻入的光线,白马逗很快找到了斜躺在草甸上的叶念安。

    仍在睡梦中的叶念安像是感受到了近处投来的目光,摸黑看清对方后,面容上露出笑意。他知道,昨日埋下的那颗种子终究是等不及春天,就开始扎根发芽了。

    白马逗不喜欢笑,尤其是不喜欢别人对他笑。多年官场生涯,似乎所有笑意都只能飘荡出嘲讽、讥笑的味道,汇聚到面前发酵、沉重,让憋闷的他喘不过气来。

    看见叶念安脸上升起的笑意,也许是背后大门未关,北风局促的涌进,激得他后脊一阵发凉。他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叶念安,你随我来。”

    丢下这句话后,也不管叶念安是否听见,就转头向外走去。白马逗不会让这句话重复第二遍,刚才在进门前积蓄的气势,已被这七个字抽干了全部勇气。

    他不清楚叶念安用什么法子去赚银子,但无论是什么法子,白马逗都觉得有辱平生所学所敬。

    叶念安脊骨笔直走进屋内,炭火上摇动的火苗在他脸上照出明暗交杂的光影。他的眼眸里透着无比自信,吸纳着屋外的亮光,逐个点亮所有看向他同伴们的双眼。

    叶念安感到脚下似有人在拉扯,微微扭头看向自己的裤脚。只见裤脚那头是昨日挨打的汉子,左手拉住他迈出的右脚,右手抚着尚且青肿的脸颊,正朝他挤眉弄眼,提醒他要小心。

    叶念安抿着嘴善意一笑,便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片刻,轻掩的屋门又被重新合上,屋内重新回归漆黑晦暗。

    一样的并肩站立,一样的平和小心,不一样的却是天气和心绪。

    白马逗还未开口,叶念安先拱手说道:“大人,今日可是依然财运不济”

    “你知道为何事而来”白马逗惊愕地看着身边的叶念安道。

    “小人昨日只应了大人赚取银子一事。今日初八,天气骤寒,大人不在住处避寒,偏生来堤上,想来自是因为昨日之事。”叶念安语气平和地回答。

    白马逗盯着叶念安久久不语,心下越来越疑惑。

    “今日为何不可莫不是你昨日所言戏耍于我”白马逗想到家中婆娘逼迫,不禁有些发恼。

    “小人不敢!实乃今日天时不正。昨日落雪凝实,大人输了些银钱,今日雪落于地,北风丝毫不起,加之初八天气骤寒,更难激起水行之气。故大人今日财运与昨日一般无二!”叶




第三十六章 过 年
    【淳化三年腊月二十三小年】

    冬夜里,青州城北风肆虐,街上看不见一个人影。叶念安从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赌坊大门里抬脚而出,屋外旋风‘呼’一转身,一同从坊间带出滞留在身上的高涨炽热,瞬间就像如冰冷的南阳河破堤,无半点生气。

    白日间百姓街邻添置年货的热闹景象,此时已静谧无声,耳边只听得风刃划过街道的哧哧声响。

    叶念安不自觉抿了抿领口,心间回想起被魏敢带至火山县衙与娘子匆匆别过的那日,距今已一年四月有余。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飞奔回去看一眼心爱的妻儿,这思念之绪却如钻进衣领的北风,冰冷透骨。叶念安再也抑制不住心里厚重的挂念,这让他无法再平静地枯等下去。

    他实不想再以一名治理河道的死囚身份困于阳河聊度残生,更不想辜负上天垂怜自己从秋斩乱箭下死里逃生的两次机会,他只想立即马上飞奔回横谷寨,回到日思夜想的娘子秦梓欣身边,抱一抱没有自己陪伴身侧便已出世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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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逗身上的缁衣羔裘是前年太宗皇帝大赦天下时,朝廷发下的官服。这是他任职都水丞多年来,所见着的最高级威武的官吏寒服,也是于他来说拥有的最好的官吏礼服。前几日回家随口对婆娘提过一句,便翻出了这套平日不舍得穿的官衣。

    到底是人靠衣装,今日穿上黑色羔羊皮袍外套深色罩衣的白马逗,确实英气挺拔不少,踩在雪地上的脚印也力道了几分。

    兀自沉浸在适才赌桌前春分得意,兴奋过度的白马逗,此时眉开眼笑地跟在身后,嘴中不住地自语道,“神奇!真他娘的太神奇了!”

    他越来越肯定,自己曾觉察出逸散在叶念安周身,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又异于常人的非凡之处。只是未曾料到,这个非凡之处竟是如此神通玄妙的能耐。真亏得没有偏看了他,要不然……

    想到此,白马逗紧了紧脚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勾住叶念安的肩膀。

    “念安兄,今日我可是扬眉吐气赢大发啦!差点就让那赵老四脱去夹衣跪地求饶了,哈哈!

    走,哥哥请你喝酒去!”

    白马逗左手一边搭在叶念安的肩上嚷嚷,右手一边掂玩起掌心的零散铜钱。嘴角弧度越张越开,脸上散开的笑容也正如这雪花一般分成了六瓣。

    “今日小年是得喝点儿!”叶念安不想搭理,但又不得不搭理。

    “今日赢了不少又是小年,念安兄还陪了这大半宿,如何都得陪老兄喝点儿。

    你不知道,我瞧见赵老四适才从上摸到下,从罩衣摸到夹衣,硬是没摸出一个子儿来的窘样,真他娘比抽他嘴巴子还爽,心里那个舒坦……”

    白马逗一个劲儿地说着,叶念安在他胳膊下佯装听着,心里想要回横谷寨的念头如留在两人身后的那串绵长而又深重的脚印,在天寒地冻的深夜醒目异常。

    街角处一家酒肆散着昏黄平和的光线,幌子被风扯得飘摇不定。

    叶念安以官民相见的卑微姿态躬身作揖,摸透了白马逗的色厉内荏,使了点儿以退为进的小性子,成功凑近到白马逗的身边。

    自然,三两回合的博弈,已让眼前的白马逗完全挣回了面子、赚足了银子、挺直了腰杆子。

    叶念安在美酒佳肴氤氲而出的这片香气中,看着坐于对面已全没了官腔架势的白马逗,心绪已一下子回到了千里外秋风黄昏的横谷寨。

    那里是他一切的开始,也是他最后想要的归宿。恍惚间,他看到盈盈微笑的秦梓欣正抱着讨喜可爱的孩儿,站在屋门外远远盼着他……

    这一瞬间,叶念安红了眼眶,变回了他自己。

    “念安兄,可是有甚不适”

    与酒肆一来一去的吩咐招呼间,坐定后的白马逗看着叶念安流出心事重重的落寞神情,递过来一个关切的眼神询问道。他忽然意识到,自赌坊出来后一路,叶念安都未开过口。

    叶念安握起桌上插在温水里,白中闪青、薄纸如玉的注子,将白马逗面前细腻光滑的酒杯斟满道:“念安同白大人冒雪穿行的几条街巷皆空旷无人,



第三十七章 一 撇
    同样是小年,同样是瑟瑟寒风欺人的冬夜,这里是煮酒诉衷肠的融融暖意,而青州知府却没能抵挡住来自汴梁的这行缺胯衫袍、戎服加身的不速之客。

    程路均才处理完手中琐事,看了看窗外银雪覆地折射出的白光,心下叹了一口长气。虽早已在秋末做了规划,秋麦已尽数毁于南阳河水,只是听闻北方辽人越来越不安分,战线吃紧,军粮春征之期怕是又要提前一些日子。这朝廷一日不下了免税公文,心里总是不能踏实。

    程路均掖起的衣袖还未放下,忽闻府衙高墙外有窸窣碎步声传来,越来越近、越变越响。刚想走出堂屋一探究竟,却未料府门‘轰’一声响突然弹开,不由分说地闯进一伙来历不明、凶神恶煞之人。程路均急上前几步定睛一看,眼前尽是一群勒帛裹肩、腰配环刀的朝廷差人。正想张嘴询问,却被一名身着墨绿官服的为首之人抢去了话头。

    “程知州,深夜登府实有冒犯!在下大理寺卿吕天奉旨前来,请程知州随下官一同上汴梁走一趟!”说话之人折腰躬身,低首说道。

    程路均借着堂屋里透出的亮光,见得眼前这个大理寺卿吕天生得一双浓眉大眼,身高臂长,精气神间颇有一道武将风范。待看清此人后,程路均面色平静,右手从桌上稳稳拾起茶碗啜了一小口,并未去辨解质问什么。

    吕天在大理寺当差,经他手上拿过各路州官要员也近十之数,如眼前程路均一般镇定之人,却是没见过几个,心下不免升起几分敬佩。

    只是要务在身,容不得耽搁,吕天直起腰身对程路均道:“事情紧急!须程知州即刻启程,莫要令朝中大人等太久了。程大人,多有得罪!”

    “来啊!”话音才落,大理寺卿吕天退下一步,微微偏头间抬起左手弓了弓指头,身后即闪出若干差人,将程路均反绑了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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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冬夜,青州城的百姓家中,屋内是通明灯火,窗外是凛冽寒风。他们围着烤炉、温着清酒,驱走了隆冬大雪带来的满地清寒,好似所有人都已忘记了这个淳化三年,夏末秋初那场久不愿停歇的大雨一如常人都免不去的头疼脑热,过上几天便会痊愈。

    原来,只要被酒暖过身子,暖了心房,就是平民百姓的幸福生活!青州城的百姓如此,白马逗和叶念安亦是如此。

    程路均偏爱喝茶,爱喝培植在南方春雨之后的第一朵龙井新芽,这还是当年他初到户部任职时养下的喜好。不想时移境迁,到了这漠北青州城,依旧钟爱如故。他最爱捏起一小撮黄绿扁平的叶子丢入适温开水,看着芽叶下坠,一旗一枪,上下沉浮的模样。等到叶子渐渐溶出茶汤后,再注水高冲低落。闭眼闻过,入口微淡,过喉温和,留在舌尖经久回甘。

    程路均要的就是这样的平静安逸,没有骤然起伏的浓烈,更没有众人期盼的起落为官之道。

    这清悠茶汤让他在多年官场生涯时刻保持着清醒、审慎及旁人看不懂的道理。早已学会了处惊不变,识破而不说破的官场准则。只不过,就这般单纯活着,也说如此困难。程路均像是早已料到了这一天,面色没有一丝变幻。

    想到此,不禁内疚地投向正倚着堂屋大门一脸惊慌,陪伴自己辛苦持家的娘子。哎!

    夜幕苍穹下,前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这行远道而来、自称是大理寺的差人,又急急调转身躯朝着来路愈行愈远,徒留了一串串明暗交替、密乱不整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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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白马逗带着宿醉,一脸急躁地踹开囚徒舍门,风一般地飘至叶念安榻前。猛烈将其摇醒后,叶念安揉着惺忪双眼,抛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白马逗退至舍门外来回踱着方步。叶念



第三十八章 蠢 官
    风雪报晴后,久违的阳光缓缓移驾而来,照耀着青州城内阴冷潮湿、毫无人烟气的知州府衙。

    府院高墙上依然爬满着比灰蒙天空更要深上几分的青色,平静而恐惧地注视着站立在它面前的一众百姓,倾听高墙下络绎不绝、轻微杂乱的脚步声响。

    围观的百姓在府衙门前越聚越多,可笑的晨光将青灰外墙利落地分割成阴阳两半。一半是晴朗,一半是阴暗。

    叶念安挤在哗然一片的百姓当中,凑着热闹看着张贴在衙门前的告示:

    「青州知州程路均,包藏祸心,以一己之私,用兵屠千五百徒,致令青州南阳河堤不时修,河水泛滥,动摇国体。即日起,免其知州一职。——大理寺」

    青州城连降大雨,万民遭受水患之灾,庄稼颗粒无收,来年免不了饥荒流离之厄。恰于此时,朝廷下旨命大理寺将青州知州程路均收押,且将其罪行昭告天下。

    叶念安心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和众人一样,对程知州的如是下场甚有不解。纵然自己料事如神,也绝不会料到在程路均这补堤背后,隐藏着朝堂庙会间的纵深博弈。

    奈何,他终究只是个小人物,勿需插手与己无关之事。眼下要做的,就是借了青州城变天、新官上任巡视河堤之机,转变成白马逗与之上官的面上偶合之遇。让南阳河水安宁,就定能让青州城的民事安宁。这是他的机会,也是白马逗的机会。

    至于程路均的下任,不过又是一个新的开始而已。

    白马逗与叶念安并肩站于人群之中,双手抄袖,望着面前告示慨然叹道:“程知州……怕是没有回转余地了!”

    叶念安扭头看了眼白马逗带着一丝悲悯的侧脸,心里泛起一阵别样的情绪。

    原以为像白马逗这样的官阶品级,遇上自己顶头上司官途中断定当会有一些幸灾乐祸的小心思。万没想到,眼前的白马逗竟是一副兔死狐悲的凄然。

    叶念安上前宽慰道:“宦海沉浮与南阳河水并无二致,面上水波不兴,殊不知私底下是哪般暗流涌动。大人不必太过挂怀!”

    白马逗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先生昨日所言,莫不是要应在新任知州身上”叶念安笑笑没有说话,只是那抹耐人寻味、转瞬即逝的神情还是被白马逗捕捉到了。

    白马逗强压住心头翻涌的阵阵喜悦,面上是与平日里无异的表情,只是脚下却比之前轻快了不少。他轻轻拉过叶念安的衣袖,低声说:“先生,但愿一切都如您所料!”

    叶念安抬头,望着停留在府衙屋顶青色瓦片上的晨光,正反射出异样色泽,似是绵长黑路的尽头突然闪现的一幕火光。心间涌起一股冲劲,笑喊出了声响。

    前边一位紧挨着的老大娘不明就理地别过头来,紧锁着眉头瞟了一眼叶念安,极不满意地冲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笑得出来!你就不怕被饿死”

    叶念安连忙收敛笑容,向着汴梁方向双手微抬地虚拱道:“饿死一事定然不会发生,朝廷总还是念着我们这些百姓的!”

    那位满脸皱纹的老大娘听闻,甚不满意地吼道:“哪年闹了饥荒,饿死的不是咱这些老百姓你何时见过饿死那些朝廷命官的”说完,惊觉自己嗓门有些大,遂心虚地看了眼四周。这一瞧,愕然发现一身官服的白马逗正并肩立于叶念安身侧,立刻面露惊恐。对叶念安丢下一个白眼后,一溜烟地逃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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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心 术
    臣子之间如果没有斗争,那他们的脑子里一定在算计主子,惦记这把椅子!治国统兵皆不出此理。

    当皇帝久了,帝王心术总会领悟一些。宋太宗比任何人都清楚,皇权非天授。若不用心经营,现在就要朝拜他的侄子。

    看着殿下张逊与寇隼二人涨红了脖子,像极了勾栏里两只相互撕咬的斗鸡,红着眼睛,翻飞满栏的鸡毛。

    太宗黝黑的面皮下蕴藏着戏谑,于他而言,他是没花银子的看官,两只公鸡舍出性命,只为取悦于他,这种想象让他有实实在在的掌控感。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间的一切自然也都属于朕!

    北边那群胡人有段日子没生事了,这朝堂也跟着沉闷了许多。且由着他们闹腾吧!

    宋太宗向后倾了倾,让身子有个倚靠,放松着腰背,双腿在淡黄衫袍的遮掩下微微离地,上下活动着,这样让他隐隐作痛的小腿轻松许多。黝黑脸皮上虽不着一丁点儿喜怒,但眼神里清明活泛,十足一副看瓦舍杂剧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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