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怨

    奶奶带着姐妹俩个翻过山头，又走了很久，到的地方的时候，人正是最多的时候。

    一条街上从街头到街尾，挤满了买东西的人，热热闹闹的。

    靳语南和靳雨溪都长大了，有了女孩子的样子，奶奶紧紧攥着手里的钱，来回转了一圈，找了一家看起来最便宜的，上去摸了摸衣服的面料。

    有些粗糙。

    卖衣服的也很随便，将各种款式裙子裤子的挂在一个长一点的钢管上，头上贴了一张硬纸板，上面写着几个字，三十一件。

    路过的小媳妇儿和大妈们没事干就过去翻一翻，有看上的拿下来，给钱就走，做个痛快生意。

    奶奶在那些衣服里翻了很久，找见两条一模一样的花裙子，看尺寸的话可能穿上稍微有点大，不过没关系，孩子还是要长个子的嘛。

    要是衣服大一点，还能多穿几天。

    她囊中羞涩，并没有过多的钱，两件衣服加起来要六十块，对奶奶来说有点太多了。

    奶奶在那边将两件衣服翻过来调过去的找，找见一节挺长的线头，拿过去对着摊主说“你看你这衣服质量，也就这样，刚说的过去，要不这样吧，我买两件，你给我便宜十块钱行吗”

    那摊主是个中年男人，吊着三白眼，很不耐烦的说“就十块钱，老太太。干啥都不容易的好吧，你要是不诚心要，就给我放下，来来回回的人那么多，我也不差你这一个行吧。”

    奶奶确实想买，姐妹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小了，裙子刚到大腿根，裤子吊着一截，混着穿看着不伦不类的。

    但是她又心疼钱，就在买与不买之间天人交战。

    靳语南和靳雨溪来回逛了几圈，小溪被满大街的香味勾引的口水都要下来了，他们远远的看见奶奶在摊子边上跟摊主说话，小溪高兴的说“奶奶给咱们买新衣服啦！”

    这小妮子，倒是眼尖。

    隔着那么远，她就看见了奶奶手里拿着的裙子。

    靳语南被拉着兴冲冲的跑过去，正好听见那摊主不阴不阳的讽刺奶奶说“也就三十块钱一条裙子还要跟我讨价还价，我这么远拉过来不要运费的哦，要是去批发市场肯定更便宜，那你直接去批发嘛，跟我纠缠个什么劲。”

    他说话的语气太尖酸刻薄了，小溪顿时生气了，走过去把奶奶手里的衣服抢过来往地上一扔，说道“想卖就卖不想卖就拉倒，在这种地方摆摊还不让人讨价还价了想不还价容易啊，去城里面开个专卖店，想卖多高标多高，在这儿找什么存在感，谁稀罕买你的似的。”

    小溪这丫头个子高，身材细挑，两根麻花辫出门为了利索，扎成了高高的马尾，少女樱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好像闪着光，又野蛮又漂亮。

    那中年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小溪的脾气镇住了，先是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被小溪护在身后的老人，扬了扬手，说道“行吧，那卖给你好了，不就是十块钱，小姑娘家家的长的蛮漂亮，脾气还不小。”

    小溪刚想说“谁要买你的！”

    但是奶奶在后面慢慢的扯了一把小溪的袖子，随后弯下腰，将那两件地上的裙子捡起来，拍拍灰尘，从裤兜里抖抖索索的摸出破布零钱包来，数了五十块钱递过去。

    小溪有点生气，说“奶奶，他都那么说你了，这衣服咱们不要也行，我跟姐姐什么都能穿，没衣服穿也可以的！”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奶奶低声呵斥了小溪一句，说“出门在外的置什么气，这衣服买到了不就好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你跟你姐姐好好的，我就开心。”

    买完衣服，奶奶又去买了一些家里缺少的调料和大米，最后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卖菜的收摊，能用很少的钱买下一大把蔬菜，还能捡到不少人家不要的菜叶子。

    小溪坐在旁边，眼巴巴看着那个买羊肉串的大叔将一把肉串翻来覆去的放在烧红的木炭上烤，一把生肉慢慢变色，晶莹剔透的羊油经过炙烤，滴在木炭上发出“哧”的一声，将烤成白色的木炭渣扬的到处都是，然后大叔又洒了一把调料上去，盐巴和孜然辣椒面的香味混合在一起。

    靳语南清楚的听见小溪喉咙里“咕咚”一声响，这丫头咽了一口口水。

    “想吃吗”

    小溪点点头，见靳语南笑着看她，又不好意思的将脑袋埋在腿间，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咱们早上都没吃饭，我这会儿也饿，不用不好意思。”

    “不是，我不是不好意思。”小溪轻轻的说“我要是说想吃，奶奶肯定想着给咱们买，羊肉串多贵啊，奶奶没钱了。”

    这丫头原来还是懂点事的。

    靳语南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塑料袋，那里面放着两个馒头，靳语南递过一个去，又从兜里摸出一根火腿肠，说“你吃吧，昨天叶简给我的。我就知道得进你的肚子，给你留着了。”

    “啊！姐你可太好了！”小溪本来就饿了，马上把火腿接过来，她想了想，掰了一半，将另一半又塞回去，说“给奶奶留着吧，她也没吃东西，那么大年纪了身体吃不消，咱们有好东西一起吃。”

    “就你最懂事。”靳语南摸摸小溪的脑袋，说道“你都吃了吧，一根也没多少，我给奶奶留着呢。”

    小溪兴高采烈的接过来啃了一口，又问“姐你吃了吗”

    “我当然吃了，我昨天就吃了。”

    靳语南笑着啃了一口馒头，在小溪没看见的时候，悄悄咽了口水。

    。




第300章 上山
    穷归穷，日子还是要过的。

    信息闭塞的小山村，要找个赚钱的门路不不容易。

    奶奶身体不好，去帮邻居家里拔了一下午的草，晒了一天的太阳，中午又就着冷水啃另一个馒头，回来的时候就看着精神不太好，倒头就睡。

    果然，到了晚上的时候病倒了。

    靳语南学着电视里看来的，将小手放在奶奶额头上，又摸了摸自己。

    烫的厉害。

    十几岁的小孩子，只知道大人病了要去找医生，整个村子只有村头有一家小药店，老板兼任着整个村子的看病职责。

    最常见的手段就是打针输液配药。

    奶奶岁数大了，烧的厉害，吃了药片一时半会儿也退不下来。

    那医生看了看家里的环境，明显害怕靳语南给不起药钱，不肯给奶奶挂水退烧。

    靳语南从奶奶的衣服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把零钱来，央求着那个医生去给奶奶开药挂水，那医生被纠缠的没有办法，甩开靳语南的手，说道“你奶奶上次在我那里拿的药钱还没结呢，要是想让你奶奶输液，容易的很。你先把之前欠的钱垫上。”

    这种时候哪里来的钱，靳语南正急的团团转，叶简从外面进来了。

    后面还跟着小溪。

    叶简当然是有钱的。

    奶奶的药钱解决了，那医生拿着钱，马上回去配了药水过来，几分钟的时间不到，奶奶安稳的躺着，手背上插着针，还在熟睡。

    穷苦人家的人生活的都很皮实，换药水拔针头医生都是不管的，挂好水就回去了。

    靳语南安排小溪看着奶奶，然后带着叶简出来，她悄悄将门阖上，两只眼睛亮亮的看着叶简，长舒一口气，说“阿简，谢谢你。”

    叶简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是出了一点钱，对于两情相悦的人确实不算是什么。

    他明显看到了靳语南的难处，说“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的，家里给的钱我花不完，手头上还有不少，你现在家里急用，我都拿给你，等你奶奶病好了，你再考虑去赚钱的事情，不好吗”

    “那怎么能行”靳语南有点着急，说“你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说拿就拿，要是你父母知道了，怪你怎么办”

    “我父母他们不经常回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行。”靳语南的态度很坚决，说道“你年纪又不大，现在还是靠自己父母过活呢，怎么能出钱给我养家。叶简，你听我说，要是真的熬不下去了，我自然会朝你开口的，但是现在，还是叫我试试好吗”

    叶简知道拗不过她，靳语南这个人，从小就很有主见，他只好将靳语南揽在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有些无奈“你这个傻丫头。”

    赚钱并没有想象中来的容易，尤其在这资源贫乏的小山村。

    小溪被留在家里照顾奶奶，靳语南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往山里边步行十多公里，赶着露水还没散的时候，运气好的时候，可以找到一些值钱的草药，还有能拿来卖钱的菌子。

    大山里的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村里人上山刨食的不止靳语南一个。

    山里人采菌子，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采的时候只采大的，不采小的，而且手脚要轻，采过之后再用的树叶将坑洞掩盖好，为了下一次来的时候，还会有新的菌子长出来，也是一种循环，生生不息。

    人迹罕至的大山里，什么都有。但是人们通常自己挖过一次的菌坑要是没人发现，就总会生出一种这里是我的的感觉。

    靳语南以前没有来过，隐藏的规则不太懂，她在同一个菌坑挖过两回以后，第三次的时候，同村的一个常年上山采菌子的妇女就在半路上截了她一回。

    山里危险，大家要是上山，通常都会找相熟的人一起来，靳语南岁数尚小，跟她差不年纪的朋友都在学校里读书，家里奶奶生病了，小溪又脱不开身，她一个小孩子，被几个大人围起来的时候，有点害怕。

    不过都是同村的，那几个人明显知道靳语南家里的情况，是个人都有同理心，尤其这么大点的孩子，不在学校上学，而是跟着他们一样，在山里面找东西。

    山里面什么危险都有，山路陡峭，虽说现在危险的东西不多了，但是万一失手摔到哪里去，或者是被蛇咬上一口，那滋味也是不好受的。

    靳语南被教育了一顿，知道了大家没有恶意，有些悻悻的去山上转了一圈，又回去了。

    家里的钱有点紧，为数不多的一点被靳语南拿来去换了几枚鸡蛋，每天煮一个给奶奶补身体。

    靳雨溪端着一碗瞪眼米汤，吹了又吹，喝完了一碗，说“啊，不喝了。这个东西，当时觉得饱得很，可是去趟厕所，就什么都没有了。”

    靳语南把煮好的鸡蛋剥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捞出来的半碗浓稠的米粥里捣碎，给奶奶一口一口的喂进去，说“昨天阿简拿过来的糖呢，你要是饿了就吃一点。”

    “早就让我吃完了。”靳雨溪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说“叶简哥哥家的糖都被我吃完了，他前几天把家里所有的零食都拿过来了，我看给他送东西的那辆黑色的轿车这几天还没来，叶简哥哥可能也山穷水尽了吧。”

    想到叶简总是在默默的帮助她，靳语南有点窝心。

    小溪拍着肚皮看靳语南将一碗鸡蛋粥慢慢的喂进去，突然说道“姐，你说爸爸和妈妈，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咱俩了吗”

    靳语南把奶奶放平，又将她嘴角的饭粒擦干净，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好像他们也过的不好，要不然奶奶生病了这么大的事，前几天不是叫人捎信儿过去了吗怎么现在还没有消息。”

    小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靳语南。

    她这几天总往山上跑，瘦了一点，人显得更精神了，不过手上和腿上每天都会多出来一点淤青和伤口。

    。



第301章 有消息了
    小溪知道姐姐不容易，这个跳脱的小女孩渐渐的懂事了一点。

    吃过饭的碗筷还没有收拾，她听见外面有人说话，急忙说“叶简哥哥来找你了姐，我先去洗碗，你一会儿回来了咱们给奶奶擦身子。”

    靳语南这几天负责上山搞野味，叶简就帮忙联系人收购。

    附近山里，每个村子里都会有这样一个收购野味的地方，只不过人家设立据点，价钱当然就压得低。

    叶简好歹跟那个收购点的人还有点关系，可以帮忙抬抬价。

    这几天靳语南没有白辛苦，拿回来不少东西，连带着好几筐菌子，还有一些野味，算下来叶简竟然拿了五百块钱给她。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靳语南心知肚明，她这几天有时候在山上能听见那几个妇女讨论，她大致估计了一下，这些货最多也就换个三百多。

    多出来的钱，肯定是因为靳语南不肯要叶简的帮助，他自己悄悄补贴进来的。

    靳语南心知肚明这个人的体贴，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拂他的好意，假装不知道，将那几张红票子接过来，话还没说，眼圈却红了。

    叶简借着院子里那点微弱的灯光，看见靳语南眼睛里亮闪闪的，也理解她着实委屈，他拉了拉靳语南的手，说“张嘴。”

    靳语南抬着眼睛没听见他说什么，诧异的张开嘴。

    叶简手疾眼快的将一颗糖塞进靳语南的嘴里，那点甜蜜顿时在舌尖上化开，顺着喉咙走遍全身。

    大概是生活太苦了，就这么一点点的甜也让靳语南幸福的浑身发抖。

    “你不是把零食都给小溪了吗”

    “我还留了一点的，给你吃。”

    叶简想起来什么，拿出来一个袋子，说“我又去翻了翻，找见几袋奶粉，日期还是不错的，你奶奶这几天是不是营养有点跟不上，才浑身没有力气。你记得每天冲一杯给你奶奶补一补。”

    人年纪都那么大了，一点小病都能要命。

    家里没钱，也没条件送大医院。

    奶奶到底能不能好起来，靳语南一点把握都没有。

    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晚上给奶奶擦洗干净，靳语南和小溪洗过澡，又爬到屋顶上去看星星。

    小溪两只眼睛看着屋顶上的繁星，突然一把将靳语南望向天空的脸掰回来，面对着她的脸，说“姐姐，你说我长的好看吗”

    靳语南和靳雨溪是双胞胎，两个人除了靳语南嘴边多长出一颗朱砂痣来，当然是一模一样的。

    她被迫看着这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说道“我要是夸你长的好看了，是不是显得我有点自恋。”

    “啧。”小溪小嘴一撅，将抱着靳语南脑袋的手放开，说道“你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