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意迟迟
身体也在发抖。
太微探出手去,想要将扳指捡起来。
寒夜里,翡翠制的扳指,像是冰块一样得冷。
这是一块骨头,一块她的反骨,她的逆鳞。
她把它抓起来,握在掌心里,用尽全力,牢牢地紧握着。扳指上的缺口,卡入肉里,像是钝刀子在割。
老狐狸。
老狐狸。
她爹可真是只老狐狸。
太微脸上,露出了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难看神情。除了地图和扳指,他竟然一行字,一句话也不肯留给她。
他竟然这样的相信她。
相信她凭借这两样东西,便能知道他的秘密。
太微握着扳指,仰面倒下。
头顶帐子上绣的繁花,正在团团盛开。
她眼前发黑,几乎要死在这片花海下。
难怪那日他出门之前,要同她讲,不等年后,回来便把秘密告诉她。
那句话,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他竟然用这样的方式守了信。
他竟然真的守了信!
太微猛地闭上眼,将手里的扳指重重砸向了床尾。他骗了她一辈子,再骗她一回,再失信一回又能如何为什么这一次就非得守信不可
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太微心里的那盏灯,却已经灭了。
她一点……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的秘密了。
她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仿佛死去一般的没有生机。
梦境,就在这样的死寂中降临了。
太微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也不知室内的灯是何时燃尽的,她只知道,这个梦真切的令人毛骨悚然。
她看到有人在朝她射箭。
而她立在原地,浑身僵硬,无法躲避。
于是一箭穿心,一箭射进了她的眼窝。
鲜血,像洪流一样地涌出来。
黑暗中,太微突然捂住眼睛,坐起身来。她张开嘴,无声地尖叫,慢慢地,有哭声从她的喉咙里爬出来,很轻很轻,像是小动物在舔伤啜泣。
什么都会好的,什么不要怕,全是骗人的话。
老狐狸死骗子。
她再也不会好了。
眼泪和血一样,从眼眶里淙淙流下来。
梦境和现实,再无分别。
太微一边哭着,一边向着床尾摸去,她丢掉的扳指,还在那里安静地等候着。她哆哆嗦嗦的,重新将它抓在了手里。
天亮以后。
她又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祁太微。
换上孝服,太微面色平静地去了前头。
众人仍然聚在一起,一副彻夜未眠的模样。
祁茉最先瞧见她,张张嘴,似乎想要骂她两句,可太微走近,她却又闭上了嘴。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太微。
 
第262章 不知羞耻
“父亲没有儿子送终,怎么像话。”太微定定地看着祁老夫人的眼睛,既然祖母这么想让周定安做她爹的儿子,那她今日便如了她老人家的愿。
将背往后靠了靠,太微收回视线道“这等大事,宜早不宜晚,既然要寻人回来,不如立刻就差人去办吧。”
祁老夫人没料到她答应得如此痛快,一时有些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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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男丁
周定安背上一毛,急急将手缩了回去。
太微哈哈大笑。
这样的男人,怎么配叫她喜欢
可笑着笑着,她眼中光彩渐渐黯淡了下去。
烟花燃尽,一地银灰,再也没有温度可言。
她毫无犹豫地转过身,向远处走去。
周定安被她远远抛在了身后。
他永远追不上她的脚步,永远不可能同她并肩而行,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祁远章的“儿子”。
守夜烧香,送葬摔盆。
他想做,只管去做。
她绝不会拦他一分。
……
冷风刀刮似地吹在脸上,吹得太微眯起了眼睛。
又是一日了。
前来吊唁的人,却依旧络绎不绝。
她爹真是招人喜欢啊……
太微跪在灵前,将头老老实实低了下去。
连永定侯都来了。
真是厉害。
三姐杀了他儿子,他还能跑来给她爹上香,真是了不得。这种时候,他就是心中高兴,又不能当着人面笑出来,何苦来哉
太微闭上了眼睛。
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手。
“怎么了”太微放轻声音,问了身旁的小七一声。
小七吸吸鼻子,轻声道“帝姬来了。”
太微睁开眼,向前方望去。
果然是寿春帝姬来了。
她径直朝太微走过来,眼睛红红地喊着“小五”。跟在她身后的,是六皇子杨玦。
太微忍不住想,她家老头子排面真大,竟连杨玦都要来给他烧香送行。
她站起来,同众人一道给这两位大人物行礼。
上过香,杨玦就要走。
寿春帝姬却有些踟蹰。
杨玦便拽着她的胳膊,把人往外拖。
他脸上的不耐烦几乎要淌到地上,不想一出门,又撞见了大太监霍临春。
“父皇让你来的”杨玦站定,皱眉问了一句。
霍临春笑了下,桃花眼微微一弯“殿下这话问的,不是皇上派咱家来的,还能是谁”
寿春帝姬轻轻扯了扯杨玦的袖子“还走不走”
杨玦眉头未舒“走,当然要走,留着做什么。”
他拽着妹妹,越过霍临春,大步流星地朝前方走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霍临春收起了面上笑意。他走到灵前,点香,慰问,摆出了世上最痛心的神情。
周定安不甘示弱,眼眶通红,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几个小的,眼看他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灵堂瞬间成了泪海。
海中伫立的怪人,就变得万分显眼。
一身素服的二姑娘祁樱,冷漠的神情仿佛身在他处。
真像个九天上的仙人啊。
霍临春有些失神地想着。
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这样的祁樱,简直令他无地自容,又心潮澎湃。
他艰难地将视线挪开,落在周定安身上。
靖宁伯的这个外甥,哭得可真是伤心呀。
一张脸,湿了干,干了又湿。
仿佛有流不完的泪水。
到国师来时,他仍能哭得伤心欲绝。
太微心道,这般能哭,真是水做的男儿……她自愧弗如,越想越是满面无情。一个祁樱,一个她,活像是祁家捡来的两个女儿。
一转头,太微看见了焦玄。
国师大人穿的就是奔丧的模样。
脸上神情,亦很颓丧。
他身旁站着薛怀刃。
太微一转过来,他便注意到了她。
还是这样……
还是这样的远……
薛怀刃眸光微黯,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了。
焦玄远远凝视着太微,忽然问了一句“事到如今,你还想要娶那孩子为妻吗”
薛怀刃没有丝毫的迟疑“想。”
焦玄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可是,她还愿意嫁给你吗”
焦玄很清楚,想娶,自然有能娶的法子,但强娶,显然不是养子所愿。他收回目光,转过脸,看向薛怀刃,低声道“我瞧着,孙阁老家的孩子也不错,不若在那里头挑一个”
薛怀刃没有看他,静默片刻后,反问了句“您早就料到靖宁伯活不长久了是不是”
第264章 不安
从此以后,她们都是没有父亲的孩子了。
葬礼结束后的这天夜里,太微孤身去了高处。隆冬的寒风呼啸着穿过天空,几乎要将人吹下楼去。她趴在阑干上,忽然听见了脚步声。
一下又一下,坚定地朝她走过来。
太微没有回头。
晚风中,她闻到了花香。
是祁樱惯用的熏香味道。
姐妹俩肩并着肩,立在夜风里。
远处灯火延绵,恍若星海。
风越来越冷了。
太微轻轻叫了一声“二姐”,语气很淡:“夜深了,天又冷,早些回去歇息吧。”
祁樱闻言侧过半张脸,昏暗中望去,愈见得是雪肤冰骨,美艳不可方物。
就是太微见了,也不觉心动。
如此姿容,莫怪都说她是仙子模样。
她望着太微,低声问了一句:“周定安回府的事,你为何没有反对明明父亲亲口说过,要留你继承家业。”
太微看着前方虚空,笑了起来。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祁樱怔了一下。
太微道:“祖母想要父亲有个儿子送葬,我一贯孝顺,焉有不答应的道理。”
祁樱蹙了下眉:“这是假话。”
太微不置可否,收回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我想要他回来。”
“为什么”祁樱下意识问出了口。
太微却只是笑,良久才道:“我心中有一疑问,需他相助。”
祁樱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那么,你的疑问如今消了吗”
太微摇了摇头:“还没有。”
祁樱畏冷似地紧了紧衣裳。
周定安今夜还歇在伯府,明日……恐怕就该回去了。整顿行李、收拾宅子,赶在除夕前,他们母子便要彻底搬回来住。
他俨然一副主人模样,哪里会在外头过年。
太微直起腰,提起脚边的灯笼:“不过等他去而复返,多半就解了。”
……
第二天一早,周定安便带着母亲一道离开了祁家。
祁老夫人依依不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小年之前便回来。
祁春眉听了,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小年不小年的,远章头七那日,他们难道能不回来嘛。
母子二人匆匆忙忙地走了。
一路上,周定安都在同母亲说太微的事。
说到那句心中有人时,祁春眉吃惊地瞪起了眼睛,有些不相信地问:“她当真这般同你说话”
周定安脸色阴沉沉的:“千真万确就是这么说的。”
祁春眉抿了抿嘴唇,口气嫌恶地道:“小东西反了天了。”
“都是你舅舅的错,娶了个疯婆娘,生出来的姑娘也不成样子。”
周定安听她说起祁远章,忽然想起那日太微那句阴森森的话——
“嘘,小心吵着我爹,今晚去寻你说体己话。”
他不由得又是浑身一毛,连忙打断了母亲的话:“不好说死人坏话,母亲快别说了吧。”
祁春眉不以为然地看他一眼:“怕什么,死了就是死了,还能变成鬼来吓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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