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霸春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忆枕中梦
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在青石铺就的平坦道路上,车内申生和梁余子养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方几案。
梁余子养背靠车壁,微微阖眼,若有所思,申生一只手横放在几案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的身体随着马车的行进微微摇晃。
良久,申生抬起头一脸严肃的问道:“卿以为秦伯是何想法”
梁余子养摇了摇头,“不好说,不好说啊……”
“秦伯态度友善,温言开解,看似对太子极为亲密视为兄弟,然其所言所行滴水不漏,似亲实疏,《诗》云: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豫矣。秦伯心中若无猜疑,怎么安慰太子莫要多心……”
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佛教见心见性的意思,心中想的是什么,入眼看到就是什么,最有名的例子就是苏轼和佛印,佛印看苏轼像尊佛,苏轼看佛印像坨牛粪。
梁余子养这话说的虽然稍微有些牵强,却也不无道理。
“不知太子注意到没有,秦伯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和羞愧。”梁余子养突然睁开眼,目露精光,直视申生。
“果真”申生锐利的目光逼视梁余子养。
梁余子养无丝毫退让之意,斩钉截铁的说:“绝无虚假,秦伯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臣一直在默默关注,绝无看错的可能。”
“太子想想,这秦伯犹豫什么,为何要犹豫,又为何要羞愧怕是其心中有鬼罢。”
“所以,臣觉得秦伯逾礼厚待太子,或许并非有相助太子回国继位之意,而是另有他图……”
申生默然无语,心中暗自计较,梁余子养的话他自然是相信的。
略微沉吟了片刻,梁余子养又接着道:“臣以为秦伯或是在派人监视太子也未可知。”
“秦立国至今,已**世矣,先都西垂,后都平阳,再都雍城,都城不断东向,边鄙一再东扩,由此可知秦有东进中原之意,然秦国东进中原,实不利于吾国,吾国必然无法容忍秦国东出。而今吾国因骊姬之故,上下不附,君上百年之后,或将起乱。太子又贤,国人素所仰慕,如赤子之待父母,如太子能入保宗庙,实不利于秦国。”
“秦伯或是遣人暗查太子之贤否,以定其计谋。”
梁余子养不愧是申生的头号心腹谋士,一番分析几乎和秦穆公所思所想分毫不差。
饶是申生,也只是因为多读了两本书才大致猜测到了秦穆公的意图。
秦穆公这个人堪称是以邻为壑的典型。
申生还记得高中时期有一篇课文见《烛之武退秦师》,烛之武之所以能说动秦穆公退兵,不是因为他的言辞有多么优美犀利,而是他一句“邻之厚,君之薄也”说到了秦穆公的心坎。
秦穆公想东出时扶立夷吾,西霸戎狄时又挖戎王墙角,戎王当时有贤臣由余,秦穆公就感叹“邻国有圣人,敌国之忧也”。
总而言之,秦穆公并不像他表现的出来的那么仁义贤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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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委质效忠
秦穆公赐给申生的府邸足足有三进,占地极广。
申生和梁余子养刚下马车进门,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府内的小臣、皂隶皆神色惶惶,看起来似乎是惊魂未定。
申生沉着脸叫过来一个小臣问道:“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惊慌”
小臣见申生脸色不好,两股战战,小心翼翼的说:“禀太子,方才有悍匪入宅,刚被几位大夫率人擒下。”
申生一张脸看不出喜怒,挥挥手向小臣下去,小臣如蒙大赦,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之后,立马退下。
没过多久,申生带着梁余子养和先友二人来到正堂。
堂内罕夷、先丹木、羊舌突皆在,魏犨身边有一位女婢正在为他清洗手臂上的伤口。
见申生来,众人纷纷走近前来迎接。
魏犨起身想要迎接申生,申生先一步走到他面前将他按在了坐席上,“子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臣谢太子关爱。”
紧接着,罕夷开口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向申生讲了一遍。
申生这才得知原来入宅的悍匪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泥丸沟的那女贼和她的扈从。
申生脾气谈不上多好,但算不上糟糕,平常也是挺温和一人,不过此时心中确实隐隐有些怒意,玛德,阴魂不散,在泥丸沟的时候已经饶了你们一群人的狗命,现在竟然欺上门来了,真以为吾刀不利乎
“那些贼子而今羁押在何处”申生问道。
“在后院由猛足亲自率人看管。”羊舌突如是说。
“走,去后院,今日本公子便要血债血偿,敢伤我爱将,我必取其头颅漆成酒器。”
……
后院柴房,女贼和他扈从手脚皆被捆牢,背贴着背,显得有些灰头土脸,十余名余精锐士卒手持戈矛指向这些人,但凡这些人有一点异动,锋利的戈矛不会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会直接将他们的头颅割下。
猛足左手握剑,在房中来回踱步,等着申生从大郑宫回来下命令处置这些人。
“鹰鹞,你还撑的住吗”女贼背贴鹰鹞,感受到鹰鹞身体的颤动,不无关心的问道。
“公子放心,卑下还撑的住。”鹰鹞强忍着胸口的疼痛,一字一顿的说,声音微微有些颤,斗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止不住的往下流,胸口上有一摊巨大的血迹,看起来是受了重伤。
女贼自然感受到了鹰鹞的艰难处境,她可不愿意见到这个跟随她多年忠心耿耿的部族第一勇士就这么死了。
“我的从者快撑不住了,烦请贤君子请人为他包扎一下!”女贼蹙眉,低声下气的向猛足请求道。
猛足冷哼一声,“死了才好,也省的乃父多挥一刀!”
“你……”女贼大怒,她身份高贵,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公子,莫要求他,咳咳……卑下……卑下无事!”鹰鹞说起话来越发艰难了。
女贼只得愤愤作罢,同时用杀人的目光瞪了猛足一眼。
这边话刚说完,申生便率人走了进来。
“臣见过太子!”猛足见申生前来,立刻躬身行礼。
其他士卒收起戈矛,亦向申生行礼。
“二三子勿须多礼……”申生还礼之后,瞬间脸色一变,杀气腾腾的问道:“伤魏君子之贼人何在”
猛足指着中间的鹰鹞,“便是此贼!”
“来人,带下去折其首,本公子将其首漆成酒器以劳魏君子之功!”申生非常凶残的喝道。
说实话,用人头作酒器这此时的诸夏社会并不少见,此时的诸夏文明还保留非常多的野蛮习俗,对待仇人,杀人食肉喝血的事情很常见。
申生并不好这一口,不过,他如此凶残自然有他的目的,说穿了无非是为了收买人心而已。
当然了,他心里确实也有怒火,被人欺上门来打不还手可不是他的作风。
猛足领命,立刻指挥士卒将人拖出来。
“本公子乃伊洛戎戎王之女,我看谁敢放肆!”女贼自然不
第44章 血溅五步
绛城武宫偏殿。
晋献公显的有些气急败坏,他接到申生渡河逃到虢国的消息之后,便立刻遣使至虢与虢公交涉,不曾想虢公竟然对晋使无礼,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寡人欲伐虢,不知诸卿以为如何”晋献公环顾他的一众肱股,杀气腾腾的问道。
殿中里克、荀息、丕郑、卜偃、史苏赫然在列。
和晋献公的冲天怒焰相比,这几人倒显得淡定从容,不止如此,心里多少还有些窃喜。
当然了,不是因为晋献公在虢国那里被削了面子而喜,事实上他们对虢公的无礼也是相当气愤,主辱臣死嘛。
他们高兴的是申生安全了,据使者在虢国打听到的消息,申生已经西行入秦了。
这个消息很令人振奋,秦乃西方大国,申生姊伯姬又为秦伯夫人,申生居秦,晋献公也不敢妄动,拿虢国出气就是最好的证明。
攻打虢国,这几人自然没意见,只要申生安全了,虢国重要吗并不重要。
不过,此时却不是攻打虢国的好时机,概因为仲春时节,春耕马上就要开始了,一旦虢国久攻不下,乱子可就出大了。
要知道在中原等广大地区是一岁一熟,青壮在春季出去打仗,一旦出现顿兵的情况,那么接下来很有可能就是一个灾年。
本来大多数底层小民一年到头能填饱肚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再遇人为的灾年,底层小民能没有怨气吗
所以,孟子的学问虽然被晚唐以前的历代统治者当厕纸用,但是他所谓的制民恒产,勿夺农时,省刑罚,薄税敛的建议还是被大多有志于天下的统治者所接受的。
诸夏文明就是农耕文明,农耕或者说春耕大于天。
晋献公估计也是被气昏了头,不然,绝对也不会在此时说出攻打虢国的话来。
“君上不可,臣闻先大司空(士蒍)曾言虢公骄慢,若使其骤得胜于我,必弃其民,今虢公无礼之至,足以知其骄慢,骄慢则人民不附,虢之灭亡不远。然则春耕将至,臣闻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不给,古之贤君,春临其民导之以耕,秋聚其兵宣之以战,是以上下和乐,战无不胜,今虢将亡矣,君上又何必急于一时”史苏劝道。
“臣以为史苏大夫之言甚是,此时实在不宜与虢公宣战,不如待入秋之后一战灭虢!”荀息附和道。
晋献公闻言,将目光投向里克、丕郑这两位军方大佬,想听听这二人的意见。
“臣亦赞同史苏大夫之言,虢都上阳,城高且坚,非旬月可下,君上不如春耕秋战。”里克如是说。
晋献公沉默了,也渐渐冷静下来了,这几位重臣的意见他不可能忽视,而且几人说的确实有道理,此时实在是不宜开战,不过,他心里依旧有不甘。
“此时当真不宜开战”
“当真!”里克等人眼神坚定。
晋献公叹了口气,有些愤愤不平,咬牙切齿的说:“既然如此,寡人便让虢公多活几日。”
……
晋献公在偏殿召集重臣议事的同时,骊姬亦和心腹在后宫谋划。
骊姬最近是寝不安席,食不思味,申生果如奄楚预料的那样,窜逃到秦国去了,这个消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犹如雪上加霜。
她现在已经没空去搭理重耳和夷吾二人了,申生不死,晋国难安!
“申生已经窜逃入秦,二三子今日便议一议罢,总要拿个主意出来,绝不能任由申生活着,不然,他日君上百年,妾与尔等必死无疑。”骊姬眉毛一凝,冷声说道。
“夫人,不如使君上遣使至秦索要,如秦伯不许,则使君上发兵攻秦,必执申生以还。”东关五小声的建议
第45章 明修栈道
申生近来有些堕落。
卧室之中,卧榻之上,申生头枕着艾的大腿,双脚放在薇的腿上,艾托住他的头,薇帮他捶腿。
怀里还抱着一人,就是侥幸未死的女贼,此时她的面纱已经被摘掉,露出了一张娇媚而又有几分野性的俏脸。
申生现在已经知道她的闺名了,她叫万舞,据说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若按照史书一般称呼女子的惯例,应该称之为伯隗。
罕夷等人从梁余子养那里得到秦国或许待不下去了的消息之后,立刻就开始为申生下本身的幸福生活操心了起来,都不用申生吩咐,当天晚上就把此女送到了他的房中。
申生真是目瞪口呆,逼良为娼啊这是。
明显这是要牺牲一个人,幸福你我他的节奏……
没办法,为了大局考虑,申生只能接受,因为一旦离开秦国,他手底下有近千嘴等着吃饭,他现在即便是告诉众人,他们离开秦国之后去成周做生意肯定能赚到钱,绝对不会饿着大家,估计不会有太多人相信。
说到底,人是有独立思维意识的生物,每个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正常人的思维大多保守,和士卒说做生意之类的,还不如告诉他们,咱们有块地,或者在某个地方是可以安定下来的。
所以,出于稳定军心的需要,罕夷等人自然会把万舞送到申生房中,申生也必须要笑纳。
这样至少在离开秦国的时候,能对士卒有个交代,即便是伊洛戎最终不愿意接纳他们,但在到达伊洛戎之前,士卒的心里是满怀着期待和希望的,军心是稳定的。
这或许有点望梅止渴的意思,但事实就是如此。
就像打仗一样,无论正义与否,都必须得告诉士卒我们是代表正义的一方,必须得给士卒一个坚持下去的信念。
为了坚定士卒的信念,申生只好选择了夜夜笙歌……
这其实是有麻痹秦穆公的意图在内的。
想要离开秦国,必须得表现出一副不堪的样子来,这样才会让秦穆公放松警惕,顺便探一探秦穆公是否真的在监视他。
做事不能单凭一厢情愿的猜测,万一冤枉了好人呢虽然申生并不认为秦穆公是什么好人。
“公子,今日有女婢向婢子隐晦的打探你的言行举动。”艾托着申生的头,小声说道。
“哦,那你是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按照公子的吩咐说的,说公子为人荒唐,表里不一……”艾轻抚申生紧皱的眉头,缓缓说道。
申生心里暗道了声果然,果然一切真如梁余子养猜测的那样,秦穆公真的是派人在监视他,暗中查探他的为人。
如果说他的堕落表现是故意给人看到的,那么现在则说明秦穆公对于他的堕落有所怀疑,所以这才会有女婢向他身边的人询问情况。
不止如此,申生觉得,应该也会有人偷偷的向宅中的士卒旁敲侧击他之前的为人品行,以及在国中的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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