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霸春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忆枕中梦
“看来是时候离开了。”申生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再留在秦国,早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虽然他已经让羊舌突约束士卒不许胡说,更不能称颂他,最好能骂他一顿,但是人多嘴杂,指不定哪天就有士卒说漏嘴了。
既然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那么确实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不然,万一出现纰漏,想走可就难了。
从榻上起身,艾和薇小心的侍候申生穿履,万舞为申生整理衣冠,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申生沉着脸,再无一丝之前的轻挑,一言不发的离去。
刚走出卧室,申生便看到梁余子养匆匆赶来。
 
第46章 饯别之言
申生并没有着急去找秦穆公请辞,而是先了去一趟大郑宫后宫见他的阿姊伯姬。
离开秦国这事,于情于理都要先给他阿姊伯姬打个招呼,万一秦穆公盛情难却,伯姬也能帮申生从中斡旋一二,甚至出其不意的可以起到关键作用。
女人的作用从来不可小觑,就像夷吾从秦国死里逃生,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从晋国渡河。
这么一说可能有点利用自家亲姐的嫌疑,但是申生却必须如此行事。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姐弟之间其实也谈不上利用,只是谁拉谁一把的问题。
申生知道他的这个阿姊是个顶好的人,对于亲情极为看重,历史上夷吾从秦国逃生,他的这个阿姊嘱托了夷吾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接纳逃亡在外的群公子回国,第二件事则是照顾好贾姬(晋献公第一位夫人)。
可惜夷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秦国答应的好好的,回国之后立马就不认账了,不但没有接纳群公子,而且还把贾姬照顾到了床上,彼时贾姬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妪了……
“阿弟,你来了!”
伯姬见申生来看她很是高兴,拉着他的手坐了下来。
“阿弟,这段时间在秦地住的可还习惯秦地苦寒,不比国中,你可要多多注意才是,还有,你可是好久没来看阿姊了……”
申生见伯姬絮叨个不停,关爱之意溢于言表,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安,若非情势危急,他也不愿骤然离去。
别忘了,伯姬现在还怀着孩子呢,在一孕妇面前把她丈夫和亲弟私底下的蝇营狗苟直接撕开,这要是气坏了身子,一尸两命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阿姊,你现在有孕在身,应该多去走动走动,不要总待在温室之中,对身体不好。”申生避而不答,反而谈起了育儿经。
伯姬掩嘴轻笑,“阿弟,你一个男子还懂得妇人家的事而且你到现在好像也没有子嗣吧,阿姊可是听说,君上送给你五位公女,你可要加把劲,争取明年生养四五个子嗣才好……”
申生默不作声,五名秦国宗女他压根就怎么搭理过,这段时间和五人说的话加起来也没几句,说到底申生根本就不相信这几人。
虽然申生心里也明白这五人并非算都不可相信,或者说秦穆公应该还不至于在这五名女子身上作手脚,但是他心底还是有些抗拒的。
况且,既然要离开秦国,申生实在没必要去招惹秦国公女。
伯姬见申生沉默不应,以为出了什么事,“阿弟,你这是怎么了,是对那五位公女不满意,还是……”
“请阿姊摒退左右,阿弟有话要对阿姊说。”
伯姬申生神色郑重,也知可能不是小事,挥挥手让侍候在左右的女婢退下。
“阿弟,究竟是生了什么事,阿姊看你脸色可不太好……”
“阿姊,阿弟今日前来是向你辞行的。”
“啊”伯姬大惊,“阿弟,这是为何可是在秦国受了什么委屈,还是……”
“嘘!阿姊小声一些。”申生用手指挡在嘴边。
待伯姬稍微平静了一些,申生这才说道:“阿弟本不愿离去……”
伯姬情绪有些低落,小声插话道:“那又为何……”
“阿姊听我说完,阿弟而今若是再不离去,以后想要离开秦国,怕是难了。”
“阿姊亦知,我在国中素有人望,骊姬虽然一时得意,然
第47章 何用不臧
大郑宫后园,诸树抽枝吐新叶,群花除旧绽新颜,一二春风轻拂面,三四小鸟比翅展,和气荡荡,流水潺潺。
在一条青石铺垫的路上,申生和秦穆公几乎是并肩而行,申生微微落后秦穆公半个身子,申生从伯姬那里离去之后,紧接着就去拜见秦穆公诉以离去之意,秦穆公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反而带着申生来到了后园。
“太子当真要弃寡人而去”
“贤君容禀,自申生入秦,贤君遇我甚厚,但有所求,无不应允,即无所求,贤君亦使人再三询问,或有缺漏,辄即补之,衣服饮食皆如太子之礼,尊隆恩宠,无有过于贤君者。”
这些话申生还真不算吹牛批,秦穆公确实对他够意思,几乎算是有求必应,虽然他也没有要求过什么,但是公孙枝三天两头的代表秦穆公跑去宅中嘘寒问暖,都不用申生开口,缺什么送什么,而且还无偿供养近千人的军队。
就这一点上来说,申生无论出奔到哪个国家,都不可能有人比秦穆公做的更好,可惜却是不怀好心,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贤君厚德,着实令申生惶恐不已,大恩难报,欲酬罔极,申生虽不肖亦不敢惜身,唯愿舍身效死于前以偿贤君大德之万一。
然雍州苦寒,士卒多有不乐者,申生所以得脱于难者,皆士卒推锋争死之故也。
今士卒不乐,我心亦忧,士卒于我,大德也,贤君于我,亦大德也,《诗》云: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又云: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申生辗转反侧,夙夜难寐,以求兼得之策,然二德终不可以得兼,居雍州而士卒病益甚,是申生背德也,士卒病且死,是伤贤君之德也,无偿恩之举而实有伤德之虞,申生无地自容。
且申生闻之,德不孤必有邻,贤君德至博矣,申生无德,岂敢言弃是避之也,不敢与贤君为邻为里。
《诗》曰:其德不爽,寿考不忘。贤君大德无疵无瑕,上天必有嘉恩之举,申生谨祝贤君万年!”
申生这一番话基本上就是在吹牛批,中心就一个不是我想离开,而是不得不离开啊,我要是不离开,那是损伤了大哥你的德义,我留在这非但无法报答大哥你,反而让大哥你为我背受污名,我的这个心啊……在滴血,大哥你就让我走吧,我真不能拖累你,不然,我良心难安。
秦穆公当然也知道申生是在吹牛批,什么夙夜难寐,辗转反侧,是辗转于美人之榻吗
但问题在于申生把他捧这么高,言必称大恩,语必言大德,一副凡事都是在为他考虑的模样,他还能怎么说根本就没办法说嘛。
于是秦穆公沉默了。
气氛也就因此静谧了下来,只有三五只小鸟还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不得已,申生只得轻声唤了两句,“贤君,贤君”
秦穆公“突然”醒悟,眼神还有些迷茫,“哦,太子方才在说什么”
申生:“……”
看这意思,秦穆公明显这是不准备让他离开了。
申生心下了然,也不再多说废话,“臣言臣观贤君所赠之小臣女婢皂隶,对贤君甚是忠心,臣离去之后,贤君当多加重用才是。”
秦穆公明白过来了,怕是申生发现被监视了,所以这才着急离去。
“申生告辞!”没有理会秦穆公会怎么想,申生侧过身向秦穆公行了一礼,而后缓缓后退两步,直接转身离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
秦穆公转过身,看着申生离去的背影,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他究竟是作对了,还是作错了。
 
第48章 子显误我
大郑宫前,车马萧萧,一排排黑色的玄鸟大纛在和风中飘扬,车前又有两面黑底白字的大纛纹绣着秦国国号,秦人尚黑,士卒皆衣黑褐,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片。
此刻,一排排士卒手持戈矛,戈矛有些灰暗,若是仔细分辨,依稀能能够瞧出覆盖在戈矛上面的是风干了暗红血迹,士卒身高皆在七尺(1米6)以上,虽不敢说是个个虎背熊腰,但也是膀大腰圆,看上去显得极为壮实,御戎手执缰绳,随时准备挥鞭驾车,人虽不少,秩序却是井然,隐隐有一股肃杀之气充盈在这边宫门之前,仿佛天地间那股春日的和气进到此地都不得不绕行而前。
这样一支军队不用说也知必然秦国国中的精锐。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支军队称为纪纲之仆,也就是所谓的禁卫军,此时大多数诸侯国都有这么一支禁卫力量,只不过有的国家叫法不一样罢了,比如周王室称御士,宋国称门官,楚国称宫甲。
纪纲之仆的作用在于平常护卫在国君左右,战时编入中军,是冲锋陷阵的精锐力量。
秦穆公抽调这么一支军队等候在宫门前,目的自然是不言而明。
“咚咚咚!”
没过多久,从宫中走出一人,手持令箭,即一面黑色的玄鸟小旗,杆头如箭簇,此非公子絷还能是何人
公子絷执令箭登上战车,面对士卒挥舞令箭,大声宣示道:“君上有令,申生不告而别,特命我等前去缉拿问罪,二三子可愿从我”
“愿!”
“愿!”
……
呼声、戈矛捣地声如滚滚雷声。
“善,出发!”公子絷神色肃穆,直接下达了命令,而后这才转过身来手扶车拭。
车马在宫门前缓缓而行,而后逐渐加速。
……
秦穆公调动纪纲之仆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伯姬耳中,事实上从申生向她告别之后,她一直命令身边的女婢去探听宫中的一举一动,调动禁卫军这么大的动静,只要有心,自然不难知晓。
伯姬得到消息之后,未做任何停留带着身边侍候她的女婢直奔秦穆公书房。
秦穆公见伯姬赶来,大惊,急忙从案几后面走了出来,扶着伯姬的手问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伯姬也无废话,当然了,她并未动怒,只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君上是否调遣纪纲之仆去阻劫妾的阿弟离开”
秦穆公不说话了,很明显伯姬已经知道了,狡辩也没什么用了,况且他也不屑于狡辩,身为一国国君在一妇人面前出言狡辩,有何气度可言
“夫人,莫动怒,来坐下说!”秦穆公还真有些担心伯姬气坏了身子,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君上,你糊涂啊!”伯姬既没有发怒也没有胡搅蛮缠恃宠而骄,而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责怪。
秦穆公有些懵,也有些怒,无端端被指责正常人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更别谈他在国家大事上作的决定被一妇人指责,只是他和伯姬的感情甚笃,伯姬又有孕在身,而且事涉申生,他不好发怒,只得耐着性子问道:“夫人此话该如何说起,难道就是因为我阻拦申生离去”
伯姬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君上可知妾的阿弟在晋国有多少党羽”
秦穆公摇了摇头,“不知。”
“那想必君上一定知道晋有上下二军。”
秦穆公虽然不解伯姬之意,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个倒是知晓。”
“晋国上军由妾的父君统领,妾的阿弟未离开晋国之前统领的便是下军。上军虽然由妾的父君统领,但是上军军中却尽是妾阿弟之
第49章 汝勿虑也
“哒哒哒!”
“隆隆隆!”
“噔噔噔!”
申生刚率军出营不久,便和公子絷率领的纪纲之仆正面相遇。
虽然两军统帅依旧谈笑风生,但是一股浓重的火药味却是挥之不去。
公子絷行礼道:“太子率军离营,不知是要往何处去”
申生道:“春日暖暖,草长莺飞,我率军踏青,行春蒐之礼,怎么,这难道还要向子显大夫禀报一声不成”
“太子说笑了,臣岂敢听闻太子的禀报。”公子絷笑着说:“不过,说来也巧,臣率军正也是为了行春蒐之礼,若太子不弃,臣斗胆请求与太子同去,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申生笑道:“如此说来,那还真是巧了,既然如此,还请子显大夫前来与我同乘一车。”
“太子厚爱,臣感激不尽,不过,同车就不必了,臣不在军中何以宣讲春蒐之礼。”
申生呵呵一笑,“与我同车不会耽搁子显大夫宣讲春蒐之礼的,怎么子显大夫是看不起我这个流亡公子,不屑与我同车”
话到最后,已经隐隐可以听出申生语气中包含的不悦和怒意。
公子絷才不管申生高不高兴,两人明显都是在睁着眼说瞎话,毕竟贵族之间的争斗嘛,直接撕皮脸挺掉价的,尤其在一帮人面前。贵族之间的游戏规则,即便是恨不得对方去死,当面也要保持一团和气,最差也要能说上一两句话。
像后来齐威王来了句国骂,骂周显王“尔母婢也”,成为列国之间的笑料,列国笑什么,一笑周显王不自量力,还沉浸在宗周的迷梦中。二笑齐威王假仁假义,当初未成霸业之前,天下诸侯不尊周,唯独他亲自带领诸侯朝周,扯起周王室的虎皮当大旗,等霸业初成,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三笑齐威王身为大国国君竟然没一点大国国君的气度,张口闭口就是问候人家家里的女性,望之不似人君,没有一点贵族风度,反而像贩夫走卒。
所以说,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素质是一定要有的……
“太子说笑了,臣岂敢看不起太子……”公子絷抬起手来向前一挥,全军士卒立刻矛尖朝前,作出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
而后冷声说道:“怕只怕是太子要不告而别罢。”
他已经没有耐心和申生继续纠缠下去了,他的任务是扣留申生,而不是来和申生打嘴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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