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隐士的前半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洪山诗人
“什么意思庙子与打假有什么关系”不知是我没理解,还是小胡没说明白。
“我也这样想啊问过钱师兄,他听说,要整治混迹于庙会的假和尚假道士,尤其是我们朝山的,中途这么长,肯定有许多算命看相以及欺骗香客的家伙,公安与民宗部门,要打假的。”
“对对对,他们组织得好,这个事,肯定要做,要保持这个朝山及庙会品牌的纯正性,这可是个千年品牌呢。”
小胡问到:“什么意思,千年前,就有人朝山了”
我解释到:“鸡足山,是饮光迦叶的道场,不管是汉传佛教还是藏传佛教,包括东南亚的小乘佛教,都把这里当成圣地,历代以来,到此朝山拜佛的人,数不胜数。这品牌是迦叶尊者所创,蜀汉之时,就有小庵,但第一个给它打广告的大佬,却是唐代的,所以,我叫它千年品牌。”
“什么意思哪个”
我简要介绍了一下鸡足山的兴盛史。蜀汉时佛教已传入这里,建有小庵。唐代,玄奘《大唐西域记》载:"迦叶承旨主持正法,结集既已,至第二十年,厌世无常,将入寂灭,乃往鸡足山。"
迦叶是释迦牟尼十大弟子之一,最后入灭于鸡足山。又相传,迦叶至鸡足山后,进入禅定,奉持如来附嘱之金衤阑衣,以待弥勒出世而授之。显然迦叶入定的鸡足山是在印度境内的摩揭陀国,中国之鸡足山由僧人附会、仿造而来,同时也作为迦叶道场载入中国释史。至明代,山上僧尼云集,佛事最为鼎盛。"琳宫绀宇不知数,浮图宝刹凌苍苍。"据统计,有"大者七十二所塔院",且"规天矩地,制度虚敞"、"院宇壮丽"。另外还有许多"静室精舍"。至清代,这里还有寺36所,庵72所,盛时常住僧尼5000人以上。翻开有关志书,可见这里历史上几乎无山不寺。
佛教在鸡足山的发展,其一可能与南方的开发有关。南宋政治中心南移,鸡足山渐为更多的人所知,至明代这里就更加著名了。其二,许多僧人奔迦叶道场而来。其三,这里的自然环境幽偏僻而美,适宜静修。其四,这里是汉地佛教、藏传佛教和云南上座部佛教荟萃之所。这些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就是这里佛教文化的兴盛。
历代在此活动的高僧很多,惜无详细的记载。知名者有唐代的明智、护日,宋代的慈济,元代的源空、普通、本源,明代的法天、大错,清以后的虚云、自性等。许多僧人远道而来在此结茅修行,于是在这些高僧大德修行处,一座座寺庙建立起来。鸡足山是僧人向往的一块净地,明代僧人静闻的事迹具有一定的典型意义。
据冯志《仙释传》,静闻原为江苏迎福寺莲舟法师的法嗣,他禅诵达二十年,剌血写成《法华经》,发愿将此经供于鸡足山。崇祯九年,他同徐霞客结伴西游至湘江,不幸遇盗堕水,但将写经举在头顶,独不遗失。后创病死于途中。临终前嘱徐霞客将其骨灰带至鸡足山埋葬,以了其生前未了之愿。徐霞客带着静闻的骨灰和血写的经书,展转数千里来到鸡足山,将其经供之于悉檀寺,并在山上为之建塔埋骨。徐霞客吟诗《哭静闻禅侣》六首以悼念。其中云:
晓共云关暮共龛,梵音灯影对偏安。禅销白骨空余梦,瘦比黄花不耐寒。西望有山生死共,东瞻无侣去来难。故乡只道登临少,魂断天涯只独看。
小胡听到这里时,打断了我:“庄师兄,莫说那么多了,我只是觉得,以唐朝这么伟大的朝代,以玄奘法师的英明,那时的佛教,恐怕要兴盛而且纯正吧。”
“其实不然”我否定到:“所有宗教生存于社会中,如果兴盛,就如同名牌,总有人想仿冒。况且,江湖术士,自身没有学术地位,但又想投机取巧,骗术一直存在。如果要骗达官贵人,如果国外传说中皇帝的新装,如果要骗升斗小民,就如同街头卦摊。不管佛教道教,还是其它什么教,只要有人信它,就是骗子想混进来。”
说到这里,我回忆起原来在武昌碰到的恩人,想起后来在北京受骗的术士,我想,这没什么道德可分,这只是一种骗人的职业而已。哪里有市场,哪里就有他们的存在。收智商税的后果,就是混淆了宗教与术士的界限。
于是,我给他专门讲了,他所谓佛教兴盛时期下,术士依然活跃的几个故事。小胡不太相信,在佛教高手遍地的情况下,唐代的达官贵人,居然还会被术士所骗。而要让小胡认识到,历史是最好的社会教科书,我专门选了我所阅读过的,唐代的事情。
第一个就是唐宣宗时期的一个故事了。司农卿韦廑,三品,已经是个不小的官了,可韦廑并不满足,一心一意要弄个夏州节度使当当。
有一个江湖术士知道了韦廑的想法,便主动上门自荐:“我精通占星术,为人求取官职不是我次两次了,每一次都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韦廑大喜,当晚在庭院里摆上占星的器具,一切准备就绪,并且按照术士的要求,亲笔在纸上写出所求的官职。
术士得拿到韦廑手写字迹,立即对着大声喊道:“韦廑要造反,逼我为他祭天。”
韦廑吓坏了,带领全家跪在术士面前苦苦哀求:“恳求仙人给我全家百口一活路,家里所有财产全都送给仙给人。”
术士带着金银财宝,穿着绫罗绸缎,大摇大摆出了韦家,正巧遇到巡逻的士兵,他身的华贵衣装,引起士兵的怀疑,把他当成盗贼抓了起来。
术士无奈之下,只好招供:“韦廑要造反,给我这些东西,是为了让我不要告发他。”
此事禀报唐宣宗,唐宣宗把韦廑叫来当面审问,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由于韦廑出身望族,又是被奸人诬谄,总算给了点面子,只是将他贬为永州司马了事。至于那个术士,送京兆府治罪,以杖刑处死。
官场之人想升官,应该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正常心理,也许韦廑送礼了,也托人了,却总是没有半点进展,于是便怀疑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哪路神仙没拜到,这才不敬苍生敬鬼神,着了江湖术士的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够可笑,也够可怜。
至于那个江湖术士,道行还是有点浅,把韦廑一家治得服服帖帖,没想到栽到巡逻士兵手里,煮熟的鸭子飞了,还赔上一条命。够可怜,也够可笑。
还有一个故事,与著名的武则天有关。武则天是笃信佛教的,并且把它定为国教。当时河内有个老尼姑,是麟趾寺住持,与韦什方等人勾结在一起,以妖言邪说迷惑百姓。老尼姑自号净光如来,说她能预知未来;韦什方自称三国孙吴赤乌年间出生;还有一个外族老头自称五百岁,说自打见到僧怀义至今已经二百年了,怀义的面貌越来越年轻。武则天对他们很信服很尊重,有求必应,说啥是啥,还赏赐了很多钱。
老尼姑白天当着外人只吃一点麻籽和一点米以,到了晚上就与收养的一百多名弟子一起杀牛宰羊,烹鲜调羹,宴饮作乐,荒淫无耻,为所欲为。武什方吹嘘自己能配制长生不老药,武则天也深信不疑,派他乘驿车去千里之外的岭南采药。
明堂火灾发生后,老尼姑入宫,向武则天表示慰问。武则天大怒,痛斥道:你经常说你能预知未来,为什么不提前预警明堂火灾我看你他妈的就是故意的。
老尼姑被赶回河内,她的弟子以及那个异族老头都逃得无影无踪,还有人不嫌事小,向武则天举报老尼姑等人的种种罪行。
没想到武则天接到举报后不但不追究,反而下令让老尼姑返回麟趾寺该干啥干啥。老尼姑心里那个乐,心想太后终究还是离不开我们,逃散的弟子们听到这个好消息,立马一个不少地全都回到老尼姑跟前。
老尼姑等人屁股还没坐稳,武则天派来的兵将就到了,稀里哗啦全抓了起来,通通没入官府充当官婢去了。武什方从岭南回来刚走到偃师,听说老尼姑已经败了,眼看自己回到朝廷也是难逃罪责,只好上吊而死。
老尼姑罪有应得,可罪的根子,却并不在她,而在武则天的男宠僧怀义身上。
怀义,俗名冯小宝,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唐高宗李旦的女儿千金公主,千金公主又把他介绍给武则天,从此成女皇武则天的男宠或者男妾,为了出入方便,武则天命他剃度为僧,法名怀义,还将俗姓改为薛,叫女婿薛绍尊称为季父。怀义经常乘马出入皇宫,满朝文武大臣无不恭恭敬敬,唯恐一不留神得罪了他,惹来塌天大祸。
僧怀义亲自监督重修白马寺和敬爱寺,后又入宫主持修建明堂,高三十丈,动用民夫数万人。
明堂竣工后,僧怀义被封为左威卫大将军,带兵反击突厥成功,晋升辅国大将军,改封鄂国公,并授以柱国勋阶。
僧怀义为武则天称帝立下汗马功劳,侍宠而骄,暴戾蛮横,竟然纵火焚烧了明堂,甚至对武则天也经常有不敬之的言行。
武则天虽然贵为皇帝,但男宠之事,毕竟难登大雅之堂,只能默契于心
第五百一十五章 我们的道场
当看到钱师兄他们回来时,没看到明成师的影子。我赶紧问到:“明成师呢”
“到方丈那里去了,估计又商量什么事,反正,这个时候,庙里没什么闲人了。你有事找他”
“没,他是我们大组长,我怕他回来要给我们布置任务哟。”
钱师兄笑到:“你们任务,估计今天晚上布置不了。明天师父自然要找你们。我们的任务,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时,万师兄也凑过来:“钱师兄,忙成啥样啊,就要上岗了吗”
“晚上十点钟,我们各就各位,我们留庙组的,都要穿黄衣,方丈在零点敲钟后,迎春法会正式开始,能不忙吗当然,我们还是要轻松些,你们明天要走路爬山好几天,你们好好休息一下。”
万师兄说到:“你们又是参加法会,又是见证开光,你们处处有吉祥,我们陪着一帮子人上山下坡,没得法啊。”
此时有个双关,“没得法”一个意思是,没有办法,只能这样的意思。另一个意思是,没有得到佛法,因为离庙离师父离法会太远。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法。万师兄,人越多越有道场,山越高越有道行,你没听说过”
钱师兄这个回答就相当有艺术了。他说完这话,提着一个包,就往大殿方向走,还不忘回头,给我们一个俏皮的笑脸,更酷了。
“钱师兄一脸忠厚的家伙,什么时候也会搞笑了”万师兄自言自语,其实也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也许他说得对,我们明天参与的活动,或许是我们的道场。”
“算是个锻炼吧。”万师兄低头思考,语速稍微慢了些。“其实,对小胡来说,这才是最需要的。”
“啥意思”
“小胡从离家以来,就几乎以个体来对抗社会,活在自己的内心里,这种封闭状态,缺少与社会的交流与互动,这不是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状态。”
“也许他觉得,自己难以融入。”
“没融入过,怎么知道不行呢你我都是社会中滚出来的,有比较后,选择不稳当。小胡在没有参照物的条件下,一头扎进学佛的道路,这是经不起考验的,也是不负责任的。”
“你觉得他有可能吗”
我问这话不是没有依据,按小胡的状态,比他聪明的人少,况且,他不太愿意跟不太聪明的人讲话,更何况是那些路人。他内心世界的没有一个情感与社会的世界了,他活在回忆中,很难与外界有所交集,这种态度与背景,跟别人交流或者交往,稍有挫折,就会触及他的敏感。
“当然,他原来在云居山时,只跟学佛的人偶尔说点话。现在到崇圣寺,可以跟我们说话了。何况,这几天,我们三人一起,他说的话居然比平时一年说的话都多。这是一个渐次开放的过程,我对他这种趋势有信心。更何况,对他的女邻居,他已经从理智上进行了切割,当然感情的淡化,还需要时间。如此一来,这次集体活动,让他更多地接触社会人群,或许会让他适应大众,或许回归社会呢”
我笑到:“你是故意想断掉一个学佛的种子吗”
“不”万师兄严肃起来:“佛让人圆满美好,净土也是让人极乐,这才是正道。”
他这个思路的弯转得有点大,类似于朦胧诗,当你似懂非懂时,诗人的诡计就成功了,你会以为,这是道好诗。但是,我不想问为什么,因为凭直觉,我也觉得小胡应该到社会上去,真理的智慧不是被困扰所逼迫的,而是真理本身的力量,大道光辉。
看惯了历史的人,知道如何评价人的取舍。比如李自成造反,几乎取得了全国政权,但还是失败了。为什么中国历代农民起义,几乎都失败了呢因为他们起义的目的,只是为了吃饭,他们是逼上梁山的。
当梁山有酒有肉有自由时,好汉们的心思就无法拓展了。沿袭旧有的思路,有人就想着招安。没有比较的心,就没有选择的智,没有比较与选择的智慧,就无法找出新的长久的大道来。
中国的革命,近百年来,几乎把所有社会模式都试了一遍,最终选择的结果,往往是比较与实践得来的,最靠得住。
小胡的缺点,就是没有比较。
“想什么呢你是想让我俩多给小胡制造机会”
万师兄低声问到,有点不怀好意的状态。
“我还没想到那里去,我只是想,这也是我们自己的道场,我们共同努力吧。”
“怎么净往自己身上扯”
“我们解决问题了吗”
这一句反问,把我跟万师兄都愣住了。其实,我们是抱着解决问题的目的而来,但是,我们都没有解决自己的问题。对于万师兄来说,他要解决终极哲学的框架问题,必须深入了解佛法。因为据说佛法已经通达了这个问题,他自身没有得到体验。那智慧的光芒与无所不包的哲学境界,他没有看见。
他读遍了世界上所有关于世界观与方法论的经典,但无法说服自己,如何整体地看这个世界。如何整体地将个体自洽于一个哲学体系。如何圆满而透彻地过好人生。他知道矛盾无处不在,但总想找到平衡矛盾的杠杆。
而我呢,我想知道,佛法的最终结果,会带来什么样的人生。或者说,有没有实效,如果有实效,我就告诉妍子方法。如果没有,我也要告诉妍子,不要浪费时间。
所以,对于我来说,生与死的问题,神通与灵魂的超越性体验,都有直接的用处。用我的努力与实践,来给自己以及妍子的人生,开辟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来,以不负青春。
我们自己的问题都没有解决。
“你说得对,庄老师,我们自己也要把每一个活动当成道场。我这次担任类似于导游的角色,当一个佛学知识的启蒙老师,这个责任其实是重大的。当然,也会遇到一些问题,我在想,如果我能够说服一个不懂任何佛法或者哲学的人,那我就能够说服任何学生。”
他说得对,说服一个聪明人容易,说服一个不太聪明的人,很难。前几年流行一个电视剧叫《士兵突击》,里面有个许三多,认死理,很努力。班长有一次跟我谈起他时,讲了一句:许三多是个好兵,但一个连队有几个这样的兵,指导员恐怕不好干了。
因为这种人,不太理解道理。无法通过比拟、逻辑、推导等所有理性的方式,来说服他。
但这种人,往往能够说出人世间最伟大的真理,或许是无意的,却很让人启发。“有意义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有意义。”
模糊而深邃,如神启一般。
模糊的语言如同朦胧诗,在艺术上有一种整体的美感。当我们把精确的视角模糊时,会让我们理解,我们所关心的事物,在整体的世界中,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这是真理,反应真理的东西,自有一种大美,如果这种大美让我们舒服,那就是至善了吧。
在中国历代的禅意诗中,通过整体与个体的对比,显示出个体模糊性与整体动态性,是很普遍的主题。“言师采药去,云深不知处”。诗人去找故友,故友并没有在家。这种失望,如果在世界的整体性看来,并没有什么重要性。青苔与绿树,松风与白云,依然是山野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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