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书香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阿琐
奶娘正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别看夫人小姐总被欺负,那都是小事,你以为我们一家子为什么忍受老太太的折磨这一天天一年年的熬下来,谁人不知老爷是大孝子,那些人家都是冲着咱们老爷人品端正,才把学生送来。如今的好处,更是落在小姐身上,她去了京城,提起家里的事,赡养祖母侍奉左右,人家一听就是顶顶贤惠的孩子。我看若不是公爵府近水楼台先得月,咱们姑娘在京城再多待上几个月,就要被高门贵府抢破头了。”
香橼连连点头:“是呢,祝家老太太逢人就夸,说我们姑娘在家孝敬长辈,母亲虽是小儿媳妇,但不计较得失,心甘情愿侍奉老婆婆二十年,姑娘受母亲言传身教,也是一等一的好性情。在京城里,最讲究人品性情,比家世门第还重要。”
奶娘说:“所以你别急,日子虽然琐碎,可大把大把的好处,你再看老大一家,啧啧……好好一双儿女,全叫两口子拖累了。”
言景岳正要发作,又听香橼说:“娘,您是真不知道,公爵府有多了不起,我都没法儿给您打比方。就说如今我们姑娘成了少夫人,老夫人和大老爷他们要是再敢欺负你们,姑娘手指头一捏,他们就化成灰,还谈什么前程。”
奶娘笑道:“你唬我呢”
香橼一本正经道:“小姐说了,亲戚一场,只要他们老实,看在大公子的份上,不会为难了谁,有荣华富贵自然也想着分一分,家和万事兴。可若还是和从前一样欺负我们,她就不客气了,大不了将大公子过继到咱们家里,做老爷夫人的儿子,让他们一家子灰飞烟灭去吧。”
夫妻俩心慌意乱,急急忙忙地跑开,香橼听见动静,趴在门上张望许久,再跑回母亲身边问:“他们能听见吗,我说好大声了呢。”
奶娘说:“不论听不听得见,咱们照着小姐吩咐的做,一步步来。”
香橼恨恨道:“叫我说,就该让姑爷动用他的权势,把他们……”
奶娘示意女儿别再说下去,谨慎地说:“听小姐的安排。”
此刻书房里,一壶清酒,两碟小菜,翁婿对酌,说古论今议天下事,相谈甚欢。
言景山指了指女婿身边说:“等你们正式拜堂成亲,下回带上扶意,你别看她是个弱女子,心胸见识不比男儿差,甚至比很多人强,家国天下事,也与她说得。”
岳父已然微醺,说话七分醒三分醉,但祝镕知道这句必定不假。
“镕儿,你是不是故意在饭桌上说那些话,算计着让我大哥将母亲接走”言景山道,“见不得你岳母受罪,是不是你是不是心里也觉得,我这个岳父很没用”
祝镕紧张地说:“孩儿不敢,您千万别那么想,孩儿才来几天,怎知家中事,虽心疼母亲,原是不敢贸然出手的。今日饭桌上说的所有话,都是扶意教给我,我不过是复述了一遍。”
言景山很惊讶:“这是……她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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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恰恰是你先赋予了我
繁华热闹的纪州,如香橼所说,并不比京城差,也许少了那么一些天家贵气,毕竟是边境之城。
也正因身处边塞,邻国友邦的风土人情,在这里融合交汇,比起一板一眼的京城人士,纪州人更热情好客,大方开朗。
逛了一上午,言夫人又给女儿添了好些东西,趁着母亲给他女婿选料子,扶意悄悄问奶娘:“我娘的银子,从哪儿来的她到底在外头,放了多少利钱我这几个月寄回来的银子,也不够她这些天花销的。”
奶娘笑着说:“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夫人早就收手不干,说是提心吊胆,怕被老爷发现,怕挨骂。其实老爷开书院,每年流水并不少,只是家里那个太霸道,总拿去贴补大儿子,夫人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藏了些钱,备着给您张罗婚事用。自然,到底二十年了,她有她的活法,看着受欺负,自己也是有主意的。”
“往后不必这么辛苦。”扶意对奶娘说,“她要是再扣扣索索省吃俭用,您就找人给我写信告状,您跟着我娘苦了一辈子,也该让我孝敬孝敬您。”
奶娘眉开眼笑:“有我在呢,小姐放心。”
此刻听见布庄掌柜的笑声:“您这是要把姑爷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备齐全了”
言夫人说:“别打岔,给我算算,我买这么多料子,给便宜一些。”
祝镕在一旁,帮着岳母提东西,像亲儿子似的,丝毫不见外。
奶娘对扶意道:“夫人是要备下姑爷的衣裳留在家里,随时预备你们回来小住。小姐啊,我知道离得那么远,回来一趟不容易,可您若能够,还请常常回来看看老爷夫人。”
扶意说:“这是自然,即便我一时想不到,镕哥哥也会催着我回来。”
一行人在布庄忙完,便来酒楼用午饭,言夫人怕店家用料不新鲜,非要亲自去后厨看一眼,奶娘和香橼很有眼色地跟着走,扶意翻看着母亲买的东西,回过神,才发现就自己和镕哥哥在雅间里。
“看着我做什么”扶意嗔道,“这可是在外头。”
“同一屋檐下住着,也不能好好看你。”祝镕道,“反比在京城时,更想念了。”
扶意说:“这些话,是开疆教你的”
祝镕摇头:“他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心思来做我的军师。”
 
第221章 送瘟神
“往后不论回纪州的路,还是去京城,我一定陪在你身边。”祝镕道,“我去哪儿,未必能带上你,但你去哪儿,我一定相随。”
扶意笑道:“倘若我也要跟随你呢。”
祝镕说:“哪里都成,但出征上战场,我不能带着你,不能让你身犯险境。”
扶意深知心上人的志向,还有他为国为民的心,禁军府只是一时之地。
“我时时刻刻都愿意等你,但不要总让我等待,你在的地方,就没有险境,我什么都不怕。”扶意说,“我放不下爹娘,不敢说生死与共的话,但愿长长久久,与子同老。”
祝镕捧起扶意的手,轻轻在指尖一吻,扶意害羞得红了脸,那痒痒的甜蜜,顺着指尖直往心里钻。
“但求长长久久。”祝镕道,“富贵荣华、功名利禄,皆是身外之物。”
忽听得门外重重脚步声传来,还有香橼的嚷嚷,像是故意给屋里的人信号,祝镕又赶紧亲了一口,才放开了扶意的手。
言夫人进门,见俩孩子规规矩矩坐着,但女儿双颊嫣红,便知他们不是看起来这样老实。
她干咳一声,和奶娘对视一笑,坐下对女婿道:“立时就上菜,饿坏了吧。”
扶意依偎着母亲,没再抬头看镕哥哥,光听香橼叽叽喳喳说京城酒楼的事,说她们去了那么久,只在清明节出门逛过一回。
饭后,言夫人又去见了随行的祝家下人和两位妈妈,送来瓜果糕点,与他们客客气气地闲话家常。
虽然女婿正式登门那日家里有红包打赏,但比不得京城那些主子们出手阔绰,言夫人想着礼多人不怪,大宅门里如何与下人相处,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她多些客气,对女儿有好处。
自然能跟着来的,都是祝家老太太精心挑选,忠厚本分之人,如今见亲家夫人如此客气,都明白了少夫人的好人缘,是受了谁的影响。
香橼惦记着清秋阁里的人,问起她们怎么样,才知道翠珠被她爹娘带走嫁了人,因此回家的路上,一直闷闷不乐。
扶意便哄她说:“等我们到了京城,就让她爹娘把人找回来,只要翠珠还愿意留在我们身边,我就留下她。自然若是她有了夫家照顾,不必再端茶递水伺候人,我们也不能强求。”
香橼这才好些,说她知道翠珠,一定不愿随随便便嫁人,但愿她爹娘,能给谋个好人家。
翠珠的遭遇,也不禁让扶意想到自己,固然她与镕哥哥两情相悦,得到心上人不惜千辛万苦也要周全他们的情意,可自己终究是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这世道的女子,想要真正左右自己的命运,想要真正为自己做主,还是差得太远太远。
就婚姻而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然是铁律,倘若不是爹爹坚决反对老妖怪将她嫁给那秀才鳏夫,她自己连对簿公堂的资格都没有。就算她逃跑反抗,一旦老祖母签下婚书,且爹娘不反对,她就算是嫁了人的。
“意儿,想什么,是不是累了”言夫人见女儿出神,问道,“还是着凉了”
家里的驴车小小的,扶意和娘挤在一会儿转不过身,倒也亲昵。
她摇了摇头,把脑袋靠在母亲肩膀上,撒娇似的说:“一天又过去了,我是舍不得和娘分开。”
言夫人说:“你上回刚走那几天,我和你爹爹心里像是缺了一块,两个人都魂不守舍的,但后来也就习惯了,日子照旧过。彼此便是明白,闺女早晚要出嫁,将来就是我们两口子作伴。说心里话,娘舍不得你,但知道姑爷好,知道亲家好,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比起你出嫁的不舍,娘心里高兴,高兴得做梦都在笑。”
扶意软绵绵说:“娘已经偏心镕哥哥,如今连夹菜也挑好的都给他。”
言夫人笑道:“你去了亲家老太太跟前,不也一样,往后老太太眼里只有孙媳妇。”
母女俩说着体己话,很快就回到家中,祝镕来搀扶岳母和扶意下车,见门里忙忙碌碌,下人赶来要拉走驴车去装东西。
“出什么事了”言夫人问。
“大老爷要接老夫人过去。”魏爷爷笑着说,“正搬东西,今天就走。”
言夫人匆匆回到后院,见好几口箱子在屋檐下,婆婆屋子里几乎已经搬空了。
“弟妹啊,辛苦你照顾母亲二十年,往后就交给我们吧。”扶意的伯母假惺惺地说着,“大后天侄女就出门了,我们不能耽误正经事,因此今天就把东西都搬走,你不用忙,都搬得差不多了。”
但见婆婆从门里走出来,毫不客气地对儿媳妇说:“你心里偷笑呢吧称心如意,你得逞了,有了个女婿,真是了不得。”
祝镕在前院没进来,扶意跟在母亲身后,听得清清楚楚。
偏偏言夫人善良又心软,虽不至于挽留婆婆,但也回房包了一条新棉花褥子和厚棉衣送来,说是给婆婆过冬御寒用。
哪里知道女儿借口给她父亲送茶,来到书房,一杯茶端给爹爹,一杯茶端给镕哥哥,趁着父亲不留神,塞了纸条在祝镕手里。
祝镕避开岳父后,看了那纸条,明白了扶意心中的隐忧。
 
第222章 扶意的“嫁妆”
言夫人怔怔地看着女婿:“镕儿,你、你和扶意做了什么吗”
祝镕摇头:“我们没做什么,只是人心太贪,而我并不了解他们,都是扶意的安排。她教我怎么说怎么做,若不撵走他们,不处置了这些事,扶意不能安心跟我回京城,孩儿也不能丢下母亲受欺负。”
言夫人回身找寻女儿,见闺女在那头拉着她爹爹,不知急着要去做什么,像是发脾气又像是撒娇,缠得言景山没法子,只能依着女儿往前走。
“好、好……”言夫人眼含热泪,“我不会再叫扶意失望的,也不能叫我姑爷失望,就算将来他们再来捣乱欺负,我也会好好守住家门。镕儿,娘把扶意交给你了,到了京城,千万护着她,这孩子急了会不顾一切,我怕她得罪人闯祸,到头来吃亏。”
祝镕郑重地回答:“孩儿绝不辜负母亲的托付。”
言夫人哽咽着:“好孩子,娘放心,娘很放心。”
这边厢,原是言景山答应给女儿添嫁妆的字画迟迟没准备好,扶意后天一大早就要离开纪州了,这会儿就等着爹爹的字画好封箱子。
父女俩在书房对坐,扶意磨墨,盯着爹爹给她写,毕竟写完了还要裱,很费功夫,拖延不得。
言景山提笔犹豫半天,不知写什么好,不知怎么写好,最终还是撂下笔说:“你先回房去,盯着我做什么,一会儿还要给学生上课,你先回去。”
扶意低头不说话,使劲磨墨,见女儿委屈巴巴,言景山只能软下脸哄道:“爹爹一定给你写,绝不耽误你出门,你在这儿盯着,爹爹紧张,落笔打哆嗦。”
扶意说:“爹爹若觉得不好,下回再写新的给我寄来,或是您送来,又或是我回家来取,常写常新,我又不指望捂着等它值钱,就是想挂在屋子里,时不时能看见。”
那之后父女俩又纠缠半天,言景山不胜其烦,到底把女儿撵走了,再回身看书桌上的纸和笔,不由得一叹。
他舍不得写,是怕写完了,姑娘就该走了。
扶意回到后院,见母亲带着下人打扫老妖怪的屋子,这是家里朝向最好最宽敞的一间房,她以为爹娘要搬进去住,谁知奶娘说,夫人打扫好了,还给老夫人留着。
言夫人见女儿要生气,赶紧说:“做个样子罢了,我和你爹爹的屋子挺好,不用换到这里来,何况我过去在这屋子没少挨打挨骂,我也不乐意待着。我们给老人家留间房,外头说起来,便不是我们不孝,好歹体面些。但是你放心,娘向你保证,绝不会再让她住回来,哪怕你大伯大伯母死在我们前头,横竖还有你堂哥在。”
这话听得扶意舒坦,母亲终于开窍,听说那天饭桌上,还刻意提醒大伯一家,全纪州人都知道他们的嘴脸,娘为了不让自己失望,已是拼尽全力。
扶意挽起袖子,要和娘一道干活:“您别一惊一乍的,镕哥哥昨儿还对我说,不许我欺负你,有了女婿,真是了不起啊。”
言夫人眉开眼笑,舍不得叫女儿动手,可扶意更舍不得娘累着,帮着一起把屋子收拾好,关上门窗,虽不上锁,但往后也不会再轻易打开。
之后,扶意站在屋檐下,将家里的下人都叫来,说清楚家里新的规矩,愿意留下的留,不愿意好好伺候爹娘的,这会儿领了赏钱就走。
如此,将原有的人安顿好,另外要再雇几个厨房和浣洗的,从今往后任何事,再不让母亲亲自动手。
扶意当着众人的面,对奶娘说:“我娘自己要做的事,不必拦着她,可若有下人懒怠欺主,像过去那样,看着老太婆欺负我娘,她们乐得甩手不干的,就一个不留全撵走。这家里的规矩,要好好做起来,主仆该有主仆的样子,他们尽心了,我爹娘也不会亏待任何人。”
即将出嫁的小姐,在家里做规矩,原就忠心于夫人小姐的,心里高兴,而那几个被老夫人留下的,不免战战兢兢,且要看之后的日子再拿主意。
可书院将来只会越来越富贵,她们留在这里
,日子会比从前强百倍,一时没有人愿意离去,都毕恭毕敬地听小姐安排。
家里上上下下打点一番,忙停顿后,一天又过去了。
天黑时,祝镕外出办事归来,岳母有热饭热菜等着他,言夫人问他在京城是不是也这么忙,叮嘱孩子一定要保重身体。
前院里,言景山的书房还亮着灯,祝镕吃了饭送岳母出来,两人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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