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意迟迟
“他知道了老夫人要把你嫁给周定安的事”
太微抹掉嘴边碎屑,伸了个懒腰:“我告诉他了。”
姜氏很诧异:“他竟然信了”
太微指指自己的脸,笑起来道:“凭我这张老实面孔,说什么不像真的”更何况,她说的原就是真话。
“有些事,便是真的,听上去也像是假的。”姜氏无奈地看她一眼,“事情太离奇,就真不起来了。”
太微面上笑意不减:“他既然要让姑母搬离靖宁伯府,那自然是真信了。”
以她近日对父亲的了解来看,他就是没有全信,也至少是将她说的那些事放在了心上。
太微凑近母亲,伸手抱住她,像小时候一样赖进她怀里:“您放心,他没有将我当成疯子。”
姜氏苦笑了下:“若是没我便罢了,偏偏我闹过那样一出,你就是好好的,旁人也要觉得你有疯病。”
太微比她冷静,想得也比她要深:“您仔细想想,父亲对您说过的那些话就真的一点也没有当真吗”
“在您的梦里,他并未俯首称臣不是吗”
“他后来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恐怕就是他自己也无法肯定,这个选择同您说过的那些话有没有干系。”
太微看着母亲的眼睛,口气平静地道:“您的那些话,他十有**听进了耳里。”
姜氏闻言,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种古怪之色。
似欢喜、似惶恐、似惊诧,又似无措。
纷杂的情绪,在她面上流
转,连眼神也变得怪异起来。
良久,她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是我无用。”
太微一愣。
姜氏深呼吸着,继续道:“若是我当年能同现在的你一样冷静,事情怎会发展成那样。”
太微明白过来,想安慰两句,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母亲的话,难道不对吗
当年的事,不就是因为她不够冷静吗
可是——
冷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何其难……
如果她不曾经历过后来的那些事,陡然醒来发现一切天翻地覆的她,真能冷静接受吗
恐怕也不能。
那个时候的母亲,只是个寻常妇人,一辈子没有见过什么风雨。
 
第222章 丢人
她收回视线,望向母亲,声音里透出两分无可奈何:“他若是不说,谁能知道。”
姜氏闻言嘴角翕翕,想替祁远章解释两句,可话在喉咙里打转,半天出不来。临了临了,还是变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太微盘腿坐在榻上,见状也叹了口气。
母女俩愁到了一块儿。
姜氏细声道:“五月廿六,也不过就半年时间了。”
太微拽了一把边上的毯子,盖到腿上,像是冷。她没作声,不想让母亲更担心。事情已经大为不同,她的记忆已不能作准。
正如父亲所言,本该来年五月廿六发生的事,兴许明日便会发生。
但与此同时,事情的改变也说明了另一种可能——
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当年活在祖母手下,浑浑噩噩,并不知事。复**如何,局势如何,她都丁点不知。不似现在,她清楚地知道,复**的势力已经几乎从京里消失。
父亲的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轻易丢掉的。
太微忖度着,低低说了句:“至少……得熬过那一天……”
熬过了,他的命星走向便改了。
至于更长远的未来,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这,太微忽然想到了母亲。
真要说起来,母亲的命数是不是真的不一样了,尚不到断言的时候。腊八未至,死期未过,怎能就此断言再不会有意外发生
她拉了母亲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旁,分了半张毯子给母亲:“我也想要让他活着的。”
虽然她仍然看不穿那只老狐狸在打什么算盘,但他近日的举动,皆像是示好。
退了慕容家的亲事,让周定安母子搬出靖宁伯府……每一件,都是她想做,但他大可以不理会的事。
他拿她当回事,她自然也愿意敬重他。
过得两日,天气放了晴。
从洛邑来的慕容四爷一行人终于到达京城。
祁远章收到消息,一早便去了园子里呆着。
花园里草木凋零,一眼望过去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他一身的花里胡哨,如云似锦,像是把满园的花都穿在了身上。
太微过去时,他正跳着脚要去摘树上残留的枯叶。
袍子上的繁花活了一般,朵朵绽放,秾艳得晃人眼睛。
太微站在几步开外,看他跟个猴似地上蹿下跳,越看越觉得没眼看。这竟然是她的亲爹……
真是丢人。
她用力咳嗽了两声。
正举着胳膊蹦来跳去的中年男人猛地一回头,差点跌倒。
太微下意识要过去扶,但脚一迈开便连忙收了回来。
晴空下,她那丢人的爹正两眼发光地冲她喊:“快来快来,快帮我将那两片叶子摘下来!”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摘摘摘,摘个头!
她站在原地不动。
祁远章双手叉腰,大口喘气:“呼——呼呼——快点的——呼——”
“不摘!”太微走近了两步,断然拒绝。
祁远章伸出只手扶住树干,哭丧着脸看她:“你爹我这辈子没求你办过什么事,如今只是要你上树给我摘两片叶子你都不肯……”
太微嘴角一抽,站在树下仰头朝上看了看。
灰褐色的树枝上,只梢头还挂着几片叶子。又干又脆,不复绿意,早没了往日鲜活的生机。
他要这破叶子做什么
太微被他说得头疼,摆摆手让他走开,脚蹬树干,借力而上,转眼便探手摘下了叶子。
祁远章摊着双手要接。
太微却不给:“这叶子有什么不对”
祁远章笑了笑:“就是寻常枯叶而已,有什么不对”
他不答反问,笑中带嘲,仿佛她问了世上第一可笑的话。
太微没好气地把手里的叶子丢给了他。
枯叶脆得一碰火就着,落在他手里,叫他用力一攥,立时便碎了个干净。齑粉洒落在地上,像下了一场黄褐色的雪。
太微气得要骂人:“
第223章 没心没肺
太微张口结舌:“您想得倒是挺好。”
祁远章笑呵呵的,握拳捶捶自己的腰:“哎呀,我这不是老了嘛……”
太微想骂人的心已经蠢蠢欲动:“你又不是老死的!”
祁远章斜睨着她,走进亭子一屁股坐下不动了,嘴里漫无边际说着话,忽然话锋一转道:“我说要留你继承家业,可是天大的实话。”
“我也没说不信。”太微跟着进了亭子,寻个角落靠坐下来,“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远章但笑不语,过了会才道:“倘若你先前所言没有假话,那么再来一回,想必你也受得住。留你继承家业,的确最妥当不过。”
他没有明说再来一回什么,但太微还是听明白了。
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没有了母亲,又经历了他的死,论经验,的确是胜过祁家其他孩子许多。
可那样的事,从他嘴里云淡风轻地说出来,听上去真是古怪。
太微神情冷漠地道:“实话实说,我可没为你伤心过。”
祁远章撇撇嘴,听起来倒不像生气:“看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太微冷哼了声:“没心没肺也是你养的。”
祁远章抖抖身上的华丽衣袍:“你这孩子,怎么能埋怨我呢,我一年到尾也见不了你几回,你这模样分明是天性。”
当爹当成他这德行,他竟还有脸说。
太微坐在原处一动不动,连眼皮也不掀一下,耷拉着眼皮用眼角余光看他:“我还是头一回碰上您这么厚颜无耻的。”
祁远章专心致志看着自己袍子上的繁花。
太微顿了顿:“您不驳我”
祁远章抬起头来:“我反省反省……”
太微一怔。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嘴毒的丫头。”
果然还是吐不出象牙来。
太微冷笑了声,忽然看见他抬手摸了摸鼻子,不觉面皮一僵。
这个动作——
她也总做。
原来是像他……
她轻轻抓住了自己的手指,两只手,十根手指,绞在一起,像打了结的绳子。解不开,理不清,乱糟糟,一如她的心情。
她变了。
她竟然真的开始在乎这只老狐狸的生死了。
脸色慢慢难看,太微闭上了嘴。
祁远章咳嗽了两声,不知是真的嗓子发痒,还是故意的。
亭外风声渐大。
祁远章派去退亲的人已经见到慕容四爷。
慕容四爷才安置下来,风尘仆仆刚刚洗去,正打算躺下歇一会,就听见底下的人来传话,说靖宁伯府来了人。
他只好又坐起来,重新换了见人的衣裳穿戴妥当,才哈欠连天地去了前头。
一看,竟然是来要婚书的,登时愣在原地。
“退婚”
他惊讶极了,怎么想也没有想到祁远章派人来找他是为了退婚。
“靖宁伯这是什么做派,如此儿戏,将慕容家当成什么”
惊讶过后便是愤怒。
怒火劈头盖脸砸下来,砸得他呼吸不稳。
祁远章派去的人早得了吩咐,料到他会这般,因此并不慌张,仍是躬身问安的姿势,微笑着道:“还请四爷息怒。”
慕容四爷已是气急,还息,息个王八羔子。
他一听更怒,脸色铁青地道:“要退
婚,请靖宁伯自己来见我!”
言罢,他忿然拂袖而去。
身后的人再说什么,他都不管了。
直到出了门,他忽然听见祁远章的人问了这么一句话——
“四爷便不问问二公子的意思”
他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铁青的脸色,转瞬和缓,眼神却骤然冰冷。
慕容四爷嘴角一勾,挂上了笑容。
他是个样貌十分英俊的男人,即便如今青春不再,上了年纪,依然看起来很英俊。他的英俊,是种读书人的英俊。
隽秀,清雅。
看起来人畜无害。
可他这一刻的眼神,却像只猛兽。
祁远章派来传话的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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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 24章 面具
他身量颇高,低着头,走到亮处低低唤了一声“四叔”。
慕容四爷让他落座,又亲手给他拿了碗勺,盛好热汤:“尝尝,京里厨子的手艺和洛邑的有什么不一样。”
慕容舒双手接过汤碗放到桌上,却没有要吃的意思。
食物散发出的热气,在冬夜里慢慢氤氲开来。
慕容四爷瞥他一眼,自顾自仰头喝了半碗汤。
热汤咽下去,和冷茶咽下去,是一样的感觉。
骤然的冰,同骤然的烫,都有种奇异的酣畅。他放下碗,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响,笃笃笃,笃笃笃,像是在唱什么古怪的小曲。
慕容舒半垂着眼睛,低声问:“四叔,听说白日里靖宁伯府来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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